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書香門第【你的用戶名】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nèi)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 書名:督主有令 作者:墨然回首 文案 我家督主,眉若裁柳,面如冠玉,人中龍鳳,萬中無一;卻空有皮囊,無情無義,黑心黑肝,令我恨之欲狂又思慕難忘。 江湖小蝦與兩廠督主,一朝狹路相逢—— 秦慢:我先跪為敬!! 內(nèi)容標簽: 歡喜冤家 恩怨情仇 主角:秦慢,雍闕 ┃ 配角:太多了,寫不完 ┃ 其它: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 ☆、第1章 【壹】嘿,小妞 正月初七,燕京。 今年的春天來得尤為早,五九天里太和門旁的桃花枝上已經(jīng)蠢蠢欲動地綻開兩三朵,不安分地想要與宮墻頭上的紅梅平分艷光。 因是上七,依照以往的習俗,皇帝在奉天殿賜宴恩寵的臣子。從晌午鬧到了各處宮所蜿蜿蜒蜒挑亮了燈,新登基不久的年輕帝王終于有了倦意,于是歌停舞歇,朝臣們各自搭伴醉醺醺地回了府邸。 一更天,因有云,月未明。城西佰樂坊十三弄里的小小宅院門扉悄悄開了條逢,呼嘯而去的夜風吹得門楣上兩頂燈籠吱呀一聲響,嚇得里邊人啪嗒將門合了上。 “這個死皮爛骨頭不爭氣的狗東西!上不了奉天殿,值個班都不曉得偷懶早回家!也不知道野哪兒去抱女人喝花酒!喝喝喝!醉死那把爛骨頭渣子!”三十來歲的婦人罵罵咧咧,揪著帕子往回走。走了兩步,瞧見了檐下扶欄相望的瘦弱女子,胸腔的怨氣和沾了酒的炮仗似的炸開了! “看什么看喲!老爺答應回來教桐兒念書,看也看不到你屋里去!” “是,夫人……”年輕妾室畏懼地低頭飛快地小步?jīng)]入了走廊的黑暗之中。 “呸!晦氣娘們!”正房啐了一口,忽而不知從哪里拐來一陣刺骨的涼風,扎得她一縮脖子,“咝……” 月亮又被云拉扯進了陰翳里,僅剩下凄凄慘慘戚戚地一層薄光,照得寡陋的庭院鬼蜮凄迷。婦人本就害怕,此時涼風習習,耳邊更似縈繞著若有若無,說不上是貓叫還是鬼哭聲……她想起前不久才在東市菜場門口處決的逆犯,她膽小沒去看,聽對門的王夫人說是砍人如同砍瓜切菜,血流成河,每一個慘白的頭顱都是沒法合上眼的…… 這么一想,卷在風中的嗚咽聲更清晰了一些,扎進脖子里的風似乎也變得更刺骨。她再也不敢在院中庭院,道菩薩告佛祖地念著疾步回了自己的屋。 那廂妾室滿腹惆悵地回到自己居住的西屋里,自家老爺僅是朝中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家中無勢,住不起城東權貴的大宅也罷,一間西屋也拼拼湊湊地好容易給她隔出了個外櫥。她不是個講究人,出身賤籍,能嫁入官門已是生平之幸。只是主母刻薄,日子過得和烤火似的,她嘆息著自己坎坷的生計,拆了發(fā)髻對著混沌的鏡子發(fā)呆。 孰料發(fā)了不到片刻的呆,她眨眨眼,覺著鏡子里頭似乎映著出個什么……她先是一驚,但很快發(fā)覺那個胖乎乎的身形十分眼熟。原本灰冷的胸膛忽得又熱乎了起來,愁云濃霧一瞬間煙消云散。她倏地站了起來,站起的一瞬頸子上似乎扎入記冷風,她毫不在意仍是歡喜地繞過紗櫥:“老爺!!你怎么回來也不打聲招……” 可惜,她再也說不出下面的話來,滿眼只有一具掛在屏風上顫悠悠的肥胖身軀,和一個朝著她死不瞑目的慘白腦袋…… 五更天,燕京城西佰樂坊,十三弄。