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便喚你為小石頭吧，我是仲道南，你未來的道侶。”

    仲道南一個人跟眼前的石頭說了不少話，等他說完，也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之前被他帶回來時，除了個頭略大，看起來跟路邊石頭并無兩樣的巨石，此時看著已經非常干凈了。

    就算是作為一顆暗淡的石頭，也能夠感覺得到它的干凈。

    仲道南盯著石頭看著，不知不覺便看了許久。有很多紛亂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交錯，溫暖的、甜蜜的、痛苦的、酸澀的、撕心裂肺的、充滿血腥的……

    仲道南垂下眸子，將這一切全部掩在眼眸深處。

    轉眸掃過院落，輕輕揮手，小院變得干凈整潔，再一揮手，石頭便飛到了院子正中，落在了陣眼玉座上面。

    原本潔白的玉座，因為石頭遮蔽了光線，看起來有些暗淡起來。

    仲道南跟石頭說了一聲：“你先在這里曬會太陽，我去換個衣服?！北氵M了屋子。他這個院子設了陣法，只要不是比他修為高或者有他許可，便沒有人可以進入院子里。

    仲道南進了屋子，那邊落在玉座上的巨石有些別扭的扭了扭碩大的身子，聽著從玉座上面發出的摩擦聲，小石頭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從它來到這個院子里后，便注意到了院子中間放著的這個玉座。

    小石頭見識不多，但它卻看得出這玉座極為精美漂亮、通體瑩白，里面更是充滿靈氣，讓小石頭羨慕得緊。結果沒想到，它竟然被放在了這么漂亮玉座的身上，真是……真是讓小石頭有些害羞又高興。

    自從擁有神智以來，它還沒有跟這么漂亮的玉石接觸過呢。

    不過小石頭高興了一會，神思便忍不住回到了仲道南的身上。

    仲道南非常厲害，這是小石頭見到仲道南的第一眼便知道的事情。小石頭沒有眼睛，在他“眼中”的世界，自然與普通人略有不同。

    它能看見“氣”。

    在它眼中的仲道南，身上圍繞著極為磅礴的氣，那些氣形成氣流籠罩著整個山峰，也更遠。在仲道南有意隱藏的時候，這些氣是安靜的、清靈而又難以察覺的，但是當仲道南有意調動的時候，這些氣便會飛速運行流動，畫面非常震撼。

    自從仲道南把它帶回來后，小石頭一邊不敢吱聲，一邊又忍不住盯著仲道南身上的氣看。

    那些氣雖然極為磅礴霸道，但從它的身上拂過時，卻格外溫柔。就像是仲道南撫摸它的手，很輕柔……有一種被珍惜著的感覺。

    從來沒有人給過小石頭這種溫柔珍惜的感覺，從它還沒有神智的時候開始，它從來都是在山上任由風吹雨打，后來那些上山搬石頭的人，不但拿東西砸它，還想要把它削開，讓它變成很多塊。

    小石頭很害怕，可是它沒有腳，就算想跑都跑不了。

    不過仲道南救走了它，還給它洗干凈身體，跟它說好多話，撫摸它的手也特別溫暖又溫柔。

    不過未來道侶是什么啊？

    小石頭在院子里曬著太陽想了一會，很快就睡著了。對于一個石頭來說，大部分的時間除了睡覺，也沒有其他的事情了。

    等到它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的環境又變了。

    這讓小石頭頓時緊張了一下，它觀察了一下四周，在發現坐在不遠處的仲道南后，緊張的情緒才平緩了下來。

    這是一間屋子，跟外面的風吹日曬、草香蟲鳴不同，屋子里沒有風、沒有太陽也沒有青草的味道和近在耳邊的蟲鳴。

    小石頭巨大的身體被放在一個圓凳上，它的身前有一個桌子，桌子上有一個發光的燭臺。手里拿著一本書的仔細研讀的仲道南就坐在小石頭旁邊，除了仲道南手上拿著的那本書，他的手邊還有許多看著模樣差不多的書。

    小石頭不識字，對仲道南手中拿著的書不感興趣，它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燭臺上。

    火對山林里的草木動物來說是非?？膳碌模∈^曾見過不止一次，天空中落下電火山林被燒焦的模樣。原本生機勃勃的山林，在大火過后變得死寂。青色的草木只余焦土，活潑的小動物們也都被燒成灰燼。

    它也被燒過，被火燒的感覺很不好，但因為它是石頭，所以沒有被燒死。

    小石頭也曾見到過在深夜里深入山林的人類，手里拿著火把。不過它跟“火”如此接近，卻沒有被灼燒，還是第一次。

    如果火焰不會燒毀山林的話，它看著還真美麗。

    小石頭著迷地盯著燭臺上的火苗看了許久，得出這么一個結論。

    旁邊的仲道南見時間不早了，放下手中從尋常百姓手里買來的雜書，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該休息了。”他說。

