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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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逃走又有什么兩樣?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逃避。 異變的身體完全失去控制,崩解的速度像是急于回歸母體的胎兒,變型的四肢軀干不斷往溫暖的土壤沒入,不到片刻就只剩下一顆腦袋,同時也慢慢被長發(fā)化成的攀藤綠葉淹沒。 那雙碧眸還能轉(zhuǎn)動,克拉茫然往四周看去,嘴里喃喃:“瑟蕾斯妲以前常常帶我來這里…….她很喜歡,我也喜歡……她在此地安息,我也……” 空氣中還留有女人的殘音,她的身體消失了,地上只剩下一片再尋常不過的綠意,只有從纖細(xì)的形狀還隱約看出女人倒臥的影子。 彷佛空氣結(jié)出了一層薄冰,怪異扭曲的景像讓眾人的呼吸不禁凝滯,瑟拉老早就退到最后面,只剩蕾蘋絲一人站在前面目睹一切。 她無聲抽了一口氣,還來不及說什么,只見一根根小花苞從綠葉中竄出。 “蕾蘋絲!”奧汀帶著人馬尋了過來,紛雜的腳步同時帶來一陣卷風(fēng)。 蕾蘋絲看到那些花苞像是已經(jīng)獲得足夠的營養(yǎng),瞬間炸開出蓬松的白毛種子,順著風(fēng)勢,從地面急旋而上,往高空飛去……. 她還是逃走了…… 蕾蘋絲感覺到胸口一陣悶痛,好像不小心吞了塊小石子,隨著呼吸砥礪得軟rou發(fā)疼。 絨藍(lán)的天空,輕飄飄的白色小傘左右蕩著,彷佛一只只剛出生的雛鳥拍了拍心生的羽毛,渴望掙脫地牢,往天空高處飛去。 綠眸少年默不作聲靠近少女,修長的手指彈掉了一根藏在少女肩膀上的小種子,同時跳出了幾顆細(xì)碎的小火花,那根白毛種子咻地一聲就被燒成灰燼。 不知情的蕾蘋絲眺望著那些飛遠(yuǎn)的種子,心底隱約不安。 雖然蜂藤說了對方是在自尋死路,但魔宮地勢特殊,風(fēng)向是往海面吹的,而海的對面,雖然有好幾千萬里遠(yuǎn),但那里,是人族的大陸,種子將飛往那里……. “那女人呢?”奧汀不解地看著滿地狼籍。 蕾蘋絲面色黯淡:“已經(jīng)死了?!?/br> 既然罪魁禍?zhǔn)紫Я耍瑠W汀便下命令讓軍隊開始撤出魔宮,被囚禁的賽亞和瑪西也從地牢釋放。他們整頓了一遍魔仆便開始收集宮內(nèi)的狼藉,以迎接真正的主人回來。 蕾蘋絲讓人點了火苗,燒掉克拉留下的痕跡。 望著那塊光禿枯黃的土地,蕾蘋絲背對著塞隆,在上頭放上一束鮮花,天藍(lán)百合,魔后瑟蕾斯妲的最愛,算是為她和克拉的過去正式劃下句點。 神廟早已經(jīng)被翻弄得殘破不堪,駐扎在里頭的士兵搜出一把不屬于魔族工藝的劍。 蕾蘋絲接過一看,那是一把奇特材質(zhì)的劍。 牛皮制的劍鞘樸素簡陋,但一抽出便是泛著森森寒光劍身,不似凡品,一刃尖銳地不象話,指腹一碰就滲出血,血沒入劍刃,被劍身詭異吸收,變得更加銳利含光,彷佛猛獸噬血的利牙。 “這不是金屬,是某種很稀罕特別的材質(zhì)?!卑哺衲萁z很肯定,但也說不出是什么,只是很有興趣地翻翻看看,隨意往一塊石頭砍去,劍光一閃,石頭立刻被削成一半。 蕾蘋絲不是鑒定刀劍的料,便把這把來路不明劍交給奧汀處置。 