狹弄里依舊風聲俱靜,唯一可聞的聲響便是火把熊熊的燃燒聲,偶爾摻雜一兩聲竊竊私語,很快又歸于死寂。無人發(fā)覺,巷弄斜對面的一扇門扉后趴著雙迷糊又好奇的眼睛。 她剛想驚呼出聲,卻被自家老爺一把死死捂住嘴,拼命把她拖回了屋中。因此她只看見了一眼,而那一眼足夠她心悸猶存。 “別說話!別出聲!忘記今晚看到的一切!”男人傳入她耳中的聲音比他的身子還要顫抖,“給他知道了,我們一家都得和對門的一樣!” 他? 她睜著驚恐的眼睛,想起進出不息的人影中似乎是有一個獨特而別樣的。 那個男子身量挺拔修長,緋色的飛魚服在火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線,如同他半隱在陰影中的眼眸,溫潤且多情。是的,那雙眼睛給她第一感覺就是溫柔,正因如此才使她恍如見了地獄修羅。 誰會看抬出的一具具尸體唇畔含笑,仿佛看著自己心愛的情人一般。 若非修羅,便是惡鬼。 “督主,一家十三余口,尸體僵硬得差不多,應該是在同一時間喪命。”子番的大檔頭跟著最后一句尸體出來了。他是仵作出身,尋常尸體大多一眼一摸便知何時身亡。東廠里不養(yǎng)廢人,每一個能坐上班主檔頭都有絕技傍身。 至于那一位…… “怎么死的?”他閑閑地問,仿佛問得不是十三條人命,而是路邊的阿貓阿狗。 大檔頭面露難色,他活了近四十年很少有在尸體上難到他的地方,可這一次他就是被難到了:“尸體表面無傷無痕,無臟無垢也未有浸水之相,膚色指甲皆無異色,口鼻也無污血流出。屬下……一時看不出詳盡來。” “嗯?”男子挑了個略高的音,眸中終于露出了今夜來的第一縷真實笑意,卻笑得所有人不寒而栗,“有趣。竟然有你都看不出的死法來?” 離去之前,他將帕子掩入袖中,淡淡掃過對面掛著的“王府”牌匾,底下立時有人揖手:“督主安心,屬下自會料理。” 他也只是一眼,什么沒說合起斗篷,回眸看了一眼已經(jīng)只余一座空府的宅邸,微微瞇了瞇眼:“真是,有意思。” ┉┉∞∞┉┉┉┉∞∞┉┉┉ “有趣!真是有趣!”驢車上青年拍腿大笑,一張渾圓臉笑得滿面紅光,樂不可支,“堂堂武林盟主,竟然發(fā)布長空令招募江湖英豪替他尋找一只哈巴狗!!豈不是太有趣了!!” 晃得叮當響的驢車上擠了三個人,他這一爽朗一笑一拍,拍得車身劇顫,前頭的兩頭毛驢嘎嘎叫喚不已,大有撒腿狂奔丟下車上的哥幾個絕塵而去的氣勢。 靠著車頭的一個小姑娘慌得連忙抓起根長桿,手腳麻利地扯起根麻繩,綁上兩根蘿卜,手腕一抖一甩,蘿卜準確地吊在了毛驢嘴邊。 有了一口眼前食,毛驢吭哧吭哧地繼續(xù)安分拉著車晃蕩在顛簸的土路上。 安撫好了毛驢,小姑娘坐回自己的茅草堆里,苦兮兮地看著青年:“于兄,你可輕著點,這兩頭驢和車我們都是租得驛站的,到了襄陽我們可得還的啊!” “呃……”青年不好意思地撓撓后腦勺,賠笑道,“俺省得!省得!哎!叫什么于兄于兄!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叫于大哥!” 雖說只是初相逢,小姑娘倒也不認生,干脆地叫了聲“于大哥”,惹得青年眉開眼笑,連聲應著。樂呵完后他的興致仍放在武林盟主丟的那只狗上:“秦妹子,你說這武林盟主老頭是不是發(fā)了瘋?!一只狗也值得這么興師動眾,真當自己成了土皇帝???” 秦慢認真想了想,又認真地回答:“沒準人家真得很喜歡那只狗呢?” “哼!”平地響起第三個人的聲音。 兩人愣了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是角落里打上車起就窩再草堆里睡著的男人發(fā)出的。