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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恩在線閱讀 - 第188節(jié)

第188節(jié)

    清晨的陽光在范陽城東方升起,王府一片光亮。蕊春一身華美裙裳,雙手?jǐn)n于胸前,舉步穿過長廊。捧著酒盞經(jīng)過的侍女退后一步行禮,“見過趙夫人。”蕊春點(diǎn)了點(diǎn)頭,取了托盤中的酒盞,揮手道,“下去吧!”。

    “是。”

    青龍?zhí)弥校餐鯇O沛恩狠狠伸手將案上的物件拂落,怒喝道,“豎子欺人太甚!”

    孫沛恩獨(dú)據(jù)范陽坐地為王,以鐵血之腕治理,將整個范陽管的如鐵桶一樣。但范陽到底是孫氏父子經(jīng)營多年的老巢,北地眾多權(quán)腕聚居于此,雖攝于孫沛恩權(quán)威,一時間不敢反抗,實則暗流涌動。孫沛斐大膽深算,孤身回北,不僅將母親曹氏從孫沛恩手中接走,且借助舅家曹氏軍力保護(hù)以及自己背負(fù)的父親旨意名義,交游權(quán)貴,私下溝通,孫沛恩坐鎮(zhèn)范陽城,雖不曾察覺明顯跡象,卻隱隱有感覺自己的鐵桶統(tǒng)治有了松動跡象。

    “殿下,”一名武將拱手大聲道,“慶王殿下來者不善啊!咱們本來控制著曹皇后,可以震懾于她,因著皇帝陛下旨意送走了曹皇后,便沒了控制他的資本。慶王殿下多年留于范陽,性子慈柔,素得民心,又借著陛下旨意名義,若是任由他這般施展下去,對咱們極為不利啊!”

    “我難道不知道如此?”孫沛恩氣的目次欲裂,“但他又不是什么叛兵叛將,是父皇親封的慶王,如今假著父皇的名義在北都行事。我也只能將他供著,還能如何?”

    堂中謀士下屬一時無言,對于新成立的大燕朝而言,最重要的生命線是皇帝孫炅在前線與周朝爭奪的戰(zhàn)役,為此,他要求有一個穩(wěn)定的后方。孫沛恩事實占據(jù)北都便是仗著這般心理,孫沛斐如今添亂也是采用同樣心理。他是燕帝孫炅愛子,自己這干人空有滿城軍力,一時之間竟是拿他沒有辦法。

    孫沛恩瞧了堂中默默無聞的謀臣一眼,閃過一絲倦怠失望之感,心中揮手道,“都下去吧!”

    堂上寂靜,謀臣等人拱手,面色沉重退出。

    蕊春立在內(nèi)室簾下瞧著外間動靜,等到堂中空無旁人,孫沛恩獨(dú)自一人背對而坐,面對著堂壁上掛著的范陽地圖,面色凝頹,微微一笑掀簾來到孫沛恩座前,執(zhí)起酒壺將酒液傾入酒盞中,悠悠道,“鮮花美麗,一人獨(dú)擁方好,梨兒味好,可要兩個人分著吃。大王一人獨(dú)飲卻面無歡顏,想來心中有事。春兒不才,倒是有些話來寬解。”

    孫沛恩抬頭望著蕊春,調(diào)笑道,“哦?春兒不妨說說看。”

    蕊春款款在孫沛恩身邊坐下,聲音悠悠,“大燕偉業(yè),大王欲承繼廣大,然陛下卻有您和慶王兩個兒子,偏愛幼子,大王壯志不得酬,自然心中郁郁。”

    孫沛恩呵呵一笑,“春兒說的是,你說說,本王該當(dāng)如何呢?”

    蕊春媚眼如絲,“春兒愚鈍,這等軍國大事不敢妄言,只我私心想著,這世上父死子繼乃是天理,若是沒有了慶王殿下,您可就是陛下唯一的兒子了,陛下難道還能不疼重你么?”

    孫沛恩聞言面色怒變“大膽,”揮袖痛斥,“慶王乃是本王嫡親兄弟,誰給你的膽子離間我們兄弟的感情?”他發(fā)怒神色可怖,蕊春卻并不畏懼,咯咯笑道,“大王,春兒一片肺腑良言,縱是不中聽,到底也是對大王一片忠心的。說到底,我如今還站在這兒沒有被拉出去,可不正是因著說中了你的心事么?”

