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衛權便將自己方才進言復述一遍。 “軍師以為我之所言是否有理?主公當納不當納?” 公孫羊瞥了眼一旁臉色陰沉若霾的君侯,咳嗽了起來:“咳……咳……此事主公當有自己所想……衛長史盡了上言本分便可……余者……咳咳……主公自己應有所想……” 衛權本還以為公孫羊和自己一樣,會出言勸說。 不想他咳了半晌,出來這么一句。 復又一愣:“軍師何以不勸?非我迫主公納美。我也知主公非貪圖美色之人。只是今日宴會之上,主公之舉,實在稱不上得當,是故大膽進言。主公何以不納,我也實在想不明白……” “我懼內,如何?” 魏劭說罷,怒氣沖沖抬腳而去。 衛權錯愕定住,張著嘴巴,呆呆看著君侯揚長而去的背影,直到見不著人了,方慢慢轉向公孫羊。 公孫羊擺手:“衛長史莫問我,我所知不比你多。我如廁去也。” …… 戌中。 不早了。也不算太晚。 小喬從驛舍被接回來的這幾天,白天里總感覺精神不濟。 今晚宴會準備完畢,也無她事了,方才又覺困倦,便躺了下去。 人是躺了下去,卻始終睡不著覺。 一閉上眼睛,腦海里便又浮現出數日前的那個雷雨交加夜里,魏劭宛如落湯雞般,濕淋淋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 那個夜晚,她的心潮,起伏莫可言狀。 她起初嫁到魏家,肩負的唯一使命,也是她自己的唯一目的,便是希望能化解喬魏兩家因上一代而結下的仇恨。 而比起并不知未來的喬家人,小喬自己懷著的這個愿望,事實上更是來的急迫。 因為她知道前世里,滿心仇恨的那個大燕開國皇帝魏劭,曾對喬家人都做過什么。 兩年的時間過去了。 她十四歲嫁來,如今十六歲了。 這兩年間,她從一開始戰戰兢兢怕走錯一步路說錯一句話,終于慢慢變得有些融入魏家,乃至得到了丈夫魏劭的寵,如今甚至還能仗著他的寵,在他面前發發小脾氣什么。 但是她從未敢想過,她竟然現在就能從魏劭那里,得到了他不動喬家人的保證。 魏劭因當年父兄之死而帶去的埋于他心底的復仇執念,到底是如何的深重,她是一清二楚的。 他又是何其傲慢,冷酷到近乎殘酷的一個男子,小喬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那一刻,當他那雙被雨水刺激出了滿目血絲的眼睛盯著她,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之下,突然說出那樣一段話的時候,她震驚了。 很奇怪,那一刻,她竟不是應當有的如釋重負。 沒有如釋重負,而是想落淚。 為他,也為自己。 他肯為了讓她“如我悅你般悅我”,而對她做出這樣的一個承諾,她知道于他而言,是如何的不易。所以他也有資格再附加那些如同□□裸交易的條件。算是天經地義。即便這方式,會讓她難免生出一種自己如同是祭臺上犧牲的感覺。 但或許,說到底他只是想要她的一顆心,讓她徹底去愛他的心。 小喬明白這一點。 可是小喬卻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她當時應的那一聲“好”,在欺騙他。 她是喜歡魏劭的,這個壞起來讓人恨的牙癢,好起來也能讓她rou浮骨酥,魂魄蕩漾的男子。 但她卻不可能因他的這個承諾而對未來徹底放下心。 浮云似白衣,斯須變蒼狗。世間事變數太多。 十年二十年太過遙遠,便不去想了。 去年此刻的自己,又如何能得知今日此刻的所想? 她相信魏劭那一刻的諾言,是出于他的真心。 但是她也知道,他心里的那頭噬人猛獸,如今不過是被他自己用鐵鏈強行給鎖在牢籠里罷了。 不知道哪天,便會因為什么而在此脫籠而出。 她愿意盡自己所能去回報魏劭對她許下的這個諾言。 但她也依舊在等著父親壯大喬家,一如當初她的所想。 仇恨僅靠一個女人的愛,甚至再加上孩子,或許能夠被束縛。 但絕不可能消弭。 小喬知道這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