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睿你又不會開車。”

    “對方肯定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林家了，正因?yàn)橹牢也粫_車，所以才選中我的，不是嗎？”

    “不行，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對啊，他們可是窮兇極惡的綁匪，萬一……”

    “不然怎么辦？難道等著他們撕票？放心，對方既然只是求財，只要錢到位就行了。”林嘉睿雙腿交疊著坐在沙發(fā)上，竟還有心情開個玩笑，“我就當(dāng)去長長見識，順便積累一些電影素材。”

    “林嘉睿！”

    “小睿，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林嘉文和二姐輪番上陣勸他打消這個主意，但林嘉睿始終不為所動。

    最后林嘉文沒有辦法，只好扭頭瞪了林易一眼，道:“喂，你干站著看什么熱鬧？還不過來勸勸小睿。”

    只聽“啪嗒”一聲，林易闔上了手中的打火機(jī)，然后抬頭看向林嘉睿。

    林嘉睿坦然地望回去，眼睛是烏湛湛的黑。

    林易盯著他看了會兒，終于吐出幾個字:“讓他去。”

    “你瘋了？”林嘉文氣得跳腳，“怎么能讓小睿去冒險？”

    林易笑了笑，說:“你難道還不了解小睿的脾氣？向來固執(zhí)得要命，一旦認(rèn)定了某件事，任憑誰也勸不住他。”

    譬如他從小就認(rèn)定了他，往后一心一意地向他走過去，再不肯回一回頭。

    林嘉睿就說:“還是叔叔最了解我。”

    林易聽見這個稱呼，忽然大步朝林嘉睿走過來。卻又在離他一步遠(yuǎn)的地方停住了，捏著打火機(jī)的手動了動，終究還是塞回了自己衣兜里，俯身看著林嘉睿道:“你今晚早些休息，養(yǎng)足了精神應(yīng)付明天的事。”

    林嘉睿說:“當(dāng)然。”

    林易也沒多留，交待完這句話就告辭離去了。

    林嘉文氣不打一處來，罵道:“這混蛋到底是來干嘛的？專程來看林家的笑話？”

    說完又想接著勸林嘉睿:“小睿，明天……”

    林嘉睿怕他啰嗦，忙起身回自己房間睡覺了。

    他這一晚倒是睡得挺沉，什么夢也沒有做，天一亮就醒了。他穿衣洗漱，照舊只在t恤外面套件羽絨服就下樓了。

    林嘉文比他起得更早，正坐在客廳里喝咖啡，看樣子像是熬了一夜。

    林嘉睿走過去招呼了一聲:“三哥。”

    “嗯。”

    林嘉文點(diǎn)點(diǎn)頭，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竟然沒再阻止他去送贖金。

    過一會兒二姐也下了樓，三個人聚在一起吃了頓早飯。席間大家都沉默得很，連向來愛吃的林嘉文也食不知味，只隨便扒拉了幾口。

    林嘉睿倒是該吃吃、該喝喝，吃飽喝足之后，就躺在沙發(fā)里看了一天的電視。到了傍晚時，他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收拾一下東西準(zhǔn)備出門了。

    林嘉文從地庫里開了車出來，幾個人到了大門外一看，才發(fā)現(xiàn)林易早在門口等著了。他一只手撐著引擎蓋，另一只手夾著支煙，也不知在冷風(fēng)里立了多久。

    林嘉文沒搭理他，將裝了贖金的拉桿箱放進(jìn)后備箱，又把自己的手機(jī)遞給林嘉睿，說:“小睿，路上小心。”

    二姐的眼睛紅通通的，叫了聲:“小睿……”

    沒再說下去。

    林嘉睿雖然不喜歡婆婆mama的事，卻還是摟了摟二姐的肩，道:“我一定把大哥平安帶回來。”

    林易遠(yuǎn)遠(yuǎn)在旁邊看著，等他們一家人說完了話，才走過來將打火機(jī)丟給林嘉睿。

    林嘉睿怔一下，然后低下頭，手法熟練地給他點(diǎn)上煙。

    林易看著他露在衣領(lǐng)外面的一小截雪白脖頸，說:“小睿，有我在，什么也不用怕。”

    林嘉睿把打火機(jī)還給他，說:“我沒怕。”

    林易吸一口煙，看著林嘉睿笑了笑，伸手來推他的肩，道:“走吧。”

    林嘉睿上了車，發(fā)動車子的時候，從后視鏡里看見了林易的臉。那張臉漸漸模糊，最終變成了視線里的一個小點(diǎn)，徹底消失不見了。

    約定交贖金的地點(diǎn)是郊外的一處廢棄倉庫，林嘉睿出發(fā)得早，一路上車開得很穩(wěn)。開到半路時，綁匪打了個電話過來。

    對方的聲音經(jīng)過變聲工具的處理，聽起來又粗又啞，臨時告知他更換了交易地點(diǎn)。這也是電影中的常見橋段，綁匪為防被警方追蹤，可能會多次變更地點(diǎn)。

    林嘉睿從容不迫地調(diào)轉(zhuǎn)車頭，按電話指示朝另一個方向開去。這時已到了下班時間，路上有點(diǎn)堵車，林嘉睿堵在一個十字路口時，再次接到了綁匪的電話。

    “左轉(zhuǎn)。往南走。等我指示。”

    林嘉睿掛了電話，看看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七點(diǎn)了。這位綁匪先生倒是耐心十足，一直讓他在城里兜圈子。

