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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恩在線閱讀 - 第114節(jié)

第114節(jié)

    阿顧聞言面上微微動容,眸光水意朦朧之中,望著面前俊秀尊貴的青年。這些年來,姬澤雖只是表兄,卻親自手把手教她書法,代行了部分教養(yǎng)之職,于她而言,不僅僅是一位兄長,某些程度上來說也代替了父親的職責(zé),彌補(bǔ)了自己男性長輩缺失的空間,形象高大,尊嚴(yán)可親。她本就因著那張《猛虎憐子圖》心潮翻涌,一時之間情難自禁,落下淚來,仰頭問姬澤道,“九郎,我自覺自己也不算難看,腦子也不太笨,這一年多來,我對阿爺也算是盡心啦,能孝順的都孝順了,為何阿爺就是不喜歡我呢?”

    世上人情感的來由總是神秘而又莫測,這個問題連姬澤也回答不了,姬澤沉默片刻,撫摸著阿顧的肩膀,憐惜道,“這世上有些人便是天生父母緣薄,這不是誰的過錯,只要將心放寬大,珍惜那些真正愛護(hù)自己的人,也算是珍重自己了!”

    阿顧痛哭良久,枕在姬澤胸前,過了良久,方起身來,瞧著姬澤玄色貼銀盤龍繡裳胸襟上沾染的一片淚痕,赧然道,“是臣妹剛剛太放肆了,還請圣人恕罪!”

    “無事?!奔傻恍Γ瑩哿藫坌亟?,鳳眸中閃過一絲溫柔的色彩,柔聲道,“你要記得,你是朕心疼的meimei,日后無論出了什么事情,都有朕!”

    阿顧眼眶尚含著淚滴,唇角已然泛起微笑,望著姬澤重重的點(diǎn)下了頭,“我知道了!”

    第127章 朱夏花落去(之磨合)

    阿顧之前在姬澤懷中的這一趟痛哭,雖然心旌動蕩,倒也是一暢塊壘,釋去了心中幾分郁結(jié)之氣,這時候緩回來,便覺心胸開闊了很多,之前心底的一些澀意也大多蒸發(fā)。一個青衣小冠的宦官行得前來,將一盞剛剛烹好的碧琉璃盞熱茶奉到姬澤手邊,姬澤端著茶盞飲了一口,扣著茶盅,指著年輕的小黃門對阿顧道,“阿顧,這個小猴兒的一手茶藝便是跟著你學(xué)的。今兒既見著了,也讓你這個做師傅的受他一禮吧!”

    小宦官轉(zhuǎn)身,麻溜的朝著阿顧拜下去道,“小的見過顧娘子!這些日子,奴婢可敬想著顧娘子哩!只是一直沒有機(jī)會見到娘子。今日得見,就容小的給娘子叩個頭吧!”

    “哦!”阿顧登時記起來。當(dāng)初姬澤喜歡自己烹的茶羹,自己一次進(jìn)宮的時候,內(nèi)侍監(jiān)周榮便出面,開口懇請阿顧教導(dǎo)甘露殿中兩位小宦官茶藝。面前的這位小宦官便是其中的一位,喚作周茗兒。于是指著周茗兒道,“原來是你??!”

    周茗兒在殿中地衣上恭敬的叩了一個頭,抬起頭來,“正是小的!”望著阿顧小心翼翼道,“大家愛好飲茶,小的在一邊伺候,日夜苦練烹茶技藝,到如今也算有了一點(diǎn)心得。不知道能不能請娘子驗(yàn)看指教一番?”

    阿顧被周茗兒捧的高高的,心中不免有幾分得意。升起了一絲好為人師的成就感,躍躍欲試,轉(zhuǎn)頭瞟了姬澤一眼,見姬澤面色平淡,似乎并沒有反對意見,于是朝著周茗兒一笑,“既然你這么說了,今兒就烹一盞茶給我看看吧!”

