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說著話，手下動作卻也還是很利索，替她把奶茶裝好，遞給她。

    顧辛夷想了想，又點(diǎn)了三杯。

    “要冰的熱的？”老板問。

    “熱的吧。”顧辛夷不太自在。

    秦湛摸了摸她的腦袋，什么話也沒有說。

    從奶茶店出來已經(jīng)很晚了，路上亮著的燈光延綿著伸向遠(yuǎn)方。

    宿舍區(qū)燈火通明，從樓下經(jīng)過時(shí)，依稀會傳來嬉戲打鬧的聲音。

    秦湛幫她拎著大包小包，到了樓下才遞給她，顧辛夷咬著奶茶的吸管，拉著他的手還是舍不得放開。

    站在樓下往上看，404宿舍里該是有人的，衣服在晾衣繩上飄著，往下滴著水，然后落進(jìn)水坑里。

    丁丁也就是掉進(jìn)了這個水坑里，濕得徹底。

    “如果不想回去，我就帶你回家。不用勉強(qiáng)自己。”秦湛說。

    他把顧辛夷抱進(jìn)懷里，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后背。

    “那里又不是我家。”顧辛夷在他胸口磨蹭。

    她蹭了好一會，蹭地秦湛身上癢癢的，心里也癢癢的，最后忍不住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老陸在微信上和我告狀了，他說他到咱們家去的時(shí)候你都沒給他倒水。”

    顧辛夷：“……”

    顧辛夷悲憤欲絕，她覺得經(jīng)過送開心消消樂精力瓶這件事情后，老陸已經(jīng)和她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上了，但事實(shí)看來，跟她想象的實(shí)在是太遙遠(yuǎn)了。

    還是她太年輕。

    顧辛夷決定也和秦湛告狀，她把老陸埋怨秦湛不給他送精力瓶這件事說給秦湛聽。

    秦湛聞言沉思一會道：“其實(shí)你完全不用給他送精力瓶，他手底下的學(xué)生每個都玩這個游戲，個個都會給他送精力瓶。”

    顧辛夷：“……”臥槽！

    “那二胖也玩嗎？”

    “嗯，玩。他開了三個小號一起玩。”

    顧辛夷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都變得玄幻了。

    她實(shí)在是無法想象，一群高冷的叫獸和一群正經(jīng)的研究生每天琢磨著玩開心消消樂的美好畫面。

    秦湛覺得她呆愣愣的模樣可愛，又在她臉上捏了捏親了親，道：“要不咱們還是回家吧，我現(xiàn)在幫你把東西搬出來。”

    顧辛夷瞪他，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她把手里沒喝完的奶茶遞給秦湛，拿著衣服和丁丁，跟他揮了揮手，走進(jìn)了宿舍里。

    秦湛喝了一口奶茶，對著她溫和地笑了笑。

    樓道口三七女生節(jié)的標(biāo)語正在被環(huán)衛(wèi)人員拆卸下來，地上散落了許多灰塵。

    顧辛夷小心地從殘?jiān)峡邕^。

    身邊一對女生牽著手也笑著跨過去。

    404宿舍果真有人，門縫里透出影影綽綽的光。

    顧辛夷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輕輕地敲門。

    開門的是賈佳。

    其他人都不在。

    氣氛變得很冷，連空氣都帶著涼意，道口吹來一陣一陣的風(fēng)。

    顧辛夷抿抿唇，也不看她，淡淡問：“我可以進(jìn)去嗎？”

    賈佳往后退了一步。

    宿舍被清掃過了，她的書桌上蛋糕被清理掉，書本擺的整整齊齊，被弄臟的書包卻不見了蹤影。

    賈佳在她身邊站著，嘴巴張張合合，到底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顧辛夷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來，放進(jìn)衣柜里，又把丁丁拿出來擺在書桌的一邊。

    賈佳終于是開口說話了，她伸出手，攤開來，上頭有幾粒精巧的扣子，是顧辛夷裙子上掉落的。

    “我給你撿起來了，你看看，有沒有少？”

    有四顆，顧辛夷也剛好就缺了四顆。

    日光燈管照著扣子上的花紋清晰，折射出柔和的華彩。

    賈佳的手懸在半空中，就這么一直保持著。

    顧辛夷看了好一會，才把扣子接過，說了句謝謝。

    賈佳猛地抬眼看著她，連連擺手說不用不用，又說道：“你的書包我?guī)湍阆戳耍瑨煸陉柵_上，明天應(yīng)該就能用了。”她的語氣里滿滿都是討好，眼睛里是試探和小心翼翼。

    顧辛夷難過又心酸。

    她從桌上翻了手機(jī)出來，她走的時(shí)候沒有帶上，這時(shí)候卻還是滿格電量，未接來電一個接一個，賈佳打得最多。

    賈佳見她看著手機(jī)不說話，又輕聲解釋：“我打你電話之后才知道你手機(jī)沒有帶，我看它沒電了，就給你沖了電。”

    顧辛夷嗯了一聲。

    賈佳一直說著對不起。

    顧辛夷沒有再應(yīng)聲。

    她小時(shí)候就一直被老顧寵著，玩伴是比她大一些的哥哥jiejie，都對她很好，長大一些了，又有豆豆總帶著她見世面，豆豆是學(xué)校的大姐大，有豆豆罩著，沒人敢惹她，后來上了大學(xué)又有秦湛。

