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婧神色自然。

    陳正側首看楊婧一眼，滿目溫柔。

    村長面無表情地問：“韓淑琴，孫大紅，你告訴我楊婧哪里胡說八道了？”

    韓淑琴、孫大紅一愣，一時腦子轉不過來圈。

    “說得出來嗎？”村長問。

    “是草！”孫大紅突然想到：“地里長了草了，我們割了草給羊吃，她算羊rou錢，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搶錢！”

    “對！她就是搶錢！”韓淑琴附和。

    楊婧聽言不說話。

    陳正也沒有辯駁。

    村長翻看著三張紙，說：“那你在院子里曬玉米粒，叮叮沒來得及趕雞和鴨子，導致雞鴨吃了一把玉米粒，你讓叮叮賠錢，這是什么道理？”

    “那是叮叮活兒沒干好。”

    “羊rou還是羊吃了地里的草長出來的rou呢！”村長提高了聲音。

    韓淑琴、孫大紅嚇的渾身一顫。

    村長拿著三張紙，指著韓淑琴、孫大紅說：“韓淑琴，孫大紅，我真的從來沒有見過你們這種人！這上面寫的什么？我念給你們自己聽聽，這像話嗎？什么‘當當吃村長愛人家五顆花生兩顆糖，算五分錢’，吃我愛人的花生，你們收什么錢？還有這個‘別人家的羊都肥了，我們家的羊瘦了五斤，是叮叮當當沒放好羊，算兩塊五毛錢’，你們怎么不去搶國庫？”

    韓淑琴、孫大紅被堵的啞口無言。

    村長氣的不知道說什么好，當初他愛人說當當那小娃娃長得可愛，每天跟著哥哥，拿著小掃帚掃樹林子里的樹葉，抱著成堆的樹葉往竹筐里放，然后跟著哥哥抬著竹筐回楊家準備燒地鍋，非常懂事可愛，他愛人喜歡的不行，就專門給叮叮當當幾顆花生和兩顆糖，幫兩個孩子掃了一次樹葉，沒想到倒成了韓淑琴、孫大紅向楊婧索要錢財的一個機會了。

    韓淑琴、孫大紅想松口，又舍不得三百六十七塊八毛四分錢，不過，她們仍舊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對，楊婧是胡說八道。

    “村長。”這時楊婧開口了。

    韓淑琴、孫大紅眼中冒火地瞪著楊婧。

    “咋？”村長問。

    楊婧瞥一眼韓淑琴、孫大紅，說：“這三張紙上面寫的，我都認了。”

    村長一愣：“這寫的……”

    “村長你聽聽，你聽聽，楊婧她自己都認了！她自己都認了！”韓淑琴、孫大紅齊聲，急不可待地表態，恨不得馬上讓楊婧掏錢。

    楊婧笑著說：“我覺得我媽和我嫂子寫的挺對的，三百六十七塊八毛四分錢。”

    村長來不及說話，韓淑琴、孫大紅又開口了：“對，就是這么多錢。”

    楊婧隨即看著兩人笑說：“另外，我覺得我寫的也挺對的，一千零四十塊錢。”

    韓淑琴、孫大紅臉色頓時僵了，因為她們感受到了楊婧挖了一個坑，要埋了她們。

    楊婧伸手將算盤拿在手上，纖細修長的手指撥弄著圓潤的算盤珠子，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像是敲打韓淑琴和孫大紅的心臟似的，兩個緊張額頭冒汗。

    楊婧輕松地念著：“一千零四十塊錢減去三百六十七塊八毛四分錢……唔，一下一，一上四去五，一退一還九，二下二，二上三去五，二退一還八……等于六百七十二，口算小數點后為零點一六，也就是說……”楊婧抬頭看向韓淑琴、孫大紅嘻笑著說：“媽，嫂子，你們要另外找給我六百七十二塊一毛六分錢。”

    “你、你……”韓淑琴、孫大紅說不上來話，兩人腦子一轉，韓淑琴轉而耍賴，一把沖上去，把村長手中的三張紙搶過來，塞到懷里說：“不算數，我這個不算數了！”

