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覺得我講的不夠好？”

    那當然不。每次考試閻回都全靠著宋錦瑜的考前突擊才能及格噠！平時上課聽了一節(jié)課，歸根到底還不如宋錦瑜的一句話效果好。

    閻回又淡定下來了。

    ……

    以鬼的身份和徐海川生活在一起久了，周堯也漸漸的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不用再出去工作，他反而有整天整天的時間待在家里和徐海川在一起，死亡不但沒有隔開兩個人，反而還讓兩人的關系更近了一些。

    徐海川的工作一般都是在家里完成。他雖然愛哭，但是做事情很細致，平時做一些木雕，周堯不懂這個方面，只知道很好看，但從之前偶然間瞥到的徐海川卡上的數(shù)字，也能明白自己的戀人似乎很厲害。

    說起來，他當初也是被徐海川用一個木雕追到手的。

    當時徐海川雕了和他一模一樣的小人送給他，周堯還愣了一會兒，就是這么一會兒的工夫，就被徐海川誤以為他要拒絕，當時眼眶就紅了，險些就要掉下眼淚來。抓著木雕小人的手上是新的傷口，那時候徐海川的技術還不熟練，常常會因為這個而受傷，當時周堯看著那些傷口愣了一會兒，一抬頭就看到他要哭了的樣子，腦子一昏，回過神來時已經(jīng)答應了下來，當時他看著徐海川帶著眼淚的笑臉，也沒有生出后悔的心思，于是就這樣確定了關系。

    那個木雕小人現(xiàn)在還放在他們的書架上，后來徐海川還雕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放在旁邊，正好湊成了一對。

    因為工作的緣故，徐海川經(jīng)常會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待到很晚，知道靈感不能被打斷，周堯也不會打擾他，每次都是做好了吃的放在了旁邊，在他死了之后，徐海川就有意識地開始學會照顧自己，至少在工作的時候，就不會再餓著了。

    當徐海川熬到深夜的時候，周堯大多數(shù)時候都已經(jīng)睡了，即使是死了以后也沒有改掉這個習慣。

    睡夢之中，他隱隱約約感受到似乎有人靠近了自己。

    本能的熟悉，他知道那是徐海川，便翻了個身，主動伸出手摟了過去，也理所當然地摟了個空，和從前截然不同的感覺讓他愣了一下，稍微清醒了一些。

    身上的人似乎比他還要震驚。

    周堯聽到徐海川倒吸一口涼氣，然后意識到了什么，很快便閉上了嘴，似乎有什么東西掉了下來，穿過他的身體落到了柔軟的床墊上。

    周堯本該是毫無感覺的，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反應，竟然條件反射地翻了個身，翻到了床的另一邊。

    周堯頓時清醒了過來，房間內(nèi)漆黑一片，沒有開燈，他朝著自己剛才躺著的地方看過去，只看到寒光一閃，還沒有看清那是什么東西，徐海川的動作卻比他更快，迅速地抓起那樣東西放到了口袋里。

    第108章

    周堯條件反射的想要去觸碰燈的開關，可徐海川的動作比他更快，在他伸出手之前，就已經(jīng)打開了燈。昏暗的房間忽然亮了起來，周堯習慣性地閉上了眼睛，等他再睜開時，就看到徐海川往外走的身影。

    想到了剛才的事情，周堯出聲叫住了他。

    “小川，你手里拿著什么東西？”

    他看到徐海川拿起了什么東西放進了自己的兜里，在黑暗中他只看到寒光一閃，像是什么兇器利刃，讓周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插在自己尸體胸口的那把水果刀，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但是徐海川的兜并不大，看上去也不像是能裝下一把水果刀的樣子。

    聽到周堯的聲音，徐海川的腳步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往前走，他沒有轉(zhuǎn)過頭來，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沒什么。”

    剛才那場景也不像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周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即使在半夢半醒之間，他仍然還記得那把不清楚什么模樣疑似利刃的東西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的樣子，在他睜眼的同時，那把利刃也穿過他的身體掉到了床鋪上。那個瞬間，他的腦子里忽然蹦出了自己躺倒在沙發(fā)上的景象，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血流了滿地，盡管已經(jīng)沒有了當時的記憶，可水果刀被插進胸膛的感覺卻在這個時候被回憶了起來。

    他能感覺到胸口一涼，代表著生命力的血液順著刀流了出來，沒一會兒就染透了整件衣服。

    所以他也本能的翻了個身躲了過去。

    周堯看向徐海川的眼神帶上了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的狐疑。

    “你剛才是有話想要對我說嗎？”周堯不依不饒地問：“我好像看到有什么東西，被你收到兜里去了，那是個什么？”

