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節(jié)
她隱約記得當初風思遠跟她說起過他的母妃在他小時候就去世了,難得康樂王還算是個長情的,沒再續(xù)弦,府里只有兩位侍妾。 因著府里主持中饋的大權一直在小姑姑風羽萱的手中,所以席間還算風平浪靜,兩位侍妾也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 開席沒一會功夫,風思遠便坐不住了。 他原本想與風暮寒說話,可是風暮寒一直在跟他父親低聲交談,他干等了快一個時辰也沒見他們說完話,只得抽空端了酒杯跑到杜薇身邊來。 “薇兒jiejie,思遠敬你一杯。”風思遠寬袖一擺,對杜薇做了個請的手勢。 杜薇見他一派公子哥的模樣,不禁抿嘴微微一笑,“風公子有請怎敢不從,怎耐我不善飲酒,不如就以清茶代替如何?” 風思遠臉上掠過一絲失落,不過很快他重又露出笑容,“薇兒jiejie請自便,思遠當飲滿此杯,以謝當初jiejie相救之恩。” 杜薇剛端起茶盞,便聽見身旁傳來一個嚴厲的女聲:“思遠,你尚未加冠怎可與世子妃敬酒?還不快些退下。” 風思遠端著酒杯的手不由得一僵,唇邊露出道苦笑。 杜薇轉頭望去,但見風羽萱身著寶藍對襟錦襖,頭上梳著婦人發(fā)髻,一臉嚴厲之色正往這邊而來。 ☆、第605章 狐貍姐弟串通一氣 風雨萱當眾訓斥風思遠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杜薇雖然才來了一日,卻也從下人那里打聽到這位小姑姑因著是康樂王憐惜的幼妹,不但主持中饋——而且還負責教導他的子女。 若是換成昨日,她定然還會在這里裝乖順,懶得招惹對方,可是今天因為風暮寒收到那封信的關系,她的心情也極不美麗。所以聽了這話,心里頭不免冒出火來。 風思遠剛要退下,她卻突然開口道:“慢著。” 風思遠一愣,不解的看著她,只見杜薇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盞,道:“怎么,思遠這酒還沒敬就想跑么?難不成剛才你是過來戲耍本妃不成?” 風思遠開始還有些不明其意。因為他知道不管別人待他如何,眼前的這位薇兒jiejie卻是最疼他的,怎么會舍得訓斥他? 他緊緊盯著杜薇的眼睛。 突然,他自她的眼底捉捕到一抹微光,他眼珠一轉,立時改換了親近的模樣,撒嬌道:“薇兒jiejie,思遠怎么敢耍您,只是思遠尚未加冠,剛才一時沖動,忘記了禮數(shù),還請jiejie不要怪罪。” 風羽萱這時也在一旁道:“都是我沒有教導好思遠,還請世子妃原諒則個。” 杜薇轉頭對著風羽萱驚訝道。“小姑姑何出此言,思遠本為男兒身,自當百無禁忌,如何談及你的教導?” 羽萱嚴肅道:“我哥哥既然把這后宅交給我打理,自然我也要擔起教導思遠的重任,免得讓他辜負了哥哥的期望。” “原來如此。”杜薇不屑一笑,“難怪思遠被你教導得如此規(guī)矩,再過幾年想必就可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在家專心學習女紅了。” 說著她轉過頭來對風思遠打趣道:“只怕到時你繡的荷包比我的手技還要好上幾分。”她說話的聲音很大,引得所有人都向這邊看過來。 風思遠用余光注意到他父親康樂王爺也皺了眉看過來,于是格外爽快的笑道:“薇兒jiejie說笑了,小姑姑怎么會教習我女紅。那可是女子才能學的,我要向暮寒哥哥那樣,長大了成為一品大將軍!”布溝找才。 聽了這話,康樂王臉上的神色略微有些緩和。可就在這時,忽聽羽萱厲聲喝止風思遠道:“思遠,莫要妄言!” 風思遠故作順從的垂下頭來,“小姑姑,思遠錯了。” 杜薇不屑輕笑:“看來這大將軍的夢想,永遠也只不過是一場空想而已。” 康樂王聞聽此言不由得沉下臉來,他雖然并未著意培養(yǎng)思遠,但他的位子早晚卻是要由他來繼承,可是現(xiàn)在思遠卻讓杜薇說的好像一文不值,完全當不起這重任似的。 羽萱也瞧見康樂王神色不對,心中不由對杜薇怨氣徒生,“教導思遠乃是我們家事,世子妃管的未免也太寬了。” “哦?原來這是你們的家事,我之前還以為你分不清這些呢。”杜薇嗤嗤冷笑。 