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這次何非一案,雖然也有傷亡,但他們在48小時之內成功破案,這應該是創造了清安市有史以來的一個紀錄。 “我不去,讓姜局去就行。上午我回來睡覺,下午去上班。”龐磊最怕這些熱鬧噪雜。 桑槿也沒有強求他,知道他對這些看的不重。刑警大隊所有的功勞,都沒有記在他的名下,甚至,他的名字都不會出現在公眾場合,都是以“磐石隊隊長及所有隊員”的稱呼來署名。這也是為了安全考慮,他統管了整個清安市的刑`偵隊和緝`毒隊,自然不能隨便泄露真面目。 她當然也知道,他不喜歡在媒體面前拋頭露面,很大一個原因,也是怕她母親會看到,老太太雖然遠在美國,但是個很精明的人,他要是愛出風頭,估計早就被她發現了。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抱著,在沙發上聊天。 桑槿不覺又想到了下午在警局,何向輝舉報的事情。她猜的果然沒錯,何向輝最先是向他提出請求,不再翻出何非16歲的命案。龐磊給了何向輝提示,讓他去找姜局,陪他導演了這樣一出戲。 何非16歲的命案,疑點重重,程蓉還做了偽證,從法理上來講,不管有沒有當事人來報案,警方都應該把真相查出來;只是,從情理上來講,涉`案人都已經死了,把舊案翻出來,這樣做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他這么堅持原則的一個人,要跨過他自己心里的這道難關,在法理和情理之間做出這樣的妥協,應該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龐磊,你是不是也覺得何向輝很可憐?”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何向輝才做這樣的妥協。 龐磊低頭看向她,“他為什么可憐?他活得好好的,不需要別人可憐。”他知道她想問什么,“這件事,最無辜的受害者是程蓉,她在最后選擇了寬恕和包容,我們沒有理由違背一個受害者的意愿。她與何非之間的事情,不管好壞,到此為止。” 桑槿抬頭,看著他,“所以,你還是覺得他們之間不是愛情?” 龐磊開始頭大,這個問題,她已經跟他辯論過無數遍,他不打算再跟她爭了,“如果你覺得是,那就是,愛情有自私的一面,在何非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在程蓉身上,我看到的是一種母性情懷。” 桑槿聽到“母性情懷”四個字,立刻就想到了她母親最后拼命保護她弟弟的事情,她好像又被他說服了,“確實,母親會在最危難的時刻,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子女的生命。程蓉在最后原諒了何非犯過的錯,也陪他一同走向生命的終點,就像是母親無條件地接受自己的孩子犯過的錯,并且陪他一同去承擔后果……” 她還沒說完,他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聽鈴聲,不是警鈴,所以應該不是警局的電話。果然,他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母親大人鄒女士龐太后”。 桑槿看到這樣的稱呼,立刻埋頭,卻還是笑得身體亂顫,她想不明白,為什么她身邊的這兩個男人,有時候都像個小孩一樣? 龐磊接了電話,電話里,鄒亞梅一如既往例行問了一遍每次打電話都要說的事情,他也一如既往地用標準答案來回復,沒有留下絲毫破綻。 “媽,沒什么事我先掛電話了,我約了人,馬上要出去。”龐磊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已經到了出發的時間。 “有啊,最重要的事情,我要提醒你,馬上要過年了,今年我們要好好備過一個團圓年,龐淼和林飛也會來跟我們一起過年,你要早點回來,最少提前一個星期!至少要陪我們一個月!” “……”龐磊含糊了兩句,迅速掛了電話。 桑槿也聽到了電話里的聲音,“剛好,我可以和丁當一起過年,你早點回美國陪他們。