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她著什么急?” “我怎么知道她著什么急,就是因為不知道我才想滿足她?!睆堊訄蝓久?,“萬一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呢,你也知道我娘情況特殊,實不相瞞,先前從炎真的客棧出發(fā)之前,我曾經(jīng)在我娘親的脖子上看到一朵含苞待放的薔薇,那真的很奇怪,我娘以前脖子上可沒有——” 扶搖:“咦?” 張子堯:“怎么了?” 扶搖抬起頭看向張子堯:“小傻子,你看走眼了吧?你妖仙奶奶方才看見那明明是一朵半盛開的薔薇,當時心里還惦記這刺青挺好看,咱也想來一個呢?怎么到你那兒就成含苞待放了?哪有人刺個花骨朵在身上的,那多不好看?!?/br> 張子堯愣了下:“有什么區(qū)別,不都是花兒么?” 扶搖翻了個白眼:“算了,老娘同你們這些毫無審美的直男說什么說?!?/br> 燭九陰反應(yīng)很快:“他不是,他好龍陽,他好龍陽的,你別冤枉人家。” 張子堯伸手拍了那畫里的人一巴掌,后者側(cè)過身子敏捷躲開。張子堯想了想,又覺得扶搖說得好像也有道理,興許是那天他太緊張了沒看清楚,而且那時候元氏的頭發(fā)也擋著了……不過那刺青長什么樣才不是重點,他在意的事,她娘脖子上多了以前沒有的東西! 張子堯:“我現(xiàn)在懷疑是不是從無悲城被喚醒的人們不能離開無悲城太遠……” 燭九陰:“故事的原型那個公主都殺穿整個沙漠殺回自己的國家了,還不夠遠?” 張子堯:“……” 是哦。張子堯一拍腦袋,差點忘記這碼事。 那這下好了。 再次毫無頭緒。 面無表情與一臉無辜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的燭九yindao了聲謝,張子堯倒回軟墊子上,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當馬車內(nèi)陷入了再一次的安靜,坐在樹梢上的男人攏袖子端坐了下,最后忍無可忍地跳下樹枝,伸腿提了提樹下趴臥著的小獸,一臉嫌棄:“你到是也說說他,就知道裝死,也不知道站在那邊兒的——喂,醒醒……睡成死牛!” 趴窩著的小獸只管將自己的臉埋進爪爪里,全然不顧身邊那龍上躥下跳。 畫卷內(nèi)雞飛狗跳了一會兒。 這時候不知道是誰在馬車外又吼了一聲,燭九陰這個時候正蹲在蜚獸旁邊,一臉新奇地用自己的手去撥弄蜚獸頭頂上那只小小的角,聽了這聲音他一臉茫然地抬起頭看了看畫卷外面:“又嚷嚷什么呢?這次是天塌了還是地裂了?” 張子堯聞聲也爬起來,掀開馬車的窗簾看了看外頭,然后縮回了腦袋對馬車里眾人說:“不是天塌地裂,是我們到無悲城了。” ——無悲城是坐落于沙漠邊緣的一座城池。 馬車黃沙滾滾之間,遠遠看去,那一座城變得有些縹緲,就像是海市蜃樓……尋常人很難想象,寸草不生的沙漠邊緣會有這樣一座城市,高高的箭塔,土色的城墻,如果至此只能說它是一座宏偉的普通邊域城市的話,那么城墻之上盛開著滿滿的薔薇花則替它擺脫了這一“普通”的稱號—— 整座城仿佛鋪天蓋地都是粉色的,極其少女夢幻。 薔薇藤蔓枝枝蔓蔓爬滿城墻,花開千萬朵,粉色的花幾乎要將綠色的枝蔓掩蓋,在城墻之上,還掛著很多巨大的彩色編織地毯,大約是歲月風沙的關(guān)系,有些地毯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然而這些地地毯卻還是給予這座增添了一抹邊域城市應(yīng)有的異域色彩……當微風吹來,薔薇花一簇簇在風中搖曳,開滿了的花便散落下花瓣在城池的四周—— 堪稱美輪美奐。 以前只是在故事里想象過它的模樣,但是百聞不如一見,張子堯乍眼一看時,幾乎有些要挪不開自己的眼,只管盯著那些盛開的極其茂盛的薔薇,心中震驚難以形容……當馬車還在滾滾前進,張子堯趴在馬車的窗戶邊緣往下看,能看見滾滾的車輪之下有很多倍碾碎的花瓣,越靠近城門,便隱隱約約能聞到淡淡的薔薇花香。 