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他面前的手機正開著論壇帖子的頁面，不斷有新的樓層被刷新出來，趙光想要迫使自己移開眼睛，可事實卻像是被人點中了xue道一樣動彈不得，理智告訴他不應該去看，可他的目光卻被黏在了手機屏幕上，不得不將那些言論全部看了進去。

    【趙光？這個名字我好像聽到過的？】

    【真看不出來，這人看上去好像是個很普通的人，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竟然真的是醫學院的學生，天哪，他做出了這種事情，以后誰還敢找他當醫生啊。】【別說當醫生了，我都不敢和這個人待在同一個地方，小貓小狗什么都沒做就遭受到他的虐殺，要是我什么時候不小心惹怒了他，不會有生命危險吧。】【一想到要和這種人生活在一起，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趙光越看越心驚，豆大的汗水從額前滑落，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張張口，竟然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

    “你……”他勉力道：“我不要看……”

    宋錦瑜冷冷地看著他：“就算你不愿意面對，但是這能改變的了什么？”

    趙光倉惶地后退好幾步，手也下意識地伸進了口袋里，他的指尖觸碰到了口袋里的一個硬物，愣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握住了它。

    宋錦瑜將他的動作看得清楚，目光更是冷了下來，他逼近了好幾步，眼神里毫無溫度：“怎么了？慌了？想要像虐殺那些動物一樣虐殺我嗎？”

    他說著，已經走到了趙光的面前。距離近的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趙光臉上慌張的表情。

    在趙光出神之間，他忽然出手抓住了趙光的手，用力迫使著他拔了出來，連帶著趙光手里握著的折疊水果刀也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要殺了我嗎？”

    宋錦瑜說著，一根一根掰開了趙光的手指，將那把折疊水果刀拿到了手里，他翻來覆去地在手中把玩了幾下，忽然抬起眼皮看了趙光一眼，電光石火之間，折疊水果刀的刀片突地彈了出來，抵在了趙光的脖子上。

    霎時間冷汗布了滿身。

    趙光驚慌地看著他，冰涼的刀片和他的皮膚相貼，從那里感受到的溫度幾乎能冷到他的心間，他想要逃跑，但是更怕宋錦瑜的動作比他更快，更怕自己還沒有逃跑就先被宋錦瑜動手殺掉了。

    “你……你想要干什么？！”他顫抖地問。

    宋錦瑜冷笑著看著他：“當然是在你先動手殺掉我之前，殺掉你。”

    趙光幾乎昏厥，兩腿控制不住地開始發軟，可是他不敢倒下去，就怕水果刀會一不小心傷到自己。

    “我……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所以，所以你……”他艱難地擠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所以你把刀拿開……”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你隨身帶著一把兇器，我怎么知道你是想要拿它來干什么？你看，那些動物那么無辜，什么都沒有做，你都敢下狠手虐殺它們，它們死得那么慘，生前一定遭受了很大的痛苦。”宋錦瑜抬抬下巴，道：“而我，我不但不像那些動物那么無辜，現在還威脅你，嘲諷你，甚至還想要殺死你。如果我現在放了你，以你的報復心，以后找到機會，一定會下手殺我，與其這樣，我倒不如先下手為強，你說是不是？”

    趙光連忙搖頭，行動間水果刀劃破了皮膚，微微血珠從傷口處滲了出來，嚇得他又馬上停下了動作，僵硬得絲毫不敢亂動，又連聲為自己求情道：“不會的，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記仇，以后也不會動殺你的念頭，求求你放下來……刀……刀不長眼睛，萬一你殺了我還要坐牢的……對，對，殺人犯法，還要坐牢的，我可不敢殺你！”

    “因為殺人犯法，殺動物不犯法，所以你才會這么做？”

    趙光連連點頭。

    宋錦瑜冷笑一聲，手上的力度更大，水果刀的刀刃微微陷進了他的皮膚里，更多的血珠從傷口處淌了出來，嚇得趙光又立刻停下了點頭，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你應該清楚我是什么來頭。”

    趙光不敢再點頭，只用力地眨了眨眼安靜，表示自己知道。

    在宋錦瑜來的第一天，他的名字就傳遍了學校，就算是再早之前，新聞里也出現了好幾遍，這座學校里很少有不認他的人，趙光當然認識他。

    “既然你知道，那就更好了。”宋錦瑜沖他笑了一下：“你也應該清楚，我要是殺了你，也沒有人會說什么，因為我可以讓任何人發現不了你已經死了的事情，就像是你人間蒸發了一樣，我會對他們說，你不敢承受所有人的目光，羞愧之下連夜潛逃，你說他們是會相信我，還是會相信你這個有前科的兇手？”