    林嘉睿想到這里，忽然覺得不對勁了。

    是哪里不對？

    他將今天早上發(fā)生的事仔細(xì)想了一遍，想起林嘉文對他說的是“路上小心”，林易說的是“有我在，什么也不用怕”，兩人都沒有擔(dān)心他的安危。

    那是因?yàn)椤麄冊缰浪粫錾衔ｋU。

    林嘉睿猛地踩住剎車，在路邊停了下來。他跳下車來開了后備箱，打開裝贖金的拉桿箱一看，哪有什么贖金？不過一箱子書而已。

    林嘉睿心下一沉，再翻了翻手機(jī)通話記錄，沒找到昨晚綁匪打過來的電話。

    那剛才跟他通話的人是誰？

    他的手有些發(fā)顫，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回?fù)芰艘粋€電話過去。

    “嘟——嘟——嘟——”

    數(shù)秒后電話接通，林嘉睿開口就問:“林易在哪里？”

    第十六章

    假的贖金。

    假的電話。

    到了這個時候，林嘉睿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是林易跟林嘉文串通起來，騙他開車出來兜了兜風(fēng)。而代替他去交贖金的人……是誰？

    電話那頭一片沉寂。

    林嘉睿再問一遍:“林易在哪里？”

    那道粗獷的嗓音響起來，這次卻有些結(jié)巴:“你、你說什么？”

    “不用瞞我了。你是阿文？還是金毛？刀疤呢？”

    “刀哥跟老大一塊出去了。”

    嗯，很好。

    林嘉睿深吸一口氣，問:“他們?nèi)ツ睦锪耍渴遣皇墙纪獾膹U倉庫？”

    電話那頭的人頓時急了:“小少爺，你可千萬不能去！老大要是知道了，非扒了我一層皮不可！”

    “怎么？很危險？”

    “小少爺你不知道，大少爺這次可不只是欠了賭債這么簡單，他還把人家的女人給睡了！對方就算收了贖金也不會輕易放人。老大已經(jīng)找中間人說和過了，沒成，所以才決定親自去救人。”

    “我知道了。”

    “小少爺，你……”

    林嘉睿不等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重新跳上汽車，開車往郊外駛?cè)ァＫ肫鸾裨绯霭l(fā)之前，林易對著他微笑的樣子，原來他那時就已計劃好了一切。

    林嘉睿將車開得飛快。已經(jīng)過了約定好的交易時間，他不知道林易現(xiàn)在怎么樣了，是順利救出了大哥，還是……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再想下去。

    這樣冷的天，等林嘉睿開車趕到郊外的廢倉庫時，竟然出了一頭的汗。他隨意抹一抹就下了車，走過去一看，見倉庫的門虛掩著，里頭靜悄悄的并無聲響。

    是他們換了地點(diǎn)，還是……他來得遲了？

    林嘉睿伸手推開那扇門，老舊的鐵門發(fā)出一陣刺耳的聲響。借著外頭一點(diǎn)路燈的光，他看見倉庫的地上灑滿了紙片，待走近了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他們之前準(zhǔn)備的贖金。

    林嘉睿皺了皺眉，緩步走進(jìn)倉庫里，心知這里一定出過事。倉庫里立著一排排貨架，架子上堆著廢棄的紙箱子，夜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那些貨架后面隱藏著什么。

    這時林嘉睿的手機(jī)鈴聲忽然響起來，在這寂靜的夜里有些嚇人。林嘉睿見是個陌生的號碼，接起來一聽，卻傳來林易的聲音:“小睿，你在哪里？”

    林嘉睿也問:“我大哥怎么樣了？”

    “放心，他平安救出來了。綁匪抓了幾個，已經(jīng)交給警察了，不過有兩個漏網(wǎng)之魚，你別到處亂跑……”

    正說著話，林嘉睿瞥見月光之下，地上多出了一道人影。他忙切斷電話，閃身躲進(jìn)了貨架后面。

    安靜的倉庫里響起了細(xì)微的腳步聲，林嘉睿的掌心里滲出了汗，他把手機(jī)調(diào)成靜音，給林易發(fā)了條信息:倉庫里有人。

    林易很快回他幾個字:我馬上就來。

    林嘉睿屏住呼吸，慢慢蹲下身來，把自己藏進(jìn)了濃黑的陰影里。

    隔一會兒，那腳步聲漸漸遠(yuǎn)了，他聽見拉桿箱在地上拖動的聲音，似乎有人撿起了灑在地上的鈔票。隨后那扇老舊的鐵門又發(fā)出“吱嘎”的聲響，是有人走了出去。

    林嘉睿卻不敢輕舉妄動，仍舊在原處躲著。不知過了多久，那腳步聲重新響起來，開始四處找他。

    林嘉睿不愿坐以待斃，從貨架上摸了樣?xùn)|西握在手里，等那腳步聲逼近，他就一躍而起，使勁砸了過去。

    但對方的身手比他好得多，一下制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拽進(jìn)了懷里。

    林嘉睿聽見林易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小睿，是我。”

    林嘉睿有些透不過氣來。過了一會兒，才知是被林易抱得太緊了。他往后退了退，在月光下看見林易的臉。

    “你受傷了？”

    林易摸了摸眼角的淤痕，說:“太久沒跟人動手，身手不比當(dāng)年了。”

    “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紀(jì)了，還跟小年輕一樣拼命。”

    林易立馬說:“只比你大四歲。”

    “嗯，一個半代溝。”

    林易正要說話，突然臉色一變，叫了聲“小心”，一把將林嘉睿推在了貨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