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徐長林那點小心思早就被張敏看在了眼里,她想著是不是該找個機會跟這個侄子好好談談了。他是不是他們夫妻倆親生的,但這么多年相處下來,早就是一家人了,他們怎么可能丟下他呢? 徐長卿就在想著,這會兒總算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吧?別的不說,她的女紅手藝是鍛煉了十來年的,做件衣服都不在話下。她就給從沒見過面的外公他們繡點手絹做點千層底鞋什么的作為禮物,想來他們會喜歡的吧? 第十五章 臘月初六這一天,臨河村徐家祠堂就飄出了陣陣香燭味。為了徐定睿考上大學的事情,再加上已經進入臘月快過年了,徐勝利特意通知大家今日祭祖。老族長帶領著全族上下不管成年還是未成年的男子進了祠堂,還特意讓徐定睿走在他身后,等祭祖的時候,一個勁的念念有詞:祖宗保佑,咱們老徐家終于出了個讀書人。徐氏定睿考上了北京的大學,開年就要去北京上學了。請祖宗保佑咱們老徐家以后再多出些大學生。 在滿是香燭味的屋子里聽著老族長的碎碎念,小子們哪能呆的住啊,老是東張西望的,恨不得立馬結束多呼吸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 可惜徐長卿是看不到這樣的情景的。不管什么時候,說到底還是重男輕女,祠堂這種地方還是不許他們女子進入。她此時正和臨河村其他的村民一大早就在曬谷場忙碌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大大的笑容。一有外村的鄉親們過來詢問,就有人與有榮焉的把他們村里徐定睿夫妻倆考上大學的事情大肆宣揚。特別是生產隊長徐勝利,出面把附近幾個村的村長都請了過來,那份得意洋洋的勁,惹得那幾個村長酸溜溜的直嘟囔,“不就是出了個大學生嗎?有什么大不了的。” 徐定睿一家本不想這么張揚和高調,但隊里很是看重這次擺流水席,他們只好聽之任之了。不過既然是為了他們家辦事,徐定睿自然不會小氣,從上次賣藥材的錢里拿出不少買了很多就算是鎮上人辦酒都不會輕易置辦的奶糖什么的,使得吃過席之后,一個個外村的鄉親都是又羨又妒,當然還有不少人夸臨河村辦事大氣。 辦流水席是熱鬧,不過徐長卿的心早就不在這上面了,她一直在想著到北京的事情。前世她算是小家碧玉,基本上除了沒事的時候在村子里轉悠,基本就沒出過遠門;這輩子投生在這完全不一樣的時代,完全有各種機會出去玩,她就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聽說北京是首都,聽說北京有很多高校,聽說北京很大還有很多的外邦人,這一切一切的聽說都使得她很想去看看北京。 徐長林也是,男孩子總有種要去外面闖蕩的愿望,小伙伴們聽說他要去北京了,那是真心羨慕嫉妒恨啊。當然還有那小心眼的,秉著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心理,酸溜溜的說些什么他不是人徐大夫的親生兒子,怎么好意思跟著張會計回娘家。他剛開始或多或少有些介意,但沒多久就想開了,什么親生不親生的,從他懂事,叔叔嬸嬸就將他的身世告訴他了,這么多年叔叔嬸嬸一直把他當做一家人,要是真分的那么清,搞得那么生分,豈不會寒了叔叔嬸嬸的心?這樣的酸話聽得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漸漸的,他就一笑置之了。 全村人熱熱鬧鬧了一天,聽了太多的夸贊,徐定睿夫妻倆早就笑的臉都僵了。沒辦法啊,人家來吃流水席,或多或少都隨了禮,總不能冷著臉對人吧?這一天笑下來,也是個甜蜜的負擔。 好不容易把吃席的鄉親們都送走,和村里的嬸子嫂子們把曬谷場打掃干凈,累了一天的徐家人總算能回家休息了。 徐長卿往椅子上一攤,滿足的喟嘆了一句,“真好,終于能坐下來了。”今天一整天她都跟著張敏忙這忙那,連午飯都是草草對付一口,早就累到不行了。 見徐長卿這副懶散的樣子,張敏皺了皺眉頭,想著女兒只是難得的沒有什么規矩,就瞥了徐長卿一眼,徐長卿就乖乖的趕緊坐好。