突然,在畫卷里的小牛打了個噴嚏,甩了甩腦袋。 蹲在他身邊玩弄他獸角的燭九陰先是猛地舉高自己的手像是怕被唾液噴到,愣了下后轉(zhuǎn)過頭,一臉不知道是幸災(zāi)樂禍還是什么地對張子堯道:“哎呀,快看,這只蠢?;ǚ圻^敏!哈哈!” 張子堯:“……” 娘的,智障。 …… 當馬車終于在城墻邊停下。 張子堯眼巴巴地看著一名侍衛(wèi)跳下馬,敲響了那座城門。 良久,城門緩緩從里面被開啟,一名老僧侶出現(xiàn)在敞開的門后,白發(fā)蒼蒼……趴在車窗欞上的張子堯的心跳加快了些,他微微瞪大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名老者,仿佛在期待著什么—— 終于,老者開口道:“歡迎來到無悲城,這里的人有的享受輪回之樂,安然度過幸福一生;有的人跳出了輪回之苦,不用再經(jīng)歷生老病死……無論此時此刻你想要的是什么,也許邁入這座城門,你就會得到自己想到的東西,你,做好準備了嗎?” 張子堯:“……” 就是這個了! 張子堯長吁出一口氣,心中滿足得要命,有一種床頭故事里的神話此時此刻在眼前終于化作現(xiàn)實的“夢想成真”幸福感……完完全全將炎真的警告拋在了腦袋后面,此時他對于這座城市的興奮已經(jīng)壓過了之前的擔憂,當前面樓痕掀開了車簾,用煞風景的聲音催促快快進城時,張子堯甚至還在心中小小埋怨了下他太煞風景。 軍營就在城的另外一頭,于是馬車進城后,直接橫穿了最繁華的街道。 在街邊,張子堯看見了比京城最熱鬧的那條街道只多不少的小攤販,只是他們販賣的東西不再是尋常的胭脂水粉或者那些隨處可見的小玩意—— 街道兩旁有賣薔薇蜂蜜制成的特色小吃的,小吃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嗡嗡叫的蜜蜂,那些攤主也不驅(qū)趕,任由它們在上面爬來爬去,當有人來購買的時候才會揮一揮桿子將它們趕走;有賣五顏六色香料的,幾名婦人正圍繞在那些香料旁,其中一人用手撈起一些粉色的湊到鼻子旁聞了聞;還有賣各種裝飾品的,那些裝飾品無論是手鐲還是項鏈又或者是耳環(huán),大多數(shù)都雕刻著一枚像是小小銅鏡的紋樣;…… 這銅鏡大概是這座城的代表物,因為街道兩旁尋常人家的住宅門前,大多數(shù)也都掛著這一面鏡子,銅鏡掛在古樸的大門上,倒是也別有一番風情……張子堯正看得入神,忽然便看見在某個巷子的門口站著一個小姑娘,她大約是七八歲的年級,赤著腳,腳上有一竄紅繩穿起來的鈴鐺,她的目光從始至終地盯著緩緩前進地馬車移動—— 當張子堯看見她時,她停頓了下似乎有所預感,轉(zhuǎn)過頭直接與馬車上的少年對視上,一雙眼中興奮且亮晶晶的,她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伸出手對著張子堯揮揮手,然后用無聲的口型說:歡迎你來到無悲城。 這誰? 熱情過度。 張子堯莫名其妙,卻也不能失了禮貌大方,只得有些尷尬地同她笑了笑,好在這個時候馬行車已經(jīng)駛遠了……到了城另外一邊時,繁華的街道便逐漸被拋在了身后,張子堯向前看去,發(fā)現(xiàn)街道兩旁的住宅也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木頭搭架的高高瞭望臺與防御塔——除了這座城,再往外走幾里,便是大滄與另外一個名喚“云起”的國家交匯的邊境處了,云起國地處沙漠中央,因常年缺少雨水所以相當貧瘠—— 而不遠處地大物博的天滄對于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塊近在眼前卻遲遲啃不下來的肥rou。 基于強烈希望侵.