“我想你應該會相信我的，既然你在這具身體里潛伏了這么久，應該知道我的為人，我不會貪圖你的無上修為，也不會貪圖甚么傳說中的妖神寶藏，我要的只是能好好活在這個世間而已。”

    “就是因為你沒有貪念才這般麻煩啊……”妖神不高興地嘀咕道，若是姚亦昕真的對妖神的修為和寶藏產生了哪怕一絲絲的貪念，他都能趁虛而入，徹底侵占這具身體，可是，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傻的，竟然對這些世人都眼紅心熱的寶貝無動于衷不說，還一副巴不得不認識妖神的樣子，簡直可惡！

    想想從前，天下萬妖，誰不想和他妖神結識？哪怕只是在他座下做一個小小的仆役呢，也是無上的榮光！

    這個世界真的是愈發的不尊重老人家了！妖神大人郁悶地想道。

    姚亦昕可沒空搭理他的郁卒。

    不過，大半夜的被吵醒了，他也睡不著了，索性揣著小狐貍，提著風燈，去了主院后面的小廚房。結果，路上被毛小五這家伙給攔住了。

    “少爺，我陪您一起吧！”毛小五默默接過了姚亦昕手里的風燈。

    自從他從戰場回到家里之后，主院貼身伺候的就變成了毛小五，這小家伙約莫是受到了驚嚇，非要親自看著他才放心，大半夜的還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姚亦昕知道，這小子大約是被嚇壞了，小孩子都這樣，受到驚嚇了就忍不住想黏著大人，尋求熟悉的安全感。

    因此，姚亦昕從來都不拒絕毛小五的陪伴，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將搞事情的妖神大人罵的狗血淋頭，大半夜的想吃鹵rou飯，肥死你！

    廚房里其實已經開始一早的忙碌了，現在家里傷患多，每天早上熬藥就要準備許久，還有一些搭配著吃的藥膳之類的，因此，在廚房遇到了來送食材的人之后，姚亦昕一點也不意外，還溫和地和倆人打了招呼。

    不知不覺已經連盛夏都要過去了，凌晨的天氣還有些涼氣逼人，毛毛將帶來的外衫給他披上了，這才幫著打開運送時代的藤筐，和姚亦昕一起查看今天送來的食材。

    姚家如今的食材基本上都是自給自足的，甚至于連制作藥膳的溫補藥材，都是朱爺爺的藥房里能尋到的，今天送來的有姚家村莊子上的，也有鎮上碼頭那邊新莊子上送來的，有宰殺好的散養老母雞兩只，rou質細嫩的仔雞三只，用來燉湯的麻皮鴨子兩只，鴿子十只，黑魚兩條，羊rou十斤，其余新鮮蔬菜若干，因為一家子都是病患，容易讓傷口發起的海鮮，還有一些寒涼之物都沒有送來。

    不過，有這么些也足夠了。姚亦昕讓人取了半只仔雞剁成小塊，準備了自家做的五香米粉，另讓毛毛派人去后院池子里采了幾片新鮮的大荷葉，準備做一個荷葉粉蒸雞。

    粉蒸雞要想做的好吃，最好是能放一些豬板油，將切塊的雞rou和幾塊新鮮的豬板油放在碗里，加入姜片、蔥白、黃豆醬、一勺果酒攪拌均勻，腌制一炷香的功夫。新鮮的荷葉洗干凈后，正面朝下放入開水中迅速燙一下消毒，擦干表面水分備用。

    將腌制好的雞rou倒掉碗底的血水，和五香米粉攪拌均勻，再加入鹽、少許辣椒末和豆油攪拌好，然后取一個中等大小的籠屜，在下面墊兩層新鮮荷葉，荷葉下面墊一層洗干凈的糯米，再將腌好的雞rou均勻鋪在上面，口味重些的，可以舀兩到三勺拌飯醬放在上面，然后將冒出來的荷葉折到一起，上面再蓋上一層荷葉，將籠屜蓋子蓋上，整個放到大鍋里蒸半個時辰左右即可。

