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我是xx醫院的醫師!夏婉貞出車禍住院了,她的情況有些嚴重,嘴里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希望你能過來看看她,穩定傷者的情緒!” “轟!”夏雪的腦子頓時一陣空白,方向盤差點兒失控。她連忙穩住,似乎有些不相信:“她出車禍了……怎么會呢!” “確實如此!你快些過來看看她吧!”醫生報出了醫院的地址,然后就掛斷了電話。 夏雪怔了約有幾秒鐘,她很快調轉車頭,向著醫生所說的醫院駛去。 * 夏婉貞躺在病床上,嘴唇干裂且沒有血色,神情萎靡,臉色蒼白,整個人都處在混混噩噩的狀態里。直到夏雪趕到,并且匆步撲到她的病床前,她才虛弱地睜開眼睛。 “媽!”夏雪小聲地叫了一聲,她緊緊地抓住夏婉貞的手,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到醫院時,夏雪問過護士站的醫生,她們說夏婉貞遭遇車禍,身體多處受傷,但并無生命危險。可是,好好的,怎么就出車禍了呢! “小雪,”夏婉貞看到夏雪來到自己的身邊,不由欣慰地擠出一絲笑容。“謝謝你肯過來看mama!” “為什么這么不小心呢!”夏雪疑惑地問道:“你怎么出得車禍?” 提起此事,夏婉貞臉上那絲笑容頓時僵住!半天,她悲傷地哭道:“小雪,mama簡直活不下去了!” “到底怎么了!”夏雪著急地道:“你跟我說!” 夏婉貞一手掩面,哀哀欲絕。“mama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期盼著你們姐弟三人平平安安,順順利利。沒想到……晴天霹靂,你弟弟竟然患上了急性尿毒癥,mama一時間接受不了,就……就情緒失控,在路上出了車禍險些喪命!” 夏雪呆了呆,陸軍患上了尿毒癥!“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軍軍這些天身體不適,住院治療,今天早晨五點鐘剛剛確診的!mama接受不了,在去醫院的路上……”夏婉貞掙扎著爬起身,拉著夏雪哭道:“小雪,你說mama該怎么辦?” 夏雪想了想,說:“這話你該去問醫生啊!” 不是夏雪無情,而是說得實話,她真得不知道該怎么辦。 “醫生說他需要換腎……所有直系家屬都要驗血配型……小雪,他是你的弟弟,你也不能袖手旁觀啊!我們都去驗血好不好?這么多人,總有一個能配型成功的!”夏婉貞凝望著夏雪的眼睛,懇求道:“好嗎?” 驗血?換腎?夏雪怔了怔,她實在沒有心理準備。 看著夏雪怔怔地不說話,夏婉貞以為她跟陸莎莎一樣懼怕捐腎,不由急了。“你和軍軍是一母同胞,這種時候不能見死不救啊!我說過,我們一家人都驗血,誰的血型符合就讓誰捐!小雪,求求你了!如果我們袖手旁觀的話,你弟弟會死的!” 一家人?她弟弟?面對這前所未有過的詞匯,夏雪卻是一直地沉默。有什么熟悉而陌生的東西從心底苒苒飄浮升起,那是陳年積蓄的冰寒,被傷過騙過無數次之后的冷漠,再次慢慢地冰封住夏雪那顆剛剛融化的開始熱乎起來的心。 見夏雪遲遲不開口回答,夏婉貞知道事情恐怕沒有想象中那么順利。可是,夏雪接下來說出口的話仍然讓她為之氣結。 “這就是你昨天送我生日禮物的原因吧!”夏雪的語氣很平靜,卻透著沉寂千年的冷意,她的清眸完全不帶絲毫的感情。“媽,你果然一點兒都沒有變!” “……”夏婉貞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硬是沒有一句話的反駁。她的女兒是如此的冰雪聰明,只需片刻就搞清楚了狀況。不愧是她的女兒,卻又令她懊惱不已。精心編排的戲,剛開幕就被揭穿了,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將這出戲繼續演下去。 “陸軍應該不是今天早晨確診的尿毒癥!