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悟界僧殺氣騰騰的目光又轉向一臉心虛的衛將離,頓時怒上眉山:“原來是你!交出玉璽饒你不死!” 臥槽槽槽槽…… 衛將離一邊招架著一邊扭頭對白雪川神色猙獰道:“你不是去和匈奴搞陰謀了嗎?怎么還有空回楚京來,想干什么?” “全因阿離成功挫敗了我輩陰謀,還得勞煩我回來找太后要一封戰書。” 衛將離頓時警惕地掃了一眼后院的方向,沒看到閑飲喝翁玥瑚的行蹤,疑道:“……那你找到了嗎?” 白雪川眼神略略漂移:“阿離神機妙算,我來晚一步,天慈宮已焚之一炬,那戰書怕是要麻煩了。” “等等你的表情很奇怪,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話!” 然而白雪川也沒能閑得下來,后面一個七竅流血的老僧一臉瘋狂地追來。 “妖孽受死!” ——霧草,我說迷界僧去哪兒了,原來是讓他給懟了。 雙僧一碰頭,武息瞬間圓融如意起來,衛將離也不敢輕忽,考慮了一下是否暫時要和白雪川聯手,馬上又自我否決了這個可能。 從小她跟白雪川打架互懟比較合適,配合起來從來爛得一筆,她師父也老是說打他們中的一個足需要一個時辰,打兩個卻只需一刻鐘,還不如各自為戰。 嗯……各自為戰。 “師兄?!?/br> “怎么?” “你要打就打,我又不是剛學會走路,好歹是西武林的老扛把子,這老和尚我還是能應付的,能別替我出手嗎?” “誤傷而已。” 這會兒雙僧也回過神來了,驚疑不定地看著衛將離道:“你是衛將離?!” 衛將離也不玩了,把□□一扯,手指梳起劉海,露出她那雙標志性的碧眼。 “也不傻,大家仇怨已深,我就不寒暄了。悟界大師比我想象得好對付一些,莫非還有藏招?使來我瞧一瞧可好?” 的確如此,這雙僧氣息雖強大,卻遠不如與呼延翎交手之時的壓迫感強烈,與其不亞于苦海佛子的神僧之名有所不配,倒有點讓衛將離疑惑。 又過了十幾招,衛將離疑惑更深,不由得看了一眼迷界僧的瘋狂之狀,道:“你也差不多一點,人家好歹也是佛門大師,多少給留點面子。” “也可以,但表妹剛剛被他打傷了,你……” “臥槽敢打我妹?換手換手!” ……這暴脾氣還是一如既往地可愛。 白雪川看著瘋狗一樣超迷界僧抽過去的衛將離,如是想著,身形微轉,震開一拳打來的悟界僧。 自知白雪川棘手,悟界僧肅然道:“白雪川,傳國玉璽之事非同小可,你若執意不交,老衲也少不得要上天隱涯找夫昂子問責!” “問責?”輕笑一聲,白雪川道:“莫說家師從不插手門人爭斗,便是你們找上門去問責,能以什么名義?拿了玉璽之后,蓋下宣戰書,協太后引狼入境,如此掀起戰事,苦海可知?” 悟界僧一時沉默,面上陰晴不定,道:“你知道什么?” “大越后裔雖死了大部分,卻還有沒死干凈的,是不是?大越梧州節度使吳鉤?!?/br> 被點出俗家名號來,悟界僧雙拳緊握,道:“你是從何時知道的?” “一開始我便說了,東楚朝中一片龍蛇混雜,看似渾然一體,實則不過是心懷鬼胎的叛臣和搖擺不定的世強行捏合在一起的結果。而你們雖有佛法造詣,與我清談之下卻與佛子溫衍的造詣相去甚遠,我后來找了佛子溫儀核實了一番便確定你們絕非真正的高僧。多半是在真正的迷界悟界雙僧圓寂后奪了他們的衣缽,以假亂真潛伏進楚宮伺機作亂,可對?” 他都知道! 衛將離聽得心中一驚,再一看面前的迷界僧惱羞成怒,比他還怒:“又是個假貨!授首來!” 她這下真正是動了殺念,一拳砸下,竟生生讓迷界僧腳下已被燒得極脆的木梁轟然碎裂,整個人被砸入下面的火海中。 “師弟!” 悟界僧一急,對衛將離喝道:“衛盟主手下留情!你當日所中之毒是他所調,解藥也只有他有!