    “真的沒什么。”

    周堯頑固地伸手去拉他，但是他的手穿過了徐海川，直愣愣地橫在空中。徐海川低頭看了一眼，急忙往前走了兩步。

    “我去工作室里放點東西，馬上就回來，你先睡吧。”

    “……嗯。”

    徐海川很快就出了臥室，打開工作室的門走了進去。

    周堯很少進他的工作室，那是徐海川的私人領地，平常也只有工作的時候才會待在那里，他雕刻的時候不喜歡有外人在邊上，周堯也貼心的不去打擾他，里面的環(huán)境他知道個大概，距離上一次進去也是很久之前了。

    沒有來得，周堯忽然生出了想要進去看一眼的念頭。

    他按捺住了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沖動，躺回到了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了，只是閉著眼睛假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了徐海川進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這么躺到了天亮。

    接下來的日子里，徐海川變得格外忙，經(jīng)常一整天都窩在工作室里，除了吃飯睡覺的時間之外，一直沒有出來過，連和周堯溫存的時間都沒了，即使周堯出去一天，他也沒有發(fā)現(xiàn)，更不會像是以前那樣沖過來抱著他哭。

    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待了幾天，終于，周堯按捺不住，跟在徐海川的后面進了他的工作室。

    他如今已經(jīng)變成了鬼，沒有什么門或者墻能攔住他的了，他的動作很輕，徐海川沒有發(fā)現(xiàn)他。

    徐海川的工作室里最多的是大大小小的木頭，架子上放著很多成品，一件一件十分精致，周堯還看到了一組自己模樣的小人。徐海川背對著門坐在桌前，卻沒有和周堯想的那樣在工作，雕了一半的半成品被他隨意的放在一邊，徐海川拿著一把刻刀在手中把玩著，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他的面前放著一個周堯的小人。

    周堯沒由來得后背一涼。

    他叫了一聲：“小川？”

    徐海川一抖，忽然回過了神來，他條件反射地將刻刀裝進了自己衣服的兜里，又馬上拿起那個小人，似乎不樂意讓周堯看到，他轉(zhuǎn)過身來，也把手背在了身后。

    他裝刻刀的動作立刻讓周堯想起了那個晚上，徐海川也是將什么東西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怎么也不愿意給他看。

    難道說，那個時候徐海川手里拿著的是一把刻刀？

    刻刀很鋒利，在徐海川的手中更是得心應手，再堅硬的木頭在他的手下也像是豆腐一般，一塊普普通通的木頭經(jīng)過了他的手就會變成精美的藝術品……如果木雕的刻刀換成了水果刀呢？

    這個念頭忽然出現(xiàn)在了周堯的腦中，讓他沒由來得后背一涼。

    “你怎么進來了？”徐海川若無其事地問：“是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周堯干巴巴地道：“我看你這幾天很忙，有點擔心……”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嗯。”

    兩人忽然沒了話題。

    徐海川疑惑地朝他看去，周堯站了一會兒，在他的注視下，怎么也不好意思再繼續(xù)待下去了，他慢騰騰地轉(zhuǎn)過了身，在快要穿過門板時，又忽然轉(zhuǎn)過了身來，問道：“那天晚上，你手上拿著的是這把刻刀嗎？”

    徐海川指尖一顫，口袋里鋒利的刻刀劃過了他的指腹，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他伸出來看了一眼，慢慢地有血從那道劃傷滲了出來，徐海川垂下眼瞼，將傷到的拇指含入口中，避而不答。

    “是刻刀吧。”周堯說。

    “……”

    周堯：“你拿著刀想要干什么？你平時從來不帶出來的，還放到了我的脖子上，是……”他頓了一下，為徐海川找了個解釋：“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沒注意？”

    “……”

    “其實你是想要抱我的吧，嗯，就和平時那樣，只是我成了鬼，你碰不到我，所以才沒有反應過來……”周堯的聲音越來越低，編不下去了了。

    即使過去了好多天，他也還記得那天晚上的畫面。

    他伸出手想要去抱徐海川，卻什么也沒有抱到，和從前截然不同的結果讓他愣了一下，而徐海川甚至比他更吃驚，連手中的刻刀都沒有握住，穿過他的身體掉了下來。

    徐海川為什么要吃驚呢？如果，如果他還沒有死，那把刻刀掉下來后會發(fā)生什么……呢？

    周堯不敢去想。

    在那之后，徐海川還去工作室待了很久，以他的了解，徐海川的職業(yè)道德絕對不會讓他做出在精神疲憊到意識恍惚時還會再去工作的事。

    他信任徐海川，如果是從前，是不會在意這么多，可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么卻格外的在意，那些可疑的本該被他忽略的細節(jié)如今全部被放大，反復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讓他想要忽略都不行。

