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李甲替她贖了身,兩人已經離了此地,乘船南下了……” “咳咳咳……”咳聲似止不住,風暮寒隨手扯過絹帕捂在嘴上,不多時但見帕子上梅紅點點,就連崔藥師也有些慌了手腳,屋里的丫鬟們亂作一團。 青衣站在那里心驚膽戰,足足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咳聲才漸漸止住。 風暮寒抬眼見他還站在原地,不禁斥道:“不管她去了哪里,你只管派人盯住著,要是跟丟了,你就別再回來見我!” ☆、第21章 與渣男同行 十娘坐在船艙里,心情好的那叫一個美! 李甲終于湊夠了替她贖身的銀子,如愿帶她離了春香樓,至此十娘更加確定她現在所處的世界,與原本故事中的那個杜十娘并不完全相同。 原本故事里的十娘根本就不是什么清倌,而且與李甲乘船離開時還是深冬,想到這些十娘不禁暗自慶幸,要是真像故事里說的那樣,她跳進江水里,不淹死也會被凍死了。 而且最讓她開心的是,此時她的身邊正放著那只描金朱漆箱,那是十娘在春香樓里的好友,謝月朗在她臨走時送來的。 雖然真正的十娘已經死了,但她還是代替十娘當面謝了她。 特別是她跟李甲離開春香樓時,俏月那滿是怨念的眼睛,十娘心中的小人仰天大笑。 船向南行,回首北望,但見遙遙京城籠罩在一片煙塵里。 十娘心頭陰云拂過,只覺得眼前所有一切都明亮起來,而李甲卻好似有些惋惜,只覺那紙醉金迷的生活一去難返。 曉行夜宿,這日傍晚,船舶泊在江中,李甲指著江水對她細說自己家鄉的景致。 十娘注視著李甲,道:“李郎,為何聽你說的如此美妙,我卻心中不安。” 李甲詫異道:“十娘此話怎講?” “你可曾仔細想過我隨你回府后的情形嗎?” 李甲頓時無言。 十娘心里跟明鏡似的,李甲的心里未必不愛十娘,只不過在愛情與利益之間,他終會選擇后者。 思量許久,李甲柔聲道:“我也想過,家中父親嚴厲,定不容你進門,不如我先將你安排在外住幾日,待我請些親友為之疏通,父親定會應允。” 這是要金屋藏嬌嗎?十娘心中小人微微冷笑。 李甲這人,雖有溫柔,但也薄幸。 這個世道,人們通常只會看到金錢與權力,而女子對他們來說,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存在,隨時都可以拋而棄之。 李甲沒有發現十娘眼中的異色,而是故作為難垂首道:“可惜我現在兩手空空,如何能去請親友幫著說情。” 十娘淡淡一笑,將提前從朱漆箱里取出的銀子拿出來,“這里有五十兩,李郎先拿去備禮吧。” 李甲眼睛一亮,急忙接過。 第二日。 船一路行至大渡口,李甲忙著另雇小船,安置行李,十娘無事可做,站在碼頭望著那些停靠的小舟打發時間。 突然一艘小船駛入她的眼簾。 一位身材精壯的男子頭戴斗笠,手扶船尾舵,正將小船向碼頭靠過來。 仿佛感覺到十娘的目光,那男子將斗笠微微向上掀起,露出一張她熟悉的臉孔。 是蒼明。 十娘目光落向船艙,但見窗口坐著一個頭梳雙髻的瘦弱女孩,忽閃的大眼睛露出機警的光華。 正是蒼明的meimei,蒼蘭。 十娘微微松了口氣。 雖然她信任這兩個人,但人心隔肚皮,難保關鍵時刻出差錯,她可不想大冬天跳下江去,然后被凍死在里面。 要知道,那只描金朱漆箱里可是裝滿了寶貝。 沒有蒼明幫忙的話,只怕沉到水里,那箱子會將她一塊帶到江底,喂了魚。 現在看到他們的船跟來了,十娘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一切就緒,只待好戲正式上演。 ☆、第22章 一曲半面妝,影后附體 當夜月明如水,艄公上岸買酒去了,十娘與李甲并坐在船頭,飲酒賞月。 遠望小鎮燈光,江中漁火,十娘只覺仿佛身處畫中。 今夜便是十娘故事悲劇的開始。 