羽萱見她臉上盡是嘲諷之色,心里不由得更加迷惑起來,這位世子妃為何與昨天判若兩人?她昨天以為她是個柔順的,不想今天卻像只刺猬似的炸起了刺。 “小姑姑不必疑惑,正所謂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凡事都要有個度不是?”杜薇從容端起手邊的茶盞輕啜了一小口,“想必小姑姑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 “我不明白。”羽萱正色道,“想來世子妃定是對我心生誤解,我教導思遠處處守禮,不知有何過錯,今日竟得世子妃當眾指責?今天不如趁著王爺與世子都在,索性把話說開了。” 康樂王陰沉著臉向杜薇這邊看過來,開口道:“沒想到本王的兒子竟如此不入你的眼,你可否與本王說說,是何道理?” 風思遠見他父親主動開口,有些緊張,不住的偷眼去看杜薇臉上的神色。 卻見她站起身,先是向康王樂爺施了一禮:“王爺,我并沒有半點看不起思遠之意,相反的,思遠與我情同姐弟,在京城時他小小年紀便入宮為質子,著實不易,其中苦楚非是我們所能想象,可是自從昨日一見,我卻對他大失所望……” “哦?不知世子妃因何失望?”康樂王邊說邊瞥了一眼身邊坐著的風暮寒,從杜薇開口話說時起,他本以為南王世子定會有所阻攔,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竟一點反應也沒有。 沒想到風暮寒這小子狂妄不羈,最后竟折在這么一個丫頭手上。 不過也幸虧如此,他才能抓住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機遇,不然以風暮寒的實力,哪還能輪得到他坐享其成。 康樂王目光再次落在對面杜薇的身上。 “若長此以往的這般教導下去,只怕思遠離那學習女紅之日也不遠了。”杜薇道。 “世子妃,請慎言!”羽萱怒道,“我費苦費苦勞心勞心的教導思遠,待他更是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如今卻被你如此出言相譏,究竟是何道理!” “就像你自己的孩子?”杜薇上下打量著她,“非是我不敬小姑姑你,而是你此生并未有過子嗣,又如何能教好孩子?你只顧教他守禮循規(guī)蹈矩,你可知他是男子,以后縱是不像王爺這般馬上步下樣樣是把好手,可也不能變成一個手無傅雞之力的繡花枕頭吧?” 羽萱正待辯解忽聽康樂王開口問道:“思遠,你最近都修習了些什么?” “回父王,孩兒修習了孝經,君子論……”風思遠恭恭敬敬道。 康樂王越聽眼底神色越暗,風思遠自幼入京為質,想來就是在宮里也不會學習到多少東西,不過其他的都還好說,偏偏這君子論在他們?yōu)閷浫说难壑校钍且坏谩?/br> 非是說不能修習,而是此書以羽萱這種女子教習大為不妥。 “思遠。”康樂王沉聲道,“你日后可想為將帥之才?還是以守業(yè)為本?” 風思遠未有半點猶豫,眼中閃耀著興奮的光彩:“回父王,孩兒想為將帥之才,在父王麾下沖鋒陷陣!” 康樂王微瞇著眼睛,剛滿意的微微點了點頭,就聽羽萱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思遠,休得胡說!你小小年紀如何能口出狂言,上陣殺敵……那可是要丟性命的!” 風思遠聽了羽萱所言,縮了縮脖子,嘴里嘀咕著:“思遠知道了,姑姑莫要生氣,思遠以后再不說了便是……” 杜薇唇角隱隱帶笑,風思遠果然聰慧,現(xiàn)在他想必已經知道了自己是在暗中幫他,所以他故意在康樂王面前做出對羽萱的畏懼的模樣來。 康樂王年輕時也好歹是一員虎將,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兒子像個女孩似的,乖乖在后宅學習做君子。 杜薇見康樂王眼中已帶了動搖之色,適時嘆息道:“思遠,以后你還是好好跟著小姑姑學習琴棋書畫,做個守禮的君子。” ☆、第606章 這是我們的事家,與你何干! “世子妃,但不知我教思遠守禮,為君子之道有何不妥?”羽萱厲聲道,這個時候她若是低了頭。只怕以后再別想在康樂王府抬頭做人。 杜薇淡淡一笑,“并非不妥,而是不應由小姑姑你來教習,思遠日后若為將,自然應由康樂王爺親自教習。