    做好的荷葉粉蒸雞清香四溢，雞rou鮮嫩酥爛，粉質香糯，油而不膩，姚亦昕也吃了好幾天清淡湯羹，難得開了葷，和毛毛一人一半，將滿滿一籠屜的粉蒸雞都吃光了。

    妖神對于粉蒸雞要分給那個該死的貓妖十分不滿，然并卵，現在這具身體能做主的是姚亦昕，想想真是憋屈，他親自選定的身體自己竟然不能做主，說出去都要被妖笑死了！幸虧當年和他同輩的妖不是死了就是飛升了，不然讓他顏面何存？

    吃飽喝足，天色也亮了起來，姚亦昕讓毛毛自己回房間休息，擔心他不肯，還特意吩咐他將臥室整理一番再去休息，這樣也算是一趟差事了，總算讓這個死心眼的孩子回去休息了。

    他這才帶著人四處走動，好像醫生查房一般，查看一下各人的房間。

    雖說有妖神血脈覺醒救了眾人，但是，受傷之處卻也是要好好休養的，因此，大戰之后，蘇夢泉便做主將受傷的都暫時送到了姚家村養傷，一來妖神現世，這件事情根本瞞不住，與其放在別的地方，倒不如直接送到傳說中的（現在已經被證實是真的）妖神故居，如此一來就算是有些心懷不軌的妖有什么企圖，懾于妖神威嚴也不敢輕舉妄動。

    二來，這也是姚亦昕自己提出來的，他體內覺醒的妖神血脈，就像突然給手機加了個內存卡一樣，當年妖神在姚家村留下的那些法陣在他腦子里簡直一目了然，這種感覺簡直像是開了外掛一樣，有這樣的底牌在，怕死如姚亦昕，當然想回到他以為最安全的地方啦。

    回到姚家村之后，姚亦昕第一件事就是將當年妖神留下的防御大陣給啟動了，這玩意兒是當年妖神為了保護自己的幼崽精心設置的，妖族對自己的幼崽重視的程度，不亞于對修為的重視，自然是最好的，即便已經過去了數千年，這防御大陣依然很好用，更何況，就算有所損毀，他還有妖神的魂魄指點呢，稍加修復就好了。

    在這一點上，妖神大人可不會跟他擰著來，非但不會，還非常配合呢！開玩笑，現在倆妖可是共用一個身體的，而且姚亦昕還有姚家血脈，雖說魂魄看起來像是外來戶，但是rou身可是純正的姚家血脈，賭氣歸賭氣，妖神是怎么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姚亦昕被別的妖欺負的，不然當時在戰場上他也不會忍不住現身相助的。

    現在的姚家村有了妖神法陣相助，可謂是固若金湯，皇宮都不一定有這里安全。

    姚亦昕先去了朱爺爺的院子，朱爺爺和黃阿婆都受了些小傷，雖說問題不大，但姚亦昕還是堅持帶他們回家養傷了，兩位老相識住在一個院子里，倒也相安無事，朱爺爺這個點當然還在睡夢中，受傷也沒影響他老人家美好的睡眠。黃阿婆倒是已經起來了，沒辦法，朱爺爺的鼾聲太大，她睡不著！

    “阿婆，要不您搬去我院子里住吧？”姚亦昕抿嘴笑道，老人家年紀大了，一點點聲音都睡不好，上輩子他奶奶也是這樣，他倒是很能理解黃阿婆。

    “還是算了吧，你那院子整日人來人往的，更煩！”她們黃鼠狼最怕人多的地方了，不然她也不會這么多年都待在這人煙稀少的大山里了。

    和黃阿婆聊了幾句后，姚亦昕又去了客房，蘇立春和白十三他們這些“死而復生”的幸運兒都住在這里，對于自己死了又活了的玄幻經歷，他們目前還處于懵逼狀態。

    是的，沒有人想死，但是，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從入行的那一天就過上了活一天賺到一天的日子，他們不怕死，但是，死了又活了，這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誰來告訴他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十三傷的比較重，相比之下，蘇立春或許是因為修為高一些的緣故，恢復得更快些，現在已經能四處走動著幫白十三料理些事情了。