    趙光眼中的神情越發的驚恐，絲毫不敢懷疑他話中的真實性。

    因為宋錦瑜的確做得到。

    他聽過宋錦瑜的名字，自然也清楚他有多厲害，那些厲害的家族總會有見不得人的事情，處理一個人也無聲無息的，更何況他現在還落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就算真的消失了，也不會有人在意，就算是有一天他的尸體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大概也只會得到一句活該吧？

    “現在后悔了？”

    趙光沉痛地點了點頭。

    如果他什么都沒有做，沒有動殺那些動物的念頭，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宋錦瑜看懂了他心中的想法。

    “看來你還是不懂。”他收了水果刀，將刀片折了回去，慢條斯理地道：“原先我也不想管這件事情的，但是閻回要管，沒有辦法，我可不想看到他被你威脅。你這把刀，原先也是想要拿來殺他的吧。”

    趙光：“……”

    被說中了。

    “既然閻回要管，他肯定要管到底。”小閻王雖然對鬼魂十分嚴格，但是對人卻還抱著一顆包容心，總是希望能看到那些人最后會后悔，但是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不幸，小閻王遇到的活人大多是人渣，人渣到死后就立刻會被強制投胎的那種，很少會看到那些人后悔過。“他想要最后能看到你悔改。”

    趙光愣愣地看著他的動作，一時有點茫然。

    “什么……悔改？”難道他還能把那些動物救活不成？

    宋錦瑜：“嗯……雖然我倒是不太贊成他的想法，但是他想要這么做，那我也只能由著他了。”要不是閻回的這顆包容心，他現在還不一定站在這里呢。

    趙光仍然茫然。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趙光不敢直接去接，他試探地看向了宋錦瑜，征求著他的意見，見他點頭，這才接了起來。“喂……？”

    “趙光，那個帖子上的人真的是你嗎？！”室友的聲音忽然炸在他的耳邊，打了個趙光措手不及。

    “什么……什么帖子！？”

    “就是小貓的那個帖子啊！”室友急急忙忙的說：“最近那個小貓受傷的帖子不是鬧得挺厲害的嗎？我們也在看，那個救了小貓的人發了新證據，說……說兇手就是你……”

    趙光突然明白了過來，畢竟自己剛才也看到了那個帖子，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出現在了上面，雖然臉被打了馬賽克，但是班級信息卻都被放了上去，那個人清楚地告訴了看到帖子的所有人，殺了小貓的兇手就是醫學院臨床外科2班的趙光。

    轟地一下，如同一道驚雷在趙光腦子里炸開。

    他顫抖著嘴唇，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室友的話，但是室友卻并不停下，繼續問道：“真的是你嗎？趙光？應該是那個人搞錯了吧？我們幾個都覺得你不是兇手，畢竟以前你還救過掉入水里的小貓，對了……你平時去喂那些動物喂得最勤快了，肯定是那個人搞錯了吧？”

    趙光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才好。透過手機，傳過去的只有粗重的呼吸聲。

    室友們卻自發地為他找到了借口：“都說兇手是醫學院的人，那個人是今年剛入學的新生吧？所以才不知道你的事情，難怪，肯定是他找錯了，我這就幫你去說清楚。”

    趙光一言不發，他又感覺到一個冰涼的硬物抵到了自己的脖頸。

    是那把折疊水果刀，但是刀片并沒有拔出來，他抬頭，對上宋錦瑜的眼睛，絲毫不懷疑自己要是說錯了任何一句話，宋錦瑜就會立刻抽出刀片抹掉自己的脖子。

    他咽了一口唾沫，承認了下來：“……是我做的。”

    室友為他解釋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里。

    下一刻，不等對面再說什么，趙光立刻掛斷了電話。

    “這樣好了？”他問宋錦瑜：“現在連最后相信我的人都沒了。”

    “不是最后相信你的人沒了。”宋錦瑜糾正道：“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

    趙光無法反駁。

    他看著宋錦瑜收走了那把折疊水果刀，往來時的方向走回到了圖書館。

    看著人影消失在了拐角處，趙光腿一軟，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

    ……

    在發出真相之后，閻回就再也沒有管過那個帖子的事情了，只是偶爾會上去發一發小貓的照片，匯報一下小貓的恢復情況，之后不管有人再問他關于趙光的事情他都沒有答復。

    他被孟萱壓著整日往圖書館的方向跑，投入到了緊張的復習里，偶爾在校園里見到趙光也沒有多注意，但只是稍稍瞥一眼，很快就能發現對方的變化。

    自從真相被揭露，雖然沒有辦法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同學們都對他沒什么好臉色。閻回發真相的時候刻意地給照片打上了馬賽克，但是有心人只要一查，就能輕易地查出來趙光是誰，往年的帖子也沒有被刪掉，很快就有人翻出了趙光救落水小貓的帖子。