你只言君子,其實不過是將那些繁復的規(guī)矩往思遠身上套而已,你自己恪守尊禮,就想當然的認為所有人都應與你一樣,簡直讓人貽笑大方。” 康樂王在一旁聽了沉吟半晌道:“思遠,從明日起你便到我書房來。” 風思遠愣住了,他父親的書房。向來可是不允許外人進的。 “真……真的么?”他直愣愣的轉頭去瞅杜薇。 杜薇向他點了點頭。 風思遠欣喜若狂,“是,孩兒知道了。” 羽萱臉上變了顏色,顫聲道:“王爺可是也覺得我教的不對?” 康樂王還未開言,忽聽一旁風暮寒幽幽道:“夫為將之道,軍井未汲,將不言渴;軍食未熟,將不言饑;軍火未然,將不言寒;軍幕未施,將不言困。夏不cao扇,雨不張蓋,與眾同也。思遠年紀已然不小,應是該修行為將之道了。” 康樂王見他這時開口。便接著他的話勸羽萱道:“你每日主持府中事務著實辛苦,以后思遠便交由本王好了,你先下去吧。” 羽萱身子晃了晃,目光落在風暮寒的身上,眼中隱露哀傷之色:“我只求思遠能鴝平平安安,莫要像世子過去那般,吃那么多的苦……” 她此言一出,康樂王竟無言以對,只好將目光移開。 風暮寒也是一語不發(fā),不過眼中光華卻越發(fā)顯得冰冷起來。 杜薇一見羽萱這模樣心里便老大的不痛快,不過她剛才已然向她發(fā)難。這時候再開口未免顯得她過于尖酸刻薄,于是坐了會便找了借口退了席。布溝名才。 她離了席便想先回客房去,原本好端端的年三十家宴,她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喜氣。胸口就好像壓著一塊石頭似的,隱隱做痛。 “世子妃留步。”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女聲。 杜薇收住腳步,微微嘆了口氣,這個女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轉過身,羽萱正站在她身后,顯然是特意追上來跟她說話的。 身邊的丫鬟盡數(shù)被她遣退,兩人慢慢沿著王府的園子往回走。 “沒想到世子妃藏的如此深,到真是讓我長了見識。”羽萱冷冷道。 “好說。”杜薇淡淡吐出兩個字,她現(xiàn)在連話都懶得跟她說。 羽萱沒想到她竟連解釋也沒有,神色越發(fā)僵硬起來,“你可知世子與我自小相識?” “暮寒跟我說起過。” 她輕描淡寫的直呼了南王世子的名諱,只把羽萱驚得雙目圓睜,腳下不禁慢了半拍,便落后于杜薇一步。 杜薇似渾然不覺,仍舊往前走。 羽萱咬了咬嘴唇,幾步趕上她的腳步道:“你既然知道世子以前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還讓思遠去學那為將之道!你可知那是要擔丟性命的風險!” “小姑姑,你太天真了。”杜薇突然輕笑出聲。 羽萱被她的笑聲弄愣了,瞪著眼睛定定的瞅著她,“天……天真?” 杜薇笑著轉過頭來,打量著她。 “你雖已嫁為人婦,心智實際上還只是個尚未出嫁的閨閣女子,你口口聲聲將規(guī)矩掛在嘴邊,只不過是為了彰顯你的成熟,掩飾你的無知而已。” “你……你說什么?”羽萱簡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當著她的面說出這種話來。 “正因為你心智尚未成熟,所以你才固執(zhí)的認為思遠跟著你不去學為將之道才能得到幸福,不知你是否想過,當初南王世子若是心存君子之道,他如何還能活到現(xiàn)在?” 羽萱嘴唇翕動半晌,竟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準備好的話,連半句也說不出來。 眼見得杜薇就要進了院子,羽萱忽然道:“你真的懂他么?” 杜薇進了院子,聽到這話轉過身來,臉上帶了絲不屑的冷意,“小姑姑,我懂與不懂,與你何干?” 羽萱緊咬嘴唇,“我只希望他能過的好些。” 杜薇無聲輕笑,“他過的好不好并非取決于我,而是那些人是否肯放過他。” 羽萱輕蹙眉頭,似不解其意,還待說些什么,但聽杜薇冷冷道:“這是我們的家事,小姑姑,你管的未免也太寬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