    孫沛恩聞言面色微微一凝,翻滾變幻良久,方漸漸平和,“春兒素來聰慧,孤自然是信的過的。”起身對著堂外廣廷,負(fù)手而望,“孤雖然有志與周帝一爭天下,到底年紀(jì)還輕,離不開父皇扶持。二弟乃是父皇愛子,父皇愛重至極,是絕不會容忍一些事情的。”

    蕊春悠悠一笑,神情不以為然,“陛下乃是一世英主,心中放的是江山大事,如何會將一些瑣事放在心頭。說句不好聽的,陛下年紀(jì)還不是很大,只要想兒子是盡可以有的。天下有能者得之,能夠獨(dú)擅勝場是大王您的本事,也代表您有繼承江山的能力,陛下就算一時轉(zhuǎn)不過來,長此以往總會明白的。”湊到孫沛恩面前,放低了聲音道,“妾有一計,可輕松將慶王斬于刀下。”

    孫沛恩聞言心跳如擂鼓,不動聲色問道,“哦?”

    “正是。”蕊春面上笑的燦爛得意,伸出纖纖玉指,在掛壁地圖上范陽城北一處地方一指,“這座別院,靠近范陽城北郊,風(fēng)景優(yōu)美,慶王殿下從前在北都之時常在此處休憩玩賞。雖地近城池繁華,但附近地形小巧,猶如一個包扎的口袋,只要命兩支小隊將兩處街口一堵,便是徹底收攏。調(diào)出千兒八百兵力圍殺,慶王便是再英勇善戰(zhàn),也必要將一場性命留下來。”

    “說的有理,”孫沛恩摸了摸下巴,“只是,我二弟也不傻,知我對他有敵意,必也百般注意自己安全。一直駐扎在城外,出行身邊有著一批悍勇的曹家軍士護(hù)衛(wèi)安全,咱們有什么法子讓他誘入這個別院呢!”

    “這有何難?”蕊春微微一笑,“大王可知,慶王書廬墻壁上掛著一幅《春山花鳥圖》?咱們只要握著此畫,便不愁慶王不入圈套?”

    孫沛恩聞言怫然不悅,“胡扯。”

    “孫沛斐確然喜歡舞文弄墨。可那是從前的事情,如今大燕坐擁半壁江山,他野心滋生,放眼的早已經(jīng)是整個北地江山。如今范陽是我的地盤,他獨(dú)身在此,自然擔(dān)心自己人身安危,身邊不隨時簇?fù)碇О俅筌娙绾胃胰胨恳桓薄洞荷交B圖》,縱然是名家手筆,如何誘的他孤身一人深入險境?”

    蕊春聞言伸手捂唇咯咯而笑,胸前漾起雄偉波濤弧度,“哎喲,我的大王哎!若是尋常一幅畫,自然無法誘的孫沛斐不要性命。可這幅《春山花鳥圖》卻不是一般書畫,可是宜春郡主親手贈給他的。”水眸瞧著孫沛恩,嬌俏道,“怎么,大王不知道么?宜春郡主顧氏可是慶王私心傾慕之人呢,為了宜春郡主,慶王怕是什么事情都肯做呢!”

    朝華居

    清朗的陽光照射在朝華居屋檐下,阿顧坐在琴幾面前,幽居之日無聊,只好彈琴繪畫打發(fā)時間。琴聲輕裊緩慢,盤旋透不到院子外頭,獨(dú)自索賞,倒也自得其樂。碧桐拎著食盒進(jìn)來,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悄悄抹起了眼淚。

    阿顧嘆了口氣,笑著道,“我待著這么久都餓了,你可算回來了。”

    “郡主,”碧桐期期艾艾的,“賴姑姑在灶下給你煮羹湯,您要不等等再用吧!”

    阿顧神情輕巧堅定,“拿出來吧!”