這是你自己說的,母親是最偉大的……” “我送你去醫院。”龐磊直接打斷她的話,拉著她的手起來,大步離開別墅。 兩個人很快上車。龐磊開車把她送到了醫院,沒有再下車,讓她自己上去,他直接開車離開。 此后的半個月,他們都在這種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涌動的局`勢中度過。 一直到他們發現暗藏在何古村這個古老的小村莊下驚人的秘密,才撕破了這種表層的寧靜。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的話: 你們希望龐將軍留下來,和叮叮過年,還是回美國,陪家人過年?別說把叮叮一起帶過去,這種方案肯定不行~ ☆、第102章 chapter 102 無可別離 臘月二十九日,對桑槿來說,是個非常特別的日子。 朱小萬在這一天出院。一大早,龐磊和戚玥就從何古村蹲點歸來,馮新和馮笑兄妹倆也來了醫院,一同來接朱小萬出院。一行人接到了朱小萬以后,直接從醫院回到了他們的別墅。 別墅里已經煥然一新,處處洋溢著傳統的年味,樓上樓下都已經打掃過,門框上都貼了紅色對聯,窗玻璃上也貼了剪紙窗花,客廳里裝點了新鮮的花,彌漫著濃郁的花香。這些,都是這半個月來,桑槿和龐磊利用零碎時間完成的。 在臘月二十九這天提前過年,是桑槿的提議。也是她花了半個月的時間,軟磨硬泡,才勸服了某個跟磐石一樣頑固的男人答應下來。 所有的人都興致高漲,大概都沒有這種集體過年的經歷,覺得很新奇。到了別墅以后,大家就開始忙碌起來,有人煮飯,有人洗菜,有人切菜,也有人做菜,除了馮新和馮笑兄妹倆安靜一點,其他幾個人都搶著干活,連朱小萬也不能安分守己地做一個久病初愈的病人,也跟著大家一起瞎忙。 到了中午,在六個人的共同努力下,終于整出了一桌子的菜,菜式多樣,有魚有rou,擺滿了整張桌。眾人在桌前坐定,準備開吃,龐磊從酒窖里拿了兩瓶87年的拉菲紅酒,給所有的人斟上。 “哇,頭兒,我們這可是第一次享受到這樣總統級的待遇。來,我們都謝謝隊長夫人。”朱小萬端起酒杯,帶頭起哄。 “頭兒給你倒酒,你謝誰呢?”戚玥用手肘推了他一下。 “沒錯啊,要不是有隊長夫人在,我們會有機會享受這么高級別的待遇嗎?” 戚玥說不過他,不理他了,自己埋頭吃菜。 桑槿看著馮新和馮笑兄妹倆有些拘謹,馮笑也沒有她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那么愛笑了。父母突然離開,家里出現這么大變故,對一個10歲的小女孩來說,就像一棵幼苗,突然被灌了催長的藥劑一樣,一夕之間被催熟,內里卻是空的,根本支撐不起外界施加給她的重壓。她從她身上,仿佛看到了10歲的自己。 她起身給馮新和馮笑夾菜,“馮新,馮笑,你們倆別客氣,這些都是我們一起做的菜,肯定很好吃,快嘗嘗。” “對啊,可千萬別裝斯文。好吃的菜,下手晚了就沒有了。馮新,趕緊地,叫meimei一起吃。”朱小萬在旁邊配合她吆喝。 馮新點頭答應,拿起筷子給馮笑夾菜,他現在很聽朱小萬的話,應該是對朱小萬救了他的命心懷感恩。他夾完菜,放下筷子,雙手端起酒杯,伸向朱小萬,“小萬哥,我敬你,謝謝你舍命相救。” 朱小萬不習慣這種客套,“你要敬應該先敬他,龐三個石頭。”他邊說邊指向正在倒酒的龐磊。 馮笑立刻笑了起來,“三個石頭,不就是磊字嗎……呀……”她大概意識到直呼其名不禮貌,有些尷尬,立刻埋頭吃飯。 龐磊卻不在意,他已經倒完酒,放下酒瓶,同樣端起酒杯,“對,龐磊就是我。不用敬酒,大家一起喝。不過,你們還是學生,今天過年,是特殊情況,平常不能喝酒。明白嗎?” 桑槿忍不住笑,把他拉著坐下來,“你別老像個政`務處長訓話一樣行不行?”她端起酒杯,“來,我們一起干杯,大家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 所有的人都笑著舉杯,碰杯,說著新年快樂,然后喝酒。 桑槿環視著眾人,難以想象,一年的時間,她的生活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原本以為姥姥離開了她,從此以后她就是一個人,卻沒想到,她的生命里突然多了這么多人。她心里有些激動,微微仰頭,把半杯的紅酒一飲而盡。 