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jié)
阮琨寧還沒有回話,他自己便有些遲疑,目光里也有擔(dān)憂灑出來:“阿寧是師父捉回來的,會愿意留在這里嗎?” 阮琨寧不想騙他,想了想,還是道:“會在這里留一段時間。” 阿浣眼底的光暗下去幾分,認(rèn)真的道:“然后……還是會走嗎?” 阮琨寧看懂了他眼睛里的孤寂,與之前望向她時的歡喜,突然明白了他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好——大概是高興,終于有個人可以陪伴他了吧。 舒明子說,他是在阿浣五歲的時候?qū)⑺拥阶约荷磉叺模S后便一直呆在這座谷里,整整這么些年。 阿浣看起來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卻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整整十多年了,只與舒明子一個人作伴,難免會覺得孤寂,如今有一個師妹過來,他其實(shí)很高興吧。 可是……阮琨寧心里莫名的有些難過,她總是要走的啊。 她看著他一絲塵埃都不染的眼睛,忽然覺得有些不忍出口,可是再一想自己另一邊的親人愛人,她一顆心又硬了硬,頓了頓,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阿浣定定的看著她,許久才道:“我小的時候,只有兩個朋友。他們一個會在太陽底下出現(xiàn),一個會在月亮底下出現(xiàn),雖然都不會說話,也不會回應(yīng)我,可只要能陪伴我,我便覺歡喜。” 阮琨寧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說的有些暈,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大概是自己在太陽跟月亮底下的影子。 想明白了這一節(jié),她不由得一默。 李白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在后人的耳朵里聽起來,似乎是很雅致的事情。 可是實(shí)際上,那其實(shí)是很凄清的。 要有多孤獨(dú)無趣,才能對著自己的影子交談飲酒,自得其樂呢。 阿浣的兩個朋友,其實(shí)也是一樣的道理。 阮琨寧忽然覺得心里頭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口中也有些說不出口的言語,亂糟糟的,莫名其妙。 阿浣卻道:“晴天的時候,我往前走一步,太陽好像也會往前走一步,他也一直跟著我,夜間的時候,我往前走一步,月亮好像也會往前走一步,他也一直跟著我,我以為,他們都會永遠(yuǎn)陪著我。” 阮琨寧沒有言語,只沉默的傾聽著他的話。 阿浣道:“后來我才知道,太陽不是我的,月亮也不是我的,陰天月缺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不會出現(xiàn)……原來,我始終都是一個人。” 月光似乎模糊了他的聲音與面容,阮琨寧與他相隔不過半尺,卻覺得他面上似乎渡上了一層皎潔的光暈,既柔和,又溫軟,他好像微微笑了笑,又好像是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不管怎么說,阿寧。” 他伸手揉了揉阮琨寧散著的頭發(fā),低聲道:“你能來,我真的很歡喜。” 阮琨寧見他不再提留多久何時離去的事情,也覺得幸甚,心里稍稍松快點(diǎn),唇角也有了笑意,問道:“有多歡喜?” 阿浣仔細(xì)想了想,兩臂張開道:“比被師傅夸獎,給我糖吃,還要?dú)g喜這么多。” 阮琨寧眼睛緩緩地眨了一下,隨即笑道:“那之后,就要請阿浣師兄多關(guān)照了。” 他一笑,道:“我便在隔壁,阿寧要是有事只管敲敲墻就是了。” 見阮琨寧點(diǎn)點(diǎn)頭,面容上是一片安靜的寧和靜美,阿浣忍不住又伸手揉揉她的頭發(fā):“那我就回去啦。” 阮琨寧沖他點(diǎn)點(diǎn)頭,一直看著他清瘦纖細(xì)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直到隔壁傳來熟悉的嘎吱聲,她才微微笑起來,一直壓在心里的石頭竟然覺得輕了許多,她抬頭望望半空中的明月,展露了一個令萬物失色的笑容。 好半晌,她才合上窗,回到自己床上躺了下來,準(zhǔn)備入睡。 隔壁的竹板被敲響了,許是隔著一層竹墻的緣故,許是他的聲音太低的緣故,那聲音落在阮琨寧耳中竟有些含糊,他道:“阿寧,你能來,我真的好歡喜。” 阮琨寧無奈的一笑,道:“阿浣師兄,這話你已經(jīng)說過一遍了。” 阿浣輕輕的“咦”了一聲,聽聲音似乎是他在床上翻了個滾兒,頓了頓,他才道:“只說一遍不夠,這種歡喜,是要說好多遍,才能表達(dá)出來的。” 他天性柔和,說出的話也十分的純真,阮琨寧的唇角微微翹起,卻到底沒有彎下去,她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應(yīng)聲。 作者有話要說: 元宵節(jié)快樂~ 第180章 重塑三觀 第二日是個好天氣。 許是因?yàn)樽蛞顾猛? 同阿浣說過話之后又放下了許多心事,又或許是阿浣給她的那幾片葉子作用十分大,阮琨寧這一覺睡得異常好, 直到外頭的窗子被人拍的咚咚作響, 她這才一個激靈,猛地醒了過來。 這么粗魯?shù)穆曇簦廊硕寄鼙慌男眩刹幌袷前侥欠N明月清風(fēng)一般的人能干出來的, 阮琨寧悶悶打開窗的時候在心里這樣想。 外面果然是舒明子。 他皺著眉, 眼底帶著一種“萬萬沒想到你是這么懶的人”的眼神, 譴責(zé)的看了看她, 看完了才道:“阿浣已經(jīng)做好飯了,過來吃吧。” 阮琨寧抬頭看了看升的不低的太陽, 也知道世間的確是不早了,難得的老臉一紅,掙扎著辯解道:“我有傷在身嘛。” 舒明子滿臉懷疑的呵呵了兩聲, 自顧自的走開了。 阮琨寧尷尬的一拍額頭, 起身開始收拾自己。 她的衣服早就被荊棘劃得不成樣子, 自然是沒法穿的, 如今阮琨寧身上的衣服還是阿浣的, 到底是身高差距在,衣袖褲腿都長著一截,穿在身上像是偷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她屋子里頭的東西一眼就能看完,不像是有針線的樣子, 至于阮琨寧在侯府梳妝的脂粉首飾就更加不必說了,自然都是沒有的。 好在她不是那種吃不得苦的千金小姐,也不是那種要靠衣衫首飾妝容的庸脂俗粉,將褲腿衣袖長出來的那一截挽起來,就素面朝天的去了。 到底是臉好顏值高,阿浣有些寬大的衣服放在她身上,反而更有一種寬袍大袖,婉約如仙的味道。 饒是舒明子自持見過無數(shù)美人,也是看呆了一瞬。 阿浣的衣袖挽起,露出一截小臂,正端了新熬的米粥過來,見了阮琨寧如此裝扮也是眼前一亮,微笑道:“阿寧很好看。” 阮琨寧自得道:“那是自然了,師兄可不是第一個這么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