難為你承受這么大的打擊還要在我面前強顏歡笑送我生日禮物……”夏雪都說不下去了!以往那么多年,夏婉貞都沒有在她生日當天親自送過她生日禮物,而恰逢陸軍患了尿毒癥之后,她怎么可能有心情專門跑來給自己慶賀生日呢?她做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哄勸她驗血,答應為陸軍捐腎。 心口好疼,那種深沉的鈍痛好像無聲的悶棍幾乎將夏雪當場擊倒。但她仍然端坐在那里,連姿式都沒有改變半分。感謝這些年來接連不斷承受的各種打擊和無情,早就將她煅煉得刀槍不入,修成了金鋼不壞之身。 一直是這樣的,夏婉貞不會改變也不可能改變!可笑她還心存幻想,妄想著與她修復破裂的母女情份。昨晚,她還向厲振宇提出認夏婉貞做干媽,而厲振宇提醒她的那些話還讓她有些不開心。現在想想,自己真是愚蠢!明明知道,那個肯配合陸莎莎演戲陷害自己的夏婉貞不會對自己有多少母女情份,但她就是自欺欺人,仍然愿意相信mama沉睡的母愛蘇醒了,她是真心想跟自己重續母女之情。 原來,在她的眼里,她只是活的備用移植器官……她要她割腎捐給她的兒子! 如此無情!如此無情!如此無情! “小雪,”夏婉貞顫抖的聲音再次響起,哽咽難休:“mama真得好為難!手心是rou,手背也是rou啊!你和軍軍,無論誰有不測,我都同樣的痛心!假如今天換作你……如果你遇到軍軍的情況,mama一定也會主動驗血捐腎的!真的!你相信mama!” 夏雪盯著夏婉貞,她的清眸慢慢地盈起一層淚霧,卻倔犟地沒有讓那片潮濕凝結。“我相信……我一直相信你……可是……你一直在欺騙我利用我欺負我!” 這跟四年前沒有任何不同!先是好話相求,接下來該是兇相畢露了,唯一的目就是迫她乖乖就范!夏雪的一顆心早就被傷得千瘡百孔,反復受傷再反復愈合結痂,早就形成一層厚厚的繭。現在沒有什么利器能夠再輕易地刺穿那層厚繭,她似乎已經百毒不侵。 “你……你這么狠心嗎?”夏婉貞失聲叫起來,她緊抓著夏雪的手,指甲都掐進了她的皮rou里。“陸軍他是你的弟弟啊!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你的弟弟喪命……” “他不是我弟弟!”夏雪打斷了夏婉貞的話,手背已經被掐破了,她疼得直吸氣,但并沒有推開夏婉貞。這是她最后一次讓她拉她的手,最后一次。“他也從沒有承認過我這個jiejie!” 夏婉貞神經質地咬牙,嘶聲道:“陸軍年輕氣盛,就算他冒犯過你,但你到底比他年長幾歲,難道就不能原諒他嗎?什么大不了仇怨,你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 “我不是救世主!”夏雪坦然迎視著夏婉貞的目光,一字一字地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去,我就算是千手觀音都救不過來!更何況,我只是個凡人!請你不要把陸軍的生死綁在我的身上,我管不了他的生,同樣也管不了他的死!我不欠他什么!包括我的腎!” “啪!”夏婉貞反手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夏雪的臉上,失望地怒喊:“沒良心的東西!狼心狗肺!我白養了你……當初我為什么要生下你!生下你我為什么不掐死你!你這個沒人性的畜生!冷血的禽獸!你就這么狠心地看著你弟弟去死,你在心里幸災樂禍是吧!你巴不得我的一雙兒女都死掉,你就趁心如意了!我知道,你一直嫉妒他們,所以你不肯救軍軍……” 臉頰火燙燙的疼,夏雪卻一動不動。她沉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歇斯底理的女人,清眸沒有任何的忿意,卻浮起一絲幽幽的哀傷。一切都是老套路!先軟后硬,如果她不按照她的要求去做,就好像自己十惡不赦該以死謝罪似的。 她的生養之恩,早在四年前,她已經以自己一生的幸福為代價還給了她!