    周茗兒歡喜不已,道喏道,“是?!蓖顺龅钪?,將一套烹茶器具從茶房中捧了過來,置在一旁精心烹茶來。

    紅泥小火爐烈烈燃燒,茶釜中水聲沸騰,周茗兒用湯匙加了一勺細(xì)鹽,待到釜中邊緣氣泡如涌泉連珠子,一邊用竹筴攪動沸水,一邊將茶杓中碾好的茶末均勻撒入釜中。最后一瓢陳水澆上去,茶湯上迅速泛起一層厚厚的茶膏。

    阿顧的眼睛微微睜大。烹茶對于她來說,不過是一項(xiàng)業(yè)余愛好,雖然心中喜愛,但是畢竟日常試手的機(jī)會較少,只算是得了個意趣。周茗兒卻是日常侍奉姬澤飲茶的人,這些日子以來日夜苦練烹茶技藝,早就將這一套流程練了個滾瓜爛熟。一套烹茶行程下來,流程嫻熟,火候掌握巧妙,瞧著竟是比阿顧自己還要純熟精練的多!

    周茗兒將釜中茶湯分沏入面前的一盞白玉小盞,捧到阿顧面前,恭敬道,“顧娘子請?jiān)嚥??!?/br>
    阿顧接過白玉盞,湊到唇邊輕輕飲了一口。

    只覺茶羹湯色鮮明醇厚,入口滋味清冽,慢慢降下,泛起一絲余甘。心中滿意,脫口贊道,“你如今烹的茶已經(jīng)很好了!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沒有什么好指點(diǎn)的了。”

    姬澤坐在御座之上,聞言鳳眸微抬,瞧了阿顧一眼,捋著手中茶盞沒有發(fā)話。

    周茗兒聞言喜不自禁,跪在地衣上朝著阿顧跪拜,“奴婢多謝顧娘子!”

    紗幕一樣的輕薄的暮色籠罩住太初宮,黯淡的天空中掛著三五顆微白色的星子。斜倚在飛仙殿中的玫瑰榻上,銷金宮簾微啟,碧桐捧了一盞玫瑰露進(jìn)來,奉給阿顧,“娘子,東都的玫瑰頗好,取得的玫瑰露滋陰養(yǎng)顏,您可要嘗嘗?”

    阿顧“嗯”了一聲,接過玫瑰露,輕輕飲了,品泛著玫瑰露中的甘酸滋味,姿態(tài)慵懶,眼角眉梢露出放松之意。

    “奴婢瞧著,”碧桐望著阿顧,笑著道,“娘子到了東都之后,整個人都要開心一些了!”

    隨著阿顧年歲漸漸長大,身邊的班子已經(jīng)定了下來。這一次前來東都,乃是獨(dú)身前行,身邊無長輩照料,因此需帶足人手,遇到事情方可不至于手忙腳亂;但此行乃天子百官就食,隊(duì)伍浩帙龐大,自己乃一介女眷,身邊帶的人太多又未免輕狂。因此人手不好太多,也不好太少。金鶯在這次臨行前主動避讓,放棄了隨侍阿顧的機(jī)會,阿顧索性便決定碧桐和紅玉跟著自己身邊,又帶了烏芳、慧云、葛生、貞蓮四個二等丫頭,共計(jì)六人。這六個丫頭經(jīng)過了半日的勞整,已經(jīng)在飛仙殿中安置下來。

    阿顧?quán)亮吮掏┮痪?,“憑嘴!”

    “奴婢是真的這么覺得,”碧桐和阿顧感情好,說話難免就有些放肆不拘顧忌,“太初宮乃是咱們最初待的地方,如今住著自然親切,雖然說公主沒有在身邊,但也沒有國公府的糟心事情呀!娘子整個人的氣色都要好起來了!”

