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顧辛夷憤恨地瞪著他,“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 她想,她回去一定得把豆豆好好說一頓,豆豆不僅老是污染她純潔的靈魂,還把她的老底都透露給秦湛了。 秦湛點點頭,又陷入了沉思。 顧辛夷問:“你看起來比我還憂傷的樣子,為什么?” 秦湛單手支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太陽xue,道:“我在計算我們兒子以后的智商。”言罷,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顧辛夷:“……” 顧辛夷冷著臉,憋了好久才回了句:“丁丁就是我的兒子,也是我女兒,它沒有智商。” 她這幾天總抱著丁丁睡,抱著抱著,都抱出感情來了。 秦湛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 車停在宿舍樓下,秦湛要了一個分別吻。 親吻之后,顧辛夷害羞地跑回宿舍,跑了不遠,秦湛降下車窗叫住她。 顧辛夷回過頭看他。 秦湛對著她緩慢地做了一套手語。 顧辛夷輕而易舉地就看懂了—— 所以你要和我睡覺生娃嗎? 顧辛夷沉默,豎起中指送給秦湛。 * 404宿舍。 衛紫又忙活著自行車長征的事情,會里準備這個暑假進行一次騎行,起點是江城,沿著長江溯洄而上,再返回,路上地理變化多樣,平原高原山地丘陵,氣候也隨之有著巨大的變化。衛紫很期待,每日里都尋求著小伙伴一同查詢資料。 童如楠也忙,忙著出漫畫的cos,不久后又是一次大型漫展活動,她和團隊決定參賽。 顧辛夷在門口拍了拍臉,使得溫度降下去一些才拿出鑰匙開門。 賈佳似乎情緒不高,抱著毛絨小狗楚楚垂頭喪氣的。 顧辛夷用紙巾擦掉鞋上的泥土,邊擦便問她怎么了。 賈佳嚴肅而又認真地反問了她一個問題:“我的胸真的很小嗎?” 顧辛夷:“……” 賈佳絮絮叨叨地說開了:“今天樊陽初說我沒什么可看的。” 顧辛夷:“……”都已經進展到這個地步了嗎!她和秦湛都沒有! 賈佳委屈地盯著顧辛夷的胸,又盯著自己的看了半天,越看越心塞。 顧辛夷在想歪了之后咳嗽兩聲,安慰她道,“其實這樣挺好的,優秀的女生,連胸都是a。” 賈佳:“……” 賈佳琢磨半天覺得顧辛夷說得也是有那么一點點道理,轉身就開始背誦筆記了,她背的是今天托福課的筆記,整理了足足有幾頁紙,她勁頭很足,眼睛里神采奕奕。 大抵她真的很喜歡樊陽初吧。 顧辛夷想,就像她為了秦湛自學matlab和mathematic一樣。 她希望賈佳會有一個好的結局。 * 晨間七點,顧辛夷接到了學委的電話,電話里傳來嘈雜的聲響,略帶江城口音。 學委已經抵達江城高鐵站,她在隔壁省城念書,交通便利縮短了許多時間。 顧辛夷在學校門口接到了學委。 同上次見面相比,她又瘦了許多,眼底沾染上青黑的痕跡。她剪了大波浪的長發,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因為天涼,加了件工裝外套。 判若兩人。 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時代,學委梳著齊劉海學生頭,沉浸在題海里,簡單又純粹。 但又有本質上的不同了。 顧辛夷看著她,她的眼底很疲倦,或許是因為心情的沉重,又或許是因為旅途的風塵仆仆,她笑得很勉強。 學委就背了一個雙肩包,顧辛夷和她擁抱的時候,她的手指甲很干凈,沒了冶艷奪目的紅色指甲油。 顧辛夷帶著她去食堂吃早飯,學委吃得很少,因為室內的空調的緣故,她脫下了工裝外套,愈發顯得消瘦。 “多吃一點吧。”顧辛夷勸她。 學委搖頭,“我路上吃過了。” 這樣明顯的推托之詞,顧辛夷聽出來了,但又不好拆穿,只能回憶著她高中時候的口味,又替她買了一盅湯。 學委神情有些渙散,不慎撒了些湯水,轉身從背包里拿了紙巾擦拭。 顧辛夷看到她的包里放著一支熟悉又陌生的塑料瓶—— 安眠藥。 她很快收回視線,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帶我到你們學校看看吧,我還是第一次來呢。”學委和她說,語氣里很唏噓。 顧辛夷答應,帶著她逛著。 