    陳正抬眸看村長。

    村長頭疼不已，真是煩死韓淑琴和孫大紅這兩個人了。

    韓淑琴、孫大紅兩人自以為拿回單子就沒事兒了。然而并不是這么回事。

    楊婧笑著說：“那好吧，我把羊吃我地里面的草給劃掉，媽、嫂子你們還欠我八百塊錢。”

    “憑什么？”韓淑琴問。

    “憑你對我土地使用和占有。”楊婧說。

    “你在楊家不要吃了？不要喝了？這些難道不是錢嗎？”韓淑琴現在已經怒火沖胸腔，完全管不上這是村長的家，甚至忘了村長就在跟前，拔高聲音懟楊婧。

    楊婧斯斯文文地說：“那不如我們再算一遍賬好了？把雞鴨再算上？”

    韓淑琴一下被噎住，老臉漲紅。

    孫大紅有氣也發不得。

    楊婧突然目光一冷，對著二人說：“以前我念著你們是我家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們，你們不知悔改，變本加厲，今天去西七里的時候，還要打叮叮當當是不是？”

    韓淑琴、孫大紅一愣，沒想到楊婧突然變臉，一下子呆住，或者說被楊婧的氣勢震住。

    “媽，嫂子，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八百塊錢你們要給，我的一畝地，我也要收回！”楊婧聲色俱厲地說：“今天村長在這兒，我和你們說清楚，我楊婧和你韓淑琴、孫大紅是兩家人，不要動不動就往我身上貼，我看著膈應。告訴你們，我對你們好是我高興是我樂意是我念情分，我對你們不好誰也沒有權利指責我做的不對，誰也不能強摁著我的頭讓我對你們好，媽，別忘了，你并不是我親媽！”楊婧目光一轉，冷冷地刺向韓淑琴。

    韓淑琴頓時打了個寒顫。

    楊婧話音一落，村長家中死靜一片。

    孫大紅傻住。

    村長在心里暗暗拍手叫好，他之前聽他愛人說，韓淑琴、孫大紅對楊婧不好，楊婧帶著兩孩子一直忍著，他們有心想幫忙，但那是楊家的事兒，楊婧自己不使勁兒，別人干著急也不行啊。

    沒想到，沒想到楊婧現在這么硬氣，整個人光采照人不說，頭腦清晰說話句句在理，完全讓人反駁不了，連他這個村長都自愧不如。

    陳正在一旁微笑著看著，看著明艷的楊婧，移不開眼。

    “村長，把土地收回要不要辦什么手續？”楊婧打破死靜問。

    韓淑琴、孫大紅一驚。

    “不用什么手續，雙方商量一下就行了。”村長說。

    “那我如果把土地讓給別人種呢？”楊婧又問。

    “也是雙方口頭商量，有個第三人做證就行了。”村長回答。

    “好，那我就把地給東邊老王家種。”楊婧說。

    老王家？

    老王是山灣村出了名賴皮，長得五大三粗脾氣又壞，不高興就耍賴皮，除了村委會的人，誰都拿他沒辦法，大家都私下里稱呼他為“賴皮狗”，把楊婧的地兒給他種，韓淑琴、孫大紅想鬧也不敢鬧的。

    韓淑琴、孫大紅慌起來了，連忙說：“不行，那地里我都播了麥種，那地是我種的啊！”

    “麥種從八百塊錢里面扣。”楊婧直接說。

    “不行，不行！”韓淑琴喊。

    楊婧轉頭問：“怎么不行？我的地兒我還要你做主嗎？”

    韓淑琴臉色白如紙。

    楊婧看向村長說：“村長，麻煩你給我們做個中間人，搭個線，我想找老王一躺，把地兒交給他種。”

    “行，我現在和你一起去。”村長當即就跟著楊婧、陳公安一起出了門。

    韓淑琴、孫大紅慌慌忙忙地跟上，剛一出村長的大院子，發現大院子外圍了一圈的人，對著韓淑琴和孫大紅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

    “剛才你聽到了嗎？她想訛楊婧的錢呢。”

    “叮叮當當吃別人的東西，她還要錢。”

    “想錢想瘋了吧。”

    “對小孩子都這樣，太不厚道了。”