現在的她,早已不欠她什么了! 夏雪終于決定結束這一幕鬧劇,她最后看了夏婉貞一眼,什么話都沒有反駁,慢慢站起身,然后轉身準備離去。 “不要走!”見夏雪準備離開,夏婉貞瘋了一般地撲上去。她緊緊地拉住她,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就飛走了。她趴在她的脊背上放聲悲慟:“小雪,你不能這么無情啊!軍軍他是你的弟弟,你們都是mama的親骨rou!求求你救救他吧!求求你了!割一只腎不會死的!可是你不救他,他就死了呀!這輩子,你都會良心不安……” 夏雪打斷她,冷冷地道:“他又不是我害死的,我為什么良心不安!” “你不救他,害得他死,難道你能安心嗎?別忘了,他是你弟弟!無論你承認不承認……” 聽著夏婉貞在自己耳邊聲嘶氣竭的聒噪,夏雪非但沒有一絲的感動,相反還覺得有點兒可笑。曾經,她多么渴望她能承認自己的身份,她卻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她這個私生子污臟了她的一雙金童玉女。現在,為了讓她同意割腎救她的兒子,她卻在這里反復地提醒她,那個名叫陸軍的男孩是她的弟弟! “小雪啊!你不能這么鐵石心腸!如果你不答應,軍軍就死定了!”夏婉貞發泄完了怒火,又放聲大哭。她抱著夏雪,緩緩地跪下。“mama跪下求你了!小雪,求求你了!救救他吧!只有你能救他了!mama去驗過血了,配不上啊!如果我的腎能救他,我不會舍得讓你們姊妹受到任何的傷害……” “陸思源呢?”夏雪冷冷地提醒道:“他是陸軍的親生父親,也驗過血型嗎?” “……”夏婉貞的哭聲戛然而止,半晌,才哽咽道:“他……他也不合適!” “那就沒辦法了!”夏雪明白無誤地告訴她:“我幫不了你!” 說罷,不等夏婉貞再發作,夏雪掙脫了她攥住她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直到走出很遠,她仍能聽到夏婉貞的怒斥哭罵聲。她用手捂住耳朵,逃也般地離開了。 * 由于去醫院,夏雪回到公司的時候無疑已經遲到。心慌意亂的,都找不到泊車的入口,好在車子有自動駕駛功能,夏雪把這些任務都交給它了! 厲振宇對她的了解似乎深入骨髓,知道各種可能發生的狀況,全部防患于未然,幫她提前解決到了! 泊好車子,夏雪急匆匆地趕往辦公室。 做好了挨批的準備,但是走進去之后卻沒有聽到預料中的訓斥,夏雪自覺地說了句:“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裴美萱臉色有點兒古怪,只是看了夏雪一眼,什么話都沒說就趕緊低下頭,似乎有什么心虛的事情。 沒有人議論昨天傍晚在地下停車場發生的一幕,沒想到裴美萱還真是守口如瓶,這好像不太像她平時的風格。 過了一會兒,有人走過來,傳喚道:“裴美萱,你到人力部一趟!” 一直低調做事生怕引起旁人注意的裴美萱渾身一震,大難臨頭一般,將求救的目光射向夏雪,而夏雪完全是一頭霧水。見夏雪并沒有要搭救的意思,她恨恨地瞪她一眼,這才站起身,踩著高跟鞋不情不愿地去了人力部! 幾位文秘竊竊私語著,互相問道: “看裴姐的樣子好像出事了!” “是啊!不知道她惹下了什么禍!” “叫她去人力部是不是要開除她啊!” “不知道,也許是下調基層吧!” “哎呀,真倒霉!” 夏雪怔了怔,終于意識到裴美萱可能因為昨天下午在地下停車場的偷窺惹惱了厲振宇,所以……孫秋桐遭遇的一切可能要在裴美萱的身上重演,心里頓時有些不安起來。裴美萱雖然刻薄了些,但終歸沒有大錯,如果因她而丟了這份工作,似乎有點兒太過了。 略微思忖之后,夏雪低頭給厲振宇發了條短信:“你該不會想開除裴美萱吧!” 很快,他就回復過來:“沒開除,只是下放基層,離開這幢辦公大廈!” 裴美萱喜歡八卦,還盯上了夏雪,這的確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厲振宇解決麻煩事從來講究效率,將裴美萱下放基層,似乎是釜底抽薪的最佳方法。 “暴君。”夏雪回復兩個字。 “哈,寶貝,你真聰明!在公司里,我的外號就叫暴君!” “……” * 裴美萱被叫去人力部沒多久,又有人過來點夏雪的名字。 “夏雪,去趟人力部!” 頓時,整個辦公室里的眼睛齊刷刷地射向夏雪。連續兩個人被叫去人力部,整個文秘辦公室里兔死狐悲,人人自危。 夏雪也有點兒頭皮發麻,她不知道這個暴君想干什么。難道說,她為裴美萱的事情說了他一句不小心觸了他的逆鱗,也準備把她下放基層和裴美萱做伴去? 站起身,夏雪硬著頭皮跟在小妹的后面,走出辦公室,乘電梯去了人力部。 敲開房門,人力部的經理早就危襟正坐,坐那里等候夏雪的大駕。見到夏雪,他連忙站起身伸出手,道:“夏小姐,快請坐!” 夏雪受寵若驚地跟人力部的經理握了握手,在沙發里坐下來,問道:“不知道余經理找我來有什么事情?” “是這樣的!”余經理基本上是照本宣科:“鑒于夏小姐表現突出,厲總有意破格提拔,他讓你去董事部學習一段時間!” “去董事部?”夏雪呆了呆,不知道自己去那里要學什么。 “是的!”余經理打開天窗說亮話:“厲總的意思是,讓你學習公司管理,將來提拔為高層主管!夏小姐,鴻運當頭啊!恭喜恭喜!” 余經理不知道厲振宇為何如此破格提拔夏雪,但人都有趨炎附勢的劣根性,看到夏雪如此被重視,說話自然十分殷勤客氣。 “呃,”夏雪卻是有些懵懵懂懂,她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厲振宇的安排(除了他,誰會安排一個剛剛勝任了文秘工作的秘書進董事會學高層管理呢),可是,他這樣做……到底想干什么呀! * “我該怎么辦呀!怎么辦呀!”夏婉貞在病房里急得團團轉,瘋了一般。 從夏雪走后,她就一直處在混亂的狀態里,無法冷靜下來。原以為自己有把握拿捏夏雪,沒想到她竟然如此鐵硬心腸,任憑她軟硬兼施都毫不所動。看來,她的這個女兒翅膀真得硬了,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任由她揉圓搓扁。 陸軍的情況極度糟糕,真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夏婉貞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再次撥通了陸莎莎的電話。 “媽,我跟天佑在一起呢!你不要老是給我打電話!”陸莎莎的聲音里充滿了不耐煩。 “莎莎,”夏婉貞實在沒轍了,只好再次哀求道:“夏雪不同意捐腎,你……” “我跟天佑在一起商量結婚的事情,這種時候怎么能去捐腎呢!媽,你見過新娘剛割了腎就穿上婚紗進禮堂的?”陸莎莎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可是……”夏婉貞哀哀欲絕:“你弟弟隨時都可能沒命啊!” “這樣吧!我先和天佑結婚,幸許能給他沖沖喜呢!”陸莎莎說完,就掛了電話。 “……”夏婉貞心口一片冰涼,她無力地癱坐在椅子里,呆滯的美眸突然迸射出一絲狠戾。“沒有辦法了!你如此無情,就別怪mama心狠!” * 夏雪被帶往董事部的時候,路上又接到了厲振宇發來的短信:現在的工作很匹配你開的車吧!再無人懷疑你是我包養的情婦了! 原來這就是他調她進董事部的理由!夏雪實在無語,又好氣又好笑心里卻又暖暖地感動著。他總是對她如此體貼周到,不肯讓她受一點點的委屈。 想了想,她回復過去:工作和車子倒是匹配了,只是你這樣突兀地把我調進董事部真得好嗎?他們仍然會胡亂猜測我的身份和來歷! 很快,厲振宇又回過來:無妨,他們不同于那些秘書,都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不會猜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