李甲多飲了些,興致勃勃,面對清江明月對十娘道:“如此良宵,十娘當高歌一曲,方不辜負這美景當前。” 十娘微微一笑,她雖得了這副身體的部分記憶,但她并不會唱十娘以前擅長的那些曲牌。 不過這也難不倒她,做為一個現代的小白領,她經常陪客戶應酬,自然屬于麥霸那種類型。 清了清嗓,十娘情意纏綿地唱了曲《半面妝》。 李甲哪里聽過這個,立時驚得呆在當場。 夜風輕輕吹散燭煙,飛花亂愁腸,共執手的人情已成傷。 舊時桃花映紅的臉,今日淚偷藏。 獨坐窗臺對鏡容顏滄桑。 人扶醉月依墻,事難忘誰敢癡狂…… 就在這時,鄰舟上傳來細微的響動,十娘雖未轉身,但早已猜到會有這么一幕,唱完后便道有些冷,勸了李甲回了船艙。 卻說這時從鄰舟冒出頭來的,正是十娘故事中最最可恨的渣男二號,富商子弟,孫富。 家資萬貫,在南方當地也算是小有名氣,而他本人更是輕薄不仁,此次正值他北上游玩歸來,獨坐無聊之際,忽聞一陣歌聲。 曲調雖有些奇怪,但那歌聲卻如月下花間滴露,纏綿哀怨,引得他坐立不安,便探頭出來查看。 誰知他才出來對面船上的美人卻回去了,再也沒露面。 惹得他心像貓抓似的,一夜未曾合眼,天剛蒙蒙亮便催艄公將船悄悄泊到李甲他們的船只邊。 清晨,天上飄起細碎的雪花,今冬第一場雪悄然落下。 孫富身著嶄新的狐裘,貂皮帽子,負手站在艙外,假裝賞雪。 突然對面船艙篷簾揭開,十娘出來倒水。 原本十娘就長得俏麗,而這一日,她特意仔細打扮了一番,看到孫富時還嘴角輕挑,微微一笑。 孫富只覺心馳神蕩,一見便驚為天人。 可是十娘倒完水卻返身回了船艙,再也不露面了。 孫富急的坐立不安,憋了半天終于想出兩句詩來,裝模作樣的高聲吟了,這才引了李甲出去查看。 十娘坐在艙里冷笑,聽著外面兩人高談闊論,不一會他們二人便互通名姓,顯得分外親熱起來。 不多時,李甲便與孫富一同上岸去了。 十娘從窗往外望去,只見蒼明已將船撐到她的附近,不管何時她往外看,都會看到蒼明靜靜的立在船舵旁,身影一動不動,恍若石刻一般。 直到天色很晚,李甲才歸來。 遠遠便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帶著一身的酒氣。 裝,你就裝吧! 十娘心里跟明鏡似的。 李甲臉上神色有些不安,進來便一頭倒在床上。 十娘裝著賢惠,上前溫柔道:“李郎為何這般憂愁?” 李甲長嘆一聲,引得十娘心里的小人恨的想去抓他的臉。 虛偽!薄情! 十娘連問了幾次,李甲都不說話,最后側過身子仿佛睡著了。 十娘知他只是裝睡,坐在床沿,將心里的臺詞又順了一遍,瞬間影后附體。 “我和李郎歷盡艱難,誓共生死,如今馬上就要歸家,更應該高興才對,縱然有天大的事情,你也可跟我商量嘛。” 說罷聲淚俱下,最佳奧斯卡金像獎就是她的了。 ☆、23 李甲聽十娘如此說,這才披衣坐起,愣了半晌,滿臉的愧疚之色,道:“十娘,都怪李某無用,只恨無法違背父命。” 他抬頭望向十娘,但見她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眼中神色冷清,一雙美目像要把人吸進去似的。 李甲慌得低下頭去,繼續道:“只怕是你我回府的愿望如今就要落空,從此流落他鄉,何時是個頭啊。” “白日里父親派人來尋你了?”十娘問。 李甲沒料到十娘一下便猜中了,神色更覺慌亂,“家中老仆今日趕來,說是父親聽說我贖你回去,大發雷霆,命我立即把你丟棄,不然……便與我永不相認!” 李甲說得頓足捶胸,十娘嘴角微微抽動,自認演技慚不如他。 “事到如今,李郎想怎樣解決此事?” “只好……另籌個兩全之計。”李甲不敢看她的眼睛。 十娘心中暗笑,“怎叫兩全之計?” 李甲哪敢正視她,背過臉道:“就請……請十娘另配富貴郎君吧。” 他本以為十娘定會哭鬧,可是背身等了半晌,十娘卻靜靜的,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