犯鄰國的基本國策,急于擺脫困境的云起國整個國家崇尚武力,男兒人人從軍,自幼學武,隨便拉出來一個便是以一當十的狠角色,就指望著有朝一日,兵士壯大到能夠一舉攻破天滄國距離他們最近的第一道防線—— 也就是無悲城。 奈何偏偏無悲城有傳說中不老不死不生不滅的“無悲軍”存在,無論他們嘗試多少次,無悲城便久攻不下。 而此時,張子堯即將見到那只神秘的大軍。 這個時候,車內(nèi)畫卷里,從進城開始噴嚏不斷的牛牛終于稍稍消停了下來,張子堯看外頭的風景也看得累了,索性縮回了腦袋,看著畫卷里的小獸,這時候小獸正抬著爪子一臉煩躁地撥弄自己微微泛紅的鼻尖,眼角眼眶也是泛著粉色,甚至隱約有晶瑩淚水的模樣…… “牛牛,你真的花粉過敏么?”張子堯擔憂地問,“那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好歹是神獸,”燭九陰躺在樹梢上,一臉樂觀,“打幾個噴嚏而已,死不了牛的……大不了這些天就老老實實地待在畫卷里別出去了,小蠢貨你時常給畫卷彈彈灰別讓花粉沾染上去便是?!?/br> 燭九陰話音剛落,畫卷上就閃過一道白光,身著白袍的少年出現(xiàn)在張子堯身邊,猶豫了下,面無表情地挨著他坐下,然后打了個噴嚏。 “……” 素廉微微蹙眉,抬起手揉了揉鼻子,張子堯趕緊掏出個手帕遞給他,素廉小聲嘟囔了聲“沒鼻涕”,但還是伸手接過了那帕子,捏在手里不肯放。 燭九陰停頓了下,露出個奇怪的表情:“你這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寧愿一直打噴嚏也不愿意一直和你一同關(guān)在畫卷里?!睆堊訄蚱擦藸T九陰一眼,“你說你多遭人嫌?!?/br> 扶搖笑得花枝亂顫。 素廉轉(zhuǎn)過頭,用贊同的眼光看著張子堯緩緩點點頭,然后又擰開腦袋打了個噴嚏。 這個時候,馬車在外面停下,素廉停頓了臉上露出絲毫不掩飾的不情愿……片刻后,還是在人腳步聲接近時乖乖回到了畫卷之中,只是小獸回到畫卷里后,腦袋上才長出個尖尖的小角上寶貝似的多頂了塊白色的手帕,它閉著眼,安靜地在畫卷里的陽光之下趴窩下來。 馬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樓痕探了個腦袋進來:“到地方了,在馬車里顛吧了一天總算能稍微舒展禁錮,子堯快下來,本王帶你去瞧瞧我大滄的無悲軍——咦?” 張子堯有些緊張:“怎么了?” “你那畫兒里好像多了只牛?!睒呛厶鹗种噶酥缸约旱哪X袋頂上,“一只眼,獨角,角上還頂了塊帕子,真有趣?!?/br> 張子堯回過頭,看了眼趴在亂石中一動不動宛如一張真畫的牛牛,頓時反應(yīng)過來每次那賴皮龍都躲起來應(yīng)該是因為他多動癥根本不能假裝自己是一幅畫……張子堯眼角含笑,將那畫卷從馬車壁上摘下來,細細卷好掛在腰間用輕描淡寫的聲音道:“這小牛是子堯在路上閑著無聊的時候往上瞎涂鴉的?!?/br> 樓痕“哦”了一聲,瞥了眼張子堯不甚在意道:“挺可愛。” 也不知道是說的那畫兒還是說的什么東西,話語中,樓痕伸手將張子堯從馬車上親自扶下來。 張子堯跳下馬車站穩(wěn),看了看四周,便是尋常軍營的模樣,不遠處有很多軍營帳篷,里面有士兵進進出出,有的迎上來替瑞王一行人卸貨提物安頓,有的就坐在帳前擦拭兵器,有的靠在馬廄旁給里頭的馬喂糧草,還有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高聲談笑…… 他們時不時看向樓痕的馬車隊這邊,似乎每個人都心情不錯的模樣。 當侍衛(wèi)從馬車上將那個裝滿了給予士兵的家書卸下來時,整個軍營里更是有了一絲絲的sao動,就像是他們期待這一封家書已經(jīng)期待了很久很久,大多數(shù)的士兵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兒,轉(zhuǎn)頭看向這邊——瑞王爺沖著他們揮揮手:“這回可不比以往,圣上聽聞眾位將士因聽聞京城震災(zāi),心中十分擔憂,亦寢食難安,苦思良計如何讓眾將士安心——最終想到請來江南張家后人,繪鎮(zhèn)災(zāi)圖一幅,納眾所牽掛之人進入畫卷當中,畫卷中人栩栩如生,一言一行皆被繪錄,望大家看后稍可安心,駐守邊域,護我大滄百年盛世!” 