她討好的看了看張敏,見沒有反應,松了口氣。她暗地里吐了吐舌頭,話說mama沒必要這么嚴格吧?她還算是小孩子吧? 女兒這么明顯的孩子氣的動作張敏怎么可能沒看到,她心里覺得好笑,不過還是決定不理,省的女兒以后還繼續散漫。她裝作不知,轉身跟一旁正在喝水的徐定睿說話,“孩子他爸,咱們這次去北京要帶些什么?”這次是十幾年來她第一次回娘家,怎么說也要帶些禮物。至于買禮物什么的,就沒必要了。倒不是舍不得錢,而是她覺得北京是大都市,什么東西沒的賣啊,誰還在他們這種小地方買啊。 不愧是夫妻,徐定睿的想法跟張敏一樣。“就帶些土特產吧。過幾天我去隔壁盛家村去問問,看看有沒有野味,還有皮子什么的。” 張敏點點頭,誰都知道盛家村是這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獵戶村,村里十之七八都是獵戶,種田的倒不是很多。要買皮毛、野味,去找他們就對了。 張敏想了想,又加了句,“那我這些天抓緊機會做些千層底吧。”精致的衣服她不是不能做,只是現在時間緊,張家人又多,根本就來不及。做些千層底的布鞋反倒輕松些。反正禮輕情意重,多少是個心意。她是家中幼女,上面有兩個哥哥,這些年雖然沒回家,但聯系一直沒斷,兩個哥哥早就娶親生子,巧的很,每個都是兩男一女三個孩子,再加上張父張成儒夫婦,老張家有十二口人呢。雖然不知道侄子侄女腳的大小,可以稍微做大一點,等到北京了再調整大小就行了。 徐長卿趕緊發言,“我給mama幫忙,還可以編些吊墜什么的送給表姐們。” “你還有這手藝?我怎么不知道?別給嬸嬸幫倒忙哦。”徐長林表示很懷疑。 徐長卿被他這話氣的鼻子都快歪了,朝他冷哼一聲,“不信就算,要你信干嘛。”,想了想還是氣不過,走到徐長林面前,小粉拳直飛,徐長林就,哼唧哼唧的直叫,徐長卿一個女孩子能有什么力道啊,一看就是假裝的。 徐定睿夫妻倆樂呵呵的看著兄妹倆打鬧,一天的勞累仿佛就這么散去了。 “徐大夫在家嗎?”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就聽門外傳來一陣怯怯的喚聲,要不是這聲音響起了好幾次,說不定就被忽略了。徐長卿靠門口最近,率先走出去一看,原來是一對陌生的中年夫婦帶著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小子,不知為什么,三人都面露苦色,而且眼眶都有些紅紅的。 徐長卿還以為他們是來求醫的,趕緊問,“請問你們找我爸有什么事嗎?” 話音剛落,就聽見徐定睿那熟悉的嗓音響起,“林哥,你怎么來了?” 徐定睿一下子就認出了來人正是隔壁盛家村的林強一家人。他之所以認識林強,是因為前些年去盛家村給人看病時,不小心摔了一跤,還是林強背著把他送回了家,有感于林強的救命之恩,他去盛家村的時候就會順路去看看林強一家。不過這還是林強一家三口第一次來臨河村找他。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林強家人是不是生病來求醫的。 這林強是盛家村為數不多的種田好手,妻子叫莊慧,家里有一兒一女還有個已經年屆70的老母親。因為老人身子不好要經常吃藥,就算林強很能干,加上家里其他人掙得工分,日子過得還是緊巴巴的。最明顯的就是他的兒子林旻,已經十多歲了,看起來比徐長卿還小。 林強一家子進屋找了地方坐了下來,沉默了半天不說話,莊慧還時不時的抹抹眼淚,弄的徐家一家人一頭霧水,忍不住面面相覷。 好半晌,林強才略帶苦澀的開口,“徐大夫聽說你們過幾天要去北京,這不特意來請你們順便帶這個孩子去北京找他的親生父親。” 原來這林旻并不是林強的親生兒子,而是養子。林旻的生父是林強的戰友林志,他們一起參加過某對外戰爭。臨上戰場前他們曾交換過彼此的家庭住址,并相互承諾如果哪位不幸遇難,剩下的那個有時間就去探望其家屬,并將犧牲的消息帶回去。十二年前林志在戰場上失蹤,找了很久都不見蹤影,后來林強幸運的從戰場上生存下來,他就以為林志已經犧牲了,從部隊復員了,就立馬去了林志的老家。聽說了林志犧牲的消息,林志的老婆孫紅就受不了了,第二天就丟下了滿月沒多久的兒子林旻,帶著自己的衣服就離家出走了。