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

    很久很久了吧。

    女人靜默了一會，抬頭一笑：“你兒子回來了，不去看他？”

    “當年我快死的時候還是一個人熬過來的，受點小傷無甚大礙。”公子信晃動起一條垂下的腿，“星君近來可好？”

    “還好吧。為了那個人，她已經快找瘋掉了。如果拿天下來和那人來比的話，天下就是任意被踐踏的狗命，一點也不值錢。”女人聳聳肩，“我家那小丫頭，還挺心甘情愿的。”

    “你們本就是生死之交，她們能夠不離不棄，也得虧了你們贈與的緣分。”公子信嘆了口氣，“挺是羨慕的，至少她們可以一直一直陪伴著彼此。而我到現在連臭狐貍在哪都不知道。”

    “緣分天定。該來的總會來，急不得。”女人慢慢垂下眼睫，“上次幫了那小丫頭后，我就再也沒有施展靈力的力氣了。現在也只能算出他已經離開了龍族秘境，前去了八百里黃泉。”

    “果然去了那里。他和帝君在凡界倒是有著不錯的交情，定是把我給忘了。”公子信雙手抱胸，狠狠咬了咬牙。

    “小白龍吃醋了？”女人抬眸挑眉，眼角染上淺淺的微笑。

    “才沒有。你瞧你瞧，這樣子笑著便好看多了，面上沒有表情就跟個死人似的。”公子信咧了咧嘴，毫不拘謹地笑了起來。

    如果有龍族們在這里的話，一定會驚的四處找下巴。

    王一定會被掉包了。他笑的原因就是他生氣了或者他想殺人了，但這種少年一樣爽朗桀驁的笑，不可能出現在此時的王的臉上吧？

    “送她去吧，也許你能看到他。”女人揉了揉眉心，眉宇間流露出一抹疲倦之色，“我有點累。”

    “我就不去了。你不是說緣分該來時自會來么？早些晚些都是要見面的，何況龍族還有很多事情要我處理，上次出去找慕白便已讓我牽掛龍族了。”公子信抬頭看著天邊上的云朵，微微嘆氣，“想當年，我才不會管這些個繁瑣雜碎的事情。”

    當年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雖還在眼前，卻已經變成了夢一樣的遙遠。

    因為他是龍族的王，他坐了這個位子，就要擔起守護龍族的大任。

    想念是情分，不去找是責任。

    “當年和白狐族殿下逍遙灑脫的小白龍終于長大了。”女人笑了笑，身形逐漸變得透明，她看著公子信，目光深邃而懷念，“做個不負族群，不負天下的好龍王，把你滿身正義秉然都用出來。神族便如那輪太陽一般，有伏之隕落時，必有起之復興日。”

    在她的身形消失后，公子信還是有些失神的。

    她的意思是……

    神族，會有東山再起的時候么？

    亞洲華夏6月15日，凌晨七點。

    某處地下室。

    昏黃的燈光十分微弱，勉勉強強把這一隅給照亮了。

    “滴答——”“滴答——”

    生了銹，布滿青苔的管道上頭，一顆又一顆水珠井然有序地從上往下攀巖著管道，縱身跳到地上被砸凹下去的水洼里。

    墻角靜靜蹲伏著許多只黑色的小老鼠。老鼠們神情安靜，或者說是麻木，目光淡淡地看著地下室中央，那個四肢被鋼鐵道具囚禁起來，躺在手術臺上的男子。

    男子的臉色十分慘白，頭發衣服都臟兮兮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乞丐。

    他躺在手術臺上，以一種大字型的姿勢安安靜靜地沉眠——如果你沒發現他脖頸處那小小的針孔的話，你一定會以為他腦子得了病，在這種臟亂不堪的地方睡大覺。

    “噠——”“噠——”“噠——”

    高跟鞋與地板相碰發出的清脆聲突然響了起來，在這片空曠的地方尤為清晰。

    片刻后，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身材火辣，滿頭紅發扎成雙馬尾，畫著小丑妝的碧眼女人。

    女人走到手術臺前，低頭靜靜看著那沉睡的男人。

    許久之后，她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男人的臉，輕輕呢喃自語道：“真不知道，我救你是不是腦子抽掉了——”

    安琪拉也不管自己的裙子會擦到地上的污水，直接蹲了下來，讓視線與男人的側臉交界處相齊平。

    在視線落在男子身上時，她清楚地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很奇妙。

    很讓人焦躁。

    “我說……你打算把我這么關著……關到什么時候？”

    暗啞低沉的男音倏然響起，把發呆的安琪拉直接給拉回了現實。

    “看我心情。”安琪拉撇撇嘴起身，低頭看著那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的男人，勾起涂滿了紅色口紅的唇角，“或者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還你有范圍的自由。如果你不答應我，那就一直呆在這里好了。”

    她沒說殺了他。

    她心里舍不得的。

    至于原因么，大概……是因為那陣心跳吧？

    “喂……你覺得——我還有反抗的余力么？”因為許久沒說話了，男人的聲音有些粗糙，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于是閉了閉干澀的眼睛，苦苦一笑。

    “狡猾的男人。沒了這鋼鐵圈的束縛，我現在一定被你掐著脖子喊救命了。”安琪拉冷哼一聲。

    “有一個問題。”

    “嗯？”安琪拉挑挑眉。

    “我猜的沒錯的話，那天的暴風雪是你聯合靈族招來的吧。你想殺了所有人，你也確實把我們都殺了。你為什么——”男人緩緩睜開眼睛，眼睛里帶著一絲猩紅，“要放過我？”

    “因為你是堯曦辰。”安琪拉下意識地說了出來。

    男人，也就是堯曦辰愣住了。

    安琪拉也愣住了。

    那天暴風雪降臨的時候，她就在場看著——她在另一片空間，誰也看不到的，就像顧念一樣。

    顧念被送到另一片空間她也看到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看到顧郁被轟殺后，心里突然生出了不舍的感覺。

    她不想堯曦辰也死掉。

    于是她動用了家族給她的保命符咒——那符咒一輩子只能用一次，在最危險的可以加救你一命，她凍住了時間，連那個紅衣男人都沒有發現，她給堯曦辰重鑄了一具分身，然后把真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