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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節(jié)

    西郊圣駕遭刺,所幸性命無恙,但東宮里還是因為這個提早便結(jié)束了今日的課業(yè),下學(xué)時太子想了想,與太子少師打了招呼后,便要回東宮。

    “太子哥哥,父皇遇刺了,你不去龍光殿候著,就要回去陪三弟了嗎?”

    得了太后的允準,三皇子這段時日被太子帶回去養(yǎng)在東宮,今天正好輪到慧妃解除禁足,太子便想著提早把三皇子送去秀心宮。

    問話的自然是整天找他麻煩的二皇子殷博,太子一向不喜歡這個異母弟弟,總覺得他像個笑面虎一樣,雖說從不與他吵架,說的話卻讓他沒一句聽得舒服的。

    最近太子對衛(wèi)將離處于崇拜狀態(tài),閑下來的時間都花在練她給的無名心法上了,對殷博的挑釁總是愛理不理的。

    “待送完三弟后,本宮自會前去龍光殿迎父皇回宮?!?/br>
    言罷便不再理他,徑直出了門。

    殷博咬了一下上唇,神色幽深起來。

    似乎自上一代開始,殷氏兄弟不和就開始變成常事了,尤其是這種皇位之間有所存疑的兄弟,隨著年紀漸長,明的暗的交鋒也越發(fā)尖銳。

    “正好小弟也想念慧妃娘娘宮里的珍珠酥了,太子哥哥不嫌棄的話,能帶我一起去嗎?”

    殷博說這話的時候,人已經(jīng)跟了過去,自然是沒有要看太子臉色的意思。

    太子略有些不爽,不過也沒有如往常一般趕他走,只是特意繞了一圈遠路。

    秋老虎當(dāng)頭逞兇,太子走得又快,殷博很快就有些體力不支,臉上也沒有了一貫的笑,反而顯得有些猙獰。

    “太子哥哥,為何不喚玉輅代步?”

    “父皇說了,路要一步步走,才走得穩(wěn)當(dāng),借助他人之力,始終做不得長久。三弟若是體力不支,便回去吧?!?/br>
    不軟不硬地刺了他一句,殷博神色便更猙獰了,見太子大步流星地離開,咬著牙跟了上去。

    ——還是皇后娘娘說得對,往往對自己不擅長的事嗤之以鼻的人,就是在暴露自己的弱點。

    殷博交結(jié)的都是文臣世家的人,別的不行,成日里就會空xue來風(fēng)加煽風(fēng)點火,對他親近武將的事極盡嘲諷之能事,然而真的等到換個環(huán)境,這些人也就是群烏合之眾。

    如是想著,太子從自己宮里抱回了剛吃飽了奶的三皇子。

    外面的殷博等到他抱著三皇子出去時,才姍姍來遲,猛喘了一陣,看了一眼太子懷里的嬰兒,眉梢一跳,道:“太子哥哥還真是心大?!?/br>
    誰看了都得心大,要知道皇帝可是給三皇子取名叫殷稷,江山社稷之稷,擺明了是出來威脅太子地位的。被養(yǎng)在太子這兒一個月,卻養(yǎng)胖了好大一圈,現(xiàn)在長得像年畫娃娃一樣,一看就被照顧得很好,見了人還會笑。

    太子想了想,就把衛(wèi)將離跟他聊天時的原話說了出來:“你跟小孩子計較什么,他還不認字呢?!?/br>
    “可人也總有要認字的時候不是嗎?”

    “同樣一個字,有人寫得直,有人寫得歪,難道因為怕人寫歪了,就不練字了嗎?”

    這話說得三皇子一愣,太子不再理會他,便往秀心宮去了。

    秀心宮離東宮不算太遠,因為聽說太子要把三皇子送回來,宮門大開,遠遠便瞧見一身石青色的素衣的慧妃站在宮門前絞著手帕,一掃平時那副不食人間煙火之態(tài),反倒像個尋常百姓家的母親。

    見孩子被送來,慧妃連忙接過自己的兒子,好生親近了一陣,便要跪下來道:“多謝太子照顧稷兒,此番大恩,妾必……”

    太子哪兒敢受慧妃的跪,忙虛扶了一把,道:“慧妃娘娘使不得,稷兒怎么說也是我弟弟,您這么跪我,萬一讓父皇知道了我是要受罰的?!?/br>
    慧妃見小殷稷雙臂白生生得如同蓮藕一般,十分健康,又紅了眼圈,道:“孩子長得真快,在我跟前還是病怏怏的,到了太子身邊竟長得這般康健,妾當(dāng)真無以為報?!?/br>
    其實太子心里也虛得慌,一個月前讓梅夫人給這么小的孩子施針時,他心里是冒了大險的,可淤血除凈之后,短短一個月,小孩兒就長了五斤rou,可見衛(wèi)將離擔(dān)保的人還是靠譜的。

    太子又想及慧妃膝下還有一位菡云公主,便道:“慧妃娘娘,可否讓本宮見一見菡云?”

