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暉已經(jīng)不在身旁。

    于紹然點點頭，不掩欣賞之意，“我聽說了破案經(jīng)過，果然沒看錯你——這個首席給你，我是放心的。”

    解語欲言又止。

    她想起來，今天出席晚宴的初衷，本是要跟他提辭職的事。

    沒有料到的是，邵暉說，他愿意離開，讓她留下來。

    對著導師贊賞的目光，解語原本想的事，竟然說不出口。

    于紹然心情不錯，“市局的老大跟我聊了，認為中心的運作模式很好，上面也決定增加撥款，你看看實驗室還缺什么設備，列個清單出來。”

    解語更是無詞。

    說話間，晚宴準備開席了。

    作為破案功臣，解語和邵暉等人被請到上座。

    他們的位子還是挨著的。

    邵暉先到，見了她，幫她拉開椅子。

    剛才兩人的私聊，不便在眾人面前表現(xiàn)，解語只得跟他道謝入座。

    他們這桌有個警局的老鳥，看樣子跟邵暉認識，忙不迭打趣，“喲，邵暉，你這趟臥底收獲可真不小，認識了這么漂亮的方醫(yī)生，居然想私藏，不夠意思哈——”

    邵暉笑道，“別亂說，人家可看不上我。”

    于是一桌子人開始吹解語，名校畢業(yè)，劍橋留學，人漂亮，業(yè)務又強。

    老鳥聽的一陣感嘆，“怪不得好幾個小伙子跟我說想調(diào)去鑒定中心……不過如果邵暉你都沒戲，他們就更沒戲了。”

    同桌有個高層夫人笑瞇瞇的開口，“小邵也別謙虛，你回來之后，不少姑娘聽說你單身，都跟我打聽呢——你倒是說說，有什么擇偶條件？喜歡瘦點的、還是豐滿點的？喜歡長頭發(fā)、還是短頭發(fā)？我倒想肥水不流外人田，老李家有個世侄女在總部實習，跟你同系統(tǒng)，小姑娘年輕漂亮，多少師兄想追追不上，她還偏偏就看上你了——要是有意思，我?guī)湍銈儼才乓娒妫俊?/br>
    一群人起哄，剛才那個老鳥說，“真有艷福，一回來就有妹子倒追。”

    邵暉笑笑不說話。

    “你這臥底當?shù)臑t灑，局里多少妹子望眼欲穿呢，”老鳥又問解語，“方醫(yī)生，暉哥在你們學校表現(xiàn)如何？有沒有欠下幾筆風流債？”

    解語無詞。

    “你不要嚇到人家醫(yī)生，”邵暉卻說，“也不要以為說我壞話，就能趁機套近乎。”

    一頓飯嘻嘻哈哈的吃完，解語卻沒咂摸出什么味道。

    晚宴之后飯桌撤走，似乎演變成相親大會，邵暉被帶著女兒侄女的長者們圍住，看來高層夫人所言非虛。

    那些女孩子都很年輕，望向他的臉掩不住崇拜與迷戀。

    解語跟導師和幾個高層見了面，聊了聊中心將來的發(fā)展計劃，解語已然成為藍圖重要一份子，騎虎難下，只得把辭職的事咽回肚子里。

    第二天去中心，解語原本擔心自己有些出爾反爾，但細想一下，知道自己曾經(jīng)動過這念頭的只有邵暉一個。

    顯然她的秘密在他那里是安全的。

    邵暉也確實如他所言，并沒有出現(xiàn)。

    ☆、第63章

    案子終結(jié)，該交的材料也交了，跟前幾天為了破案焦頭爛額、馬不停蹄相比，眾人一下子閑下來，竟都不太適應。

    好在人們總能找到打發(fā)時間的武器，比如聊八卦。

    昨天的晚宴就成了焦點話題——

    “邵警官穿西裝的樣子可帥！”

    “想不到能偽裝學生這么久，居然沒被看穿，人才啊。”

    “一定是眾多丈母娘心中的乘龍快婿吧。”

    “那當然，昨天我從旁邊經(jīng)過聽了一耳朵，那些相親妹子的爸媽不是這長就是那總的。”

    “這有什么奇怪，邵警官他本人也是世家出身啊。”

    “嗯，好像還是京城背景……特意放在江城鍛煉呢，正好方便臥底，沒熟人拆穿嘛，這下滿級，也該載譽而歸了。”

    “啊，于是只是路過么？已經(jīng)習慣他來指揮了，有點舍不得呢。那以后誰來中心負責、當警局那邊的聯(lián)絡人？”

    “布吉島——”

    眾人一陣感慨。

    不過他們還是找到了安慰。

    “別光說邵警官——方醫(yī)生也沒給我們實驗室丟臉啊。”

    “嗯嗯，方醫(yī)生美呆了，我看不比那幾個警花差。一堆人找我打聽她有主了沒。”

    “顏值這么高，居然跟我們在同一棟大樓搞科學研究，還是法醫(yī)，想想都不真實——”

    眾人聊的正是興起，看到出現(xiàn)在門口的人，“方醫(yī)生~~”

    解語看著大家開茶話會似的輕松，嘆了口氣，“雖然沒有案子，也要為將來可能有的案子做準備啊……基本流程熟悉了嗎？新到的儀器都會用嗎？”

    伊文舉手，“方醫(yī)生，我把那個痕量分析儀的說明書翻譯出來了，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解語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打印文檔，“嗯，是有個問題。”