    碧桐瞧著阿顧神情,竟是駁斥不得,只得將食盒的蓋子掀開,露出里頭一盞孤零零的羹周,里頭飄著幾粒稀疏的飯粒,幾根菜葉。

    “她們怎么敢”屋子外傳來一聲惱怒的聲音,跨步而入,瞧著盒中簡薄伙食,“怎么敢。將這樣粗糙的東西送到朝華居,實在是——”幾滴眼淚氣的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阿顧瞧著傅春露容顏上氣惱神情,眸中皺過一絲意外之色,“春娘,也沒有什么事情。不過是一碗粥罷了。雖然瞧著簡薄了些,到底還算干凈。”

    “不。”傅春露抽回了手,“郡主這樣金尊玉貴的人兒,就是再怎么捧著也不為過,這般人兒竟敢這般慢待,我今日不替你出氣,實在是過不去!”回過頭來向著外頭從人怒喝,“還不將大廚房的人叫過來。”

    盛婆子聽說傅春露在朝華居,連忙連滾帶爬的趕過來,在地上跪下求饒,“夫人饒命。”

    傅春露緊緊絞著帕子,面色荏白,她素來性子柔弱,并不習(xí)慣頤指氣使的風(fēng)頭。若不是此時心里頭有著強(qiáng)烈的還阿顧情的意愿,只怕這個時候再支撐不下去了。“瞧瞧這個,”指著食盒,“說說看,你怎么敢將這等東西送到郡主這兒。”

    盛婆子伏在地上心中叫苦,范陽政權(quán)幾度變迭,如今安王孫沛恩掌權(quán),素好美色,阿顧這位大周郡主自然冷落下來,怕是連性命都保不住,盛婆子心中看低了她,自然在伙食上越來越克扣。卻沒有想到傅春露這位安王新寵竟然拜訪朝華居,維護(hù)宜春郡主。心中駭然,越來越發(fā)磕頭,胡亂辯解,“夫人錯怪老奴,郡主金貴老奴自然不敢克扣,只是上頭下來的命令,老奴也不敢不從啊!”

    “胡說八道。”傅春露氣的摜碎了案上杯盞,“只要我還在這兒一天,若是你們有怠慢郡主之處,我知道了,定然給你們好看。”

    盛婆子不敢再辯,連忙唯唯磕頭退下,不下會兒,灶下小丫頭重新送來伙食,菜品豐盛琳瑯,果然比之前好的多。

    “其實你不必這樣的。”阿顧唇角淺淺勾起,聲音清泛如同湖水,“其實我小時候也是吃過苦的。”頓了片刻道,“其實飲食上頭差點(diǎn)兒也就罷了,只要能夠在這兒清凈度日,已經(jīng)是求佛祖保佑了!”

    傅春露縮了縮腳,低頭道,“我知道郡主未必喜歡我,只是我心里頭卻總是記得從前在朝華居的日子,想來瞧瞧您。”道,“小時候我過的清寂,躲在屋子里頭,瞧著兄長jiejie在園子里高興玩耍,心中最渴盼的就是日后過上好日子。如今我進(jìn)了王府,一應(yīng)用物錦奢玉華,人人都尊我怕我,按說應(yīng)該好的讓我滿意了,但不知怎的,我心里總也寥寥的,暢快不起來。”

    阿顧聞言默然,世上不平之事千千萬萬,孫氏反周,她困守朝華居清貧度日固然心境不得寬解,但傅春露依靠著孫沛恩的寵愛一朝扶搖直上,成了眾人仰望之人,也不見得就是張狂得志。許久之后,方悠悠嘆道,“命運(yùn)無常,如同枝頭花朵,盛開之時鮮艷明媚,風(fēng)吹離枝而去,飄零到哪個角落誰也不知道了!”

    孫沛恩一身甲胄戎裝踏在長廊之上,腳步輕巧,無人察覺,立在門前瞧著屋子里的兩個美人,一輪太陽初初升起,射入廳堂,兩名少女坐臥在其中,阿顧孤傲清麗,傅春露柔美如水,陽光輕輕燙在少女的鬢發(fā)上,猶如染上一抹金光,美不勝收。他含笑瞧著這兩名女子,面色平和含笑。

    傅春露瞧見門前的孫沛恩,“呀,大王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郡主。”孫沛恩道,含笑道,“難得你們姐妹相處的倒好。”

    阿顧面色微微一變,傅春露雖是如藤蔓一般的女子,但自有心中苦楚之處,為人并不令人厭惡,她愿意與之和睦相處。但孫沛恩這般含笑稱呼她們二人為姐妹,內(nèi)里含著的意思,卻讓她如鯁在喉,險些嘔吐,忍耐住了心中不適之意,恢復(fù)正常,淡淡道,“大王說笑。露娘雖然身世坎坷,但性情純稚。我們舊時相交,倒有幾分交情。”

    孫沛恩點(diǎn)了點(diǎn)頭,望著傅春露神色柔和,“露兒,我和郡主說一會子話,你先回去吧!”

