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急事才去廟里撒，咱們邊走邊說，你抱著悠丫頭?！比钣朗峡粗|女，張開雙手。“來，小平安給我，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她還不知道閨女，被女婿慣的，整個就是一嬌滴滴。

    阮初秀不待父親再問，就把事情說了說。

    阮文豐也沒問女婿，以為他在東廂幫著忙呢。阮永氏壓根就是聽著榕哥受傷，一下把女婿給忘了。阮初秀松了口氣。

    才到初六，學館還沒開，阮業守想著呆在家里也無事，就到鎮里在二房的鋪子里幫幫忙，或是去書肆呆著，老板和阮業山的關系好著呢，也是阮業山大方，到書肆看書時，總會拎點吃的或酒過去，他看書又小心細致，老板就允了他在鋪子里看書。

    阮業守和阮業康倆兄弟，就是由阮業山領著去書肆的，自然又是拿了些鹵rou烤雞酒等給老板，倆個孩子才能窩在書肆。明志到底小了點，有點貪玩，玩個一兩天才會去趟鎮里。好在他玩歸玩，讀書練字時，也會極為認真，倒是沒比業守業康差多少。

    這天晚間，阮業成阮業守兄弟倆到家時，發現屋里黑漆漆的，門窗關得很緊，他們相互看了眼，很是納悶，爹娘去哪了？想了想，倆人去了趟隔壁，倒是從胡大夫的嘴里得知了去向。

    “正好你們回來，拎兩盞油燈去接接他們，我這走不開呢?！焙蠓虮緛硐胱约喝?，這倆孩子來的真是時候。

    他要抓緊時間研究出解藥來，就怕中的毒生變，這會看著沒事，不代表再過幾天也會沒事。

    阮業成阮業守聽著，二話不說，就點了兩盞油燈，蓋上玻璃罩子，急急忙忙的往廟里尋去。

    天黑視線模糊，又沒個燈，阮初秀幾人，正摸黑慢慢吞吞的走著呢，比蝸牛還慢，好在廟里的路很是熟悉，慢是慢了點，相互扶著，倒也沒什么事。快要到山腳時，就見著有兩盞燈往這邊來。

    “爹娘，大姐?！比顦I成先喊了出來。

    阮永氏高興極了?！笆菢I成和業守呢，這倆孩子真機靈?！毙睦镄牢康暮?。

    “還好你們來了。”阮初秀結結實實的松了口氣。

    下山時，看著灰暗的天色，她就有點后悔，要到廟里拜拜，也不急在這一時啊，明兒大清早過來也行的?？扇藚?，有時候吧，著了急亂了心神，哪里還有清醒和理智。

    有了兩盞油燈照亮路面，一家子或挽或扶著，沒多久就回了家。阮永氏讓閨女看著倆個孩子，她進廚房張羅著晚飯。倆家人都在曲家吃著，都到了這時辰，盡撿著省事的來。

    吃完飯后，沒急著收拾灶臺碗筷，阮文豐他們去東廂看了看昏迷的常榕，又看了看躺在院子里的常小榕，阮永氏嘆了聲，造孽啊。

    別看白天挺暖和，那是有太陽，夜里寒涼，阮初秀怕凍著常小榕，讓爹和二弟小心點，將常小榕抬進了西廂屋里，放到了床上，把被子戳幾個窟窿，穿過細細的箭，蓋在常小榕的身上。

    院子后的馬棚，還沒收拾出來呢，現在還是那頭羊住著。

    “閨女啊，我怎么沒看見阿陽？小灰和小黑也不在，去哪了？吃飯都沒回來?！比钣朗峡偹愠虺隽瞬粚?。

    阮初秀見她問了出來，想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鞍㈥枎е』液托『谶M山尋藥，得明兒才能回來?！?/br>
    “喔。這日子，好不容易安穩點，怎么就總出事呢。”阮永氏想著大房的事，又想著昏迷的阿榕和奄奄一息的馬，滿心糾結。

    “總會好的?！比畛跣銖埩藦堊?，也不知說什么好。

    她想。困難都會過去的，再艱難，只要能挺過去，就能見到陽光。

    要堅持住啊。阮初秀輕輕的撫了下常小榕的腦袋，這么大的塊頭，呼吸特別的輕，輕的她心頭跟刀割似的疼著。

    如果不是為了榕哥，小榕應該是不會出事的。它定是感覺到主人有危險，就去救了主人，才讓自己傷得這么厲害，拼著口氣，也要將人送到安全的地方。阿陽哥說，榕哥待它跟待自個兒子似的。它只是匹馬，可它都懂呢。

