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jié)
不管怎么說,那都是兩條性命。 她正亂七八糟的想著,那中年男子卻忽然走到了他們桌前,一拱手面容含笑,道:“今日之事本就是因我們而起,還要多謝這位公子出手相救,我們幾人在此先行謝過。” 阿浣還在剝毛豆,連頭都沒有抬,只淡淡的道:“無妨,本也沒有幫你們的意思,只是他自己作死,我順手送他一程罷了。” 他這話說的不算客氣,叫那中年男子接下來的寒暄都全數(shù)憋在了肚子里,場面頓時一冷。 話音剛落,另外的那幾人臉上便顯現(xiàn)出幾分不虞之色,只是顧忌著領(lǐng)頭者面色如常才沒有發(fā)作,饒是如此,空氣中也有了幾分尷尬的味道。 阿浣覺察出有點不對勁,抬起頭瞧了瞧阮琨寧,疑惑的道:“怎么,我說錯話了嗎?” “……”其余人。 “……”阮琨寧微笑道:“并沒有。” 阿浣“哦”了一聲,心安理得的低下頭,繼續(xù)剝毛豆了。 圍觀群眾:“……” 被阿浣下了面子,那中年男子卻不在意,繼續(xù)道:“我們到此地來本是為了尋訪一位故友,可是卻中道惹上了人,遭遇這場禍?zhǔn)拢€連累了無辜之人,真可謂是出門不利了。” 中年男子的確沒有說謊,這次出門本是極為小心謹(jǐn)慎的,可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風(fēng)聲,一路走過來已經(jīng)遇到了好幾次截殺,委實是防不勝防,他帶的人又不多,還不知道能不能平安返家,在這里見到阿浣這樣的高手,難免動了心思,想著套一套近乎,看能不能幫著護(hù)送自己回去。 有了這番思量,他才主動上前去說了幾句自己的困窘,放低自己的姿態(tài),想要阿浣主動問一句,自己順勢提出請求。 他想的倒是極好,可這一次,阿浣卻低著頭不言語了,氣氛愈發(fā)的尷尬了起來。 那中年男子身后的一個文人模樣見不得主人尷尬,上前一步,主動含笑勸道:“在下這里有幾句話,雖然是不中聽,卻也是實情,還請二位勿要見怪才是。這位公子既然殺了他們的人,便已經(jīng)是與他們?yōu)閿沉耍闩c這位姑娘孤身在外沒個幫扶,若是日后他們報復(fù)上門那可如何是好?倒不如與我們結(jié)伴而行,也是互相有個照應(yīng),待我們順藤摸瓜找到這伙人一網(wǎng)打盡,那才能高枕無憂呢。” 他這一番話軟硬相兼有理有據(jù),算是硬拉阿浣與阮琨寧上他們的船了,若是換一個別的少年說不定就答應(yīng)了,可惜他們遇上的是阿浣,還有一個阮琨寧。 別人會擔(dān)憂什么報復(fù),他們才不會呢。 阮琨寧在這里純粹是一個黑戶口,唯一認(rèn)識的就是舒明子跟阿浣,這兩個人的身手?jǐn)[在那里,才不擔(dān)心有人去尋仇呢,阿浣那邊也是同樣的道理。 既然根本不怕事后被報復(fù),那還去蹚這一次的渾水做什么。 那中年文士見無人應(yīng)聲,面上也有些下不來,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轉(zhuǎn)換了說話的對象。 他看得出阿浣對阮琨寧態(tài)度的不同,知道這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便試探著道:“姑娘也該好生勸勸這位公子才是,誰也不是孤身一人的,若是為了自己,牽連到家中親眷,那豈不是悔之晚矣?” 阮琨寧往嘴巴里送了兩顆毛豆,淡淡的道:“我是孤兒。” 中年文士:“……” 他哽了哽,又重新轉(zhuǎn)向阿浣,道:“這位姑娘是孤身一人,難不成這位公子也是嗎?” “當(dāng)然不是,”阿浣這才抬頭看他一眼,也淡淡的道:“我家中人口甚多,人丁鼎盛。” 