    傅春露柔馴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了個萬福退出。屋子里登時只剩下孫沛恩和阿顧二人。阿顧微微不自在,低頭閃避,打量著孫沛恩身上甲胄,疑惑問道,“大王這般打扮,可是打算出征?”

    孫沛恩定下了殺局,為了麻痹孫沛斐,打算偽裝遁出范陽,前往三百里外的室圍城平叛。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清淡道,“西邊出了點(diǎn)亂子,本王前去平定一下。”

    阿顧微微垂頭嫣然而笑,“大王英勇善戰(zhàn),不過是芥蘚之患,自然容易平定。”

    孫沛恩哈哈大笑,俯目瞧著面前的少女,這位少女尊貴美麗,猶如冬夜枝頭泠泠寒梅,鬢邊烏發(fā)鴉鴉美不勝收。

    二弟孫沛斐真的傾心于這個女子么?

    他在心中冒起這個疑問。

    隨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顧氏是個美麗的女子,自然是值得有人傾心的。如今想來也是有些痕跡的。阿顧初入北地之時,孫沛斐維護(hù)從前的嫂子馬鐘蓮,對顧氏頗有厭惡之意,屢屢出言不遜。卻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卻再也曾聽過二弟對顧氏不遜之言,相反,其對顧氏履有維護(hù)之意,甚至不惜為了維護(hù)顧氏與自己兄弟怒目相視。

    想通了這個真相,心中不禁升起了自得之意。孫沛斐寤寐思服,念之慕之的女子,是自己的女人。他可以名正言順的將她壓在身下,肆意品嘗她的美好滋味。

    他躊躇片刻,吩咐道,“聽聞郡主的琴彈的很好,我明兒就要出征渭南了,臨行之前,郡主給我彈一首琴曲吧!”

    阿顧心中閃過莫名之意,但琴曲能夠避開自己與孫沛恩相處尷尬之意,自然愿意接受,點(diǎn)頭道,“大王稍待。”回到琴幾旁,伸手拂弄琴弦。

    琴聲叮咚,如啞啞流水淌過,聲音悠揚(yáng),一曲終了。阿顧束手,福了福身道,面色平和,道,“琴技淺薄,勞大王鑒賞。”

    孫沛恩揚(yáng)眉朗聲笑道,“此曲動聽,若是這般的琴技還算是淺薄,孤怕是沒聽過幾個高明的了!”上前握著阿顧的手腕,見少女手腕纖細(xì),如潔白皓雪,砰然心動,柔聲道,“可還是怕么?”

    他身子挨著離阿顧極近,聲音輕柔,帶著男子特有的曖昧之意,阿顧身子微微一僵,“阿顧惶恐,還勞大王再侯我一陣子!”

    孫沛恩聞言哈哈大笑,他自然期望擷取屬于自己的芬芳,但最美味的果實,足以值得用最珍重的姿勢品嘗。此去征伐,乃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場戰(zhàn)役。若能竟功,偌大的大燕江山便可謂算是提前落入自己手中。二弟孫沛斐伏誅,自己凱旋歸來,要了他心中珍愛的女人,可不方是人間至得意之事?打定主意,握著阿顧的手,柔聲但堅定道,“等我回來。”

    阿顧一雙手腕落入其中,猶如烙鐵guntang,心中厭恨,但懼于安危,不敢懈怠,荔枝眸中露出聲音一絲柔情之色,殷殷道,“我會的!”

    第230章 四十:持寄于行人(之蕊春)

    北都城外驛館守衛(wèi)森嚴(yán),渾赫軍執(zhí)戟巡邏,行走間只發(fā)出衣裳摩擦和踏踏的腳步聲。東廂書房中,一副《春山花鳥圖》張掛在房中墻壁上,畫筆嶙峋,聞鹿登在一張月牙凳上,取下畫卷掛軸,打算將畫卷收入行囊。正要下來,忽聽得外頭不知道誰一聲叫喚。心中一慌,從踏幾上跌了下來。卷軸落在地上,嘩啦一聲展開,露出其上所繪花鳥,花枝大片潑墨,猶如斑斕的心。

    聞鹿大驚,深知慶王對這幅《春山花鳥圖》的看重,顧不得疼,連忙去查看畫卷,見《春山花鳥圖》花枝儼然,左手那只鳥兒卻身首分離,撕拉出一道口子,不由驚呼一聲,“糟了!”面色慘白。

    茴香聽聞動靜過來查看,亦是驚慌不已,“哎喲,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呢?這幅可是大王平素最喜歡的畫,時時觀看,日日描摹,就連這次暫回北都,都記掛著帶在身邊,若是知道被你給毀了,咱們可就慘了!”