    只可惜人家一點也不領情。

    “我請你幫忙去請白術大哥過來，這都兩天了，怎么連個人影兒也沒看到？”原本白十三還因為蘇立春是昔日上司的緣故頗多尊敬，可是，隨著這家伙一次又一次的動手動腳，他最后的一丁點尊敬也煙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滿腹的怨念！

    憑什么不讓他見白術大哥？他當時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多后悔沒有在活著的時候向白術大哥坦露心跡啊！而且，他還藏了許多成親用的銀子呢，要是自己就那么死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票號？不行！他得趁他還活著的時候，將自己的所有財物都告訴白術大哥，這樣萬一有一天他不在了，這些銀子還可以給白術大哥，讓他下半輩子過得更舒坦些。

    “你白術大哥家里家外的忙了好一陣子，腿疾都快犯了，你就好意思讓他休息都休息不好，跑過來陪你閑聊？”蘇立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白術那個瘸子有什么好的？難道他一個堂堂四品侍衛，還不如一個鄉下土地主家管賬的嗎？

    “我真的有特別要緊的事情要和白術大哥說，要不然你找人把我送過去吧？”

    “送到哪去啊？”姚亦昕慢慢走了進來。

    “少爺！”白十三高興地坐了起來，冷不防起的太快，胸口頓時一陣劇痛，冷汗都冒出來了。

    “冒冒失失的！快躺下！”蘇立春急忙將人扶住，慢慢放到床上。

    “你就給我好好養傷吧！什么時候傷好了，自己找你的白術大哥去！”姚亦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對了，就算找你也找不到，你這一躺下，家里的事情可都丟到白術肩膀上了，他現在每天老宅莊子作坊鎮上四處跑，我都不一定知道他下一刻會在哪里。”

    “不是還有黃耘嗎？”

    “黃耘替我去海邊視察新作坊了，還沒回來呢。你呀，索性就好好養著吧，等身體好了，也能多替白術承擔一些，省得他為了留住你這個總管事的位置勞心勞力的，腿都腫了還不肯歇著！”姚亦昕嘆息道。

    這次白十三為了救他差點死掉，姚亦昕對他也再不如從前那般看似看重、實則并不全然信任了，老實說，姚亦昕覺得自己并不是那種“你知道錯了大家就原諒你了”的圣父，之所以愿意重用蘇家暗部出來的這些人，一來是覺得他們曾經為國奉獻，好歹也算是半個退役軍人，想要給他們一個好一些的結局；二來他們姚家也確實沒有這般高素質的人才，他現在的攤子鋪的越來越大，實在是缺用得順手的人才，這才留下了這些人。

    只是，對于他們，姚亦昕一直都沒有當成真正的自己人。

    可是，經過上次那場慘烈的大戰之后，姚亦昕覺得，自己當時的那些想法，或許真的是太幼稚也太簡單了……決定要把白十三和白術他們當做真正的自己人對待，可是，面對某些欠揍的人，他還是忍不住想懟一懟。

    天性遲鈍如他，也是在白術找到自己、希望由他自己暫代白十三的管事事務，以此來替他留住這個職務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白十三和白術之間，并不只是白十三一廂情愿？

    白術這家伙也太悶sao了吧？

    姚亦昕一直都知道白十三對白術是發自內心的好，簡直可以說是掏心掏肺了，照顧得比親媽還周到！當然了，他一直以為這是兄弟之間的義氣。

    可是，直到白術在某天晚上匯報完當日事務之后，對他說出了那番請求，他才恍然大悟：麻蛋什么兄弟義氣？分明是基情滿滿！

    哦，白術當時是怎么說的來著？

    “少爺，屬下心悅十三，屬下知道朱神醫醫術了得，厚著臉皮想請少爺替屬下求個情，請朱神醫出手替屬下看看這雙殘腿，若是可以醫治，屬下必不負十三！”

