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閆寶書覺著屁股底下襲來陣陣涼意,這與他身上穿著的二棉褲有著脫不開的關心。家庭條件有限,老閆家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了閆寶龍,就閆寶書身上這條棉褲,還是撿閆寶福穿不了的棉褲拆了之后重新絮出來的,能保證不被凍死就是不錯的了。 陸向北把煙扔給了閆寶書,隨后從木架子上取了他先前拿來的那條小棉被,“怕你冷,特意從我媽那屋拿過來的,放腚底下坐著吧。” 閆寶書面帶微笑,夸贊陸向北說:“向北,我發現你身上的優點真多,能和你做朋友真挺好的。” 陸向北哈哈大笑,“是吧,你也感覺到了吧。” 顧軍在一旁撇了撇嘴:“寶書,要我說你就不能夸他,瞅把他給得瑟的。” “滾犢子。”陸向北笑著在踹了顧軍一腳,“來,咱兄弟三個先整一杯,能身體暖和了再玩。” 話音落下,三個人各自倒了一杯茅臺,隨后舉杯共飲,之后就是一場場熱鬧又充滿了詭詐氣氛的牌局。閆寶書雖然沒有玩過小牌,但這種牌的玩法和麻將差不了多少,可以吃可以叉,也可以有副子,換句話說,閆寶書就是在用打麻將的思路玩小牌。 “哈哈哈哈,我又贏了。”顧軍一連贏了三局,閆寶書和陸向北就連著脫了三件衣服,此時的倉房里也不是那么冷了,閆寶書穿著線衣坐在小棉被上笑呵呵的說:“顧軍,你也太厲害了吧。” 顧軍得意道:“兄弟聰明著呢,趕緊的,再來。” 閆寶書是可這外衣脫的,而陸向北就不同了,他是從上身開始脫,外衣棉襖到線衣,現下已經是光著膀子了,只見他雙手在胳膊上胡擼了幾把,笑道:“cao,我今兒就不信這個邪了,死我也得讓你脫一件。” “那你就放馬過來。”顧軍再次洗牌。 顧軍玩小牌能夠玩的這么好,這也要多虧了他奶奶,顧軍打小就跟在他奶奶身邊,耳渲目染的學會了不少出牌的套路,也就是說,顧軍他奶奶年輕的時候,那也是聰明伶俐的大姑娘一個,顧軍小時候就常聽奶奶說,嫁到這個家是老顧頭子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顧軍非常贊同,或許顧軍認為,他能夠這么聰明狡猾,多半是隨了他奶奶。 “不玩了。”閆寶書輸的就剩一條褲衩在身上了,整個人蹲坐在木墩上,嘴里叼著半根煙,一股子江湖氣息甭提多么嚴重了。 陸向北和閆寶書一樣,從頭到尾就沒贏過一把,現在也只剩下一條褲衩掛在身上,“還有最后一把,咱兩殊死一搏吧。” 閆寶書倒是想啊,可條件不允許,他已經冷的直打哆嗦了,若是換了夏天,閆寶書絕對會和顧軍死磕到底。 顧軍一臉得意的笑,“哎哎哎,你兩還玩不玩,不玩我可打算睡個覺補充一下體力了,省的晚上沒精神整高百川那犢子。” “玩,必須玩。”陸向北沖閆寶書挑了下眉,“寶書不能玩了,他太冷了,咱兩單挑。” 閆寶書心想,既然都已經玩到這個地步了,一把牌咬咬牙就過去了,再說了,自從上次在澡堂子看過陸向北光著身子之外,再沒機會和陸向北坦誠相見了,現在想想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小激動的。 顧軍又開始新一輪的洗牌,“向北,你瞅瞅寶書這身子骨長的,就跟個大姑娘似的。” 一聽這話,陸向北也忍不住打量了閆寶書幾眼,笑道:“是挺白的,你瞅瞅那大白屁股。” 閆寶書噗嗤笑了,“你兩也就是做夢吧,我要是大姑娘還能讓你兩這么肆無忌憚的欣賞?” 顧軍扁嘴點頭,“向北,拿你衣服把寶書的腦袋瓜子罩上。” “滾你的。”陸向北笑著給了顧軍一拳,“趕緊開始,最后一把我和寶書要是還不贏就不玩了。” 顧軍抬起雙手到了嘴邊,假模假洋地朝掌心吐了口唾沫,“今兒我就讓你兩夫妻雙雙把家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陸向北沒把顧軍的話放在心上,可閆寶書卻聽了進去,他偷偷朝陸向北看了一眼,正巧迎上陸向北蘊含著笑意的目光。