    “我難道不知道么?”聞鹿捧著畫卷,哭喪著臉,望著茴香哆嗦道,“我也不曉得怎么就忽然跌了,這可怎么辦呀?”

    茴香瞧著聞鹿也是心焦不已。這幅畫卷乃是孫沛斐平素最愛的畫,每日閑暇時都會立在其下觀賞。若是發(fā)現(xiàn)損毀,怕是不僅聞鹿遭殃,連他這個一道收拾的怕也會被連累。“有了,”沉思片刻,忽的眼圈一亮,“北地有位名士名喚曹子山先生,乃是書畫大家,尤擅裝裱修補(bǔ)之道,如今正游歷至北都,據(jù)說歇息在北郊山水別院。咱們將畫送到曹先生那兒,求他將修補(bǔ)此畫。將這事遮掩過去。”

    聞鹿聽聞此語,如同拾到救命稻草,登時握著茴香的手,目光殷急,“這位曹先生真的能將畫修補(bǔ)的看不出來么?”

    “曹大師聲名卓著,全北都城都是知道的,一定不會有假的。”茴香道,茴香鄭重吩咐,“慶王殿下不日即將開拔回南邊圣都。咱們時間不多。你聽我說,若這兩日殿下要瞧這畫,你就說這畫已經(jīng)收入行裝,殿下這兩日也不瞧不見這幅畫。營寨不日將開拔回河南,你入夜悄悄將書畫送出去,給曹大師多付些銀錢,求曹大師趕緊修補(bǔ)出來,若是能趕在咱們出發(fā)前將這畫取回來,就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你曾經(jīng)弄?dú)н^這幅畫呢?”

    聞鹿信服點(diǎn)頭,“我知道的!”

    ……驛館上房,慶王孫沛斐結(jié)束了與眾多北地豪門的會面,閉目靠在榻背上小憩,眼底一片青黑,年輕俊秀的容顏上掩飾不住疲憊之情。

    “大王辛苦了!” 成柳明朗聲笑道,“這般與北地各族廝見下來,也算給安王埋了個釘子,日后大有可為。”

    孫沛斐笑道,“希望如此!”

    成柳明話音一轉(zhuǎn),“北都如今畢竟是安王的地盤,咱們在這兒,猶如柴置于爐火旁,究竟危險,如今大事已了,還是快快回返圣都吧。”

    孫沛斐笑道,“先生說的極是。本王這就命人收拾,明日出發(fā)!”

    北都月色沉靜如水,孫沛斐入了東廂。這些日子,為了取得父親和大燕權(quán)貴的認(rèn)可,汲汲戰(zhàn)戰(zhàn)在權(quán)謀戰(zhàn)局之中沉浮,生活沒有一絲亮色,唯有在偶爾閑暇之時,思慕佳人,方能稍解心中煩憂。柔和的目光投向畫壁,見案后北面原先掛著《春山花鳥圖》的地方,如今空蕩蕩的,不由面皮倏緊,喝問道,“聞鹿,那幅《春山花鳥圖》哪去呢?”

    聞鹿掩飾著兩股戰(zhàn)戰(zhàn),笑著答道,“大王,成先生說咱們就要啟程回南了,小的怕時候來不及,便先收拾了行裝。《春山花鳥圖》珍貴,已經(jīng)收檢進(jìn)行裝了。”

    孫沛斐聞言放松下來,“這樣!”便也罷了!當(dāng)夜和衣躺下,睡到中夜起身,不知怎的思及佳人,心思百轉(zhuǎn)千折。

    他心中對顧氏懷思慕之情,燦之烈之,無法訴說。顧氏是他的嫂子,是他這輩子也無法觸摸的人,午夜夢回之際,埋藏在心中回味又回味,但在每一個光燦白日,卻連她的名字都吝于吐出口,只恐露了一絲痕跡。便是此次回來,與佳人同處一城,相隔不過數(shù)百步,卻不能見一面,念茲于此,不由心腸轉(zhuǎn)柔,一片酸痛,喚道,“聞鹿。”

    值夜小廝入內(nèi)聽使喚,“大王?”

