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景昀趁機捧住了她的臉龐仔細打量了起來:“讓我好好瞧一瞧,唔,珞兒的眼睛比她的有神氣,還有珞兒的唇比她飽滿多了,為夫最喜歡的便是它了。” 寧珞噗嗤一樂,繃緊的臉龐便擰不住了,那笑靨燦若春花,美不勝收。 景昀失神了片刻,趙黛云的話莫名在他腦中一掠而過。不可否認,他的心里有些不舒坦,而楊彥的糾纏更讓他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捏了捏寧珞的臉頰笑著道:“不吃醋了吧?該吃醋的是我,你這么好,我要好好守著你,不讓人把你搶走。” 所有的陰霾仿佛一掃而空,寧珞的心里漲滿了柔情,低聲道:“景大哥,我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景昀拋開了雜念,手指在她的肌膚上流連著,描繪著她的輪廓。這是他的珞兒,再也不是那些年在夢中虛幻縹緲的白衣女子。已經不用去想,她所有的輪廓都已經刻在自己的心里了。 這幾日景昀越發地忙碌了起來,盛和帝四十歲的壽辰馬上便到了,除了四周的屬國和藩王,據說北周也會派使團道賀,羽林衛負責天子和皇宮的守衛,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對景昀來說,最痛苦的不是布防和訓練,而是身在羽林衛不可避免地要和盛和帝碰面。 他已經將所有和宮中交接的事務都交給了左郎將,卻還是有一次和盛和帝迎面碰上,他竭盡全力克制了好一會兒才沒有掉頭而走、藐視圣駕。 寧珞也很是憂心,俞明鈺走得如此決絕,讓景晟和景昀幾乎都一蹶不振,她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景昀從這件事情的陰影中走出來。 這一日用罷晚膳,景昀便又去了俞明鈺的房里。 原來的秦嬤嬤年歲大了,又一直念著俞明鈺,也不肯回老家,寧珞便將她依然安頓在了這院子里,就住在旁邊的下人房里,依然負責這院子里的一應事務。 和從前一樣,景昀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旋即便默默地進了房間,一語不發地坐在了俞明鈺的床前。 寧珞不敢離開,陪著他悶坐著,好一會兒才聽他道:“你別擔心我,我只是想陪母親一會兒。” 寧珞柔聲道:“我也想母親,若是她在天有靈,說不定會回來瞧瞧我們,和我們說會話。” 景昀悵然道:“若是能像你說的就好了,從前我只怪她對我冷冷淡淡的,卻不知只要她在我身邊,就算再不理我,也是快活的。” 寧珞想了一下,點頭道:“對,這就是在告訴你,要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以后后悔。” 景昀失笑:“你在說什么?” “你還有父親、弟妹,更有我,就連母親,說不定也在天上看著你,不要再讓我們擔心了。” 景昀沉默了片刻,眉間的豎紋漸漸舒展了開來,剛要說話,便聽到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家仆略帶驚慌的聲音響了起來:“世子,陛下駕臨,已經……在門外了。”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求留言撒花~~ 感謝土豪們扔的霸王票和營養液,么么噠 大牌珠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906 14:30:21 讀者“一頁小荷”,灌溉營養液 1 20160906 14:36:31 讀者“大牌珠”,灌溉營養液 2 20160906 14:30:21 ☆、第59章 寧珞的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便握住了景昀的手,她清晰地感受到景昀渾身的肌rou都緊繃了起來。 “景大哥……”她擔憂地叫道。 景昀深吸了一口氣,勉力平靜了下來,朝著寧珞笑了笑:“沒事。” 說罷他便拉著寧珞出了屋子,小心翼翼地回身將房門掩好,就好似俞明鈺仍在房中休憩一般。 離內室一步之隔的外廳中,盛和帝背門而立,正在看墻上掛的一副八駿圖,八匹駿馬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右下角是景晟的印,而右上角卻是俞明鈺題的一首詩,那字跡柔媚,儼如其人。 腳步聲響起,盛和帝便轉過身來,看著景昀和寧珞推門而入,眼前的青年身姿挺拔、面容沉肅的青年,只這么一眼,他便心中一陣激蕩。 這些年來,他時時讓景昀陪龍伴駕,看到他的時候可能比另外幾個皇子都要多,景昀的眉眼酷似俞明鈺,性情行事卻和他年少時十分相像,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幾乎抑制不住對景昀的喜愛。 