    “要不要我留在這邊？”出了屋子后，阮文豐問著閨女。

    阮初秀還沒說話，阮永氏先開了口?！敖駛€晚上我和你爹住在這邊，業成帶著業守回家吧?！庇值?。“悠悠跟我們睡，還是讓小平安跟我們睡？”

    “我要娘?！毙∮朴聘杏X到家里的氣氛不對，她有點害怕，不想離開母親。

    聽著外孫女的話，阮永氏便道?！澳切∑桨哺覀兯??！?/br>
    “弟弟也要?！毙∮朴朴旨奔钡膽?/br>
    阮永氏看著急紅了眼睛的外孫女，眼里帶著驚慌，心疼的抱起她，看著丈夫說。“要不，你自個睡，我和初秀帶著倆個孩子睡。”

    小平安太小，再怎么乖巧，睡里還是會有點鬧騰。小悠悠明顯被嚇著，閨女一個人帶倆孩子怎么能睡好。她也不放心。

    “可以。”阮文豐沒意見。

    夜里，小悠悠果然有些鬧著母親，死列的窩在她懷里，卻又沒睡著，一只手還得握著弟弟的手。阮永氏娘倆沒有辦法，只好把倆孩子放中間，大人睡在兩邊，被褥嚴嚴實實的捂著。

    哄啊哄，哄啊哄，哄了好半響，才把小悠悠哄睡。小平安倒是和往常般，很快就睡著，卻在半夜鬧了下，餓了要吃奶。阮永氏睡在外頭，起身給平安端溫著的米湯，這點動靜，讓沒睡踏實的小悠悠醒了過來。

    待小平安喝飽，又把了尿，阮永氏哄著他睡覺，他是很快就睡著，小悠悠卻睜著眼睛，窩在母親的懷里，直喊著爹。阮初秀也想丈夫啊，不知道他在山里是個什么情況。撫著閨女的背，哄著她，讓她睡覺，自己卻睡不著。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阮永氏輕手輕腳的起來到廚房張羅著早飯。沒多久，阮永氏也醒了，看著明顯睡眠不足的閨女，嘆了口氣?！按柍鰜恚憔湍弥僖蔚轿蓍艿膿躏L角里瞇會兒，看看你這臉色，白晃晃的?！?/br>
    “好?！比畛跣阈牟辉谀璧膽?。

    阮永氏到底是沒有忍住，將心里的疑惑問了出來。“阿陽帶著小灰和小黑進山里，是不是很危險？”

    “還好?！比畛跣悴幌胱屇赣H跟她似的，提心吊膽。“你知道的，阿陽功夫好著呢，山里他經常進出，我就是擔憂榕哥和小榕。”

    “好人啊，老天總會保佑著，沒事的?！比钣朗习矒嶂?，想起一個事。“阿婧呢？她不是出去尋阿榕，難不成倆人沒碰著？”

    阮初秀也才想到這事。“只怕是這樣，等阿陽哥回來的，看看有什么法子，讓阿婧早點回來。”萬一惹上了什么禍事可怎么辦？

    “這趟回來后，讓阿陽勸著點，倆口子選個好日子成親，在村里安安生生的過著，別總到外面跑?！比钣朗纤樗槟盍藘删?。

    “是啊。不能再往外跑了，得想著點小平安呢?！边B孩子都有的，總得想想孩子。

    阮永氏也是這么想的。娘倆在廚房里邊說話邊忙著，待早飯張羅好，見時辰還早，就把還沒離開的阮業成阮業守兄弟倆喊了過來，吃過早飯，正好是他們進鎮的時間。

    阮初秀沒有心思忙活家里的瑣碎，她看著時辰，看著外頭的太陽，總有種度秒如年的錯覺，真是說不出的煎熬。

    阮文豐今個沒忙活，也在曲家呆著，拾掇著農具。阮永氏拿了針線活過來，陪著閨女和倆個孩子。他們也不是傻，看閨女這坐立不安的樣子，分明就是憂心著進山的女婿，這孩子沒說實話啊！