    慧妃忙將其讓進秀心宮里,道:“一時失態(tài),竟忘記了讓太子進宮坐坐,只是太子要見菡云做什么?”

    ——信你才把梅夫人介紹給你,但梅夫人沒有自保之力,我要你答應(yīng)我,若要向她尋醫(yī)問藥,須得私下來,不得暴露她的身份。

    太子當(dāng)時滿口答應(yīng)了,但一時也想不到合適的理由把菡云公主帶出來,只能先提出要求去看看她:“父皇總訓(xùn)斥我不關(guān)心弟妹,我便想著自菡云滿月過后便沒有見過了,這才想來見見。”

    “……”

    慧妃抱著三皇子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臉上掛上愁緒,道:“這些日子換季,菡云有些不適,只怕會嚇著太子殿下。”

    “娘娘多慮了,既然是親meimei,又怎么會嫌棄?!?/br>
    太子步子快,走到了側(cè)殿,一看殿中情形,微微一愣。

    他是不太知道女紅,但看旁邊摞著二十余件金絲蛟龍、虎豹的小衣服,也知道這種花色都是供給兒子的,而旁邊就只有一兩件屬于女孩的繁花紋衣服。

    太子心里有些異樣感,待那宮女抱來了菡云公主時,太子一驚,道:“怎么會這么瘦?!”

    太子一摸,只覺得小菡云的手臂細得像是竹枝一樣,仿佛一捏就斷,頓時心疼得不行:“慧妃娘娘,是乳母沒有照顧好她嗎?還是殿中監(jiān)少了秀心宮的份例?”

    慧妃倒是很平靜,將懷里的兒子抱得緊緊的,聽了他的話,垂眸道:“宮里便是一貫如此踩高捧低,殿下不必太過憂慮?!?/br>
    太子立時惱了,道:“這宮中亂七八糟的不正之風(fēng)都是殿中監(jiān)帶起來的,要不是殿中監(jiān)的竇太監(jiān)是太后身邊的老人,我早就提請父皇將其撤換了!”

    他發(fā)起火來,頗有其父之風(fēng),慧妃恍惚了一陣,眼神暗了下來。

    “老遠就又聽到太子哥哥在發(fā)火,我還想著慧妃娘娘這樣好,也能惹得到太子哥哥,正奇怪呢?!?/br>
    殷博是不請自來,直接就走進殿里來,慧妃見了他,抿唇一笑:“二皇子說笑了,太子將稷兒照顧得很好,又怎會起什么沖突?!?/br>
    殷博唔了一聲,湊過來看了一眼襁褓里的殷稷,忽然笑著說道:“太子哥哥待稷兒是真的好,您看稷兒身上的小針眼兒都看不見了呢。”

    空氣瞬間冷凝。

    太子頭一次覺得他弟怎么就那么賤呢,搞他是吧?

    果不其然下一刻太子就從慧妃那個方向感覺到心神一寒,按衛(wèi)將離的話說,這就是殺意。

    慧妃甚至于都不曾懷疑殷博說這話的真實性,快速地檢查了一下殷稷的身體,果然看見殷稷胳膊下面有一個針尖大小的小紅點,眼眸瞬間陰鷙下來。

    “二皇子,你是如何知道的?”

    “嗯……剛剛路過外面的時候遇見了裴寶林,她一聽太子哥哥是來將三皇子還回來的,就說看到過皇后娘娘和太子哥哥把稷兒抱出來之后,稷兒胳膊下面就有了個小紅點。”

    ……怎么可能看得到!眼睛這么尖這是個人才?。。?/br>
    殷博的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道:“反正我是不大信的,太子哥哥您說是吧。”

    如果在尋常百姓人家,太子估計就一拳朝殷博掄過去了,見慧妃面色不善,道:“慧娘娘,本宮把稷兒帶回去時,曾經(jīng)讓一個大夫診斷了一下,說是其帶著胎毒,施針也是為導(dǎo)出其毒血,并不關(guān)皇后娘娘的事。這次來看菡云,也是為了讓她和我一道去除一除毒血,您看連三弟都平安無事,想必菡云也……”

    “殿下的意思是,稷兒皇子之身,反倒成了菡云的探路石嗎?”

    太子一愣,道:“慧妃娘娘這是什么意思?”

    慧妃不語,搖了搖頭道:“感謝太子殿下的照顧,只是太子為國本,不該過度拿這些小事勞煩太子……”

    “菡云是本宮的meimei,本宮怎會害她?”