你若殺他,后半生再無痊愈之機了!” 梧州節度使……梧州靠近南夷,正是天下奇毒最為鼎盛之要地,難怪那毒如此難解,原來是他們所為! 衛將離一惱,殺意沖心,跟著便不管不顧地跳了下去,抓起被兩根木刺桶了個對穿的迷界僧便是一掌,打得他筋骨碎裂。 “世間事,因果業報,昨日你們從井上丟下的石頭……可是砸得我……好疼??!” 聽得下方迷界僧瀕死凄呼,悟界僧情急之下,翻袖掃出一片紫煙襲向白雪川,正欲搶身過去救人時,卻見對方像是絲毫不在乎毒煙一般,伸手一攔,扣住其心口三分處,掌勁一吐,悟界僧便覺五臟驟空,一個不穩從屋檐上生生跌落。 好快…… 視野里一片血紅,悟界僧看見白雪川輕輕落下來,半張火光映照的面龐恍然撕開了表面的儒雅,露出下面的嗜血之態。 “我的師妹總不喜與我坦誠以待,來,我們換個地方談,說說那時……到底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 “她到底怎么樣?!要用什么藥?” 閑飲有點慌了,雖說他們那些江湖人成日里生死都是掛在嘴上,但這個范圍不包括翁玥瑚這樣的小姑娘,一時十分后悔聽了她的話讓她輕涉險境。 太醫院的太醫們經過了幾番血洗,看見生人來闖入,都十分惶恐。翁玥瑚是皇妃,他們自然是有義務救的,但閑飲一個怎么看怎么是刺客的人戳在門口,弄得他們都有些戰戰兢兢的。 刀上可還帶著血呢…… 其中一個膽子稍大的太醫道:“這位……這位俠士,昭容娘娘這個……本來就因為長期服用兩種對沖的藥,致使身子虛弱。這內傷來得及,致使她一時心脈不通,這才有了性命之危,俠士放心,您送來得及時,現在先拿人參片吊著,再熬一劑靈芝回天湯,應該餓可以救回來的?!?/br> “人命關天,請你們快點!” 老太醫們立刻忙了起來,看了一眼閑飲露出來的手指還在發青,想來多半內傷比翁玥瑚還嚴重,卻好似不知疼似的,互相間都有幾分咋舌。 真能忍啊,這西秦口音的人…… 閑飲心思一松,又覺得哪里不對,抓過旁邊一個不太忙的太醫問道:“你們剛剛說她服用了兩種對沖的藥,我看她之前也沒什么病,喝的是什么藥?” “這……”那老太醫有點抖,道:“本來喝的就是虎狼藥,就算娘娘用了其他靈藥解了藥性,也傷了身子,本來也沒什么,只是以后若有孕,還需得小心看護。” 閑飲一怔,掐得那太醫發疼:“您這是……什么意思?” “俠士切勿著惱,這是上面所下的命令,她們是西秦人,還是衛氏皇族的后裔,若是讓她們生下有衛氏血脈的皇裔,日后怕是、怕是難纏,索性就讓她們徹底避孕……” ……我西秦的姑娘,嫁到你們這兒來,你們就是這么對她們的? 太醫們見他滿臉殺意,正顫巍巍地想逃之時,卻聽閑飲強行冷靜下來 “有信鴿和紙筆嗎?我想寫封信。” ☆、第82章 城 翁玥瑚恍惚間仿佛夢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她歡欣地試穿著細心繡了半年的嫁衣,那嫁衣上,每一處的穿花蛺蝶、每一寸的雀尾卷草,都和少女的待嫁心情一起繡進了心尖上。 然后天空就下起了雨,下得很大,在她還擔心著會不會淋濕她的裙裳時,年邁的涇陽公親自上門,告訴她,她未來的夫君,在她出嫁的前夜死了。 死了? 尹家的人沒有給她看尸體的機會,后來她才從侍女們的風言風語中知道……她未來的夫君并不是死了,而是逃婚了。 她做錯了什么?是她從前寫的詩詞不夠好?還是和其他貴女的傳言惹他不喜了?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翁玥瑚一直困擾于這個問題,即便所有人都嘲諷著她的不幸,但她不愿意將自己的婚姻將就于另一個她看不上的人身上。 再后來,就是和親。 