    里面可是清清楚楚的放出來了趙光的正臉照片。

    【真沒想到，以前他還不顧危險去救落水的小貓，我還以為他是個很有善心的人，結果現在卻開始虐殺動物了。】【當初我佩服他一陣子過呢，那時候我也在邊上，因為我不會游泳，所以雖然很著急但也沒有辦法下去，結果旁邊躥出來一個人，撲通一下就跳下去了，把我嚇了一大跳，當時我還覺得這個人心地太好了！沒想到就這么一兩年的工夫，他就變成這樣了。】【真讓人失望。】

    【好人都變成壞人了，唉】

    因為這次的事情，所有人都記住了趙光的臉，不止是帖子，現實里他走在路上的時候，也會有不少人朝他投來鄙夷的眼神，班上的同學更是不給他好臉色，在這些熱愛生命的未來醫生眼里，趙光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個醫生。

    平時趙光走得最近的朋友就是他的室友，出了這檔子事情，連他的室友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不但連話都說得少了，還漸漸疏遠了他。偶爾室友們在寢室里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只要趙光一推門進去，他們就會立刻停止話題，安靜下來，轉過頭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之后就是一片寂靜，誰也不會開口。

    這樣的日子讓趙光無所適從，很快就消瘦了下來，越發的沉默寡言，而路上到處都是對他指指點點的人，去圖書館也有人或明顯或隱蔽地拿眼神偷偷瞄他，趙光根本靜不下心來復習，原先還有室友們一起討論問題，現在連室友們都不愿意搭理他了。

    連他的父母都打了電話過來，問他虐殺動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趙光一問才發現，他的事情早就經由人們的口頭相傳傳到了家鄉，身為少數的幾個考上a大的學生，很多人都知道他，虐殺的事情引起了很大的轟動，連同學鄰居都知道了，還是鄰居的女兒告訴他父母的。

    期末的時候走進了考場，當趙光放下筆的時候，只感覺心中被絕望吞沒，連一絲希望都沒了。

    閻回考完的時候，也收到了宋錦瑜牽回來的禮物。

    他在考試前的時候就和宋錦瑜說了，說想要養一條狗，當時宋錦瑜還納悶了好久。

    “你不是擔心會讓小黑和大黃生氣嗎？所以我之前問你的時候，怎么說都不愿意答應，現在不擔心了？”

    閻回摸了摸鼻子，小聲道：“就是想養……”

    宋錦瑜一臉懷疑，閻回卻什么也不說，無辜地看著他，好像自己從來都沒有說過那樣的話一樣。

    宋錦瑜當然不會拒絕，馬上就按著他的要求找來了一條合適的狗，生怕閻回會玩狗喪志，也特地在他考完的那天才給他。

    那是一條威風凜凜的黑色大狗，身體線條流暢，體型優美，在看到它的時候，閻回頓時移不開目光了。

    他結結巴巴地道：“這……這……這……”他看向宋錦瑜，目光激動，后面的話直接說不出來了。

    “這以后就是你的狗了。”宋錦瑜說著，把手中的狗繩遞了過去。

    閻回卻沒有接，而是直接朝那只狗撲了過去，才剛走到那條狗的跟前，他又停下來下來，遲疑地徘徊在它的身邊轉悠著，試探地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又不敢上手去摸。

    倒是黑色大狗主動地把頭伸了過去，蹭了蹭閻回的掌心，似乎是知道閻回就是它未來的主人，他圍著閻回轉了一圈，最后在他的身旁蹲坐了下來。

    閻回差點暈過去。

    他小聲地歡呼了一聲，張開雙手一把抱住了大狗。

    宋錦瑜眼皮跳了跳，忽然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時間過去了太久，可他仍然記得，自己作為一只鬼魂游蕩的時候，遇到了未來的閻回，那個時候的閻回對外人比現在還要冷漠，板著一張臉，一句多余的話也不會說，更不會笑一下。

    他看到閻回的時候，出于鬼魂本能的對閻王的尊敬，就立刻有了怯意，連周圍是什么樣子都沒有仔細觀察，只顧著去看那時已經長大的閻王了。

    再之后，他就被重生了，成為了這世上唯一一個重生的人。

    雖然印象不多，但是宋錦瑜還記得，閻回的身邊還跟著一貓一狗，正是閻王身邊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倒是不見蹤影，牛頭馬面也換了一屆，不再是現在的大黃小黑了，取代大黃位置的是一只黑色的大狗，四肢生著黃毛，威風凜凜，身形優美……怎么和眼前這一只那么像！

    看著面前小閻王毫不掩飾地對這只大狗的喜愛，宋錦瑜長嘆一聲，總算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想了想，朝著旁邊的秦昊瞪了過去。

    狗可是他找來的！

    秦昊被瞪得一臉莫名，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又看看閻回似乎對狗很滿意的樣子，他撓了撓頭，索性撇開了腦袋，不去看宋錦瑜的眼神。

    “對了，小貓呢？”閻回從大狗的誘惑中抬起頭來：“因為考試，我好久沒有去看過它了，它的傷好的怎么樣了？”

    “恢復的很穩定，而且已經被人領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