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燭九陰被他堵得說不出話。 張子堯驚訝地看向素廉——這孩子在他眼中一直少言寡語,能一個字說完的話絕對不會說兩個字——如今卻一套套地往外蹦,居然連燭九陰都被他嗆得回不上話…… “好了好了別吵了,莫名其妙啊你們兩人,不就是一張破畫兒么,里面什么都沒有,也搶破腦袋似的……” 張子堯息事寧人一般將素廉推上馬車,燭九陰臉上一喜,揚起眉毛看向素廉,后者哼冷一聲一臉怨念地看著張子堯—— 張子堯便將未說完的話說完:“反正出了無悲城這龍便該滾蛋了,你現在同他置氣有什么意思?” 一瞬間,燭九陰和素廉臉上的表情對換了下。 “是是是,本君該滾蛋了!”燭九陰也跟著爬上馬車,自行踢開馬車門鉆進去,手一指坐在角落軟墊上白袍漂亮小童的鼻尖,“那這蠢牛又準備賴到什么時候?來太行山本就是為了將他從首飾盒中解放出來,現在他可是自在逍遙想去哪去哪——” “炎真說過,等我消去心中怨念,才成你口中的‘自在逍遙’,在此之前。稍有不善,便可能會引起不可控制的大災難?!?/br> “又如何?” “待在他身邊,我覺得內心寧靜?!彼亓患辈宦溃八晕夷亩疾蝗??!?/br> “內心寧靜?”燭九陰一臉嘲諷,“他晚上睡覺的時候能自動循環播放心經?小蠢貨,你出家了?什么時候的事?本君怎么不知道,嗯?” 張子堯面無表情道:“你們倆吵死了?!?/br> 素廉:“是他吵,什么東西都非嚷嚷著和我搶。” 燭九陰炸毛:“和你搶?你有沒有聽過什么叫‘先來后到’——” 素廉:“都說過,你不要了我才撿起來的。” 燭九陰:“撿起來就是你的了?本君說不要了?明明就只是暫時放在那,被你偷了去——” 素廉瞥了他一眼:“偷?偷得去?他自己沒想法么?” 燭九陰冷笑:“誰知道你使了什么怪招……” 張子堯越聽越迷糊,到最后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在說什么,只聽他們倆圍繞著“是你不要”“老子沒說不要”這個話題反復車轱轆個沒完沒了—— 此時,夕陽西下,眼瞧著就要日落西山。 馬車緩緩來到了無悲城的邊界。 素廉突然停下了和燭九陰的車轱轆戰,掀起簾子看了眼外面,然后轉頭對張子堯道:“再往前不遠應當便要出無悲城了。” 張子堯“喔”了聲,轉頭去看燭九陰——后者一把抱過馬車內的靠墊,死死抱?。骸翱词裁纯矗揪亩疾蝗?!” 張子堯像是早就猜到了他會這般厚顏無恥說話不算話,動了動唇正想說什么,這時候他余光突然透過素廉掀起來的簾子看到了外面的—— 張子堯微微一愣,突然發出困惑的聲音。 “怎么了?”燭九陰一臉警備,“你少裝神弄鬼找理由騙本君下馬車,告訴你,外頭就算是天塌下來了本君也不——” “我們來的時候走得不是這條路???”張子堯道,“莫不是另外一條道?” 車內剩余二者聞言,均是一愣,燭九陰嘴巴里罵罵咧咧“原來到哪兒都不知道還非要說要出城了你這蠢牛心思怎么這般歹毒”一邊撅起屁股湊到另一邊窗子掀開簾子去看,定眼一敲這馬車周邊只見黃沙漫漫,哪里又有什么道路可言—— 馬車不像是在遠離位置于沙漠邊緣的無悲城,反而像是在往沙漠更深處駛去…… 燭九陰也是一臉茫然:“這馬車是要去哪?” 張子堯微微蹙眉:“這怕是要問車夫了……” 言罷,正欲站起去開馬車門,又聽見素廉在他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順便問問這是何種高檔馬車,居然在沙地里如履平地,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的顛簸與下陷?!?/br> 素廉話語一出,馬車內頓時陷入死寂。 