    “什么問題？”伊文頓時緊張起來。

    “——太長不看。”

    伊文：“……”

    “能不能來個簡化版本？最好是第一步做什么、第二步做什么這種，就算對原理不夠清楚的同事，看了也能上手，以備不時之需？”

    伊文松了一口氣，“好的，我這就去。”

    物證a排隊發(fā)言，“第一個案子處理的時候，物證多且雜，東借一下西借一下，全憑自覺，我看有必要把分類歸檔的原則再細化一下。”

    物證b補充，“嗯，然后借出歸還必須嚴格記錄，最好電子化，重要物證設立等級權(quán)限，以免亂中出錯，丟失重要信息。”

    有人贊同，“對，如果不是邵警官心細，那個維生素瓶子就要淹沒在一堆無用證據(jù)里面當垃圾處理了，想想也是后怕。”

    解語低頭做記錄。

    不，她才沒有思維發(fā)散。

    各個崗位的人都總結(jié)了這次案子的經(jīng)驗得失，不用指揮，也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

    解語松了一口氣，導師執(zhí)意讓她出任首席，但她偏重技術(shù)，并不會管人，還好中心招募的同事大多數(shù)會得自我管理，倒是省卻不少麻煩。

    見大家都有事做，不再閑磕牙，解語也回到自己辦公室。

    經(jīng)過總值班室的時候，她腳步一頓。

    因為是臨時安排，桌上并無太多文具，而辦公室內(nèi)側(cè)的套間休息室，床上的被褥擺放，似乎還是她那天早上離開的樣子。

    ——不知道以后誰來呢？

    不期然想到也許此刻已經(jīng)遠在天涯的人，解語掐了一下手心，快步離開。

    有人跟在她身后，進了辦公室。

    解語看到曾旭，不禁一愣，“曾醫(yī)生，有什么事嗎？”

    “那個……我有話想跟你說，方醫(yī)生，”曾旭的態(tài)度竟然有些瑟縮，“在這個案子里面，我犯了不少錯，但好在方醫(yī)生你明察秋毫，力挽狂瀾……”

    解語很不習慣，“沒這么夸張——”

    曾旭卻堅持道，“我特佩服你，真的，就像一塊皮膚，我只看到了表皮層，而你看到了真皮層、甚至皮下組織。”

    解語心想，不，看到皮下組織的不是我。

    “……要不是方醫(yī)生你，這個案子會往罪犯希望的方向發(fā)展，以意外或自殺結(jié)案，她就能繼續(xù)逍遙法外。”

    看著曾旭的樣子，解語沉默一會說，“只是這次幸運。也有罪犯瞞天過海、法醫(yī)徒呼荷荷的時候。”

    “但我還是很自責，差點誤了大事。”

    “都過去了，別想太多，你也有你的優(yōu)點，”解語客觀的評價，“快速到達現(xiàn)場，對于死者嘔吐物臟污并不嫌棄，還幫忙搬運……體腔內(nèi)部的檢查我看過了，也沒有太大問題。”

    “我知道方醫(yī)生是在安慰我，”曾旭有些不好意思，“也知道我的能力夠不上鑒定中心的門檻，上個案子能參與是因為中心缺人手、臨時抓壯丁；這案子結(jié)束，我本該回轄區(qū)，但我希望留在中心，如果暫時達不到標準，我能不能先當方醫(yī)生的助理、跟你學習？”

    解語一愣，“助理？這不太合適吧，畢竟你工作多年——”

    曾旭參加工作的時候，只怕她還在讀書呢。

    “我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評價一個法醫(yī)，不是看他工作多久，出過多少次現(xiàn)場，見過多少條尸，”曾旭有些大徹大悟，“光是這個案子，我體會到的東西，比過去很多年都多——所以，我很希望能夠跟方醫(yī)生你學習，繼續(xù)進步。”

    見他這樣，解語也不好斷然拒絕，“人事方面不是我完全負責——你們轄區(qū)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吧？你說來就來，這樣好嗎？”

    曾旭忙說，“沒關(guān)系，人事那邊我去申請，主要是方醫(yī)生你能點頭，我找人簽字就會順利很多。”

    “我不知道這樣是否合適，”解語說，“畢竟你資歷——”

    “別管那些，方醫(yī)生你就當順手帶個學生唄。”曾旭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迅速出去給轄區(qū)打電話。

    只是那句“帶學生”，卻讓解語恍惚良久。

    她曾經(jīng)也順手帶過一個特別的學生。

    ——這么快就曾經(jīng)了。

    等到解語反應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出神了好一會兒。

    她驟然驚覺，真是嚴以待人，寬以律己了。

    想到導師的提議，她靜下心來，打算把中心法醫(yī)病理解剖室的細節(jié)再過一遍，雖然這里比基礎教研室高大上了許多，但仍有不少改進空間，比如通風系統(tǒng)，視頻設備，重要資料保管庫……

    她干脆去了解剖室，一一查對。

    和平時期把刀磨亮，到了戰(zhàn)場才能更好的殺敵。

    一番清點下來，已經(jīng)到了中午，解語饑腸轆轆的結(jié)束工作，準備去樓下吃飯。

    想不到樓下好幾個人在等她。

    曾旭：“轄區(qū)那邊聽說方醫(yī)生肯給機會，相當樂見其成，接下來走手續(xù)就行了——我能不能請你吃頓中飯聊表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