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紀小甌聽罷,鼻子一酸,囔囔地說:“我想去見mama。” 于是紀父就把車開到了市中心的另一家醫院,帶著紀小甌上到住院部六樓。 紀母住在608病房,房里只有兩張床位,另一位是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 老太太下樓梯時摔了一跤,不小心把骨頭摔斷了。 紀小甌走到門口,就聽見對面床鋪的老奶奶正在和她mama說話:“何老師,你在看什么?”紀小甌的mama姓何,又是大學教師,老太太知道以后就喜歡這么稱呼她。 紀母坐在床頭,手里拿著一張照片,微微笑了一下,溫和地說:“看我女兒。” 老太太聞言,好奇地湊了過來。 照片是紀小甌去年照的,穿著火紅的騎馬裝,戴著麒麟頭盔,雙手握著韁繩,騎在馬背上,回頭對著鏡頭燦爛地笑了一下。 紀小甌眼睛很亮,笑起來彎彎的,像兩輪月牙,襯得整個五官都明亮了不少。 老太太看了,忍不住用方言稱贊:“儂女兒老漂亮哦!” 紀母笑笑,大方地承認:“嗯,像她爸爸。” 病房外的陽光透進來,照在紀母的頭頂,露出她發間幾根銀白色的細絲。 紀小甌向前挪動一步,哽咽著道:“mama。” 紀母愣住,緩緩抬起頭來,看見門口的紀小甌時,眼眶迅速紅了,“囡囡……” 早在陸麒昌找到紀小甌,通知紀父紀母的時候,紀母便要跟著紀父一起過去。 只不過她的腿剛打上石膏,醫生囑咐過不能下地,這才忍了下來。 現在看見女兒完好無損地站在面前,淚水忍不住倏然滾落。 紀小甌飛快地撲進紀母的懷里,像小時候那樣,臉頰輕輕蹭過她的肩膀,一遍一遍地叫:“mama,mama,我好想你……” 紀母雙手顫抖地抱住她的身體,哭泣得幾不成句,“mama也很想你,囡囡……mama特別想你。” “對不起,我讓你們擔心了……”紀小甌埋在mama肩頭,淚水再也沒有忍住。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隔壁床位的老太太以為紀小甌擔心mama的病情,不斷地安慰:“乖孩子,伐要哭,儂mama么事提……” 到了晌午,母女倆的哭泣才漸漸止住。 紀父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道:“到中午了,囡囡想吃什么?爸爸去給你買。” 紀小甌吸了吸鼻子,用手指擦擦眼淚,想了一會兒,說道:“紅燒鰻魚。” 紀母不同意道:“不是說早上還在發燒,還是吃點清淡的東西吧。” 紀小甌也不是很堅持,改口道:“那爸爸就看著幫我買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紀父離開之后,隔壁床位的老太太去了洗手間,紀母拉著紀小甌的手坐在床頭,一下一下輕輕地婆娑她的手心。 “囡囡,告訴mama,這段時間你都發生了什么?” 紀母看得出來,女兒有些地方不一樣了,至于哪里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剛才當著丈夫和外人的面,沒有問出口,現在屋里只有她們兩個人,紀母開口道。 紀小甌垂著眼瞼,沉默良久,才緩緩吐出,“我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句話她在電話里也說過,紀母問道:“有多遠,你是怎么過去的?” 紀小甌張了張口,“我也不知道怎么過去的,我一醒來就在那個地方了。” 紀母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以為她是受人脅迫,“那這段時間……你都和誰待在一起?” 腦海里驀然閃過一個身影,強勢,野蠻,而又深刻。 紀小甌搖頭,嗓音帶微弱的懇切,“我不想說,mama,我可不可以不說……” 紀母的心更痛,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入懷中,哄道:“好,好,不想說就不說。只要以后囡囡好好的,永遠留在爸爸mama身邊,再也不離開我們,我們就知足了。” 紀小甌微微一僵,然后,很輕的,很輕地點了一下頭,“嗯。” 小劇場: 雷總:岳父岳母,你們女兒這段時間都和我在一起。 霍總:還有我。 勞總:還有我。 雷總:滾。 紀父紀母:……我們女兒這是去動物園逛了一圈? 第63章 她的秘密 紀小甌在醫院陪了mama一天,晚上回到家里,一打開門,就跳出來一個身影。 滾滾來到她的腳邊,蹭著許久不見的主人,“喵嗚喵嗚”地撒嬌。 