    也不見仲道南如何，被放在凳子上的小石頭便被抬了起來。

    身形巨大的小石頭滿臉問號，不知仲道南要做什么。然后它就看見自己被仲道南放在了不遠處的床鋪上。

    仲道南將小石頭放在床鋪上后盯著小石頭看了一會，又伸手將小石頭橫著放倒，再將床鋪變得略寬一些。終于滿意的仲道南脫去外衣躺在了床上，與橫躺著的小石頭躺在了一起，房間里的燭火也跟著熄滅。

    第3章

    小石頭就這樣在天問宗的十絕峰上安了家。

    以前的小石頭在山上，每日里都很安靜，也見不到什么人，身邊最多的便是其他的石頭和雜草，還有一些矮小的樹木。

    可是在十絕峰上，小石頭的生活就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每天早上外面的鳥兒還沒有開始鳴叫，小石頭還在睡覺的時候，就會被仲道南立起來。仲道南開始做早課，小石頭就立在旁邊繼續睡覺，石頭嘛，不論是橫著還是豎著，都沒有太多影響。

    等到小石頭睡醒的時候，仲道南已經做完了早課，并且在整座十絕峰上開始遛彎。

    仲道南走在前面，小石頭飄在后面。

    仲道南走得不緊不慢，每一步踏出去都感覺非常穩，體型巨大的小石頭飄在后面，是仲道南用真元將它托著。

    仲道南的真元非常厚實、綿延不絕，并且對真元的控制極為精準。小石頭如果不是睡醒了，并不會察覺到自己其實正在飄著。

    一開始的小石頭在這個時候還會睡覺，后來它的“作息”跟仲道南越來越接近，幾乎每天都會在仲道南帶著它出門遛彎時準時醒來，因為這是它最喜歡的事情之一。

    作為一個沒有腿的石頭，早就已經習慣了在同一個地方呆到天荒地老。能夠像是人和動物一樣四處走動，那是曾經的小石頭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仲道南卻會每天上午帶著他出門遛彎。

    在遛彎的時候，小石頭把十絕峰上的景色認了個遍，并且發現十絕峰上有不少開了靈智的草木和動物。

    小石頭心中激動，可它卻只是眼巴巴的看著不敢說話，就好像它只是一個普通的石頭那樣。那些開了靈智的草木和動物們，在仲道南接近的時候也都會安靜下來，它們似乎有些懼怕仲道南身上的“氣”。

    小石頭對這一點感覺非常奇怪，因為在它的“眼”中，仲道南身上的氣磅礴而又壯觀美麗，拂過身上時卻又格外溫柔。這樣的氣怎么會讓人感到害怕呢？

    小石頭不解，卻也沒有去問那些開了靈智的草木動物，它害怕自己一說話就會被仲道南發現。

    遛彎結束后，回到院子里的小石頭會被放在院子里的玉座上。仲道南則在它身旁不遠的地方坐下，然后開始念口訣。

    小石頭一開始聽不懂仲道南到底在念什么，不過仲道南每次念完后，都會非常仔細的再解釋一遍，于是小石頭漸漸也能夠聽懂那些晦澀簡潔的話都代表什么意思。

    對于這一點小石頭感覺特別驕傲，因為這個世界上，能夠開靈智成精的妖精可不少，但是有文化的妖精卻不多。就連發明了這些的人類，對于有文化的人也是格外尊敬。

    在發現仲道南喜歡在自己身邊“念書”后，小石頭就開始抓住每一刻的時間汲取人類的知識，立志當一個有文化的石頭。

    每次仲道南念完后，都喜歡盯著它看，這一看就會看上許久。

    小石頭被盯久了也就習慣了，仲道南盯夠了就會去做自己的事情，留著它在外面曬太陽。

    不過有一天，仲道南在盯了它半天后，突然開口說了一句：“這些心法口訣，你可能聽明白？”

    沉迷學習不可自拔的小石頭在仲道南離開很久后，才反應過來仲道南那句話是對它說的。如果是說文字解釋的話，每天仲道南都會跟它講解一遍，小石頭自然是知道的。不過仲道南好像問的不是這個意思？

    一頭霧水的小石頭思考了一會，很快就在陽光的照耀下懶洋洋的睡著了。不過自從仲道南喜歡在它身邊念書后，它感覺自己每天睡醒都非常舒服呢。

    等到小石頭睡完午覺再醒來后，就到了每天最讓它感到害羞的時候了。

    因為……仲道南要給它洗澡了。

    洗澡這種事情，以前的小石頭是沒有概念的。

    作為一顆遠離水源，唯一接觸到水的機會只有下雨時的石頭。小石頭每次看見從天而降的雨水思考的問題是，這一次的雨水會下多久又有多大，這是一個可以打發時間的問題，對它來說最大的意義也就在此，更多一點，也許就是雨水可以沖走它身上的許多灰塵，卻也可能讓一些苔蘚在它的身上長得更加繁茂。