    能怎么著，女婿為著救他兄弟命的去深山里涉險找藥。他們倆口子縱是有點些不太認同，也不能說什么。女婿就這么一個兄弟，想想也能諒解?？烧徑鈿w諒解，若是有個萬一，讓初秀娘倆怎么辦？

    ☆、第69章

    阮劉氏心里苦悶，拾掇好家里的瑣碎，她也不想呆在老屋，便過來尋妯娌說說話。結果在阮家三房撲了個空，她沒打盹，旋即又去了隔壁的曲家。

    “三弟今個沒下地？”阮劉氏看到阮文豐，稍有點詫異。三弟和他大哥一個樣，就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手里頭總得摸點事情做著。

    阮永氏抬頭看了眼大嫂?！暗冒鸭依锏霓r具拾掇拾掇，可不能耽擱春耕。”

    “大伯娘坐著說話?！比畛跣懔嗔税岩巫舆^來，轉身又去泡茶。

    “孩他爹從鎮里回來后，也該把農具拾掇拾掇?！比顒⑹险f著，接過侄女遞來的茶，隨口問了句?！俺跣阍趺纯粗悬c蔫？昨兒沒睡好？”

    阮永氏道?！皼]呢。倆孩子有點鬧?！?/br>
    阮文豐拾掇好自家的農具，問著閨女?！凹依锏霓r具都擱在雜物間？”索性把曲家的農具也拾掇拾掇。

    “對。都在雜物間放著?！?/br>
    小悠悠響亮亮的道。“姥爺，我帶你去。”

    “噯?！比钗呢S樂呵呵的看著外孫女，滿眼的慈愛?！拔腋朴谱摺！?/br>
    “嗯。跟著我走?！毙∮朴朴心Ｓ袠拥脑谇邦^帶路，小胳膊小腿的透著股神氣勁。

    阮劉氏看著，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對妯娌說。“這孩子越長越好?！?/br>
    “個小精怪。”阮永氏連話里都含著nongnong的笑意。

    過了會，阮永氏見大嫂不說話，看了她眼，就問。“業興他們昨兒沒回來？”

    “沒呢?！比顒⑹蠞M臉的愁容。

    “今個會回來的。明志娘是個懂事的好姑娘?！比钣朗习矒崃司?，說得信誓旦旦。

    阮劉氏倒是不擔心這個?！拔抑詠硎莻€好性子。就是業浩媳婦，不知拿她怎么辦才好?！?/br>
    “她怎的？”

    “晚兒窩在屋里都沒出來吃晚飯，還得我送進屋去。”說起這事，阮劉氏就有點生氣。

    阮永氏暗暗心驚?！斑@是想要怎么地？”頓了頓，又問?！昂髞沓詻]？她還懷著孩子呢，這不是胡鬧嘛！”

    “吃倒是吃了，端進去的飯菜和湯都吃了個干凈?！?/br>
    “這么看著八成沒什么事，估摸著就是心里有氣呢，緩個一兩天的?！比钣朗下朴频恼f著。

    阮劉氏迅速接話?！澳倪@么容易。她這是想讓我給孩子家小衣物?！?/br>
    “應當的。業興媳婦的倆個孩子，你都做了小衣物，業浩媳婦的孩子自然也得備著?；仡^我上你那拿點布料，咱倆一起，給孩子做點小衣物，也費不了什么時間，這針線活計都做了大半輩子，閉著眼睛都能搜索出來?！?/br>
    “她能跟業興媳婦比，業興媳婦娘家嫂子就有六個，還有她親娘幫襯著，咱們張羅半數就成。你以為她怎么想，她就是想著讓我給孩子張羅全部的小衣物。想得美，還有臉罵業興媳婦，業興媳婦已經夠可以的，多體諒她啊?！比顒⑹显秸f越氣憤。

    娶妻得娶賢。給二兒子挑挑選選，沒成想，最后娶了這么個貨色，把家里攪得一團亂。

    阮劉氏對著妯娌嘀咕?！安徽f旁的，就拿給蓉蓉添盆這事，她找上業興媳婦想要問個主意，業興媳婦就告訴她，他倆剛成親，手里頭錢不夠，可以問我要錢，畢竟業浩沒成親前，掙的錢都交給了家里?！?/br>
    “我跟你說。業浩夫妻倆送給蓉蓉的添盆禮，花了差不多三兩銀子，我就足足出了二兩。業興媳婦還填了四百文在里頭。我后來才知道，業興夫妻倆，手里也沒錢吶，送著明志讀書呢，還是跟初秀借的錢。你瞅瞅，這大嫂夠可以了吧，結果她呢，真是上不了臺面?！?/br>
    近來家里事多，阮劉氏的脾氣也有點暴躁。樁樁件件的，整個人如同被繩子層層捆著，越捆越緊，都有點喘不過來。