閆寶書心下咯噔一聲,連忙收回了視線。 最后一局仍舊是顧軍贏了,陸向北一馬當先的脫了褲衩,叉著腿站在地中央說,“咋樣,哥們說到做到。” 閆寶書仍舊蹲在木墩上,他這一局是怎么混下來的他自己個兒都不知道,總感覺面紅耳赤心跳加速,從心底間涌出的異樣感讓他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寶書,輪到你了。” “啊?”閆寶書傻愣愣的抬起頭,用眼角的余光朝旁邊的陸向北掃去,或許是因為倉房里不夠暖和,陸向北的某處已經呈現出要縮進去的趨勢,這是男人都會遇見的一種情況,熱脹冷縮誰也改變不了。 閆寶書不是玩不起的人,等他回過神時就從木墩上下來,雙手拉著褲腰把褲衩褪了下去。時間不長,也就是不到半分鐘,閆寶書趕忙提起褲衩,回身對陸向北說:“還晾膘啊,趕緊把衣服穿上,別一會兒凍感冒了。” 陸向北笑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瞅見了沒,寶書這是不好意思了。” 顧軍盯著閆寶書笑道:“向北,你那天睡覺不是摸寶書來著嗎,手感咋樣?” “滾你的。”陸向北邊穿衣服邊笑:“寶書臉皮子薄,跟咱兩可不一樣。”說完,陸向北已經把線衣線褲穿好了,隨后到門口看了一眼,“離天黑還有段時間呢,咱三去我那屋睡一覺吧。” “我看行,寶書咋說。” 閆寶書穿好衣服,點了點頭:“喝了兩杯酒,頭有點暈乎乎的,睡一覺也行。” “嗯,那咱們現在過去,不過進門時都小點聲啊,陸向南還睡著呢。”說完,陸向北抱著棉襖棉褲開門走了出去,閆寶書和顧軍緊隨其后,待到了陸向北屋里的時候,陸向南正裹著大棉被睡的賊拉香,時不時的還會吧嗒一下嘴。 屋里就只有兩張床,一張被陸向南占了,而另外的一張床實在容納不下三個人睡,顧軍只好和先前一樣,靠著椅子裹緊了大棉襖開始打盹。閆寶書躺在床上之后就背對著陸向北,沒過多會兒,閆寶書覺著背后輕微地動了一下,隨后感覺到了一陣溫熱感。 陸向北雙手墊在腦袋底下,偏過頭看著閆寶書的后腦勺說:“把被蓋抹脖就暖和了。” 閆寶書嗯了一聲,閉著眼睛說:“睡吧,我困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閆寶書很快就睡著了,這一覺睡他睡的很沉,直到晚間有人敲門他才從睡夢中醒來。聽到敲門聲,陸向北從被窩里探出頭,沖門口吆喝道:“誰啊,睡著呢。” “你媽我。” 陸向北撲楞坐了起來,“媽你干啥啊。” “啥玩應干啥,起床沒呢。” “沒呢。” “那你趕緊起來吧,你爸回來了,發現你偷喝了他的酒,這會正尋摸家伙事要修理你個臭小子呢。”陸向北的母親跟門外咳嗽了一聲,“你媽我就是過來給你通風報信的,趕緊穿衣服滾蛋,不想挨揍你就晚點回來。” 門外沒了動靜,陸向北徹底清晰了,“寶書醒了沒。” 閆寶書坐了起來,“醒了。” “趕緊穿衣服,我爸要揍我,咱幾個趕緊撩吧。” 顧軍這會兒也睜開了眼睛,再一看屋里,哪里還有陸向南的影子了,他坐在椅子上等閆寶書和陸向北穿好衣服之后,三個人偷偷出了門,一路猛蹬自行車,生怕陸向北的父親拿著菜刀追出來砍了他們似的。 天色已深,廠礦大院除了打更的老頭之外也就還有幾個隊還在上工,伴隨著零星的人聲,閆寶書幾個進了廠礦大院,來到專門用來貼大字報的地方,“寶書,你去望風,這里交給我和向北就行。” 第四十二章 有些事情是需要講究團隊配合的,分工明確才能達到最顯著的效果,閆寶書按照陸向北說的,跑去望風,而后的事情都交給了他和顧軍。眼下這種事情雖然不是什么壞事,但也沒有多么光明磊落,陸向北和顧軍深知這一點,于是手上的動作比往常還要麻利許多。