    這位也是牛人啊，默默憋了這么久，直到勤勤懇懇刷足了自家少爺的好感度，這才上門求助。

    其實，論辦事能力，白術能甩白十三一百里地，之前一直不顯山露水的，大約是怕自己表現得太出色，擠掉了白十三好不容易才得來的總管事的位置，現在白十三因傷倒下，白術擔心時間久了白十三的位置被其他人取代，這才不得不嶄露頭角吧？

    至于這么久都不曾回應過百十三，其實姚亦昕也能理解，越是強大的人越是驕傲，白術之前腿上的舊傷一直都沒治好，擔心自己這幅樣子拖累了白十三，這才一直忍著沒有對白十三的熱情給予回應，可是，自從來到姚家，見識到了朱爺爺的本事，白術曾經死灰一般的內心重新燃起了小火苗，他知道，如果自己的腿能治好，能重新站起來，那么，他和十三就還有希望！

    人都是自私的，從前他以為這輩子沒有希望了，看到蘇立春和白十三因為誤會被人當做未婚夫夫，也只能苦笑著不敢表態，況且，白術從來都不覺得蘇立春和白十三會弄假成真，蘇立春和他們這些人不一樣，他已經有了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四品國師府屬官，不說大戶人家吧，最起碼也可以娶一個六七品官宦人家的賢淑女子，怎么可能會和白十三在一起呢？

    有了希望，白術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了許多，即便每天累得半死，只要一想到可以和那個一根筋的家伙共度余生，每天調戲一番，白術覺得自己腫脹到疼痛的雙腿都不那么難受了。

    “你還是快點好起來吧，等你好了，我便出面請朱爺爺幫白術治療腿傷。”姚亦昕最后給不肯消停的白十三下了一劑猛藥。

    白十三立刻僵住了。

    “真，真的可以治好？”

    “朱爺爺已經答應我了，所以，白術什么時候能治好，就看你多久能養好你這身子了，你沒徹底養好之前，白術要替你暫代總管事的職務，可沒有功夫去治療腿傷……”姚亦昕好笑地看著白十三，心想怪不得蘇立春喜歡調戲他，果然呆萌狀態下的白總管真的是蠻可愛的。

    “我我我，我很快就會好的……”白十三結結巴巴地答道，看樣子恨不得立刻蹦起來滿血復活。

    姚亦昕嘴角抽搐了幾下，急忙將他按回床榻，恨不得動用法術將這個不省心的家伙暫且封印起來。

    “姚少爺，您就這么見不得我和十三在一起嗎？”安撫好白十三，送姚亦昕出來的時候，蘇立春苦笑一聲。

    “雖然這句話不該我說，但是你既然問了，那我便多嘴說一句，你和十三，不適合。”姚亦昕沉沉道。

    “此話怎講？”同是暗部出來的，大家互相了解，怎么就不適合了？蘇立春一萬個不理解！

    “呵！”死而復生，姚亦昕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什么好怕的了，懟起人來也是愈發的不客氣了，“你還問我為什么？你怎么就不問問你自己呢？以你現在的身份，就不說能不能隨便和外面的人成親了，即便成親了，你常年都要跟著你家主子東奔西走的，成親之后，你是打算帶著夫郎一起出去辦差呢，還是像從前你家主子一樣，將夫郎丟在家里，一年半載的也不聞不問呢？”

    “別跟我說什么朝廷辦差的眷屬都是這么過日子的，我比你還清楚枯守一座宅子到底是個什么滋味兒！這么跟你說吧，十三既然是我姚家的人，我這個主子自然是想讓他過上好日子，粗茶淡飯無所謂，最起碼親近的人能時時看到，不至于一年半載的見不到夫君一面，我想，十三也是這般想的，不然以他的性子，也不至于這么早就從蘇家暗部退出來了。”