    阿顧唇角微微翹起,掌著輪輿推倒窗前,望著窗外廷中的合歡花樹。

    五月合歡花盛放絢爛。明亮的天光照耀過來,涂染一片耀眼的光暈。一陣微風(fēng)吹過,落花一片片從枝頭墜落,安靜繽紛。

    阿顧瞧著窗前的落花,世人都是耽于感情的柔軟的,但是若一旦發(fā)現(xiàn)并無寄望,便會趕緊干脆的抽身出來,免得沉溺太久傷了身心!

    “放心吧,”她仰頭望著繽紛的落花,聲音空茫,似乎有些傷感,又似乎釋然,“沒有追尋希望的東西就不必再惦記著,事到如今,我已經(jīng)徹底放開了!”

    清晨的天光射破天際混沌,明亮的太陽灑滿光澤。阿顧從飛仙殿寢臥的六尺雕龍畫鳳床上起身,洗去了日行按摩后出的薄薄細(xì)汗,換了一身淡藍(lán)色交領(lǐng)畫蘭綢衣,墨綠百褶長裙,坐在殿中玫瑰榻上,微微猶豫。

    大周家中子侄每日都是要早晚向長輩請安的。自己從前在宮中,每日都要往太皇太后的永安宮中請安,后來回了公主府,也要往阿娘那里請安。如今跟著姬澤到了東都,太初宮中阿婆和阿娘都沒有跟來,宮中沒有自己的女性親長,難道自己要去弘陽殿,給姬澤請安么?

    阿顧心中糾結(jié),過了片刻,揚(yáng)起下頷吩咐道,“紅玉,伺候我去弘陽殿!”

    “哎!”紅玉輕快應(yīng)了。

    弘陽殿寬敞明亮,姬澤正在殿中用早膳,見了阿顧輕盈鮮亮的身姿,面上揚(yáng)起笑意,招手道,“阿顧,過來陪朕用早膳吧!”

    他的態(tài)度自然而然,阿顧也沒有什么負(fù)擔(dān),吟吟笑道,“哎!”上前幾步,在餐桌前頓下,朝著姬澤鄭重福身,“臣妹參見圣人,圣人萬福!”

    姬澤被逗的一笑,“阿顧,咱們乃是平輩兄妹,你用不著這般請安。”頓了片刻,又道,“你一個人在太初宮,我心里也惦記著,只是怕也沒有多少時間顧你。日常早晚不拘什么時候,你見了弘陽殿無人,便都可過來坐坐?!?/br>
    阿顧聞言心中松了一口氣,陡然間被太皇太后扔出來,和姬澤在東都單獨(dú)相處,對于二人而言都是一個尷尬的事情。不僅姬澤對她著實(shí)難以著手,便是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掌握和這位尊貴的皇帝表兄相處的分寸。若是過分疏遠(yuǎn),怕誤了彼此情分,也逆了外祖母這番苦心安排的好意;但若走的太近了,又怕自己不知好歹,耽擱了姬澤的國事,徒惹他厭惡;姬澤如今發(fā)了話,也算是定下了二人的基調(diào),日后自己便也知道如何自處,面上揚(yáng)起燦爛笑意,“哎,知道啦!”

    在姬澤的淡笑下對面的月牙凳上,目光投在殿中朱漆食案上的菜肴,見案上擺著腌筍腴、玉尖面,小蔥豆腐,清炒樹雞幾道普通的小菜,一旁宮人為自己盛上來一碗長生粥,不由停駐片刻,姬澤察覺到了,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阿顧一笑,“沒想到圣人早膳用的這般簡素,我以為您的早膳食色會很奢侈呢!”

    姬澤一笑,解釋道,“早膳養(yǎng)生對健康有益處!”頓了頓,開口道,“朕考慮過了,皇祖母既然將你托付給了朕,朕自然要將你的管教之事接過來。朕親自擇了幾位女先生,在東都的時候負(fù)責(zé)教授你的才藝。你也該當(dāng)隨著這幾位女先生好好學(xué)習(xí),可別因遠(yuǎn)離親長而荒廢了!”