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里,兩個人把閆寶書寫好的大字報貼在了墻上,再看眼四周并沒有人出沒,兩個人拔腿就往閆寶書那邊跑去。 一共耗時不過10分鐘,三個人大搖大擺地從廠礦大院里出來,坐上自行車后,三個人便朝鐵道西一路奔馳而去。路上,陸向北和顧軍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嘴里不停的說:“暢快、過癮。” 閆寶書坐在陸向北身前抿嘴偷笑,“你們兩個至于的嗎。” 顧軍一旁笑道:“怎么不至于,咱們這叫啥啊,這叫為民除害,像高百川這種犢子,就該這么整他。” 一說起這個,閆寶書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廠里會給他什么處分,向北你說,他會丟工作不?” “八九不離十吧。”陸向北點頭說道。 閆寶書心想,高百川也別埋怨誰,凡事都講究個有因必有果,他個人行為不檢點,要拿別人的一輩子開玩笑,就工作而言都已經是輕的了,換句話說,這是閆寶書他們抓到了高百川在廠里偷東西的把柄,若真的要用作風問題來整治他,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社會的現狀如此,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閆寶書跟著陸向北他們在外野了一天,現下都是晚上九十點鐘了,閆寶書終于在陸向北和顧軍的護送下回到了老閆家。車子停在門口,閆寶書從車上跳了下來,“你們兩個早點回去,路上小心點騎車。” 陸向北一抹鼻子,笑容中透著微微的傻氣說:“放心吧,就俺兩還能出啥事兒啊,你趕緊進去吧。” 顧軍一旁附和道:“就是,你別俺兩了。” 閆寶書總覺著不太對頭,疑惑道:“你們兩個該不會打算半道兒去別的地方得瑟去吧?” 陸向北笑嘻嘻地說:“啊,我怕回去早了被俺爸一頓胖揍,為了以防萬一,俺兩決定去杜新國那對付一宿。” 閆寶書笑了:“看你往后還偷你爸的茅臺喝不。”閆寶書回身推開了大門,“那我先進屋了,你們兩個路上慢點騎車。” “嗯捏。” 閆寶書看著陸向北和顧軍上了自行車,而后才推開大門進了院子。閆寶書駐足在門口處,豎著耳朵聽著里面的動靜,外屋地里似乎是金桂琴和兩個小丫頭在說什么,時不時的還會笑出來兩聲。閆寶書原本已經做好了要被閆永貴劈頭蓋臉罵一頓的準備了,現在看來,倒是他想的有點多了。 閆寶書深吸一口氣,拉開外屋地的門走了進去。 “三哥……”閆玉芳和閆玉香現在都已經成了閆寶書的擁護著,一看到他回來兩個小丫頭的眼里都是冒著金光的,“三哥你回來了啊。”兩個小丫頭第一時間扔了手里的活,齊刷刷的跑到閆寶書身前立正稍息。 閆寶書笑看著她們,“你們兩個干啥這么興奮啊,遇上啥高興的事兒了嗎?” “三哥,你買的糖可甜了。”閆玉香兜里至今還揣著兩塊沒舍得吃,當她從兜里逃出來攤在掌心上時,一旁的閆玉芳掃了一眼后笑著說:“三哥,這是玉香說要留給你的。” 閆寶書心感甚慰,一來是閆玉香和閆玉芳這兩個小丫頭心里裝著他這個三哥,二來就是閆寶龍還沒有達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至少在這場交易中,閆寶龍信守了承諾,回來之后按照事先的約定把糖分給了兩個小姑娘。 “寶書啊。”金桂琴仍舊坐在木墩上沒挪窩,一臉的笑意隱藏不住,“寶龍回來都跟我們說了,說你給他買的糖吃,媽發現你是越來越有當哥的樣兒了。” 閆寶書微笑道:“媽,這糖可不是我買的,是俺們同學幫忙付的錢,不然我上哪弄錢買這一包糖吃啊。”閆寶書這可不是有意在和金桂琴哭窮,而是按照事實說話。 金桂琴笑了笑說:“那趕明把你那朋友請咱家來,媽給他做頓好吃的。” “知道了。”