    周堯張了張口，他看著徐海川，戀人一直抓著那把刻刀沉默的低著頭，心中的無數(shù)疑問盤亙不去，轉(zhuǎn)換成千言萬語堵在了喉嚨口，他將那些話反復碾壓，揉碎，想要讓這些猜想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任憑他再怎么刻意去忘記，那些疑問還是急不可耐的破籠而出……他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周堯艱澀地道：“你拿著刀，想要對我做什么……”

    ……

    一天的補習結束，閻回和宋錦瑜并肩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醞釀著睡意。關了燈的房間里昏暗一片，就在宋錦瑜快要睡著時，閻回忽然出聲問道：“如果是錦瑜的話，會殺了我的那一天嗎？”

    宋錦瑜困乏地睜開了眼睛，他打了個哈欠，翻身將閻回抱進懷里，睡意朦朧地道：“你還在想著他們兩個的事情啊。”

    “是啊，如果錦瑜是徐海川，我是周堯，在什么情況下，錦瑜會選擇殺了我？”

    “不會有那么一天的。”宋錦瑜抱緊了他：“我愛你都來不及，怎么會舍得殺你。”

    閻回被他忽如其來的告白說得臉紅，他推了宋錦瑜一把，嚴肅地問：“如果錦瑜是徐海川呢？”

    宋錦瑜睜開了眼睛，無奈地答道：“除非周堯做了什么對不起徐海川的事情吧？因愛生恨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周堯肯定會心虛，徐海川也會恨他，兩人不可能再這么和諧地生活在一起。”閻回陷入了沉思：“可如果徐海川不恨周堯，他又為什么要殺他呢？”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又把自己繞了回來。

    宋錦瑜親了他的眼睛一下，讓閻回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睡吧，那是黑叔的事，還輪不到你cao心。”

    閻回又睜開了眼睛看著他。

    “……”

    被他這么一看，連最后一點睡意都沒了。宋錦瑜只好再把他抱進了懷里，也正經(jīng)地回答他：“我只會把你好好的護住，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一分一毫，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害你，你執(zhí)意要對比的話，不如把我當做周堯。我的這一輩子是你給的，我可以不放過任何人，唯獨是你想要殺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閻回和他對視了半晌，慢動作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臉一紅，連忙鉆進了被子里。他在底下將宋錦瑜緊緊地抱住，卻憋著一聲不吭。

    沒過多久，被子里急促的呼吸聲漸漸平復了下來，然后變成了均勻的，輕輕的……睡著了一般的呼聲。

    宋錦瑜拉開被子一看，果然，把他害得神志清明的小閻王已經(jīng)沉沉地睡過去了。

    第109章

    周堯離家出走了。

    在他問出了那個問題之后，徐海川還是什么也沒有說，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好像什么也沒有聽到一般。那把刻刀被徐海川從口袋里掏了出來放在一邊，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映在刀刃上，幽幽地泛著寒光，周堯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他也沒有再執(zhí)著地去問徐海川，他大概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周堯轉(zhuǎn)身飄出去的時候，徐海川也沒有阻攔，而是看著他穿墻而過，直到身影隱沒在了墻里，他什么反應也沒有。

    周堯徑直出了家門，卻站在門口發(fā)了一會兒呆。他生前還有很多好友，可現(xiàn)在他死了，那些人一個也看不到他，除了徐海川之外，他沒有辦法和任何人說話，工作也沒了，死了這么久，他也沒認識什么鬼，除了身后家，他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去的地方。

    可家里還有徐海川，他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周堯想了想，最后還是去了自己常去的那個公園。他生前常常過來這邊散步，不管是跳廣場舞的大媽也好，還是打太極的老爺爺，或者是沙坑里堆城堡的小孩，和他們的關系都不錯，死了之后，因為他離開太久，徐海川就會著急的四處去找人，為了不讓徐海川擔心，所以他也很少過來了。

    他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兒，有不少路人在他的面前走過，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甚至還有人差點坐到了他，周堯連忙飄到了別的地方。

    “你是周堯？”

    周堯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扭頭看去，站在他旁邊人很眼熟，他愣了一下，一時之間竟然有點想不去來這個是誰，還是看到周圍鬼投過來的敬畏的目光，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黑無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