然而因為曾經的那個承諾,他卻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景昀為他人子,而如今更是能無時不刻地感受到自己兒子對他的怨懟和疏遠。 “起來吧,”盛和帝上前一步,虛扶起跪下見禮的兩人,“朕此來,是有要事和你相商。” 寧珞一聽,立刻想要告退回避,景昀卻握緊了她的手,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 “珞兒你也留下來吧,都是一家人,不用回避。”盛和帝和顏悅色地道,“坐下說話。” 景昀沉默著坐了下來,寧珞則悄然奉上了茶水,站在了景昀身旁。 “這些年來,你一直呆在定云侯府,呈瓚將你教養得很好,忠心可嘉,朕讓李侍郎擬了個折子,將他由左仆射升為尚書令,你看如何?”盛和帝微笑著道。 呈瓚是景晟的字,這是要替景晟加官進爵。 寧珞的心里一緊,忽然覺得盛和帝下了一步臭棋,以景昀的脾氣,只會覺得盛和帝這是在侮辱景晟和侯府,這是關己則亂嗎? “陛下用人自有章程,容不得臣下置喙。”景昀漠然道。 盛和帝無奈地看著他:“昀兒,你這是要氣到什么時候去?畢竟你是朕的兒子,父子哪有隔夜的仇,氣過一陣也就……” 景昀打斷了他的話:“陛下你說笑了,臣是陛下親封的定云侯世子,陛下忘了嗎?” 盛和帝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眼中陰云密布:“你這是何意?難道真相大白之后,你就不想認祖歸宗嗎?” 景昀抿緊了唇,指尖都略略發抖,好一會兒才道:“陛下又是何意?難道你搶臣子的妻子未遂,又想搶臣子的兒子嗎?” 空氣驟然凝固,盛和帝的胸脯急劇地起伏,顯而易見,他在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怒氣。 良久,盛和帝深吸了一口氣,漸漸平靜了下來,語聲中透著幾分悲涼:“朕念在你母親的份上,不怪罪你這些胡言亂語。朕和他們之間的事情,說給你聽你也不會懂,你也不必來指責朕的不是。認祖歸宗,想必也是你母親的意思,你難道也要忤逆嗎?” 景昀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愕然直視著盛和帝的目光:“怎么可能是母親的意思?” “你母親從前和朕約定,只要她在,就不能將你從她身邊帶走,”盛和帝低聲道,“可如今她卻選擇了離開,難道不就是想讓你認祖歸宗嗎?” 景昀怔了片刻,輕笑了起來,好像在嘲笑著什么。 “昀兒,不管你信不信,朕一直盼著這一天,”盛和帝的聲音再度急切了起來,“朕已經都想好了,就說你當年是明惠皇后所出,只因為八字和湛兒不合,深怕有所損傷而寄養在侯府,如今經欽天監測算后……” 屋外響起了一陣喧嘩聲,盛和帝停下了話語,眉頭深鎖。 過了片刻,田公公在門外小心翼翼地問:“陛下,定云侯過來了,求見陛下。” 盛和帝沉默了片刻道:“宣。” 景晟的病還沒有完全好,步履蹣跚,景昀見狀立刻上前攙住了他住了他。 盛和帝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扶起想要見禮的景晟:“呈瓚,不在朝堂便不要多禮了。” 景晟掙脫了景昀的攙扶,和盛和帝對視而立。兩人自小相識,又是親戚,于公,景晟一直忠心輔佐,殫精竭慮;而于私,年少時抵足而眠的情意在那一場意外之后卻再也無法彌補。 三十多年來的往事恍如云煙,在兩人的目光中緩緩而過。 曾經的他們,也只不過是一群肝膽相照的少年,有著為國為民的勃勃雄心,有著纏綿悱惻的快意恩仇,然而,所有的恩怨,最終都將在歲月的長河中化為一道淡淡的嘆息。 他慘然一笑:“陛下……明鈺她……走了……” 痛苦之色在盛和帝的臉上一閃而過,他低聲道:“呈瓚,是我……對不起你,這些年委屈你了。” 景晟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九五之尊,身為臣子,他對于自己輔佐的這個帝王盡心盡力、無怨無悔;可身為男子,看到這個讓他失去愛妻的罪魁禍首卻無法淡然處之。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艱難地道:“不,陛下,這些年我很高興,明鈺一直就在我身旁,我能看得到聽得著,還為我生兒育女,我不知道有多高興,而且……她臨走時說了,這輩子,她喜歡的就是我一個人,我……心滿意足。” 盛和帝的表情僵住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道:“你高興就好。” “陛下還有什么事嗎?夜深了,該回了。”景晟下了逐客令。 