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孫奇云聽張濟世這些話,心里越發的發寒。臉上卻是面無表情。 張濟世道,“奇云,天下動蕩多年,朕既然做了皇帝,必定要留一個太平盛世。為了這個,便是我的親子,我也必須要除掉。” “微臣明白。”孫奇云拱手低下了頭。 離開書房之后,孫奇云走的有些漫無目的。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么做才能讓心里好受一些。 在這宿州軍多年,他孫奇云自然是什么狠心的事情都做過,一念之間,多少人命喪他的計謀之下。可是卻從沒有如今這一刻,對自己地身份感到如此的排斥。 一個為宿州浴血疆場的王爺,為大寧立下赫赫戰功的河套王,竟然就被皇上這樣說棄就棄。 這還是當年任人唯賢的大將軍張濟世嗎? 還是說,他一開始的選擇就是錯誤的。這個人的心胸只能為將,不能為王。 孫奇云心里已經開始動搖,不知道這大寧皇朝還能走多遠,亦或是如曇花一現,還是綿延萬年。 又過了幾月,前方又傳來消息,河套王的張定南的大軍已經連破五城,如今在郴州駐扎,與世家聯軍隔江相望。 若是這一站打下來,那整個天下大勢就真的要往張家這邊傾斜了。 這個局勢實變化的實在太快,不止宿州張濟世這邊吃了一驚,連京城那邊都有些措手不及。 當初戰事起來的時候,雙方一驚做好了長久作戰的準備,非十年八年肯定是打不完的,豈料這還沒一年的時間呢,就已經打的七七八八的,雖然說大部分國土還沒被張定南的大軍打下來。可是其他的勢力都是四分五裂不成氣候。而這些被打下來地方,竟然十分快的就安頓好了老百姓,無任何人進行反彈。且每打一個地方,便有許多老百姓從軍,這軍隊倒是越打越多了。 張濟世知道這個消息后,首先的就是下令太子留守宿州,自己親自帶兵前往郴州。他要搞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時張定南和蕭山一行人回想起自己一路打過來的經歷,也是覺得十分的驚奇。 這不知不覺得,一路竟然打到江邊上了。 只有宋先生摸著胡子笑道,“王爺,可還記得當初馮娘子在安撫羌族人的時候說過的一句話。‘有恒產者有恒心。’這句話放到如今這局勢上自然倒是十分合適。天下弊端已久,王爺每到一處便按著河套那邊士兵百姓的待遇安撫他們,讓這些老百姓們過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自然民心可用。” 張定南這才反應過來。 這些日子他每到一處,問及如何安撫百姓,他都是下令與河套一般。無他原因,主要是當日在河套以這樣的方式安撫百姓之后,百姓們都安居樂業。只是沒想到,竟然不知不覺中,有如此大的作用。 其他將領也是紛紛回過味道來。 這里的百姓被世家欺壓,百姓沒田地,賦稅重,多年來苦不堪言。如今王爺來了這里,收世家田地分給老百姓種,又免稅,這些老百姓的日子變了個底朝天了,還有誰不樂意換個新主子的。 不過這樣一來,他們也有些擔心了。 “日后若是皇上不同意這樣的做法,要收回田地,老百姓們只怕不愿意。”蕭山有些擔心道。 宋老道,“那就不是咱們該cao心的事情了。畢竟河套軍的軍令是打城池,可不是治理城池。這事情該是皇上去cao心的了。” 蕭山聞言,眼睛亮了亮,頓時了然的笑了起來。 是該讓宿州這邊caocao心了。 ☆、第一百零三章 京城皇宮 御書房里的眾人大氣都不敢喘,都低著頭,不敢看盛怒中的成帝。 “陛下,這件事情雖然有些出乎意料,卻也不是不能更改。” 皇后寧飛鸞輕聲安撫,手還不停的摸著他的背部。 成帝捂著臉,深深的嘆息,“真是始料未及,這宿州軍為何這么快。那些百姓們……他們竟然都背叛了我大棠。難道他們忘了,當年是誰平定了這個天下,讓他們免于戰火嗎。現在宿州軍造反,他們卻絲毫不曾抵抗。