閆寶書收回和金桂琴交流的目光,轉而朝兩個小丫頭頭上摸了一把,“寶龍在屋呢嗎?” “嗯,在呢。”閆玉香平時不怎么愛搭理閆寶龍,或許就是因為這幾塊糖,閆玉香對他并不像先前那樣反感了。 “叛徒。”閆玉芳一旁冷哼一聲。 閆玉香撇了撇嘴,“姐,我不是叛徒。” “你還不是叛徒呢?”閆玉芳板著一張俏臉說:“我都說了,這糖是咱哥給買的,憑啥要記閆寶龍的好嗎!” 瞅瞅,這都是什么情況了,閆永貴和金桂琴竟然毫無察覺,明明是親姐弟,卻一丁點的感情都沒有,反而像是仇深似海的死對頭,正如閆玉芳先前說的那樣,在她的心里,閆寶龍已經成為了階級敵人,短時間內是沒辦法改變這個固有的印象了。 閆寶書聽了閆玉芳的話后,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灶臺前的金桂琴,果不其然,這個當媽似乎和沒長心似得,心思壓根就沒往這上面放。閆寶書收回目光,嘆了口氣笑道:“玉芳,哥問你,寶龍以前有好吃的會拿出來給你們不?” 閆玉芳一愣,繼而說道:“就他會給我們吃?不罵我們是丫頭片子就不錯了。” 閆寶書點了點,“那今天呢?” “這……”閆玉芳一時啞口無言,吱吱嗚嗚的說不出話,沒有錯,今兒這糖雖然是閆寶書給買的,但閆寶龍竟然回家之后主動拿出來給她和玉香吃,當時她就覺著驚訝無比,恨不得跑到窗戶前看看是不是太陽打東邊落下去的。 閆寶書也不想為閆寶龍這小子說什么好壞,但為了這幾個小的的將來,他還是決定要說上一說。閆寶書故意說話大聲,“玉芳,聽哥說啊,寶龍這小子平時在家里啥樣你們都知道,耀武揚威吆五喝六的,可是一出了這個家門,一腳都踹不出一個屁,你們說是不是?” 閆玉芳和閆玉香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有點害怕,眼中傳遞的信息是擔憂,心里想著咱三哥是不是發燒了?當著咱媽的面這么說寶龍,不怕挨揍嗎? 閆寶書看透了兩個小丫頭的心思,面上微笑接著說:“可是人都是會變的,會長大的,寶龍也不例外,可是前提是,榜樣要樹立的好,寶龍才能成材,如果樹立的不好,那就是個蠢材。”閆寶書故作嘆息,“蠢材倒也罷了,怕就怕他變成一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嚴重了還會連累別人。” 閆玉芳和閆玉香年紀都不大,兩個小丫頭被閆寶書這么一煽動,一起露出了義憤填膺的神情,“哥,你這么一說我們就明白了。” 閆寶書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就好,往后呢,別拿寶書不當自己人,有錯誤要及時指正出來嗎,就比如今天,寶龍主動把糖拿出來給你們吃,那就是值得贊揚的,事情做得對,要給予褒獎表揚,事情做得錯了,就要嚴厲的批評,做人就要做一個正直的人,你們都懂了嗎?” 兩個小丫頭一同點頭,“懂了。” 閆寶書要傳遞的話都說完了,至于金桂琴聽進去了幾分,那就看她的了。金桂琴的耳朵根子要比閆永貴的軟,當媽都希望自己的兒子好,閆寶書就不信她聽完這番話會無動于衷,一丁點這方面的思考都沒有! “嗯,懂了就好,時間不早了,趕緊洗臉洗腳上炕睡覺去。” “知道了。” 閆寶書也沒心情去觀察金桂琴的表情了,而是拎著挎包進了大屋。屋里依舊是老樣子,閆永貴靠在墻頭坐著,一旁是閆寶福和他嘮嗑,閆玉芬則是坐在門口的位置上和豆餡,看樣子是要準備過年包粘豆包用的。 “三哥你回來了啊。”閆寶龍一看到閆寶書,立刻從凳子上竄了起來,剛洗過臉和腳的他穿的只是線衣,如果不是因為腳上沒有穿鞋,閆寶書都懷疑他會不會因為早上那一包糖而朝自己飛撲過來。 “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