奧汀也不怎么感興趣,魔族并不愛使劍,那是人族騎士的武士,索性就扔給了唯一的人族男子塞隆,算是敷衍他救了自己的女兒,省得以后欠人情讓他趁虛而入。 在塞隆表明自己和蕾蘋絲簽了生死契后,奧汀想著有rou盾就善用的打算,畢竟剛被救出來的賽亞短時間還沒辦法回學(xué)校就任,他勉強(qiáng)把塞隆看作是蕾蘋絲的免費(fèi)rou盾兼臨時侍衛(wèi)。 至于在更進(jìn)一步的可能……絕無可能!??! 蕾蘋絲幾人已經(jīng)離開學(xué)校第十四天了,包括七天的假期,莫妮卡她們一共請了五天的假,所以能盡快回到學(xué)校自然是最好。 “不要!”依然小孩模樣的戴門死拉著少女的衣裙,后頭沉著臉的奧汀開始在卡嚓卡嚓凹著手關(guān)節(jié),少女后頭的黑發(fā)少年看了也不禁有些手癢。 “我跟妳去??!我不要和臭老頭待在一起?。∥乙㈡⑷ィ?!我不要一個人??!” 戴門完全適應(yīng)了小孩的模樣,小臉皺縮開始裝可憐,讓天生母性蕾蘋絲根本舍不得把他推開。 海岸碼頭,無數(shù)船只起起浮浮,風(fēng)聲鼓舞,亟欲揚(yáng)帆啟航,其中一艘堅/挺的船只格外引人注意。 船身是暗沉的黑鐵,彷佛一塊屹立不搖的礁石;而船上沒有迎風(fēng)飄揚(yáng)的帆布,只有無數(shù)黑色的煙管,不斷有蒸騰的熱氣吐出,彷佛隱密于迷霧中的黑龍。 而船的兩側(cè)和尾端,鐵架撐起皮革,幾個似翅膀的大型尾翼不斷被噴出的熱氣搧動,靈活的動作在海面激起陣陣?yán)嘶?,讓其他船只無法靠近,引起無數(shù)路過的看客贊嘆。 安格妮絲戴著美洛沙夫人給她的皮革大帽,高興地在這座屬于她母親的杰作上來回探索。 銀色冬神號,使用前所未見的船身設(shè)計和能源動力航行,美洛沙夫人慷慨把這艘船給了安格妮絲,幫助她們能在短短一天半回到學(xué)校。 “蕾蘋絲!!”她朝蕾蘋絲揮揮手,示意她時間快到了。 蕾蘋絲對她笑了笑,轉(zhuǎn)頭就見奧汀把戴門拉下去。 奧汀一手捉著奮力掙扎的小鬼頭,抬頭看著自己的女兒。 他冷峻的面容難得露出感情,不舍道:“蕾蘋絲,說實話,見到妳變成如此出色,父王也不希望就看著妳離開?!?/br> 蕾蘋絲臉一紅,立刻搖搖頭:“這次與其說是我,更多是巧合、運(yùn)氣、還有……” 她回眸,對身后那艘大船燦爛一笑:“朋友?!?/br> 站在鐵船前面,身形挺拔的少年偷偷將那張笑容收入眼底,自私地將它占為己有。 蕾蘋絲雙腳站穩(wěn),充滿自信地直視奧汀,聲音清脆道:“是他們的幫助,我才能夠站在這里,和父王再次見面?!?/br> 奧汀艱難地蹙眉:“但妳為我、為整個魔族做的事已經(jīng)足夠證明,妳不考慮留下來嗎?” 他頓了一下,才緩緩道:“以魔王王儲的身分。” 蕾蘋絲一驚,低頭,只見戴門小臉認(rèn)真地看著她,表情隱約透著真誠的期待,似乎也在等著她的答復(fù)。 對他來說,只要蕾蘋絲愿意留下來,什么都好。 蕾蘋絲抬頭不解地看著奧汀。 奧汀示意她放松,安撫微笑:“大王子說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恢復(fù)原狀,此時唯一夠資格繼承王儲的…..只有蕾蘋絲妳阿?!?/br> 他深吸一口氣,金眸明亮,眼神驕傲地看著蕾蘋絲:“一直以來妳一直接受皇室教育,而妳這次展現(xiàn)出的人脈和能耐也使那些迂腐的老頭開眼界……..” 