朕聽說,那些老百姓甚至還踴躍參軍,一起來反朕。” 當初讓張濟世造反,也是成帝計劃中的一部分而已。 不得不說,這一步棋是成帝萬般無奈之下,才做出的決定。在世家林立,皇權被架空的時候,他只能走破而后立這一步棋。 就如同飛鸞說的,張濟世此人有大將之材,統兵之能,卻無治理百姓的能耐。 他即便打下城池,百姓們也不會那么快歸心。他能做的只不過是打破世家這個僵局罷了。 只要世家和封底百姓聯合起來反抗,張濟世也只能折戟沉沙,屆時世家和張濟世兩敗俱傷,他手中唯一握著的人馬就能出來主持大局,天下就能再次恢復到□□太宗時期的輝煌。他會是大棠的中興之主。 一切計劃的□□無縫,為何,為何會這樣?! 見到成帝如此心情,寧飛鸞心里也是十分不忍心。兩人布局多年,本以為苦盡甘來,即將要達成多年夙愿,日后帝后二人共享天下,卻沒想到,這宿州的實力大大的超出了他們所知道的。 這樣一來,她當初所做的那些,豈不是成全了張濟世。 想到那個男人,寧飛輪心中十分復雜。 他的癡心曾經讓她動容,但是也僅此而已。作為寧家的嫡長女,又是皇上內定的皇后,她是如何也不能夠接受和一個草莽出生的男人共度一生的。 誰能想世事難料,如今也正是這個男人,要壞了她多年的心愿了。 “皇上,我親自去找張濟世,想辦法拖住他們的行程,在宿州軍中制造混亂,讓那些世家有喘息的機會。” 寧飛鸞心中痛楚難堪道。 成帝定定的看著她,“你要去找他?” 看到成帝這樣,寧飛鸞心里一緊,“皇上,難道你懷疑我是要離開您,去找張濟世?” 成帝滿臉凄涼的笑了笑,“難道不是嗎,如今朕如要一敗涂地,而張濟世即將登上朕的位置,得到這大好河山,他的太子又是你親生,你要回去,朕……亦是不會怪你。” “皇上,你怎能這樣想我?”寧飛鸞滿臉痛楚道。 成帝閉了閉眼睛,流下淚來,“我不怪你,你當初為我犧牲太多,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頭。雖是皇后,卻從未享受過作為皇后的尊榮,還是頂替著別人的身份活著,我知道你一向驕傲,做到這一點,已經是盡你所能。本來我還以為,日后能夠一統天下之后,給你無上的寵愛和尊榮,來彌補你。哪怕你再無孩兒,我亦是無所謂,只要是你陪著我就好。可如今我再不敢這樣奢望了。張濟世這只老虎是我們親自培養的,如今他已經磨礪了爪牙,朕再無把握了,好在他對你的情誼,總能夠保你一世的。” 說到最后,成帝聲音越發虛弱嘶啞,更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寧飛鸞伸手一把將他抱住,“不,我們還沒輸,還沒到認輸的時候。我說了,我可以去找張濟世,想辦法組織他,可我不會留在他身邊的,我是你的皇后,是你的妻子。” “飛鸞,這樣,委屈你了。”成帝滿臉是淚的看著他。 寧飛鸞看的心都軟的一塌糊涂了。 眼前這個承載著太多重擔帝王,只有在她的面前,才會表現出內心的脆弱。一如當初他們相識的時候,那個靦腆的,看著她都會臉紅的文弱皇子。 那時候,她就想過,一定要護著他。如今,這個愿望依舊存在。 “我們夫妻一體,哪里說什么委屈。我一定會阻止他的。”寧飛鸞眼神堅定道。 當夜,一輛馬車偷偷的從皇宮離開,趁著夜色,離開了這繁華京城。 此時,張濟世經過了十余天的路程,終于到了郴州。 張定南帶著大批的人馬來迎接,城墻上到處插滿了大寧的旗幟,旌旗招展,一派強盛的景象。 事實上張濟世這一路上已經看到太多這樣的場景了,所到之處,百姓安居樂業,人人稱道。儼然就是天下太平了。 看到這些,他心中自然是有所震動,但是弄清楚了張定南在這些地方施行的政策之后,他的臉色也不好看了。所以到了郴州之后,他絲毫沒有給張定南好臉色,更是直接表明他對這個兒子的不滿。 對于張濟世的態度,張定南早就已經想到了,所以此時也不像從前那樣覺得難受,只是不動聲色的跟著張濟世身后進了郴州太守府 進了前廳,張濟世就開始發難了。 “將土地分給這些老百姓,你是如何想的。老百姓們都有了土地,日后誰還會兩朝廷放在眼中。誰還會尊敬那些士族。天下豈不是沒有了尊卑貴賤?” 張濟世和張定南不一樣,他出身寒微,經歷過窮苦人家的生活,自然知道,對于老百姓來說最重要的是什么。 只要有一塊土地,老百姓就可以無所顧忌了。 眼下大寧還未一統天下,這些老百姓都得到了土地,日后他們還如何掌控這些百姓。 張定南低著頭道,“兒臣只是想盡快平定這些地方,讓老百姓早點安定下來,才能及時去平定其他的地方,早日為父皇一統天下。” “哼,朕看你是想要擅權。這施政的事情,為何不及時稟報宿州?” “實在視情況緊急,若是經過宿州那邊,又要耽誤時日。只怕百姓們等不了,生起事端。”張定南表現的十分謙卑。 張濟世冷笑,“你手里的兵馬是干什么吃的,一些老百姓,都能夠讓你如此忌憚?” “兒臣的兵馬不殺百姓。”張定南低著頭道。 “胡鬧!”張濟世氣憤的揮掉了手邊上的茶盞,滿臉鐵青。“朕看你不止是擅權,更是急功凈利,才犯下如此大錯。” “兒臣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事到如今你還不會改,好,真是朕的好兒子,如今你才只是河套王,就敢如此擅自專權,不將朕放在眼中,朕如何還能讓你胡作非為下去。來人,卸了他的甲衣,日后不許河套王再插手軍中大事。” 河套眾人聞言,紛紛面露憤色,蕭山更是捏在了腰間,恨不得一劍斬了這個曾經令他崇拜不已的大將軍張濟世。 但是想到宋先生之前的交代,只能按耐住心里的不滿。 他只恨自己沒有娘子那邊聰慧,否則也能為王爺分憂解難,不至于在此時被皇上這樣欺辱。 張濟世下令,眾人不敢動。 張濟世當即大怒,冷笑道,“怎么,如今朕的話已經不管用了?” 張定南直接跪倒在地上,“兒臣甘愿受罰。” 其他人見狀,這才上前去,除了張定南的甲衣,只是心里到底還是有些不甘愿這樣折辱張定南。 見張定南沒有了甲衣,張濟世才平息了幾分怒氣,將郴州軍事安排給了周將軍接替。 周將軍看了眼張定南,低著頭應了。只是無人看見的地方,臉上露出慚愧的表情。 任誰都看得出來,皇上這是故意找茬呢。根本就不管河套王如何反應,就直接定了罪,這是要□□了。 宿州眼看就要打過長江了。那邊除了大棠皇室的數千護衛隊和高家等大世家的家兵,已經沒有什么大勢力了。而這些后方百姓也在河套王的管理下都已經安居樂業,無人作亂。這樣的情況,宿州一統天下,指日可待了。 這時候皇上這樣做,顯然是要卸磨殺驢了。只是自己作為這個重新接替的驢子,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心情。 當然,張濟世是體會不到自己心腹手下的心思的。 這些下屬們都是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信得過的。日后也是可以為他守天下的老將們,他自然不會有其他的想法了。最起碼,這些人不會影響日后的天下太平。 “好了,退下吧,三天后你就隨朕一同回宿州反省。” 張定南低聲應了,帶著河套眾將退了出去。 等出了太守府,幾人去大營的路上,便有人開始抱怨了,“王爺,咱們就這么灰溜溜的回宿州去,那咱們之前的血不是白流了嗎。那么多兄弟的犧牲,難道就換來這么個結果,屬下不服啊。” 其他將領也道,“雖然宋先生早就提醒過咱們,不管怎么樣都要忍,可,可末將等人這心里就是憋著氣呢。” 蕭山看著眾人,又看了看默不作聲的張定南,有心也想發發牢sao,但是左右一想,這最難受的還不是王爺嗎。 他皺眉道,“行了,聽宋先生和王爺的就行了。” “王爺可是有其他的計劃?”其他人都看著張定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