龐磊擔心她身體受不了,要制止她,被她推開了。 這個細節,被坐在對面的朱小萬看在眼里,立刻打趣他們,“龐先生,你不用擔心,貴夫人有我們照顧,你大可以放心地回美國去省親,就那么幾天時間,你快去快回就行。” 戚玥坐在他旁邊,拽了拽他的衣角,好心提醒他,“兄弟,他那是探親,省親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不是這么個用法,賈元春回賈府才叫省親!”她說的很輕,連嘴都沒動,并且一直笑望著大家。 朱小萬卻完全忽視她想要低調處理這樣一起用詞不當的事件,毫不在意地回答,“都一樣,反正就是去看他老爸老媽老哥老姐老姐夫,什么時候把我老姐帶上那就更完美了。” 他最后一句話,讓桌上原本熱鬧的氣氛突然冷卻下來。 桑槿立刻夾起一個雞腿,塞進朱小萬嘴里,“小萬,你要多吃rou,不然會失憶。”一邊繼續招呼大家吃菜。 她知道朱小萬是故意說這樣的話,他大概也感覺到了龐家的人對她的態度,不支持她和龐磊在一起。 他的這句話,成為這頓飯的一個轉折點。此后,不管她怎么努力吆喝,餐桌上的氛圍都沒有一開始那么熱烈,尤其在朱小萬不開口說話的情況下。他只顧著自己吃飯,偶爾會給戚玥夾菜,卻不怎么說話了。馮新主動問他什么話,他也只是很簡單的回答。 吃完飯以后,桑槿提議去放煙花。到了晚上,朱小萬和戚玥都要回家去陪家人,龐磊把機票一改再改,最后踩著時間,承諾會在除夕夜之前趕到美國,這樣算下來,他留下來的時間也不多了。 所以,應該趁現在人多熱鬧,去放煙花,她為此還特意提前買了很多煙花。 馮笑第一個拍手說好,在不經意間,她的孩童天性就會表露出來,尤其經過一頓飯的功夫,跟大家都熟了。 朱小萬叫馮新跟他一起去樓上搬煙花,馮笑把戚玥拉著也跟了上去。 龐磊還在喝酒,桑槿感覺他今天也異常沉默,除了工作的時候,他平時原本話就少,現在或許也意識到他們要暫時分開,心情有些沉重,話就更少了。 他又倒了半杯酒,端起來準備喝。她搶過他的酒杯,“不許再喝了,等下喝醉了,晚上你怎么回去?”她把酒杯里的半杯酒自己喝了,放下酒杯,拽著他起來,“走吧,我們跟他們一起去放煙花,我很久都沒有放過煙花了。” 龐磊很意外地看著她,嘴角抽動了兩下,簡單回了個“好”字,雙手撐著桌面,起身,卻走向洗手間的方向。 桑槿看他腳步有些不穩,立刻追上去,扶著他的臂彎,去洗手間。 到了洗手間,她推開門,扶著他進去,轉身準備走,手腕上突然一緊,轉眼就被他拉進了洗手間里面。門被他重重地推上,她也被他抵在了門上。 桑槿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附身吻下來,她感覺到唇上同樣一熱,像是有重物砸下來,把她的嘴嚴嚴實實地封住。 他吻得很用力,炙熱的舌,在她口中逡巡,流連,細細地掃過,他像是要把她口中每一寸地方都打上他的烙印。 桑槿同樣回應地很熱切,懸空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肩膀,繼續往上,摟住了他的脖子,卻還是停不下來,最后捧住了他的臉。 兩個人的身體,都不受控制地緊貼著對方的身體,很用力,仿佛只要他們用盡全身的力氣,他們就可以彼此嵌入對方的身體,兩個人從此可以重疊,不用再分開,哪怕只是短暫的。 客廳里,傳來歡笑聲,應該是他們已經從樓上把煙花搬下來了。 桑槿聽到了他們的聲音,把已經被激烈的吻擊碎的理智收攏,雙手放開他的臉,垂落下來,在他胸前輕輕推了他一下。 他立刻抓住她的兩個手,一只手按住她的下巴,不讓她動,繼續吻著她。 許久以后,他忽然想到,她這么多年沒在國內過年,連煙花都沒有放過,他不應該在這里這樣拽著她不放,最終,他不舍地放開了她,看著她因為缺氧而變得潮紅的臉,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我們去放煙花。” 桑槿睜開眼睛看著他,白皙英俊的臉,染上了有些許紅光,nongnong的眉毛,□□的鼻梁,透著一股俊毅與沉穩,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通透而明亮,能看到一種顯而易見的火,欲`火,“晚上……”她想問他晚上是不是還要回他自己的公寓去,最終還是忍住了,“走吧,他們一定在等我們。” 