見少女不敢置信,那雙與自己相似的金眸睜大,奧汀低笑道:“你所擁有的“力量”超乎歷任王儲,那不是妳與生俱來,卻是專屬于妳一人;而大王子和父王也是站在你這邊的,只要妳有這個意愿,一切都能安排妥當(dāng)?!?/br> 后頭的少年聽到了微微握拳,但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看著地上斜射的影子,背對著陽光、挺直的背影,是永恒的守護(hù)和等待。 “阿……..”蕾蘋絲小臉漲紅,金眸漣漣,一時激動得說不出話。 她語氣茫然道:“我從沒有想過做一個王……..” 看到女兒又露出以往膽怯不自信的模樣,奧汀嘆氣,語氣更加親昵:“我知道這很突然,甚至可以說是我的錯……” “不,是我自己,我從不認(rèn)為自己能夠成為王,從很久以前就是,”蕾蘋絲搖搖頭,吸了幾口氣,這才恢復(fù)鎮(zhèn)定。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王不需要覺得做錯了什么,我一直看著父王,所以知道這個位子是多么沉重高貴的負(fù)擔(dān),沒有強(qiáng)大的精神和身體是絕沒辦法負(fù)荷?!?/br> 收起笑容,她直視奧汀,認(rèn)真道:“父王因為顧慮我生來的不足,所以從不施加壓力給我,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甚至帶來了戴門,我因此不再感到孤單…..” 奧汀想再說什么,蕾蘋絲卻徑直道:“不過這都只是借口,我敬佩父王,但從不想成為王,也從來沒為此做出準(zhǔn)備和犧牲,僅僅一件不完全屬于我的功勞并不能代表我具備這樣的資格?!?/br> 像是揮去了一直以來的執(zhí)念和迷障,她目光明亮,嘴角含笑道:“我從來沒有為王儲做過任何努力,戴門才是這些年一直在承受的人,他也都做得很好,請父王正視他的努力吧?!?/br> 奧汀愣了一下,聽從女孩的話,他低頭看向戴門。 男孩頂著與自己無異的犄角,只見一片小綠葉卡在分錯的枝角中,嫩綠色,似乎是才剛長出來的,就如此刻重獲新生的男孩一樣。 對于這么養(yǎng)子,他從沒看在眼底,不過是為了穩(wěn)固王位的工具,但被克拉強(qiáng)行封印在戴門體內(nèi)后,受到一體同心的影響,他漸漸感覺到了對方受到的痛苦和折磨,就像當(dāng)年被任命為王儲的他一樣。 只是他的忍耐得到了收獲,成為了萬魔之上的魔王,但戴門的地位卻是搖搖欲墜,就像現(xiàn)在,他正打算無視少年這些年來的忍耐和痛苦,直接改命蕾蘋絲為王儲。 他做錯的地方原來是在這里嗎? 男子蹙眉,在戴門驚疑不定的目光下,伸手將那枚綠葉挑掉了。 “我會去找最優(yōu)秀的祭司,想辦法……讓大王子恢復(fù)原狀?!贝蟾挪涣?xí)慣對戴門示好,他轉(zhuǎn)身對蕾蘋絲說。 “不用你雞婆!我自己就能!我只是懶得變回去而已?!贝鏖T下意識嘴硬。 奧汀立刻刺道:“所以前天在餐桌吃飯才要用書本把椅子墊高嗎?” 父子倆怒目相視,蕾蘋絲在戴門和奧汀之間看了許久,才放心掩笑道:“恩,回到學(xué)校后,我也會努力替戴門找到辦法。” “雖然我無法成為王,但我一定能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藥草師。