    她雖然經(jīng)受過右耳失聰?shù)膰?yán)苛打擊，但總得來說，在人際交往上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br>
    賈佳是她大學(xué)的第一個朋友，卻也是第一個不喜歡她的朋友。

    顧辛夷心很亂，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下來了，賈佳不知所措，連忙拿了一袋子紙巾過來，嘴上的對不起一直沒有停過。

    直到這時(shí)候，顧辛夷才從她的話語里拼湊出了當(dāng)天的一切。

    賈佳在托福班的試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如果要繼續(xù)上課，就得先繳納費(fèi)用。上托福課這件事賈佳還沒對家里說，家里也并沒有讓她出國的意思，她家里僅是普通，出國留學(xué)的花費(fèi)不小。

    學(xué)校催得緊，她只能和爸爸交代，電話那邊說要考慮一下。她心里忐忑，卻正好聽見了樊陽初同幾個友人的交談。

    賈佳的暗戀到后期已經(jīng)成為明戀了，大家看在眼里記在心里，都是在一個培訓(xùn)學(xué)校上托福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更何況賈佳總是找借口接近樊陽初。

    有人就敞開了問樊陽初，到底喜不喜歡賈佳。

    賈佳豎著耳朵在門口聽著，心里像是有萬千只螞蟻在爬。

    樊陽初沉默了一會。

    他沉默的時(shí)候，賈佳呼吸都停住了。

    最后樊陽初給出的答案是否定，他說他不喜歡賈佳，但他沒談過戀愛，賈佳又沒有正兒八經(jīng)地和他表白，他沒辦法當(dāng)面拒絕。他解釋說，“我要是拒絕了，如果賈佳說她根本就不喜歡我，那我不是自戀嗎？況且，拒絕一個女孩子，挺傷人的吧。”

    賈佳不知道如果被他拒絕了之后會不會覺得傷人，但現(xiàn)在她被傷到了。

    旁邊人又問：“那你不喜歡賈佳干嘛還給她送禮物，看人家高興的，空間里朋友圈全是曬狗的照片，跟曬娃似的。”

    其余人紛紛笑起來，覺得這個比喻實(shí)在生動。

    樊陽初連忙解釋：“我這不是冤枉嗎？那是女生節(jié)禮物，我們班兩個女生都有，一視同仁！”

    “什么一視同仁啊，我看明明給顧女神的那個就更漂亮一些嘛！賈佳那個腹部的毛都不平整。”

    樊陽初就不再說話了，和朋友們打鬧起來。

    賈佳轉(zhuǎn)身離開了培訓(xùn)學(xué)習(xí)。她沒有坐公交車，一路走回了科大，路上也沒有吃東西。

    天黑時(shí)候，家里人給她打了電話，告訴她，如果她實(shí)在想出國，那這筆錢，他們無論如何也要省下來，他們希望這個唯一的女兒能有出息。

    賈佳說她不想出國了，也不上托福班了，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回到宿舍之后，宿舍一直在放《我心永恒》，她看《泰坦尼克號》這部電影的時(shí)候是在高中，鏡頭里的萊昂納多像是王子，但最后也沒有好結(jié)局。

    顧辛夷拿著她的小狗在扮演jack，因?yàn)槌莻€小男孩。

    賈佳突然覺得很可笑，她一心喜歡的小狗只是選擇之下的殘次品。

    當(dāng)她看見蛋糕的時(shí)候，這股怨氣達(dá)到了頂點(diǎn)。

    之后的事情像是失去了控制，等顧辛夷跑出門去，她才意識到什么叫追悔莫及。

    “對不起。”賈佳又對顧辛夷說。

    《圣經(jīng)》里說，妒是原罪。

    是心底的黑暗慢慢升騰，被伊甸園里的蛇引誘著拖向深淵。

    顧辛夷擦干凈眼淚，吸了吸鼻子，道：“你以后不要那樣子說我了。”

    賈佳點(diǎn)頭，從桌上拿了一個蛋糕盒子來，叫顧辛夷打開。

    “我們一起吃吧，我還沒吃飯呢。”賈佳說。

    這蛋糕和顧辛夷買回來的一模一樣，顧辛夷也有點(diǎn)饞，問她：“為什么不吃？”

    賈佳回答：“我在等你回來。”

    顧辛夷哦了一聲，又把她買的奶茶遞給賈佳：“你喝吧，熱的。”

    從冷飲店帶回來的奶茶還沒有涼，溫度剛好，賈佳的生理期快要到了。

    賈佳笑著接過了。

    吃蛋糕的功夫，童如楠和衛(wèi)紫也前腳后腳回來，童如楠有點(diǎn)夸張地?fù)涞搅祟櫺烈纳砩稀?/br>
    “剛剛在樓下看見秦教授了，他來找你嗎？”衛(wèi)紫放下書包，問。

    距離她和秦湛分別已經(jīng)過了近一個小時(shí)。

    賈佳拍拍她：“快下去看看吧。”

    顧辛夷道：“那你不要把我的那一半蛋糕給吃掉了。”

    賈佳答應(yīng)地很痛快。

    顧辛夷飛奔下樓，秦湛就站在附近不遠(yuǎn)，時(shí)不時(shí)抬頭往上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