    阿顧放下手中雙箸,束手道,“臣妹謝過圣人!”并沒有覺得驚訝的意思。自己如今隨姬澤到東都,要待上幾個月功夫,這段時間里梅妃和衛(wèi)夫人都不在,可自己的讀書習(xí)畫事自然也不能荒廢。因此,姬澤為自己擇選教授女師,也是應(yīng)有之義。

    一時之間殿中早膳完畢,姬澤前往東廂房忙國事,阿顧獨(dú)自回返飛仙殿,在窗下讀了一個時辰的書,韓尚宮過來稟報(bào),“顧娘子,圣人邀請的幾位女師已經(jīng)過來了。”

    阿顧忙道,“快快請她們過來,我這就出去!”

    將書卷放在一旁,由丫頭伺候著迎出來,見飛仙殿中站著一字排眾女子,共有五位。面容各異,年紀(jì)參差,唯一相同的是面上神情都頗為嚴(yán)肅。

    五位女師中為首的一位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子,一身碧色織銀大袖衫,面盤圓如滿月,有著經(jīng)年沉淀的雍容溫婉氣度,站出來,“妾身乃國子司業(yè)秦明之妻,姓薛,今日奉圣人之命,前來教導(dǎo)顧娘子的琴藝。”

    第二位三十余歲,一身棕色衫子,氣質(zhì)嫻雅,“妾身許氏,乃著作郎許安之女,奉命前來教導(dǎo)顧娘子棋藝?!?/br>
    接下來幾位女子也一一自我介紹,第三位景夫人,乃是太學(xué)劉博士之女,奉命教導(dǎo)書文,第四位從娘子女紅出色,奉命教導(dǎo)阿顧女紅。最后一名女子乃是一名緇衣圓帽的尼姑,面容平淡,但攏著一層悲憫的情懷,雙手合十道,“貧尼乃是洛陽東郊水庵的庵主,法號圓形,聽聞顧娘子拜于名師座下,貧尼于繪畫之上亦有一些小得之處,平日里可以和顧娘子交流交流!”

    阿顧看著面前一字排開的五位女師,面上笑容登時有些勉強(qiáng),問道,“等等,你們是說,都是奉命過來給我做教習(xí)的?”

    幾位女師頷首,圓性師太合十,答道,“正是。”

    姬澤少年登極,醉心于江山國事,于女子上并沒有花太多心力,心中不知從何處存留著印象覺的貴家教養(yǎng)出色的女子應(yīng)當(dāng)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于是便以這樣的要求要求阿顧,于四藝上各請了一位女師教授阿顧。又覺得女子該粗通一些女工,索性又添了一位女工師傅。說起來,姬澤確實(shí)是將太皇太后的囑托放在心上,為阿顧擇的這幾位暫時授業(yè)的女師,都是大周有名的才女,出身官宦世家,才名卓著。便是圓性師太雖然是方外之人,但佛法精深,性情仁和寬厚,頗受東都婦人的敬重,教導(dǎo)阿顧,絕不至于墮了身份。

    可是阿顧望著面前的這幾位女師,心中有些暈眩,她性子清謹(jǐn),雖然離了阿娘身邊,也會自己約束自己,沒打算日夜嬉玩的??墒且步^沒有想到姬澤同時給自己延請了五位女教習(xí)。無論是琴藝、棋藝、書文、畫藝,還是女工,都不是什么簡單的技藝,需要大量時間精研才能精深的,若五位女師同時教授課業(yè),自己怕是要勞累的狠了!糾結(jié)半響,想著姬澤對自己的好意,終究福身道,“阿顧愚魯,這些日子便勞煩幾位師傅了!”

    薛夫人笑著道,“好說,好說!”

    這位薛夫人乃是世家之女,琴藝聞名兩京,性子清高,自恃傲誕,便第一個留下來便留下來教導(dǎo)阿顧。

    “顧娘子可有慣用的琴?”