    小石頭不喜歡那些苔蘚，它們雖然非常微小，就連根也很小，卻會一點點的伸進它的身體里，讓它本來就不太好看的外表變得更加不好看。

    它曾見過周圍的許多石頭被苔蘚長在身上的樣子，不過好在它的身體足夠堅硬，那些苔蘚想要長在它的身上可不容易。

    不過仲道南給它洗澡時卻跟雨水有些不一樣。

    仲道南幫它洗澡，是為了讓它保持清潔，當一個漂亮的石頭，每天洗完后并不會讓水漬一直停留在它的身上。

    它喜歡仲道南拿著給它洗澡的布一點點擦拭它的身體的感覺，非常溫柔，仿佛被珍惜著一般。

    仲道南會擦拭的極為仔細，那種認真的眼神讓它著迷。不過這也正是讓它感到害羞的地方，因為仲道南真的擦得太仔細了，會把它身體的任何地方都擦拭一遍。

    每次仲道南擦到它的底部時，小石頭都會忍不住的扭動。

    非常細微的動作，小石頭不確定仲道南是否有發現，可是真的好害羞啊，而且還癢癢的。不能因為它是一個石頭，就理所當然的隨便碰觸它嘛。就算是人類，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夠給別人摸的，它的身上自然也會有一些讓它自己感到害羞，不可以隨便被別人碰的地方嘛。

    非常害羞的小石頭，每天都強忍著羞澀被仲道南擦拭身體。

    而仲道南也確實發現，這個自從被自己帶回來后，就一直假裝自己是一個普通石頭的小石頭，在自己給它洗澡的時候會表現出與普通石頭不同的一面——它會動。

    仲道南非常享受這種感覺。

    上輩子他遇見小石頭的時候，小石頭已經修煉成了人形，在他們相遇之前，小石頭已經經歷過許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這輩子，他提前找到了尚未化形的小石頭，然后將小石頭的生命里全都刻上自己的痕跡。

    雖然非常期待小石頭能夠化形的那一天，但與尚未化形的小石頭相處，也是非常珍貴的回憶。

    因為能夠感覺到小石頭的“回應”，所以仲道南給小石頭洗澡的時間，就越來越長了起來。

    如此洗了兩個月，非常有忍耐性的小石頭再也忍不住，它在仲道南再一次為自己洗澡的時候終于開了口：“不要洗下面好不好？”

    仲道南擦洗小石頭的手頓了住。

    小石頭央求著再次開口：“下面就不要洗了好不好？”

    小石頭沒有嘴巴，所以它的聲音是直接出現在他人的腦海中，感覺好像是“聽”見，實際上跟人類說話的原理并不相同。

    小石頭說完就小心翼翼的盯著仲道南看，它的心里其實有些害怕，害怕仲道南會和那些普通人一樣，在知道自己會說話后，就大聲喊著妖怪或者有鬼跑掉，亦或者仲道南會直接將它打碎。

    如果是仲道南的話，打碎它是非常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這兩個月的相處，小石頭對仲道南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不然它也不會開口。

    仲道南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眼神很溫柔，他的聲音也極為輕柔：“若是不洗下面的話，就不干凈了啊?！?/br>
    小石頭糾結了一會說：“……那……那怎么辦呀？”

    被仲道南洗了這么久，小石頭也喜歡上洗澡了，若是哪一天不洗，它自己也會覺得有些不習慣。而且每天晚上的時候，仲道南都會把它抱到床上躺著睡覺，如果不洗干凈的話，仲道南是不是就不會讓自己到床上睡覺了呢？

    小石頭的聲音有些軟，清越而又悅耳。聽著這樣熟悉的聲音，仲道南的面上全是柔和到了極致的笑意，他輕輕的說：“你自己洗也可以啊?！?/br>
    小石頭悶悶的說：“可是我沒有手，不會洗啊?！?/br>
    仲道南的語調中帶著惋惜，面上卻全是笑意：“那就只能我洗了?！?/br>
    小石頭隔了一會道：“好……好吧……不過你在洗下面的時候要快一點哦。”

    仲道南手上的動作略微加快，“是這樣嗎？”

    小石頭：“gt_lt那個……再快一點啦……”

    “這樣嗎？”

    “??！”小石頭的聲音變得有些怪，如果它不是一顆灰色的石頭，大概現在已經滿臉通紅，“力道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