張子堯撅起屁股的動作僵硬在原地,而此時燭九陰卻更快一步做出反應——他伸出手扣住少年的肩,以和那短腿短手的身子完全不相符合的力道將少年往自己身后一塞,同時伸腿一腳踹開馬車門—— 令他們大吃一驚的是,原本還坐在前頭趕車的車夫連同兩匹高頭大馬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下,就只剩下一個光溜溜的馬車在沙地上,仿佛受到什么無形牽引般迅速向前! “怎么了,怎么了?馬呢?車夫呢?咱們在哪呢?” 張子堯保持著被燭九陰推到的姿勢靠在馬車最里面,良久他發現自己的動作有點傻,正想要爬起來,這個時候他又發現,自己像是被緊緊吸在馬車壁上動彈不得—— 疑惑之間定眼一看,原來馬車車頭已經高高翹起,整個車仿佛就要向后翻到! “啊啊啊啊啊啊??!” 張子堯發出驚恐的大叫,眼睜睜瞧著自己所乘坐馬車居然憑空飛了起來,而且越飛越高——此時,夕陽已經快要落入沙漠邊緣,正是一日晝夜交替之時…… 逢魔時刻已到! 此時此刻,那普通外表的馬車整個突然變了個模樣,褪去樸實的外表,突然變作一輛極其華麗、像是什么貴族乘坐的馬車,而那扇在半空中不斷開開合合的門,居然扭曲著、逐漸地生出了一張極為丑陋的臉! 大大的長鼻子,紅紅的臉,高高凸起的眉骨和粗粗的眉毛,那馬車門關合起來時便是一張完整的臉,當馬車騰飛上天空,它張開嘴發出嘶啞的碎碎念—— “讓一讓,讓一讓!” “要快快,要快快!” “唉喲,唉喲,貴人當道,閑雜人等讓一讓!” 張子堯目瞪口呆,簡直不知應當為自己的馬車飛起來感到震驚,還是為這馬車居然開口說話感到震驚—— 而此時,他們已經完全騰空,飛快地向著某個方向飛去—— 車內,素廉不等人們做出反應,已經率先跳出馬車,張子堯心下一驚正害怕他摔下去摔斷了脖子,此時便見車外白袍小童不單沒有摔下去,反而是化作獸身,張開了嘴一把咬住馬車前端凸出的位置—— 它狠狠向后一拽,馬車猛地一震,既然生生被他拽得停下了那飛快飛走的步伐! “牛牛?!” 張子堯又驚又喜叫了聲,只見那漂浮在半空中的小獸背后突然長出兩只羽翼,它拼命撲打著翅膀,像是努力要將馬車向相反的反向拖拽—— 牙齒咬在木馬車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讓一讓,讓一讓!” “要快快,要快快!” 馬車再次發出那像老頭呻.吟一般的聲音,這般喊叫之后,馬車車身便明顯震動起來,原本還勉強維持在半空中的馬車居然又往原來的軌跡飛出去幾米,連帶著蜚獸也被拖拽著往前帶了帶! 張子堯在車內被晃得七葷八素,又擔心馬車突然掉下去要了自己的狗命,慌不擇路般他一把抓住燭九陰—— “九九!想想辦法!” “你叫我什么?”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 燭九陰原本還想看看素廉好戲再動手,然而此時張子堯一聲“九九”莫名喊得他心滿意足,索性不再使壞心眼,他伸出手,狠狠一拍木梁想要干脆將馬車震碎,然而一道白光亮起,卻只見那木頭發出“哦呵哦呵”的奇怪聲音后,居然紋絲不動—— 這他娘就很尷尬了。 張子堯憤恨地甩開他:“你有個屁用!” “什么?!張子堯,你好好說話!” 燭九陰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沒想到自己功力退步豈止三層,萬分震驚之中又被張子堯嫌棄,頓時怒不可言—— 那馬車又“要快快,要快快”地加快了飛翔的速度,素廉完全阻止不了還被直接甩進了馬車里,張子堯連忙伸手穩穩接住滾進來的小獸,那力道撞得他一個踉蹌向后連帶著他身后的燭九陰也被撞到,二人一獸頓時滾做一團—— “唉喲,干你娘,叫什么牛牛,索性叫豬豬更合適些!” 