    “有的,”阿顧道,“梅妃贈了我一把臨照琴,說是讓我初學(xué)琴藝。”

    薛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阿顧命貞蓮將臨照琴取出來。

    “這張臨照琴乃是制琴名家雷鳴早年所制,琴聲清越,雖非上品,用來初學(xué)也是可以了!”薛夫人望著阿顧琴臺上的臨照琴點(diǎn)評道。

    阿顧心中微微不豫,聽得薛夫人吩咐道,“你彈一支曲子給我聽聽!”

    阿顧應(yīng)道,“是?!毕词址傧?,素手坐在琴案之后,想了一想,彈了一支自己比較熟的《陽春》。一曲既畢,薛夫人眉頭微微皺起,吞吐道,“顧娘子,我聽著你的琴技可有些……”

    “夫人不必諱言,”阿顧放下琴臺,笑著道,“我知道自己的彈的有限。我平日里傾心繪畫,琴藝上只隨著家中琴師淺淺學(xué)了一些,技藝不精,讓薛夫人見笑了!”

    薛夫人思慮片刻,強(qiáng)笑道,“這也沒什么關(guān)系!剛剛你彈這一曲《陽春》,我瞧你指法標(biāo)準(zhǔn),可見的功底還是有的,有我的指點(diǎn),勤加練習(xí),定然會水平進(jìn)益的!”

    “夫人不必……”阿顧道,“阿顧沒有打算在琴事上花太多功夫,你實(shí)在不必太過費(fèi)心的?!?/br>
    薛夫人卻肅容道,“臣婦身為命婦,既接了圣人旨意,便自當(dāng)竭盡全力教授。琴乃雅藝之首,習(xí)之可以靜心,娘子天資聰穎,只要肯花功夫,琴技便自然可以一日千里了!”

    這位薛夫人家世既高,夫婿又為顯貴,在長安女眷中才名顯著,口氣雖綿密軟和,但性子卻頗堅(jiān)毅執(zhí)著,阿顧無法說服她,只得隨了她的意思。

    她從前專攻畫藝,對于書文之事也一直握在手上,因此教導(dǎo)書文的景夫人和繪畫的圓性師太對她頗為滿意,但琴棋都平常,女紅更是稀疏,薛夫人等三位女師的面色就有一些不好看。

    這幾位女師中,除了圓性師太乃是方外之人心態(tài)平和,其余都是名門才女,心中自有一股孤高之氣,當(dāng)初在家中接受任命之時,宮中內(nèi)侍傳了皇帝的一句話:須務(wù)必竭盡所能,盡心教導(dǎo)顧娘子。且顧氏是皇帝面前看重的人,她們也存了些出力將阿顧教導(dǎo)好了,得了圣人青眼,惠賜自己的夫婿親人的打算。當(dāng)真是使盡渾身解數(shù),想要將阿顧教導(dǎo)的出色。

    一時之間,阿顧每日里被安排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辛苦不已!不過小十天,便清減了一圈。

    “九郎,”弘陽殿里挑高明亮,阿顧捧著白玉盞嘗了一口茶羹,悄悄的抬頭打量姬澤,“那些個女師都是很有學(xué)問的人,教導(dǎo)很用心,可是我覺得課業(yè)太緊了,有些吃力,可不可以少學(xué)一點(diǎn)呀?”

    姬澤不以為意,淡淡笑道,“這些女師,都是大周有名的才女,于人品才藝之上有獨(dú)到之處,若非朕派人延請,怕是都不愿意出來教人呢!你既有這個福分,就該當(dāng)好好珍惜。”

    “我知道!”阿顧急急道,“可是我也沒指望成為什么驚采絕艷的大才女呀!”