    “將那幅畫先從行李中取出來。”

    聞鹿聞言面色慘白,“殿下,畫卷已經(jīng)收起來了,再取的話,咱們離開的時候又麻煩了。”

    “不緊當(dāng),”孫沛斐不以為意,“不過一張畫卷,便是隨身攜帶也沒甚關(guān)系。”

    聞鹿支支吾吾,不知該當(dāng)如何是好。孫沛斐瞧著他這般神色,心中一緊,知道事有不妙,喝道,“本王的命令,你不聽么?”

    如同一個炸雷響在聞鹿耳邊,聞鹿再也經(jīng)不住,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不住磕頭,“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那幅《春山花鳥圖》小的收拾的時候,不慎摔倒,損毀了一道裂痕……”

    孫沛斐聞言心中大是作痛,他的這段感情醞釀在深心之中,久久回藏,無處述說,唯有佳人當(dāng)日所贈《春山花鳥圖》作為唯一的慰藉,竟不意被小廝不慎損毀。一時之間一股暴怒之情從心底泛起,狠狠踹了一腳,踹在聞鹿胸口,“好大的膽子,這點(diǎn)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何用?”

    聞鹿摔伏在地,面色慘白從地上爬起,爬到孫沛斐面前不住求饒,“大王恕罪……”

    孫沛斐急急追問,“畫卷如今何在?”

    “小的將畫卷送去北郊山水別院曹子山大家處,求曹大家仔細(xì)修補(bǔ),明兒一早就去拿回。”

    孫沛斐聞言生出一絲希望,知曉曹子山大家乃是北地知名書畫大家,有著一手好的裝裱技藝。聞言生出一絲希望,說不得真的能將那幅《春山花鳥圖》修補(bǔ)如新。對顧氏思慕之心珍重,決意自己親自前往北郊別院,取回那幅《春山花鳥圖》。

    成柳明第二日清晨得知孫沛斐打算獨(dú)行離開驛館,不由面色大急,“大王,咱們立即就要開拔,這等時候如何好節(jié)外生枝?”

    孫沛斐面上神色堅定,“我有點(diǎn)事情需要親自去辦,不過一個時辰即回,不會誤了行程,先生放心就是。”

    成柳明面色難看,不肯輕易放他離開,“若是小事,遣一屬將去辦即可,何必大王親自走這一趟。”

    “此事是我私事,自當(dāng)親自辦理。”孫沛斐堅持道。那幅《春山花鳥圖》是他與顧氏之間唯一聯(lián)系的信物,出了差錯,猶如昭示著他和顧氏的情緣本是虛妄,無一絲結(jié)締的可能。如曹子山當(dāng)真能修補(bǔ)如新,似乎便能象征情緣破鏡重圓,他日重聚之期。因此孫沛斐看重非常取畫之事,不愿交托他人,只是這畢竟是兒女情事,不肯讓蘇魯扎帶著渾赫軍守衛(wèi)在一旁,畢竟蘇魯扎是父親孫炅親將,若察覺痕跡,讓父皇因此知道了他對顧氏的傾情,恨顧氏以他國郡主之身惑于兄弟二人之間,一時怒氣賜死顧氏,可就大事不妙!

    “左右大兄昨日已以剿匪之因離開北都,如今北都不會有什么大事,我走一趟既回。”瞧著成柳明神色焦急還待再勸,擺了擺手,“好了,本王已經(jīng)決定了,先生不必再言!”

    北都王府晨光熹微,宜春郡主顧令月坐在榻上翻看書卷,對于慶王孫沛斐對自己的一片思慕之情一無所知。

    一朵花從枝頭落下,盤旋落進(jìn)紗窗,她接在指尖,想來,自己的一生,少年時極苦,后來回到母親身邊,和樂融融了很長一陣時間,雖依舊有著難以釋懷的身殘缺憾,但回想起來,公主府的那段日子可謂是神仙仙境了。那時候當(dāng)真以為一輩子可以快樂終老了,卻沒想到命運(yùn)際會,和親至北地,如今獨(dú)自一人困在這座寬大孤陋的北都王府,也不知道何時何日是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