燭九陰一下子承受一人一獸撞擊差點被撞得肝兒都吐出來。七葷八素之間開口抱怨,同時短手短腿的卻言行不一地將抱著蜚獸的張子堯小心護在懷中—— 此時,馬車已經飛入云起國境內。 馬車從那荒蕪的沙地飛過,飛過熱鬧繁盛卻仿佛被沙土覆蓋的程度,最終飛向成都之中某座金碧輝煌的建筑,于建筑之內一座種滿了格式植物的庭院—— “轟隆”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車門上的大鼻子妖怪咧開嘴:“到了啊,到了啊。” 車內,張子堯被砸了個頭昏眼花,還好身后有燭九陰當人rou墊子否則他懷疑自己怕是屁股都要被顛碎,這會兒感覺到終于落地,他有一種撿回一條狗命的慶幸。 迫不及待手腳并用地爬出馬車,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位于一座庭院之中,庭院里。所有的建筑都是木質的—— 木質的橋梁,木質的水車,木質的建筑,木質的走廊…… “古代時候,駕駛貴族馬車的車夫們常常為了爭搶車位大打出手,有時候因此出了人命,血濺馬車,時間久了,這樣的怨念便生出以馬車作為原型的妖怪,名為:朧車?!?/br> 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走廊之上,端坐著一名身穿白色狩衣、約二三十歲年紀的男人,他微笑著與張子堯對視—— “有貴客光臨小國,有失遠迎,小僧朧真,敢問幾位閣下尊姓大名?” 第65章 月滿之夜,犬神出沒 眼前的人看著不像是壞人。 張子堯正欲回答,這個時候,在他身后突然響起冷漠的聲音—— “因為你報上了名字,所以被提問的人也必須要如實報上自己的名字,世界上哪里有這么失禮的道理?” 張子堯回頭,看著燭九陰短手短腿卻不失儀態地從馬車上跳下來,小屁孩垂著眼,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緒,只見他一個錯步擋在張子堯的跟前,硬生生地橫在張子堯與身著狩衣的男子中間。 此時素廉也恢復人形,從馬車上走下。 “真是兩個漂亮的孩子……今天早上,小僧偶然看見墻角的蜘蛛又結了一張新網,當時便想,這恐怕是要有不得了的貴客上門了……正巧今日為滿月之日,有貴客來飲酒暢談,豈不樂哉?” 朧真帶著笑意的目光在燭九陰臉上轉了一圈,又看向張子堯身后的素廉,此時二者臉上皆是一副警惕戒備的模樣——于是朧真唇邊的笑容更加擴大了些,他笑著嘆息:“哎呀,您的式神保護欲很強。” 這話是跟張子堯說的。 張子堯有些茫然,并不知道對方說的“式神”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很快的反應過來:對方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便已經知道素廉和燭九陰并非普通人。 他也有陰陽眼? 還是這人是個法力高強的和尚道士? 各種奇奇怪怪的職業都猜測了一遍,張子堯心中頓時有些摸不著底,仔細想了想又覺得眼前這人的打扮也不像是八個補天神器繼承家族的任何一支……因此而變得更加沉默,少年深怕說錯話招惹麻煩,索性不急著回答白色狩衣男子的話,而是用目光在他眼下所站著的庭院中掃了一圈—— 突然,他的視線在懸空的走廊下一張白色的人形紙上停了下來…… ——這種紙,張子堯自然是見過。 當初那些莫名奇妙襲擊墨獸的紅色大狼犬被素廉刺傷后,便變成了這種模樣的紙,他當時還因為好奇撿起來過,差點兒吃了大虧……這事兒別說他張子堯記憶好不好能不能忘記,主要它還像一坨新鮮熱乎的牛糞留在張子堯心頭惡心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