    氣氛僵持前,門外由遠至近地忽來一聲爽利——

    “沒錯不是他害她,是我給你孩子身上扎了幾針,你非要恨,還是恨我吧。”

    三人齊齊回頭,只見衛(wèi)將離一身颯爽勁裝,像是剛剛才圍獵回來的,還提了只滴血的黑狐貍,嚇得秀心宮離的宮女險些要四散而逃。

    太子被永遠出場那么酷炫的衛(wèi)將離閃了一下,道:“皇后娘娘你不是去秋獵了嗎?怎么回來了?!”

    衛(wèi)將離把手里的黑狐甩給他,道:“太上皇受了驚嚇,陛下還要在蘭蒼山待到明天,囑我回來向太后替他們請個安,喏,這是戰(zhàn)利品,我回來的路上射的。”

    太子接過狐貍,那狐貍足有三十斤重,一時間嚇得不輕。倒是一邊的慧妃反應(yīng)過來,讓人把三皇子抱走,對衛(wèi)將離道:“娘娘平安就好……只是剛剛娘娘的意思,妾不解,還請娘娘指教。”

    “不明白嗎?”眉眼間多卻一分張狂,衛(wèi)將離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笆俏易屓私o你兒子施針的,死活不論,好在你兒子命大扛過來了。只不過你女兒身上也有胎里毒,都惡化成這樣了,還不如讓我?guī)ё咧我恢?,不知道你敢不敢交給我?”

    “……”

    說完,也不顧慧妃是何種臉色,衛(wèi)將離轉(zhuǎn)頭向一邊神色不明的殷博招了招手。

    “二皇子,你先過來,你父皇有句話替我?guī)Ыo你。”

    殷博一臉迷惑地走過來,用著幾分奶音的聲音道:“父皇可平安——”

    “啪!”

    作者有話要說:  食人花太狂了,私下打人已經(jīng)滿足不了她了,阿門。

    還記得第一章我寫了什么嗎。

    “你打我我打你,你打不過我我還打你,你說你爸都沒打過你,那我連你爸一起打”

    ↑就是這樣的人。

    ☆、第56章 56

    耳光的聲音這宮里人都聽得不少,自然而然地一聽,臉皮就反射性地疼。

    是以被抽耳光的人通常有三個境界——

    第一個境界,長痛不如短痛,啪得一下打在臉皮兒面上,表面腫出個指印,被打的人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臉,混混也就過去了。

    第二個境界,力氣不夠裝備湊,通常為宮廷高位女子教訓(xùn)下人時用,宮里的女子好戴各式的戒指,尤其近年流行波斯國新款,與其說是戒指不如說是個指套,雖說用的都是軟金銀絲,但畢竟是金屬,若是下了狠手,能刮掉一小層臉皮,乃是毀容利器。

    第三個境界,只有江湖高手和十年以上資歷的司刑能達到,被打得瞬間人就徹底懵逼了,捂著臉眼神呆滯,表皮上不發(fā)紅,二是略略泛出一片青色,待到幾息后,皮下半寸從肌rou到骨骼就開始刺痛起來,這會兒腦子前所未有地清晰,羞辱感爆棚。

    殷博現(xiàn)在就直觀地感到了羞辱,他一向是父皇面前的紅人,不說寵上天,也是要什么有什么,朝中的風(fēng)評也壓過太子一頭,從小到大莫說打,連罵都沒被罵過。

    ……今天竟然有人打他?竟然有人敢打他?

    殷博直接氣得說不出話來,偏生衛(wèi)將離打完之后還問道:“疼不疼?”

    十一歲的小孩,被這么當(dāng)眾一打,疼不疼的還在其次,眼淚都快憋不住了,配上他那張慣會裝乖的臉,倒是真有幾分可憐相。

    衛(wèi)將離:“憋著?!?/br>
    太子:“……”

    真真是個蛇蝎婦人,光天化日之下毆打皇子,這放在朝中是要被參廢后的。

    她這么一說,殷博更氣了,咬著牙道:“皇后娘娘便是要罰殷博,也要有個來龍去脈,我何錯之有?”

    衛(wèi)將離看了他片刻,道:“你沒什么錯,可能是我就想打你而已?!?/br>
    ……你以為她會好好按套路跟你講理嗎?

    太子是有經(jīng)驗的,跟衛(wèi)將離聊天的時候聽她話里的意思可能他父皇也被打過……其他人就更沒有忌諱了。

    太子咳嗽了一聲,道:“你回去上藥吧,省得武妃娘娘擔(dān)心。”

    殷博也知道自己在這兒待不住了,走到門口,又轉(zhuǎn)頭,眼神兇戾道:“殷博年幼,不熟禮度,今日之事,明日必要向太師請教一二!”

    言罷,他便拂袖而去。

    慧妃此時方才開口道:“皇后娘娘來妾這宮中,又是打了皇子,又是要奪妾孩兒,不知妾又錯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