    “楊婧的地兒她也種著，年年都有收成，她也不給楊婧錢啊。”

    “你們忘了，她是后媽，不是親媽。楊婧那嫂子是韓淑琴的親侄女，不然孫大紅長得那樣，怎么會嫁給長得那么好的楊東呢？”

    “原來是這樣啊。”

    “說起來也是以前韓淑琴逼的，楊東也是為了讓他meimei楊婧繼續上學，讓楊婧過得好，才娶了孫大紅的，楊東真是疼楊婧的。誰想到后來孫大紅這么過分。”

    “……”

    村長旁邊的鄰居說話聲音雖然小，但是都落入了韓淑琴和孫大紅的耳中，韓淑琴、孫大紅漲的臉通紅，眼看著楊婧、陳正和村長跑遠了，兩個人趕緊去追，結果太過慌忙，韓淑琴被腳下樹枝一絆，“砰”的一聲摔在地上，惹得圍觀人群捂嘴偷笑。

    “媽，媽，你沒事吧。”孫大紅趕緊去扶。

    韓淑琴倏地爬起來，再去追時，楊婧、陳正、村長以及老王已經從老王家出來，老王喜滋滋的。

    韓淑琴、孫大紅心里涼半截，把地給老王種，她們哪還敢說話！

    這還不算，楊婧拿著戶口本跟村長說，自己的戶口本上的門牌號，就是楊家的門牌號，那哪間房子是她的呢？

    村長讓人去村委會找來村支書，引來半個村子的人來圍觀，說是按照人頭和戶口本上的名字給楊家分家。

    楊東、韓淑琴、孫大紅占一個戶口本，算一家。

    楊婧、楊叮叮、楊當當占一個戶口本，算一家。

    雙方都是占戶口的三個人，那么一個大院平均分成兩份，一人一分，也就是楊家的小院子，楊家的瓦房，楊家的廚房等等，有一半是楊婧和叮叮當當的。

    “憑什么？”孫大紅問。

    “憑楊婧的戶口就在山灣村。”村支書說：“這是不能改變的，這是國家承認的，要怪就怪你們當時不應該把楊婧的戶口放在這兒。”

    孫大紅暗罵楊東，都是楊東搞的戶口，孫大紅不甘心地說：“可是那兩個崽子才屁點兒大，憑什么能和我們平分？”

    村支書說：“同志，請注意你的用詞，請糾正你的思想，孩子是祖國的花朵是祖國的未來，作為長輩，我們除了呵護之外，更應該給他們更好的成長環境教育環境，他們代表的是祖國的未來。”

    “可是……”孫大紅“可是”不出來，楊婧不出手她還能撒潑，楊婧一出手就是連環招發過來，她根本招架不住，甚至連想都沒想明白，稀里糊涂的就和韓淑琴挨了那么多罵，挨罵不說，現在彩禮錢養育錢啥錢都沒有要到，還丟了一畝地和半個院子，這可怎么活啊！

    孫大紅還沒反過神來，韓淑琴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拍地地哭嚎：“沒法活兒了，這是沒法活兒了啊！地也沒有了，房子也沒了，這要怎么活啊！老天爺啊！”

    韓淑琴這一大哭，令楊家院子的人嚇了一跳。

    陳正轉頭看向楊婧。

    楊婧湊到陳正耳邊小聲說：“沒事兒的，村支書是上頭的人，不會容許她這么鬧的。”

    陳正聽后嘴角彎了彎。

    果然，楊婧的話才剛落音，村支書面色嚴肅，怒喝響起：“韓淑琴！你再撒潑，無視紀律，村委會將對你的行為進行嚴肅處理！”

    不要說是韓淑琴了，其他村民都嚇了一跳，大氣不敢喘一聲。村支書可不是村長那么好說話，村長是村里人有人情味，村支書是上頭派來的，完全按制度辦事，在村民的眼中村支書可是很權威的存在，而且還可以監管村長呢。

    韓淑琴嚇得頓時止聲，呆呆地望著村支書，不敢說話。

    “韓淑琴，站起來！”村支書喝道。

    韓淑琴一愣，一個骨碌爬起來，站的筆直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