    阮永氏沉默了會，說道?！八沁@么個性情，你就甭管她，做點兒小衣物送過去，旁的，由著她去。跟業浩把事說清楚就行，業浩是個好孩子，好好的兄弟倆，可別離了心。你這當婆婆的盡了心，她不領情，就隨著她?！?/br>
    “一個家啊，苦點沒事，累點也沒事，最怕的就是整天吵吵嚷嚷?！比钣朗献畈幌策@事，多消耗精力，吵上一架，比干整天活還要累?！案鷺I興媳婦也說說。沒人搭她的臺子，她想吵也吵不起來，久了，自然就消停?！?/br>
    阮劉氏點著頭。“理是這么個理，可她說話委實戳心，便是我能忍得，業興媳婦那性子，也是忍不住的?！?/br>
    “那要怎么辦？”阮永氏反問著大嫂。“吵，天天吵，越吵脾氣越大，一個火星子就能燃起來，家里整日整日雞飛狗跳的，盡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叨叨叨，這鬧騰勁，誰受得住?！毕胂?，她就打了個哆嗦，她寧愿受點氣，忍著不說話。

    阮初秀不太同意母親的觀點。“可以叫二哥管著點二嫂。不壓著點，就這么放任著不管，只會把她的性子越慣越大?！?/br>
    “就你二哥那老實巴交的憨實，哪里壓的住你二嫂。當初成親時，還是他相中了，才娶進門的，對你二嫂他歡喜著呢?！比顒⑹弦彩穷櫮钪鹤?，心疼著他。要不然，哪里會這么焦躁。

    “我想到個法子?！比畛跣阆肫鸲投??！皦翰蛔【屠渲兀拖癞敵醯亩投锼频?，全家都冷著她，脾氣自然會收斂。”

    阮劉氏眼前一亮?！斑@法子確實好啊。你二哥最聽你大伯和大哥的話，應該能行?！闭f著，對著妯娌直笑，夸著說?！俺跣氵@腦子好使，回回想得主意，都能想到點子上，跟掐七寸似的準?！?/br>
    “快別這么夸，她就是慣來會胡言亂語?！比钣朗弦姶笊└吲d，倒也沒說什么，只提醒了句?！澳愕米⒁恻c，她正懷著孩子呢，懷孩子時，難免會有些情緒，要不，還是等她生完孩子吧，前面看著她挺好的，說不定是懷孕的原因呢。”

    妯娌這話也挺有道理。阮劉氏想了想。“說得是，就先往后擱擱，讓她好好養胎?！闭f著，她就起身?！拔一乩衔菘纯慈?，看業興他們幾個回來沒，順便去跟她說說話，拿點面料做小衣物，反正我只做半數，剩下的半數，要么她自己來，要么讓她娘家來?！?/br>
    送著阮劉氏離開宅子，阮初秀看了眼天色，暗暗的估摸了下時辰，應該是巳時初，今個起太早，上午感覺好漫長。打了個哈欠，有點想睡覺，昨夜沒睡好，這會暖暖的太陽曬著，就有點泛困。

    “想睡就去睡，睡一覺醒來后，阿陽就回來了?！比钣朗下掏痰恼f了句。

    阮初秀聽著有點心動，睡一覺補個覺，氣色會好很多，省得阿陽哥回來后心疼她。“娘，那我睡會去?！?/br>
    “去吧。”

    正蹲著津津有味看姥爺拾掇農具的小悠悠聽到這話，立即站了起來，跑到了母親跟前，抱著她的腿，仰著小臉笑嘻嘻的看著她?！澳铩Ｎ乙菜！?/br>
    “好。一起睡。”阮初秀牽起閨女的手。

    小悠悠得寸進尺。“娘。弟弟也睡?！?/br>
    “悠悠，弟弟不睡。弟弟得陪著姥姥呢?！比钣朗辖恿司洹Ｋ胱岄|女睡個踏實覺。

    “喔?！毙∮朴坡犞矝]再說什么，乖乖的跟著母親進了屋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