    姬澤聞言微微皺起眉頭,個性極求完美,自小對自己管束極嚴(yán),這時候聽著阿顧這般沒有志氣的話語,便有些不愉,覺得阿顧是性子懶散,不愿多學(xué)才藝,訓(xùn)斥道,“所謂‘玉不琢不成器’。只有對自己從嚴(yán)要求,才能夠成才!阿顧,當(dāng)初朕教授你大字,不也是要求很嚴(yán)么?”

    阿顧瞧著姬澤淡漠的神色,不知怎么的,心中生了些微懼意,只得低頭道,“臣妹知道了!”

    姬澤瞧著阿顧垂頭喪氣的樣子,心頭一軟,伸手摸了摸阿顧的青絲,只覺少女青絲觸手柔軟,安慰道,“瞧著你氣色不大好,可是長途跋涉沒緩過來?朕命御廚給你做些好吃的,好好養(yǎng)回來!”

    阿顧抬頭淺淺一笑道,“多謝九郎啦!”

    阿顧這一趟無功而返,只得繼續(xù)后來弘陽殿中的這段事情漸漸傳到幾位女師耳中。薛夫人等人自覺得了底氣,愈發(fā)的雄心勃勃,不僅在為阿顧授課之時講的愈發(fā)意興飛傳,更是加重了課后課業(yè)。

    阿顧本性之中亦有一些執(zhí)拗,不喜被人挑揀,既然無法推了去,便全力以赴,不愿讓人隨意臧否。每日課業(yè)繁重,便是平常少女亦禁受不住,阿顧小小年紀(jì),身子骨又弱,學(xué)的愈發(fā)辛苦。飛仙殿中的丫頭們多瞧著她的模樣都心疼的很。

    這一日夜色深深,寢殿中的金箔宮燈依舊絢亮。燈阿顧坐在宮燈下頭研習(xí)一本棋譜,碧桐取了熱帕子揉著阿顧因?yàn)橄惹熬毲俣t腫的指頭,心疼道,“要不明日跟幾位女師求一求,讓她們減輕一些吧!”

    第128章 二一:朱夏花落去(之了結(jié))

    熱氣包圍著阿顧的指頭,阿顧舒服的呻吟了一聲,手指伸縮片刻,露出一抹苦笑道,“這幾位師傅都是大周才女,再說了,她們雖嚴(yán)苛一點(diǎn),但也沒有什么壞心,都是為了我好!”

    “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讓您這樣cao勞?。 北掏┐舐暼铝顺鰜?,她眼眶兒一紅,賭氣道,“娘子你身子本就弱,自她們開始教課之后,你每日里睡的晚,起的早。賴姑姑都說了,若是你一直這么辛苦下去,怕是要生起病來。從前娘子隨著太妃和衛(wèi)夫人念書學(xué)畫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啊。娘子一直以來都受寵,如今瞧著,臉色都比從前憔悴多了!”

    飛仙殿中金箔玫瑰宮燈烈烈燃燒,跳了一個畢駁,阿顧望著明亮的燈花,想了片刻,浮萍隨波逐流,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yùn);若想要安寧穩(wěn)定,需要做一株將根系深深扎入土壤的大樹。自己對日后的人生早有定算,也許幾位女師確實(shí)是一片好意,但自己本不必為了遷就別人而委屈自己。想明白了道理,心思就凝定下來。將手中的棋譜一合,大力丟在一旁錦榻之上,唇角高高翹起,瞧著碧桐道,“碧桐,我想明白啦!明兒我會和幾位女師好好說說道理。”

    碧桐瞧著阿顧灑脫的笑意,心中感染,也露出笑容來,由衷贊道,“那可就太好了!”