一場倒春寒之后,校園里的梧桐樹徹底生發枝椏,嫩綠嫩綠的葉子遮掩住湛藍的天空,顧辛夷挑了出初開學時候大胖和他們做的校園介紹,復述給學委聽。 “如果我高考沒有出事,說不定會和你同校吧。”學委淡淡地提了一句。 顧辛夷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眼前這個女孩曾經是年級里數一數二的好苗子,在成績勝過一切的年代,她低調卻輝煌,她的名字出現在光榮榜的最前端,連帶著照片一起,讓路過的學生銘記下來。 不出意外,她應該走上國內的最高學府。 顧辛夷又想起那時候女生之間的宿舍夜談,說起夢想時,只有學委一個人淡淡放話:非清華北大不讀。 高傲卻淡然,她有這個資本。 然而不過只是一夕之間,人生變化無數。 夢想是一個很容易就夭折的雛鳥,等不到張開羽翼的飛翔。 學委沒有復讀,報了遠離星城的學校,很少與同學再聯系。 正是晃神之際,顧辛夷收到了手語社社長的電話。 因為第一次排班沒有落實好,今天義工活動還缺了一個人,他問顧辛夷能不能幫這個忙。 顧辛夷想起圓圓的笑臉,又看看學委無精打采的模樣,將事情應承下來。 學委沒有太多的意見,對她來說,需要的不過是一個逃避的空間,哪里都一樣。 路上坐車時間有些長,學委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顧辛夷嘆了口氣,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兜兜轉轉,又繞回了昨日來過的民房,上了樓,宋姐很欣喜地替她們送了水。 圓圓正是哭鬧地厲害,三個義工也手足無措,顧辛夷上去和圓圓打了招呼,圓圓還記得她,慢慢地就止住了哭腔,抱住顧辛夷的脖子,乖乖地蹭了蹭。 “早上好。”顧辛夷對圓圓做了口型,圓圓也對著她做了一樣的口型。 學委怔了怔,望向圓圓耳朵上掛著的助聽器。 今天圓圓的打扮依舊很漂亮,還戴上了顧辛夷買的發卡,擦干眼淚后,白嫩可愛。 顧辛夷把打火機遞給了學委,讓學委帶著圓圓做吹蠟燭的鍛煉。 學委欣然同意。 顧辛夷同宋姐說話,關系熟絡起來后,宋姐像是找到了傾訴的對象,她說地很慢,房間里的人都側耳聽著。 學委正用溫柔的聲音喊著圓圓,忽而發問:“那你是什么時候知道圓圓是……” 宋姐無意識地摸了摸手:“她出生三天之后,醫生做完聽力測試,然后就和我們說了。”宋姐話語平靜地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我不相信啊,就拿著那個鈴鐺在圓圓耳朵邊上晃啊晃,她的眼睛就一直看著我,就是不知道往旁邊看。” 正規醫院里會為新生兒做一系列的檢測,聽力測試就是其中一項,正常的孩子會對聲音做出一些反應,表征他們能夠聽見。 出生三天,一個分水嶺,一個小小的鈴鐺,就決定了這個孩子今后的命運。 也決定了這個家庭將要面臨的巨大考驗。 學委語氣有些激動:“那你知道養一個這個的孩子要付出很多嗎?你為什么不把她……” 顧辛夷急忙打斷她。 宋姐倒沒有在意,只是輕輕地笑了笑:“舍不得啊,就是特別舍不得,她爸爸也舍不得。”她年輕的臉上泛起了笑紋,瘦黃中帶著母愛的慈祥,“現在這么多年了,我們也習慣了。” 她連連說了三個舍不得,學委熄了聲音,摸著圓圓的短發,又摸了自己的。 顧辛夷還未曾見過宋姐的丈夫,宋姐說她男人沒有文化,于是只能靠著一身力氣干活,上工早,回家晚,就能夠多掙一點錢,攢到足夠的錢了,就能給圓圓換一副好一點的助聽器。 “這副助聽器不能讓圓圓聽見嗎?”顧辛夷問。 宋姐搖頭:“不能的,這副助聽器只能讓她聽到這個世界鼓點的聲音,還得很大很大才行。” “那我剛才叫她,她不會聽見對嗎?”學委也問。 宋姐抱歉地笑笑,做了解釋。 圓圓的助聽器是他們夫妻倆拿了所有的積蓄又借了錢買的,但還是效果不大。 他們一家來到江城,除了是方便圓圓上學,更重要的是,江城有一項助聽計劃,只要報名,每年會有一筆專項撥款,替這些沒有聽力的孩子做一副適合孩子本身的助聽器。但名額每年有限,圓圓還得等。 “那要等多久?”有個義工問。 宋姐抱著圓圓坐下來:“不知道,可能要很久吧,也只能等啊,不過小趙他們家明年年初就能等到了。” 一邊的趙姐聽到這話,摸了摸自家孩子的頭,笑了笑。 宋姐也笑了笑。 兩份笑容里的含義截然不同。 一個是欣慰,一個是艷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