    “……抱歉，姚少爺，屬下僭越了！”蘇立春臉色蒼白地拱手退下，他想，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十三對他的示好從來都不曾回應了，他以為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他所驕傲的那些榮耀和成就，會讓他在成親這件事上輕松許多，實際上，或許姚亦昕說得對，十三看重的并非這些，他真正想要的，其實是姚家村這樣與世無爭、小屋暖炕的平凡人家的生活吧？

    姚亦昕靜靜地站在游廊邊，看著蘇立春踉蹌的腳步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他知道自己這番話很殘忍，但是沒辦法，感情的事情，最怕的就是糾纏不清。既然一開始就不可能，那何不干脆利落的各自走開呢？最起碼，沒有了那種種注定沒有結果的糾纏，或許現在會覺得痛苦，可人這一輩子這么長，他們總可以走出悲傷、重新開始新的人生的。

    就像他和蘇念白一樣，他沒有辦法成為國師大人強大的賢內助，而蘇念白，也注定不會如一般的凡夫俗子一般，陪著他永遠留在這小小的姚家村。

    “所以，你還是快點好起來吧，這個國家和她的子民都需要你，你應該回到那個地方去的。”撫摸著懷里依然昏睡不醒的小小玄狐，姚亦昕嘆息道。

    第113章 和離第113天

    明亮的陽光從雕著精致花紋的窗棱間投入屋內, 軟塌上的小茶幾上, 擺著一個約莫一尺多長的藤編淺口筐子, 筐子里墊著柔軟的蠶絲被褥，被褥上一個黑色的毛團子正睡得香甜，如果不是柔軟的腹部還隨著呼吸一鼓一鼓的話，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團被團起來的玄狐手捂一般。

    蘇念白已經整整沉睡了一個月了，依然不見蘇醒的節奏。

    戰事結束后，蘇夢泉和胡青楊留在前線處理好善后事宜, 也于前幾日班師回朝了，歸途中夫夫倆還特意帶了許多吃的穿的用的過來看望他們，得知蘇念白還沒有蘇醒，不由得十分擔心，最后, 胡青楊決定留下來照顧兒子，讓蘇夢泉一個人帶著大部隊班師回朝去了。

    胡青楊也知道，即便他留下來, 對于兒子的傷情也毫無幫助, 蘇念白這不是尋常的渡劫, 而是自己散盡了修為，別說是凡間的神醫了，即便是妖神現世, 只怕也是無力回天……

    胡青楊不知道自己留下來能做什么，但是，現在的他已經不想再管什么大局也不想再要什么理智了！他只想和他唯一的兒子在一起！哪怕最終要面臨任何的不幸和打擊……他也不想再和他分開！

    他想, 他或許明白了，為什么姚亦昕寧愿和離，也不愿意和念白在一起了。

    這個世界上，不是誰都有勇氣面對親人的犧牲的，尤其是，當你明明知道再讓他走下去只有九死一生之后，卻不得不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愛的人繼續艱難地跋涉在那條不歸路上……這種感覺，不是什么人都能夠承受得住的。

    最起碼，如果讓胡青楊再選擇一次的話，他寧愿讓他的念白做一只平凡的小狐貍，也不愿意他去做這個狗屁國師！

    只可惜，念白從來就不是個能輕易被人所左右的人，他這個兒子，自己決定了的事情，從來就不會去考慮親人的想法，無論是從前一意孤行去做那個國師，還是這次散盡修為去拯救那全城的百姓……

    胡青楊知道兒子做的是對的，可是，當爹爹的，哪個愿意兒子眼睜睜死在自己面前？

    他恨不得以身代之！！！

    所有人都說他們蘇家出了一個救世的國師大人是幾輩子的福分，可是，誰又能知道他們心里的苦？

    看著兒子在溫暖的陽光下一動不動的樣子，胡青楊忍不住紅了眼圈，他的兒子，曾經多么的驚才絕艷，現在卻像是一只不能化形的狐貍一般，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