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回來,以別種方式幫助魔族?!?/br> 看出戴門不愿,蕾蘋絲許下回來的承諾。 銀色冬神號開始鳴笛了,蕾蘋絲背著來之前的束口袋,身上穿著是干凈的綠領(lǐng)白色術(shù)士袍。她和塞隆站在一塊,對方穿著的是金邊白袍。 英俊的少年和美麗的少女站在一起是說不出的登對。 咻地兩聲重合,兩道波動空氣的魔法同時射中塞隆的衣袍,蕾蘋絲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少年的下身變成蓬蓬裙,上身是蕾絲邊的透明上衣,胸前露出兩點紅櫻,幸好路過的人都忙著在一賭銀色冬神號的風(fēng)采,才沒有人大喊變態(tài)兩個字,吸引大家圍觀。 “父王!戴門!” “抱歉,失手?!?/br> “抱歉,失手?!?/br> 父子倆難得異口同聲,塞隆只是笑了笑,揮手把衣服變回原狀,只是下半身的蓬蓬裙怎么樣都恢復(fù)不了。 奧汀心情很好地摸了摸女兒的角,親密地和她道別。 蕾蘋絲看了一眼親愛的兩位家人,轉(zhuǎn)身面對高大的鐵船。 鷹翅少女高坐在瞭望臺;蒼白的少女打著小傘在盛陽下看起厚重的符咒書;頭戴著海盜帽的少女正在船尾興奮地東張西望,不時和底下的人魚交談?wù)f笑。 旁邊是蓬蓬裙的黑發(fā)少年,他不甚在意,對她伸手微笑: “走了!” ☆、87.第八十七章 魔女之角 缺了半個月的課,蕾蘋絲她們一回到學(xué)校,就立刻投入各自學(xué)業(yè),忙得不可開交。 但不可避免地,魔族內(nèi)戰(zhàn)的事很快就傳遍各地,雖然魔王奧汀很快穩(wěn)固住了地位,戴門也依然是魔族的王儲,但據(jù)不少消息指出,當(dāng)時挽救了整個魔族的其實是魔王一個不被外人所知的女兒,也就是魔族的公主。 因為上次戴門在學(xué)校鬧的那出還在眾人的腦海中記憶猶新,所以消息一傳到學(xué)校,不少學(xué)生再度在議論魔族公主最可能是哪一位學(xué)生。 曠課了半個月的蕾蘋絲四人自然是被列入頭號名單,畢竟在內(nèi)戰(zhàn)發(fā)生時全校就只有她們四個不在學(xué)校。 魔族頭上的角是眾所皆知的特征,三個女孩為了掩護(hù)蕾蘋絲,安格妮絲趁著天氣冷帶起毛帽子;莫妮卡也拿出了復(fù)古的貴婦帽。 瑟拉因為受不了四處想打聽八卦的學(xué)生,不知從那里弄來一根獸角戴在頭上,整天大喇喇戴在頭上,一些還想要打探消息學(xué)生見到了,都不好意思再多問什么。 蕾蘋絲也有幾次差點被穿幫,一些學(xué)生故意不小心撞她,想拿掉她頭上的發(fā)帶,結(jié)果那些人連她的頭發(fā)都還沒碰到,就被神出鬼沒的黑發(fā)少年一拳撂倒,不論男女。 在親眼看到塞隆打哭一個漂亮的學(xué)妹后,雖然是女孩先故意扯她頭發(fā),但少年毫不猶豫地出拳還是讓蕾蘋絲目瞪口呆。 不是說人族的男子有所謂不打女人的原則嗎? 長發(fā)可人的學(xué)妹眨眨眼,看著眼前挺拔英俊的學(xué)長,對方握緊的拳頭還沒松下,幽深的碧眸寫滿繼續(xù)出手的強(qiáng)烈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