紀小甌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時隔太久,都快忘了自己家里還養著一只貓。 她彎腰把滾滾抱起來,伸手撓了撓它的下巴,“滾滾,你想我嗎?” 滾滾又“喵嗚”叫了兩聲,伸出舌頭舔紀小甌的手心。 往常滾滾都是不高興紀小甌摸它下巴的,今天居然一反常態地沒有反抗。 想必是主人離開的太久,再驕傲的貓也會害怕被拋棄。 紀小甌逗著滾滾玩了一會,玩累了才去浴室洗澡。 她的衣服濕了又干,黏黏膩膩地掛在身上,站在浴室的鏡子面前一看,模樣狼狽,又臟又丑。 這副模樣,連她自己都無法接受,也不知道剛才滾滾是怎么忍受她的懷抱的。 認認真真地洗了個澡,出來之后,紀小甌吹干頭發,從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 紀小甌本來打算晚上繼續去醫院陪mama,但是紀父紀母心疼她剛回來,又發了一場高燒,便把她從醫院趕了回來,讓她今晚在家好好休息。 紀小甌確實很累,但又舍不得爸爸mama,不肯同意。 最后紀父承諾明天一早就回來接她,她才愿意回家。 紀小甌剛熱好牛奶,滾滾就跳上流理臺,眼睛盯著紀小甌的手,“喵嗚喵嗚”叫了兩聲。 紀小甌怔了怔,“你想喝嗎?” 滾滾往上跳了兩下,兩只前爪扒著紀小甌的手臂。 大概是她太久沒回家的緣故,滾滾比以往都想表現出與她的親密。 紀小甌猶豫片刻,從櫥柜里拿出一只小碗,倒了一點點牛奶,推到滾滾面前。 “別喝太多啊。”她叮囑道。 滾滾如愿以償地松開她,把腦袋埋進碗里,伸出舌頭一下一下地舔著喝起來。 紀小甌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它喝牛奶,看著看著,突然就想起了另一個小小的身影。 圓圓的耳朵,藍色的眼睛,灰底黑斑的花紋,狼吞虎咽搶她手里牛奶的模樣。明明時隔很久,可每一幀每一幕,都如在昨日,記憶猶新。 紀小甌眨了眨酸脹的眼睛,又用手指拼命揉了揉,才揉掉那股不舒適感。 她拿走滾滾面前的碗,嚴肅地說:“不可以再喝了,喝多了對你的身體不好。” 滾滾睜著琥珀色的眼睛望著她,有點哀怨。 紀小甌狠下心來沒有理它,把碗洗干凈以后,往它的貓盆里倒了一點貓糧,就回了自己房間。 她連續兩天沒有休息好,今天早早地就躺下了。 本以為很快就能睡著,可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之后,紀小甌依然清醒無比。 她翻了個身,望著空蕩蕩的床畔。 這才發現自己無意識地睡在了最里面。 紀小甌彎腰,慢慢把自己縮成一團,身軀輕顫。 為什么? 她明明已經回來,這里有舒適的大床,溫暖的空調,為什么她反而覺得不習慣? 毫無預兆的黑夜白天,變化無常的氣候季節,堅硬的木床,危險的rou食猛獸,這些都已經離她很遠很遠,再也威脅不了她。 她明明應該高興,可是心里有一處卻空落落的,像少了中間最后一塊的拼圖。 拼湊不齊,永遠無法遺忘。 紀小甌睜著眼睛清醒了很久,直到后半夜,身體逐漸支撐不住,才昏昏睡去。 接下來的幾日,紀小甌都在醫院陪伴mama。 紀母的身體康復得很好,除了右腿不能下地之外,身體其他各項機能都沒有問題。 撞人的那位司機賠償了一定金額,并且來看過紀母一趟,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紀爸爸和紀mama剛找回女兒,心情開朗,并沒有怎么為難人家。 這件事也算美滿解決了。 紀小甌在醫院的日子不算無聊,有時候坐在床邊陪mama說話,就能陪一整天。 對面床位的老太太見了,夸贊道:“何老師,儂女兒老孝順哦。” 老太太今年六十多,膝下有一兒一女,兒女工作都忙,隔幾天才能看她一次。 有時候老太太的兒女都不在,老人家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紀小甌也會幫忙,紀母住院的這三個月,老太太把她喜歡得不得了。 紀母平安出院的那天,紀父開著車過來接她們。 路上,紀父對紀小甌說:“我已經和你們學校聯系好了,你的功課落下太久,再跟著原來的班級上課可能聽不懂,不如倒退一級,開學再跟著高二的同學上課,這樣基本功也學得扎實。” 紀小甌坐在后座,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于是紀小甌再次回到校園生活,每天上課,下課,像所有忙碌的高中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