林志的父母早些年就不在了,如今林志已經犧牲,她實在不想一個人養活兒子。 看著嗷嗷待哺的林旻,林強想都沒想就決定收養他。 莊慧也是老實人,碰巧那會兒生了剛生了個女兒,見到丈夫抱回來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聽說了事情的由來之后,就同意收養林旻了,一家人統一口徑對外宣稱莊慧生了對龍鳳胎,盛家村人雖然有點疑惑,但林強一家子什么都不肯說,照舊過自己的小日子,時間久了,他們就沒有心思去追問了。 誰知林志當時在戰場上根本就沒有犧牲,只是受了重傷,戰后被當地人無意間救起送去了部隊醫院,養了好幾個月的傷,請探親假回家,就見到了落滿灰塵的空屋。村里的鄰居告訴他妻子跑了,剛出生沒多久的兒子被戰友抱走,就想找回兒子,可當時林強來去匆匆,根本就沒跟林志老家的人有多少接觸,誰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林志也沒辦法,他的戰友太多,只能慢慢排查。無奈探親假本就短,林志見假期快結束了就匆匆回了部隊。這十來年他一直在部隊發展,也一直在找兒子。這不最近他好不容易輾轉得到了林強的消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發了個電報來問林強。聽到林志還健在,林強自然很激動,不等林志問起,就一五一十的將林旻的消息告訴林志了。 找了十來年,終于得到兒子的消息,林志很是激動,就想動身來接林旻,可是才打算出發就有任務,他就只好寄了不少錢給林強,并且委托林強將林旻送到北京。 家有癱瘓的老母要照顧,地里還有不少活計,林強也離不開身,只是一向厚道的他面對老戰友的請托,實在開不了口拒絕。他和莊慧正糾結著呢,就聽說了臨河村的徐定睿夫妻倆考上了北京的大學,而且這幾天還要去北京探親的消息。他們都認識徐定睿,知道他是難得的厚道人,就想著是不是可以讓徐定睿夫妻倆帶著林旻去北京見親生父親。 養了這么多年的兒子,馬上就要還給人家,林強夫妻倆說不傷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們也要為兒子考慮。林旻從小讀書就好,要是好好培養,肯定能上的了大學。可家里有個癱瘓在床的老母親,常年吃藥,連吃穿都成問題,更別說培養兒子成才了。他們是愛這孩子,才不想成為他的拖累。 林強夫妻倆從沒告訴過林旻這件事,乍一下子聽說要送他去北京找親生父親,實在很難接受,他根本就不想去北京找什么生父,在他眼里,林強夫妻就是他的生身父母。可是在他聽說生父這十幾年都在找他,在聽說找到了他之后嚎啕大哭,他就沉默了。 “徐大夫,這孩子是個好的,自小就聰明懂事,這十來年我們養在身邊早就不在意他是不是我們親生的了。可是他爸爸找這孩子找了十來年,我們也不落忍,只能把他送回去。”莊慧這一番話說的張敏和徐長卿忍不住眼圈發紅。 徐長卿頗為同情的看了林旻一眼,這孩子的身世坎坷,偏偏還遇上了自古以來的老難題:生恩與養恩,孰輕孰重? 第十六章 似是感覺到了徐長卿的暗地里的眼神,林旻瞥了徐長卿一眼,他有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人同情了?他見母親莊慧一直在流淚,心疼的很,想好好安慰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就一直握著莊慧的手不放,眼圈也漸漸的紅了。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養父母要將他送去北京的事情,他說了無數次不想去,想留下來,都被執拗的養父母拒絕了。次數一多,他就不想再說同樣的話了。他想著這次去北京看看生父,就去跟生父好好談談,告訴他自己根本就不想去北京,想留在養父母身邊。 張敏看的心酸的很,明明一家人根本就不想分開,非要林旻去生父身邊,實在是沒必要。可林旻的生父也不容易,人家找兒子找了十來年了。無論怎么選,都是兩難。這種事情就算是外人看了都會覺得頭疼,更何況是人家當事人。 徐大夫,這次孩子去北京,就麻煩你們了。你們準備哪天去呢?我好買車票,順便給我那戰友拍個電報。”林強搓著手,沉聲問道。 