    清晨的東都便落了一場雨,細(xì)細(xì)雨滴沿著飛仙殿檐落下,織成了一副雨簾,阿顧坐在窗下,纖指按在臨照琴上,彈了一曲《漁舟唱晚》。薛夫人立在一旁,聞著阿顧凝澀的琴音,眉頭深深皺了起來,默然片刻,“這一曲《漁舟唱晚》,顧娘子彈著似乎比諸昨日并沒有什么進(jìn)步?”頓了頓,“顧娘子,恕我直言,你在琴藝上的天賦是盡有的,只是缺了練習(xí)。若是能照著我的指點(diǎn)勤加練習(xí),日后定能成為一代名家。今天晚上花兩個時辰,好好練這支《漁舟唱晚》,明日莫要在讓我失望了!”

    阿顧轉(zhuǎn)過頭來,悠悠道,“薛夫人,你說的有道理!也許我晚上苦練兩個時辰,的確可以把這支《漁舟唱晚》彈的更好聽??墒悄怯衷趺礃幽??”

    “我如今隨著你們學(xué)習(xí),您對我要求每日下課后加練兩個時辰琴曲,許娘子希望我每日打兩個時辰棋譜,景夫人和從夫人也希望我日日在書文女紅上多用些心思??梢蝗諘r辰有限,我若是全都照著你們的鋪排,怕是每天從早上睜眼到晚上上床全部都不夠呢!”揚(yáng)起下頷,睥睨道,“可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少女的聲音擲地有聲。薛夫人這些日子已經(jīng)習(xí)慣了阿顧的柔順,不意阿顧忽然反抗,登時不悅,眉頭皺的像打了褶子,“顧娘子!”頓了片刻,忍耐道,“我知道您如今年紀(jì)小,喜歡玩樂,也是有的!可老話說,‘有志者事竟成’,任何技藝都是要有苦練做基礎(chǔ)的,若是你一點(diǎn)苦功都不愿意下,又如何能夠成才呢?”

    阿顧心中升起一股郁氣,在薛夫人面前抖了抖雪白纖細(xì)的手指,朗聲道,“夫人,我不是不樂意下功夫,只是人精力有限,學(xué)海卻是無涯,如何能夠全部顧的過來?我的心思很小,只想擇一門自己喜歡的才藝,花費(fèi)多半心力精研!我心醉畫藝,拜在衛(wèi)大家門下,習(xí)畫至今已經(jīng)一年,以后也將繼續(xù)學(xué)下去。至于琴道,”目光落在面前的臨照琴上,“古琴是百樂之首,琴藝也是一門巧藝,自然是很好的??晌倚膼塾邢?,確實(shí)無力深學(xué)!”

    薛夫人眉宇之間揚(yáng)出一絲怒意,“琴道乃是圣靈之事,如何能讓你這般踐踏?”她撣了撣長袖,生硬道,“臣婦前來教授琴藝,乃是奉了圣人任命,請你不要為難臣婦,您若是不肯配合,臣婦等很難向的圣人交差的!”

    阿顧今日雖擺明車馬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但也確實(shí)是有自己的道理,也算得苦心孤詣,薛夫人卻一意孤行,絲毫不顧及阿顧的為難之處,甚至拿姬澤來壓阿顧。阿顧這些日子的忍耐在薛氏這番話中到了極致,忍無可忍,“砰”的一聲,將面前的琴案給砸了。

    薛夫人吃了一驚,蹬蹬的退了一步。

    “我用不著你去給圣人交待?!卑㈩檽P(yáng)起雪白的下頷,望著薛夫人,目光璀璨如刺,“我自己親自去交待!”

    天空的雨意漸漸收束起來,阿顧從飛仙殿中出來,怒氣沖沖直沖弘陽殿。輪輿在弘陽殿后長廊上急急滾動,發(fā)出軋軋的聲響。內(nèi)侍梁七變匆匆從殿中出來,攔著阿顧,“顧娘子,你不能進(jìn)去!”

    放低了聲音,“大家這時在里頭與幾位丞相商議國事,您實(shí)在不能進(jìn)去。”

    阿顧忍住了心頭怒氣,問道,“那九郎什么時候能有空閑?”

    梁七變苦笑道,“這個奴婢也實(shí)在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