遇到那樣狼狽的衛將離之后,至少翁玥瑚知道了自己絕不是最慘的那一個,有想過好好和她一起相互扶持著在新的后宮里生存下去,也做了萬全的準備。 可是人生啊,從來事與愿違。 ……你怎么又以這種無辜的姿態出現了呢?無緣無分地死了,不行嗎? 翁玥瑚睜開眼時,眼前搖晃著一些縹緲的黑影,閉上眼讓意識漸漸回攏時,卻發現那是馬車搖晃的窗簾,微風送來了滿天屬于宮外的星子和自由的空氣。 馬車像是刻意找了平坦的道路,搖晃得很輕,讓她并不覺得腰酸背痛,但周圍的藥味還是提醒她現在狀況不妙。 好疼…… 剛剛抬起沉重的頭,便不由得又倒了下去,正好這時馬車也停了,閑飲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你們調了多少兵?” “回稟公子,公爺已調了七萬天狼衛,從太荒以北的天懸關繞來……只是此次調兵,是擦著陛下的軍令邊緣調用的,當真要以此為始對東楚宣戰?” “不,勞民傷財的事我們不干,還是按衛盟主的策略,策應東楚內部重新洗牌,只是我怕楚皇是過河拆橋之人,衛盟主也與我談過,我們雖與楚皇合作,但也要將殷楚太上皇、太后的命和勢力記在目標上,明白嗎?” “那我西秦這邊?” “第一,支持霜明太子逼宮篡位,第二,想方設法阻止匈奴南下。” “霜明太子登位之事公爺本也有意,只是天狼衛為西秦內地之軍,如何管得到匈奴的地盤上去?” “不需要你管,只需要到時接洽一下便是,匈奴乞顏部,可不止有霜明太子一個繼承人,與其捏在一個隨時都要失控的呼延翎手上,還不如捏在自己人手上。” ——他們在說什么? 翁玥瑚撐起身子,正想開口詢問,手卻不小心按到了發上被拆下來的釵環,被鋒銳的邊角扎到了手,讓她不由得嘶了一聲。 車門瞬間被打開,閑飲一臉緊張地半個身子探進來—— “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兒疼?要喝水嗎?” “……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閑飲拿了壺溫好的麥茶遞給她,道:“這里是壽州,等到了前面三里的渡頭,我們換水路,大約過個五六天就能到邊境了?!?/br> 溫茶入口,緩解了幾分傷痛帶來的干渴,翁玥瑚閉上眼緩了緩,道:“我不能回家,衛皇不會放過我?!?/br> 閑飲想起這姑娘飄零的命運,一陣心糾,道:“我也沒打算讓你盡快回朝,等過了太荒山,我會帶你去鬼林找藥翁治傷,藥翁的醫術不下于東楚的佛子溫儀,一定能治好你的……” 翁玥瑚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淡淡道:“脫離了楚宮,能不能生孩子,我是不太在意了……你這么急著找大夫,很在意這個嗎?” “不不不我不在意……也不對,我想讓你身體好起來?!笨粗太h瑚疲憊的眼睛,閑飲發銹了多年的腦子忽然一動,咳嗽了一下道:“那個……既然你脫離了楚宮,要是你不嫌棄的話,我、我們回東楚后……” “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沒有慘到需要人憐憫的地步。” 面前的車門一下子合上,閑飲掐了一下自己的腿……又說錯話了? 車外的侍從看了好一會兒,心里驚嘆這么個浪子也有對女人唯唯諾諾的一天,試探著問道:“公子,這車里的姑娘是您從楚宮帶出來的?” 閑飲怒道:“多嘴,誰讓你問的?!?/br> “不是,您要是單娶個尋常人家的女人也就罷了,要是讓公爺知道您劫了東楚的宮妃,公爺可得打斷我的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