張敏擺擺手拒絕,“我們定了臘月二十出發。車票我們來給林旻買吧。”她很是喜歡這家人的寬厚,不然也不會主動開口攬事。 “這哪好意思啊。”林強性子倔強,不肯輕易接受別人的幫助,不然也不會復員之后直接回家種地而沒有考慮戰友的推薦去工廠做工了。而且還老喜歡幫助別人,只要朋友一開口,不管家里什么情況,都要想方設法幫襯。 張敏笑笑,“這又沒什么。林旻還是個孩子,說不定不要車票呢。”林旻說起來十二歲了,但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個子都不一定有1米。用不用買票還兩說呢。 這么一說,林強也想起來貌似乘車確實有這個規定,就不再堅持。想著等孩子走的時候多給他一些錢,到時候上車如果要買票,就讓他自己付錢補張票吧。 見今天的來意已經達到了,林強一家就準備告辭離開了。徐定睿突然想起他們一家來之前說的話題,林強不就是盛家村的嗎?原本還打算過兩天去盛家村去問問看誰家有野味的。現在直接問他就行了。“對了,林哥,你不是盛家村的嗎?你知道誰家這幾天有獵到野味嗎?還有誰家有硝好的皮子?” 不用問就知道徐定睿要這些是為了在北京的岳家準備的,林強想了想就答道:“皮子的話我們家還有幾張,是前些年我上山獵到的。至于野味,現在入冬已經封山了,很難打到新鮮的野味。只有臘味了。我兄弟家好像還有幾只野雞野兔。” “臘味也成。有就行。” “那你要多少?我回去給你問問。” “三四只就夠了。 林強點點頭表示將此事記在心里,并沒有夸口說什么,徐長卿還以為他會忘了呢,誰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林強父子倆就挑著扁擔上門了,那時徐定睿一家剛起床沒多久,正在家里忙活著。 林強沉甸甸的竹筐里面放滿了東西。他將扁擔放下把竹筐里的東西拿出來擺了好大一個地方,徐定睿一家一看,原來是野雞、野兔制成的臘味各兩只、幾張硝好的皮子還有一些山貨。 盡管是冬天,林強蒼老的臉上還是散滿了汗水,“徐大夫,你們不是想要山貨嗎?這是我家存的,應該夠了吧?” 徐定睿略略掃一眼,就知道這些都是十足的好東西,看樣子是給自家準備的,并不打算拿出去賣錢,“夠了夠了。這些多少錢啊?” 林強連連擺手,頭直搖,“要什么錢啊。過些天林旻要跟你們去北京,勞你們關照,這些是我送你們的。” 看著本就瘦弱的林旻喘著粗氣臉上滿是汗水的樣子,徐長卿趕緊倒杯水遞給父子倆。誰知林旻并不接水,抬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就不肯理她。徐長卿那個莫名其妙啊,話說她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林旻生徐長卿的氣在他看來是應該的,這些野味是養父秋天去山上獵到一直舍不得吃,特意制成了臘味準備過年加餐順便招待客人的,而皮子是準備給奶奶和meimei做些御寒的衣服的。就因為徐大夫開口,養父就巴巴的送來了,過年一家人就只能繼續吃咸菜就窩窩頭了。就因為要將他托付給徐大夫一家讓他們帶他去北京找生父,就要欠徐大夫一個人情,他也有些遷怒生父林志了。 不過徐長卿哪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呢。這么多年她都沒有多少跟同齡人相處的經驗,見林旻別扭的樣子,還以為他不舒服,就不理他了。 林旻的小心思掩飾的很好,誰都不知道他的想法,不過徐定睿和張敏兩個大人就算不說,也不會白占林強的便宜。張敏從屋里拿出一疊大團結塞到林強手里,“林哥,這些山貨我們不能白拿你的,錢也沒多少,你一定要收下。這些東西想來是你們一家老小準備過年的吧?給了我們你們一家怎么辦呢?你倒是無所謂了,家里的老少呢?這些錢你就拿著讓嫂子準備些過年的東西,咱們好好過個年。” 徐定睿又從屋里拿出好幾副藥,放進空了的竹筐里,“林哥,大娘的病沒什么根治的方法,暫時只能養著。這些藥是我給大娘準備的對癥的藥,你拿出回去讓嫂子熬給大娘喝了,好好調理一下大娘的身子,讓你們一家過個好年。”這些年他時不時的會去盛家村給林強的老母親看病,對老人的病情了如指掌,開些補藥給老人多少是個心意。 