他的行李都還在那邊,她這樣問不是多此一舉?只是,沒有問,她心里有些堵,她也聽到了她心里的那個聲音,她希望他留下來,從這一刻開始,到他去美國陪他的家人之前,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她在一起。 兩個人都洗了把臉,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服,他拉著她的手,并肩走出去。客廳里已經沒有人,他們走到門口,發現他們已經在旁邊的廣場上開始放煙花。 龐磊拉著她走向他們,在眾人面前,她有些猶豫,要不要把手抽出來,想想現在又不是在工作,她也很依戀他手中的溫暖,最終把手留在了他手里,兩個人手拉著手,依然并肩走向廣場。 “姐,快來,這是留給你們的。”朱小萬看到他們走過來,沖著他們大叫。 桑槿立刻拉著他,一同跑過去。 龐磊從小對放煙花這種事情就沒什么興趣,一直感覺這種事情很無聊,看到她像個小孩一樣,那么高的興致,他也受到了一點感染,陪著她一同投入到這種無聊的游戲中。但他很快發現,再無聊的事情,和她一起做,似乎也沒有那么無聊了,甚至還變得有趣起來。 因為不是晚上,燃放的煙花,在空中撒開,并沒有太大的效果。但眾人還是興致勃勃,尤其是馮笑,大概是因為有這么人一起玩的緣故。 放完煙花,馮新接到家人的電話,有人要來接他們兄妹倆,馮新和馮笑要去鄉下姥爺家過年。沒多久,一輛銀灰色的本田停在了廣場旁邊的路口。 馮新和馮笑上車之前,雙雙站著不動,看著他們四個。 馮笑突然跑過來,抱著桑槿的腰,“jiejie,你很美麗,很聰明,哥哥說你也很勇敢,我喜歡你。”她說完,不等她回答什么,轉身就跑,一口氣跑到了車旁,迅速打開車門,跳上了車。 “這么偏心啊,就只抱隊長夫人一個人。我記得好像是龐隊長救了她的吧,看來,隊長夫人的人氣,明顯比她男人要高出一大截。”朱小萬在旁邊笑道。 “這么偏心啊,就只抱隊長夫人一個人。我記得好像是龐隊長救了她的吧,看來,隊長夫人的人氣,明顯比她男人要高出一大截。”朱小萬在旁邊笑道。 朱小萬心里竊喜,看來,他給馮新這小子講的故事湊效了,他講的自然是桑槿在10歲的時候,家人遭遇變故,她和姥姥背井離鄉,在德國掙扎生存的經歷。這種故事,對眼下他們兄妹倆應該很有用。 桑槿瞪著朱小萬,她也能猜得到他做了什么。幸虧是馮笑,她還小,如果是別人,很容易就會聯想到丁家的姐弟倆,他們的身份估計也很快就會暴露。她想到這一點,就很不安。 旁邊,馮新走向車子,腳步很慢,似乎在猶豫著什么,已經快到車旁,他突然又轉回來,大步走到龐磊面前,嘴角抽動了幾下,似乎要說什么,又好像不敢說,低下頭,最后又抬頭,鼓起勇氣說道,“龐隊長,是我錯了,我不該有報復的念頭,以后絕不會再有。你放心,我一定會成為小萬哥這樣的英雄。” “英雄?”朱小萬嚇了一大跳,“千萬別給我帶這種高帽子。你只要不再挖空心思,想要何向輝的命就行,那也是個可憐人啊,何非做了什么,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知不知道?”朱小萬第一次拿出訓人的姿態,和以往完全不一樣,臉上表情頗為嚴肅。 龐磊直視著馮新,眼神犀利,“在你眼里,什么叫英雄?”他沒有等馮新回答,自問自答,“為國捐軀,為民除害,為正義流血甚至付出生命的人,是常人眼中的英雄,但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很狹隘的定義;一個人無論經歷什么樣的磨難,不公,卻還能抵抗住心里的惡念,也能堅信,這個世界上永遠是好人多過壞人,光明大過黑暗,并且堅持做一個好人,走向光明,這才是廣義上的英雄主義。所有的人都可以是英雄。” 馮新看著他,似乎聽懂了,也似乎沒聽懂。車子已經在鳴喇叭,他沒有再說什么,轉身走向車子,很快上車。 桑槿還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車子已經開走,她轉身看著龐磊,等著他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