男人一頭亂發(fā),攢著油污打成了結遮住了大半張的臉,僅露出的一個下巴也是沾滿了泥污,至于那一身衣裳更不用說了。左一片藍布,右一片紅布,色彩繽紛絕不重樣,丑得清新脫俗,令人耳目一新。 一看就知道,是丐幫門中弟子。 青年見他吱聲,便熱情招呼:“這位丐幫兄弟,睡覺好沒意思,一起來嘮嘮嗑也好打發(fā)路上時間嘛!” 丐幫大俠動也沒動,只是換了個姿勢窩在那頭,合著nongnong睡意的聲音從亂發(fā)里傳出:“你說得沒錯,那個老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說著打了個張口,一蜷身再也不理會他們二人。 兩人又是面面相覷,于遲這人素來心寬,壓根沒把他的古怪放在心上,轉(zhuǎn)而將話題跳到了下個月唐老太太的八十大壽上。 秦慢從小小的包袱里摸出半個饅頭,邊聽他嘮嘮叨叨,邊碎碎地掰著饅頭吃,心里卻盤桓在武林盟主丟的那只狗上。 如此,一路顛簸一路嘮叨一路瞌睡,三人終于到了襄陽。秦慢牽著毛驢將馬車還給驛站,取回了押金,分給其他二人。她將錢袋小心揣回胸口,拍了拍方安心:“那兩位保重,就此告別!有緣再見!” “妹子我說你一個人年紀小小……”于遲略作一打量,“才十二、三吧,你家爹娘就放你一個人出來走江湖?” 已經(jīng)向街市蹦跶過去的秦慢聞言回頭,朝他使勁揮揮手:“我都十六啦!!!” “啊?啊!那你有事就來這城中于陽鏢局找我啊!!”于遲大喊道,也不知道她聽沒聽見,就見著個小人兒一溜煙地沒入了攢動的人群中,“唉……小姑娘挺可憐的,是不是啊兄弟?” 他一回頭,方才還靠在墻角打盹的丐幫大俠已沒了蹤影。 辭別之后,送完了信,秦慢抱著包袱猶猶豫豫地在一家面館站定,背后忽而傳來一聲半是耳生半是熟悉的呼喊:“嘿!小妞!” 她一怔回頭,丐幫大俠坦坦蕩蕩地站在她面前,胡子依舊拉碴,人依舊懶散:“要不要請小爺吃碗面啊!” 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錢袋,她囁喏道:“我窮……” “我更窮!” “……”秦慢呆呆愣愣地看他,仿佛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一個沒回神間就被拖了進去:“走了走了,小爺我這副五臟廟快餓得天塌地陷了!” 面館不大,鋪子也很簡陋,但人卻是出奇的多。丐幫弟子拖著秦慢好容易在個犄角之地找到了半張桌子。這原是一張桌子,但是被吝嗇的店主橫刀劈成兩半,一左一右充做兩張。 秦慢他們在靠著墻的右邊,而另外半張則坐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前一碗陽春面,一雙筷子斜插其中,鋪著一把蔥花的白面兒已經(jīng)結成餅…… ☆、第2章 【貳】上清門 秦慢心疼地望了一眼湯水中的面餅,對一個啃了三天饅頭并且還打算再啃上三天的人來說,這為免過于暴殄天物。她嘆了口氣,收回目光,依依不舍地掏出錢袋一塊一塊地數(shù)著銅板,左數(shù)一遍右數(shù)一遍,不多不少四十七文。一碗素面十五文,兩碗就是三十文,吃了面她今晚連睡大通鋪的錢都沒了…… “我說小妞,錢財是身外之物!”打入面館就一攏袖子靠在臟兮兮墻面上打盹的“丐幫大俠”睡意朦朧道,“為了那幾個銅板,至于么?” 秦慢沒有把他輕佻的稱呼放在心上,只是覺得那句“身外之物”分外刺耳,她語焉不詳?shù)匦÷暠г沽司洌詈笕匀皇菍⒗C得笨拙的老虎頭錢袋慢吞吞地放在了案上。 “丐幫俠士”略是意外地微微睜眼瞥了瞥她,東張西望的秦慢似有所覺倏地回頭,卻見亂糟糟的男人仍然是蜷縮成一坨,恨不得整副骨頭靠進墻里。她眨眨眼,真是個怪人,從洛川睡到了襄陽,這輩子像沒睡過覺似的。 真是個怪人,丐幫俠士也在心里叨咕了一句。于遲說得不錯,小小年紀一個姑娘家孤身到處闖蕩本就奇怪,剛剛那瞬間她明明沒有回頭卻好似知道自己在看她…… 面館不大,卻擁堵得異常,此起彼伏的呼喝聲使喚得小二暈頭轉(zhuǎn)向腳不沾地。秦慢伸頭縮腦張望了半天,無人搭理,撇撇嘴她一把抓起老虎頭錢袋跳下桌:“我去找小二,你等一下啊。” “別跑了啊小妞。”丐幫大俠對她很不放心。 “……”秦慢也沒惱只是干巴巴地答了聲好,剛走了兩步,忽然覺得面館里的氣氛有些不大對,好像所有人的視線驟然間聚集到了她身上。她下意識地循著視線望過去,卻發(fā)現(xiàn)熱熱鬧鬧地面館中每一個人要么興高采烈地互相交談,要么專心致志地吃著碗中面,仿佛那一碗只撒了細鹽青蔥小白菜的素面是無上美味。 真是一群怪人,秦慢心聲未了,背后咕咚一聲響,似有重物頹然倒在地上,隨之一股子難以言述的異味逐漸散漫在空氣里。渾濁、腐朽、焦枯……尚未來得及看個究竟,一道身影驀地閃現(xiàn)過來,一雙鐵盤似的大掌帶著利風探到她面前卻被一根滿是毛刺的木棍一抖一挑輕松撥在一邊。 這一抓速度驚人,而那一格擋更是機敏無比,秦慢眼前花了一花,沒頭沒腦的她已和只小雞似的被人隨手拎到一旁丟下。丟下她的人懶洋洋將木棍抗在肩上往她面前一杵,人是沒形沒狀的,但他往那一站就讓周圍人有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丐幫大俠扛著棍子嘖嘖嘖地環(huán)視圍上來的一群人:“一堆大老爺們欺負一個小丫頭?說好的江湖道義呢?喂狗了?” “小丫頭?”方才想抓秦慢沒成的瘦高男人陰鷙地盯著他,略懂武藝之人都能看出來頃刻前兩人過招之間孰高孰低,落人下風已是難堪,何況此人還如此出言不遜,面露戾氣,“誰家的丫頭會跟著個來路不明的乞丐在這和水鬼十三接頭!” “水鬼十三?”丐幫大俠與秦慢同時一愣,一個是因為這名頭太過響亮,一個則是完全茫然不知。 水鬼十三在武林中無幫無派,以前和幾個精通水性兄弟憑著一條長船在長江里頭風里去浪里來,殺人越貨、倒來賣去皆不少。后來鬧得太過民怨沸騰,官家出兵剿匪,由東廠打頭領著一干錦衣衛(wèi)將他們幾個主力一干殺盡。雖說繳獲的財物大部分被這兩司人馬瓜分干凈,但也算是做了件為民除害的好事。 東廠在新廠公上任之后行事作風愈發(fā)斬草除根,狠辣決絕,也不知怎地那次漏了個水鬼十三,自此這廝隱姓埋名多年,但因水性極好且對長江大小支流了如指掌,惡浪險灘如履平地,便經(jīng)常有人上門去請他出馬做一些引船或者借水路運送黑貨的活計。 武林中人,多少對這個名號有過耳聞,“丐幫大俠”疑惑的是這個水上的頭馬幾乎很少離船,怎么會出現(xiàn)在襄陽城中的小小面館之中,而秦慢的表現(xiàn)不在聽說過這個名頭的行列之中。只是諸人對其身份已然成疑,她的反應落在他們眼中全然是裝傻充愣。 “哼!到了這份上還想裝蒜?”瘦高男人顯是眾人中的頭領,命人將他二人包括倒在地上的水鬼十三圍了個水泄不通,連連冷笑,“你們?nèi)襞c水鬼十三素不相識,為何一個面館里偏偏坐到了他桌邊?” “因為其他桌人都滿了啊……”秦慢小聲小氣道,結果被他一瞪,嚇得趕緊抱頭蹲回地上繼續(xù)充當乖覺的“小雞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