那文士眼底有了幾分喜意,心頭的把握也添了些許,趁熱打鐵道:“既然如此,怎么能不為家中之人考慮一二……” 阿浣極認(rèn)真的看著他,道:“我現(xiàn)在追上去,告訴他們我家在哪兒,還來得及嗎?” 中年文士:“……” 怪不得你們兩個人能一起上路,是在下眼瞎了! 那一撥人的臉色都不是十分好,阮琨寧在一邊抿著嘴笑,左右她戴了帷帽,別人瞧不見,只要不出聲,怎么樣都行。 他們這個威脅在別人眼中或許有用,在他們兩個人面前卻是行不通的,他們無牽無掛就無所畏懼。 至于阿浣的那個家,他沒有自己去報復(fù)就已經(jīng)很好了,才不會去管別人死活呢。 那中年文士顯然還想說些什么,卻被領(lǐng)頭的男子打斷了,他豪爽一笑,道:“罷了罷了,人家不愿意,我們也不能強(qiáng)求,強(qiáng)按牛頭喝水也沒什么意思。” 他面容剛毅,微微一笑倒是柔和了幾分,再度一拱手,道:“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借了二位的光才得以保全我們,還要多謝才是。” 阿浣終于將那一碟子毛豆剝完了,慢騰騰的擦了擦手,道:“不是強(qiáng)按牛頭喝水沒意思,是你們沒辦法把牛頭按下去,”他用一種求表揚的眼神看著阮琨寧:“阿寧,我說的對不對?” “……”阮琨寧把那一碟子毛豆推回他面前去,道:“師兄乖,吃會兒東西,別說話。” 在她看來,那中年男子倒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主兒,他這樣放得開,沒有死抓著二人不放,反倒是叫阮琨寧高看他一眼,她道:“無妨,出門在外都會有難處的,不必多說什么。” 那中年男子自懷中取出了一塊月形玉佩,雙手奉上,道:“這是在下的信物,二位拿著到了潯陽城,便可以去信毅錢莊取十萬兩的銀票,權(quán)做在下的謝禮。” 阮琨寧卻沒有接,只是道:“因緣際會,都不過是巧合罷了,當(dāng)不起這么重的禮。佛法中說,贈人于一隅,他日必將重獲一隅,不過就是這個道理了。” 說完吃完了,她也不欲久留,瞧了瞧阿浣,道:“咱們走吧?” 她說的話阿浣素來是不會拒絕的,也無意在于這幾日久待,便點點頭站起身來,向那幾人一施禮,一道離去。 阿浣與她并肩前行,低聲問道:“阿寧不喜歡錢嗎,怎的不收呢?” 阮琨寧微微一笑,道:“師兄,你不要成日里想著這個嘛,要做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我方才不是說了嗎,有失必有得……” 那中年男子沒想到阮琨寧居然不接受他的謝禮直接離去,心頭禁不住一震,眼見著那一襲蓮花般雅致的白裙消失在視線里,倒是覺得有幾分敬意。 他面上倒是微微一笑,轉(zhuǎn)向那文士道:“朱先生素日里一張鐵嘴,今日倒是被人說的啞口無言。” 中年文士有些感嘆的道:“既不受我們的謝禮,也沒有挾恩以報,這二人倒是難得的蕭蕭君子,可惜時機(jī)不對,不得深交。” 一開始質(zhì)問那店家的大漢道:“我可不知道那是不是什么君子,只知道人家的那一手功夫出色,叫人甘拜下風(fēng),反正比我好上萬倍。” 那中年男子沉思著搖搖頭,道:“這般年紀(jì)這般身手,委實是難得,一代更比一代強(qiáng),的確是不容小覷啊。” 另一個大漢自外面走進(jìn)來,面色有些訕訕,瞧了瞧那中年男子,道:“主人,我好像有點明白那姑娘說的有失必有得……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