林強哪肯要啊,把藥包從竹筐里取出,將錢扔給張敏就想走,卻被張敏喚住了,“林哥,站住,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好面子,敬重你是個漢子,為人厚道不肯輕易折腰。可這些錢并不是我們可憐你而給你的,而是咱們買你的東西你該得的。別說這些山貨是你送我們的,你不收錢那你就帶回去吧。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些錢你不要不就是為了你自己的面子嗎?可你為你老母親和妻子兒女考慮了嗎?他們真不需要錢?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看嫂子跟了你以后過過好日子嗎?孩子們呢?” 一番話說的林強羞愧不已,僵直著身子站著半天,徐長卿分明能看到眼淚在他的眼眶里打轉。好半晌,他才吶吶的開口,“是我錯了嗎?”說著,踉踉蹌蹌的往外走了,張敏把錢塞給林旻,摸摸他的頭,“好孩子,快跟著你爸。他會想通的。” 林旻朝張敏點點頭,拿著竹筐扁擔就追著林強走了。 第十七章 只留下徐家一家人面面相覷。 徐長卿將自己窩進張敏的懷里,柔聲嘟囔了一句,“mama,林旻真可伶,怎么會有這樣的事呢?” 話音剛落,徐長林就撇撇嘴,小聲嘀咕,“這有什么,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呢,他還算好的,最起碼生父和養父都愿意要他,要是碰上那種兩邊推諉的,這孩子就慘了。” 徐長卿一想也是,換個角度想想,人林旻還是挺幸福的,有兩個爸爸疼愛他。這么一想,她就不再糾結了。這畢竟是別人家的事,他們作為外人哪管的了這么多啊,自己的事情還沒忙活完呢。家里這樣那樣的事情多著呢。 徐家一家人也不過是唏噓一場,張敏說的話對林強來說就是振聾發聵了。他一直以為自己不輕易求人而且總是盡全力幫助別人是一種義一種風骨,現在才知道,在別人看來是一種傻氣,也是對家人的不負責任。他明明有很多次機會,只要在戰友開口的時候答應一聲,就可以給家人提供不說大富大貴最起碼會過得比現在好的生活。可是他并沒有,看著妻子兒女面黃肌瘦的模樣,再想想老母親癱瘓在床干癟的身子,他難得的對家人感到愧疚。他想他是該做些改變了。 林強的變化徐家人自然是無法得知的,他們這會兒正熱火朝天的準備著去北京要帶的禮物,還要準備過年的家伙什。山貨野味有了,徐定睿還覺得不夠,帶著徐長林沒事就在山上轉悠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收獲;張敏就在家里帶著徐長卿忙著準備些咸菜、菜干什么的,閑下來就做鞋子做些女紅,另外還要打掃衛生,將家里的床單被褥什么的洗洗曬曬,每天忙碌而充實。村里的鄰居們知道他們要去北京了,還會帶些自家收藏的山貨來串串門,八卦八卦。 到了臘月十六,天剛蒙蒙亮,徐家一家就起床了,他們略微洗漱之后,就準備坐著驢車去鎮上趕車。每個人手上肩上都是大包小包的,就連徐長卿和林旻都沒少得了。為了不耽誤他們趕火車去北京,林強特意在前一天就將林旻送了過來。反正林旻還是小孩子,跟徐長林隨便擠擠就能睡得下。當然,林旻身上帶了不少錢,林志寄來的路費林強全給他帶著了,錢就放在莊慧特意給他在衣服內襯縫了好幾個小兜裝錢。傻小子就一直用手抓緊棉衣,生怕里面的錢丟了。 轉了好幾趟車,終于坐上火車了,徐定睿夫妻兩總算能松口氣。帶著這么多東西,又帶了好幾個孩子,就怕有顧不上的時候,上了火車就能坐下來休息了。火車綠色顯得很陳舊的車廂里,掛著幾個破爛的風扇。如今是冬天,又是快要過年了,車廂里擠滿了人,倒不顯得冷,就是車廂里面的空氣混濁不堪,氣味不是很好聞。徐長卿一進去車廂,差點被熏暈了。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算是適應了混濁的空氣。 作為生產隊長,徐勝利還是有些門路的,在快過年的時候,居然還能給徐家人搞到了三張臥鋪票,兩張上鋪和一張下鋪,正好面對面,而且還連在一起。這在連站票都不一定能買得到的時候,是相當不容易的。