盛和帝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朕是和你來商量昀兒的事情的,朕想讓他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景晟的身子晃了晃,輕聲笑了起來,他看向了景昀,“一切都讓昀兒做主吧,他已經大了,有自己的主見,我沒意見。”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景昀身上,淡然、不安、期待…… 景昀默默地撩起衣袍跪了下來,恭敬地朝著盛和帝磕了一個頭:“陛下,承蒙錯愛,臣不勝感激,然臣對陛下只有君臣之情,不敢有父子之念,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說罷,他又轉過身去,朝著景晟也磕了一個頭:“父親,我永遠都是你的兒子,是定云侯府的世子,這一輩子都只愿和定云侯府共進退,還請父親不要嫌棄。” 景晟縱聲大笑了起來,上前扶起了景昀,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幾近哽咽:“好,昀兒,有兒如此,足慰平生!” 盛和帝的臉色鐵青,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來:“這……是你的真心話?” 景昀扶著景晟后退了一步,神色冷峻,面無表情:“陛下若能允之,臣自當一如既往恪守臣子本分,為陛下、為大陳盡忠職守;若陛下不能應允,臣也但憑陛下處置,不敢有半分怨言。” 室內一下子悄寂無聲。寧珞緊張地左看右看,手心滲出汗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緩解這幾近窒息的氣氛。 良久,盛和帝深吸了一口氣,鐵青的臉色漸漸平靜了下來。 “好,”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景昀,“恪守臣子本分,盡忠職守,景昀,你自問你這幾日做到了嗎?” 盛和帝的聲音清冷威嚴,這一瞬間,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手握生殺大權的天雍容天子。 景昀一凜,這些天他為了避開盛和帝,的確很多要緊的事情沒有親力親為,而是交給了兩位左右郎將。 “身為朕的羽林郎,瞻前顧后,三心二意,朕不敢相信,你還是從前那個果敢決斷的定云侯世子嗎?若是有朝一日北周大軍壓境,你也能為了這些雜事貽誤戰機、釀成大禍嗎?” 盛和帝一問接著一問,咄咄逼人,言辭犀利。 景昀呆滯了片刻,垂首道:“陛下教訓得是,臣知錯。” 盛和帝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你知道便好,明日寫個宮防的奏折上來,將功補過。” 景昀本能地應了一聲“是”。 盛和帝舉步朝外走去,剛到門檻邊,門外便有候著的人推開門來。他抬腳剛跨出門檻,卻又停住了腳步。 月光清涼似水,灑在了廊檐下,盛和帝的背影孤單而凄清。 “呈瓚,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步錯,步步錯嗎?” 他低聲問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侯府。 這個背影一直留在寧珞的腦海里,以至于一連好幾天她都夢見了盛和帝那個背影。 其實盛和帝的神情和景昀真的很像,那晚兩個人都面無表情地對視時,真有一種翻版的感覺。 然而景昀的選擇也毫無錯處,這將近二十年的相處,景晟對他付出了很多,更何況又有俞明鈺的死攪在里面,景昀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盛和帝的安排的,而寧珞私心中也不愿景昀成為一個皇子。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盛和帝讓寧珞深刻地感受到了這一點,就算是九五之尊又如何?心愛的女人離他而去,疼愛的兒子又不愿認他。 還沒等寧珞從盛和帝那孤單凄冷的背影中擺脫出來,定云侯府卻又出事了。 這一日景昀回府去向景晟請安時,卻發現房中空無一人,景晟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封書信,信中言辭切切,只說他在侯府睹物思人終無法介懷,只愿寄情山水,尋仙問道,盼著能有一日得圣人垂憐再見俞明鈺一面。 所有的印信都留在了桌上,景晟這算是辭官脫爵飄然出世了。 “昀兒沉穩豁達,珞兒賢良淑德,定云侯府交給你們,我很是放心,你們要孝敬祖母,教養弟妹,若此生有緣,再來相見。” 大長公主聽了此事,茫然了片刻,千言萬語最終化成了一聲長嘆:“隨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