    “胡伯伯，吃點東西吧。”姚亦昕帶著毛毛走進來，毛毛身后的蘇家侍從端著兩個托盤，里面放著姚亦昕親手做的雞茸粥和幾樣容易克化的小點心。

    胡青楊已經好幾天沒有好生用膳了，就算是妖也要憔悴的，更何況，姚亦昕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胡青楊心里的苦，他們那樣的家庭，有多大的榮耀就要背負多大的重任，對于蘇念白而言，這一切是他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的，即便沒有成為國師，當一個人具備了拯救天下蒼生的能力的時候，但凡有一點良心的，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那些無辜的百姓慘死在自己面前。

    姚亦昕親手將粥和幾樣點心端到小茶幾的一邊，盛了一小碗雞茸粥遞到胡青楊面前，這雞茸粥是用上等的御田粳米，加入兩年以上的老母雞湯慢火熬制而成，熬的時候加入了剁碎的雞rou茸和瑤柱，出鍋之前撒上細細的蔥花，滋味鮮美無比。

    看著昏迷不醒的兒子，胡青楊現在只怕連龍rou都不想吃了，不過，姚亦昕也是擔心他，如果是別人端來的他還可以說放在那里，可是，姚亦昕親手做了端來的，他卻不能不吃，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小碗粥，點心卻是碰都沒碰，香甜軟糯的雞茸粥，吃在嘴里卻不由得發苦……

    念白最喜歡吃姚亦昕做的飯菜了，每每吃到眼睛都會亮起來，也不知道往后還有沒有機會再吃到……胡青楊鼻子一酸，忍不住將還剩下一點粥的白瓷碗放在了桌上，實在是吃不下去了！

    “胡伯伯，您再多吃點吧，這么干守著也不是辦法啊，朱爺爺他們已經在想辦法了，蘇世兄犧牲自己救了全城百姓，這般大的功德，老天爺不會這么讓他一直這樣的……”姚亦昕努力勸道，雖然他知道自己這些話究竟是有多扯，古往今來，為了家國天下犧牲性命的人有多少？也沒見老天爺來救他們啊，反倒是那些作惡多端、自私自利的小人都活得好好的！

    朱爺爺身體好點之后，都沒用他們開口相求，就一直在主動幫忙翻閱典籍尋找救治蘇念白的法子，只可惜，這種情況實在是太過罕見，朱爺爺已經和他商量過了，若是等到他這邊的典籍也找不到救治的法子的話，那就只能請蘇家二老出面，去和九尾狐族的族老們商議，讓朱爺爺能夠進入狐族的藏書勝地去尋找法子了。

    聽說九尾狐族的藏書勝地海納百川，連上古的一些珍貴古籍都有，不過，那里世代都是狐族修煉的地方，還從未讓外人踏足過，也不知道國師大人和蘇家的面子夠不夠，能不能把朱爺爺送進去。

    姚亦昕嘆息一聲，讓胡青楊在這里陪著蘇念白，自己去了前院，白十三身體還沒完全好，黃耘又被他派到沿海巡查新作坊去了，現在家里馬上就要夏收了，事情多的一塌糊涂，他只能和白術勉強頂上了，好在白術辦事能力出色，倒是給他省了好大的麻煩。

    “少爺，第一批給軍營制成的荷葉茶和金銀花茶都準備好了，明日就可啟程運到邊關，那邊前幾日特意來了加急信件，說是咱們送過去試用的荷葉茶和金銀花茶消暑下火的效果都很好，而且價錢比往常采買茶磚節省了許多，那邊說是每樣再準備三千斤。”

    “那就只能去南邊采買了……你去算算這一路運送的成本多少，若是成本太高，讓他們重新定個價。”姚亦昕皺眉道。這荷葉茶和金銀花茶都是他們自家莊子上產出的，本地藥鋪根本消化不了這么大的產量，他也是靈機一動才想到送點兒去北邊軍營試試效果。

    北邊各種蔬菜少，早晚溫差又大，很多人身體都吃不消，大概是缺少維生素的緣故，往常都是從南邊采買茶磚，價格昂貴不說，尋常底層士兵也根本分不到多少茶磚，而且這些年大元一直在打仗，各地的軍需一減再減，今年已經只有高級軍官才吃得上茶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