一共就3張臥鋪車票,張敏就讓徐長卿跟她擠一個床、徐長林帶著林旻睡一張鋪,剩下的那個就歸了徐定睿了。為了方便,徐長卿就跟張敏睡在唯一的下鋪。可能是因為他們上車早,對面的那個下鋪還沒有人。 等火車快要發車了,對面下鋪一對青年男女才姍姍來遲,大的有20來歲,小的女孩子看起來跟徐長卿差不多的年紀,他們剛把行李放下,火車就啟動了,哐當哐當的動靜引得頭一次坐火車的徐長林、徐長卿驚奇不已,就連離開父母一路上都悶悶不樂板著個臉的林旻都好奇的東看西看。現在的他才像個小孩子。 徐長林和林旻就爬到上鋪直盯著車窗,看著外面的風景時不時的還驚嘆兩句。徐長卿就安靜多了,靠在張敏懷里看著窗外,時不時的跟張敏嘀咕兩句。 “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看就是鄉下來的。”那女的輕蔑的看了一眼穿著粗布衣裳、不時小聲驚嘆的徐長卿,故意大聲說出來。 徐長卿一頓,見對方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非常不想理她。對方見徐長卿不理她,還想繼續說些刻薄的話,卻被同行的男子厲聲喚住了,“任倩,你的教養呢?”名叫任倩的女孩子才悻悻的罷休。 “任倩,跟人家道歉。”任清厲聲喝道。 任倩卻把臉往旁邊一扭,“我才不道歉呢。”說著拿出本書看著。 任清拿著個meimei沒辦法,“不好意思,舍妹驕縱頑劣,冒犯了諸位了。我是她的哥哥任清,這就代她向諸位道歉了。”說著,自稱任清的男子還向張敏他們拱了拱手。溫文爾雅的樣子頗有些古代世子的感覺,很容易就讓人心生好感。 張敏不以為意,呵呵笑道,“沒什么大不了的,任倩是吧?她還小呢。” 徐長卿在心里嘀咕著,同樣是姓任,怎么差距這么大呢?做meimei的刁蠻任性沒有禮貌,哥哥就這么君子如玉,真是應了那句老話: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一路上做哥哥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徐家人說著話,做meimei的就一直低著頭自顧自的看書。 從云省到北京的火車要開2天1夜,剛開始徐長林他們還有興趣看看窗外的風景,等時間長了,就沒那個耐心了。好在張敏考慮到了旅途寂寞,特意給幾個孩子帶了課本,沒事的時候就讓他們看看書,倒也好過些。幾個孩子遇上不懂的問題,張敏就給他們講解。見張敏他們這么好學,任倩少了不少輕視之心,在張敏講解的時候,也會豎著耳朵聽聽,只是一直別扭的不肯開口跟徐長卿他們說話,徐長卿他們將她的表現看在眼里,暗自覺得好笑,誰都不說出來。 第十八章 經過兩天一夜的相處,等火車開始報站要到達北京時,任清兄妹跟徐定睿一家已經相處的很熟了,張敏挺喜歡溫文爾雅的任清,見他孤身一人帶著meimei坐火車,確實不容易,時不時的把他們先前就準備好的鹵菜分給兄妹兩吃一些,任清也會將自己帶的糖果瓜子什么的分給徐長卿他們幾個小的。整個車廂其樂融融,雙方甚至還交換了聯系方式。就連傲嬌的小蘿莉任倩聽說要到站了,都一臉依依不舍,在本子里寫下個地址,扔到徐長卿懷里,惡狠狠的說:“別忘了給我寫信。”之后就轉過臉不理徐長卿了,那語氣讓徐長卿相當無語,如果不是不小心看到人家小蘿莉緋紅的耳根,她還以為任倩是在干啥呢。 任清兄妹兩帶的東西少,車站站臺已經有人在等他們了,他們趕時間就沒等徐家徑自下車了。 “叔叔嬸嬸,長林長卿、林旻,到了北京別忘了來我家找我們玩啊。”臨下車,任清還依依不舍的跟徐家人道別。 張敏他們自然是滿口答應,不過心里想著這次肯定是沒啥機會了,只有等以后來北京上學了再說了。這任家兄妹看衣著打扮、行為舉止,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跟他們還是少些牽扯為好吧。兩家明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大哥、二哥,這邊~”一直在窗外尋找著熟悉的面孔的張敏突然大聲叫了起來,并且使勁朝著東南的方向揮手,試圖引起某些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