樓痕語落,眾人發(fā)出雷般歡呼。 張子堯:“?” 這是干嘛呢? 張子堯隱約覺得哪里有些違和。 這時候,其中兩名士兵甚至一路小跑過來,對樓痕恭敬行禮,其中一個笑得露出大白牙:“屬下張三,見過王爺。” “屬下李四,見過王爺?!绷硗庖幻勘馗鷺呛蹎柡?,然后伸長了脖子,一雙眼放光似的盯著身后那被搬下來放好的箱子,“王爺,那可是屬下們的家書?” 樓痕看了一眼李四,而后笑道:“正是?!?/br> 那李四像個孩子似的歡呼了一聲,搓了搓手仿佛迫不及待的模樣,旁邊的張三瞧見了也是笑嘻嘻地用肩膀懟了他一下:“注意一下,王爺還在這呢,瞧你一副猴急的模樣,難看不難看?” “你懂什么,這都快中秋過去多久了,我時間快到了啊?!崩钏娜氯拢斑€有,年前我娘子給我來信,說娃兒中秋節(jié)的時候便該生下來了,這會兒正巧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反正男孩女孩都好,我娘子應(yīng)該都分別準備了一份妥當?shù)耐尥抻玫臇|西……” 張三似乎也被李四這猴急急西氣沖天的模樣感染,笑著調(diào)侃他,臉上也是笑吟吟的模樣……這時候那放著家書的箱子落在地上,眾士兵圍了上去,卻還算是有規(guī)矩地沒有搶著動手去開箱子,只是一個個都是和方才李四一樣伸長了脖子—— “你還有多久?” “我還早呢,至少還有三個月,要不是因為太擔心之前的震災(zāi)有沒有影響到家里,我這至少還有四個月?!?/br> “我也是,咱們好像是一批的?” “你比我晚一年,嘿嘿?!?/br> “我還有一個多月,不像是李四,他就還一周不到了,昨兒個聽說前面橋斷了,馬車過不來,差點沒把他給急死,還好鏡女巫告訴他后來有人畫了個墨橋——” 張子堯稍稍踮起腳湊近樓痕:“這是無悲軍?” “正是。” “和尋常的士兵好像沒啥區(qū)別,”張子堯小聲道,“他們說的‘還有多久’是什么意思?” 瑞王背手,笑著買了個關(guān)子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br> 張子堯好奇地看,只是覺得這些士兵除卻對于家書這玩意就意想不到的熱情和過分的激動之外,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似乎和普通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區(qū)別,完全看不出他們曾經(jīng)是——呃——曾經(jīng)是死過一回又被人從陰曹地府撈回來的特殊存在。 扶搖那蛇妖更是過分地稱呼他們是“活死人”,方才一進城就嚷嚷著“尸臭熏天”……明明滿鼻都是薔薇香,也忒不禮貌。 這會兒扶搖被張子堯打發(fā)著去照顧元氏了,張子堯看了無悲軍,覺得沒什么稀奇,正心下失望想要離開去問候元氏,然而還沒等他走開,遠處從京城里來的瑞王府的侍衛(wèi)正彎腰要打開那裝著家書的箱子,突然在他們遠處的瞭望臺上,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號角聲! “——有云起兵來襲!有云起兵來襲!” 張子堯往外走的步子一頓,滿臉震驚地轉(zhuǎn)過頭—— “喲,咋這時候來了捏?人多嗎?俺咋沒聽見啥馬蹄聲捏?” “去你娘的,那馬蹄聲踩在沙子上還嘚兒嘚兒響么,腦子有泡!” “只是一小波吧?怕是又來探風聲的,老惦記著咱們化沙,偏偏不如他的愿,揍他奶奶的!” “這次輪到哪波人去了?趕緊的別磨蹭,兄弟們等著你們回來開家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