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趙氏今日也做了刻意的打扮,比較莊重,楊妃色的花緞圓領(lǐng)衫,月白色的馬面裙,頭上的帶著繁復(fù)的頭面,金光閃閃。 常氏的貼身嬤嬤林嬤嬤看了常氏一眼,見對方點頭,便進了場子,含笑看著趙氏與蕭玉朵道:“王妃與二夫人準備好了,那老奴就開始說第一道題目了--” 此時兩個丫鬟們抱來兩疊一尺高的藍色花紋的賬冊。 “這兩疊賬冊都是十五本,二位可隨意選擇,誰第一個核對出賬冊的賬目,誰就是勝者。”林嬤嬤含笑示意蕭玉朵和二夫人做選擇。 趙氏帶著滿滿的自信,看著蕭玉朵道:“侄媳先選吧,我可不愿意叫人挑了我的理。” “二叔母無需客氣,其實誰選都是一樣的--既然您這么客氣,那我就選這個吧。” 蕭玉朵指指左邊一疊賬冊,就近選了一個。 丫鬟們將賬冊分別放在場中兩張案上。 案上同時都放著算盤,筆墨等物。 不過,蕭玉朵自己特意做了一支簡易的雞毛硬筆--因為軟筆她使用不慣,會影響計算速度。 丫鬟們將香點上,計算比賽就開始了。 只見二叔母靈活的手指將算盤撥的噼噼啪啪作響,一旁的丫鬟不住地翻著賬本。 蕭玉朵卻沒有用丫鬟,只是自己不住地翻看,迅速往紙上寫著什么。 梅水煙看著蕭玉朵全神貫注飛快地翻著,心里暗暗驚訝--她沒有用算盤,她竟然沒有用算盤!就那么飛快的一頁一頁翻看,難道就可以計算?! 常氏也注意到了蕭玉朵超常舉動,算賬怎么可能不用算盤,那可不是幾十幾百的小數(shù)目啊。 柳絮兒和趙燕華互相看了一眼,她靠近對方耳邊低語道:“她怎么沒有用算盤?能算出來么?……” 趙燕華滿是諷刺地笑了笑,目光看著蕭玉朵,微微側(cè)身與柳絮兒道:“不用算盤就能將賬目準確無誤做對的人我還沒有見過呢……” 丫鬟們都竊竊私語著。 春燕和夏槐看著趙氏手指翻飛,非常熟練的計算著,眼底都是一片擔(dān)憂,只有雨珍面不改色看著蕭玉朵,眼底一片冷靜。 就在一炷香將近,趙氏就剩最后四本時,蕭玉朵那邊已經(jīng)將最后一本的最后一頁計算完畢。 她舉手示意了一下,含笑對常氏道:“祖母,孫媳已經(jīng)算完了。” 趙氏原本飛快的手指此時忽然僵住,她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慢動作看向蕭玉朵。 立刻,蕭玉朵成了所有人目光聚集的中心。 常氏很明顯地頓了一下,手里端著的茶盞抖了一下,那表情和趙氏差不多,語氣因為吃驚甚至帶了些許的結(jié)巴:“你你都算好了?……” 蕭玉朵點點頭,看著趙氏,笑了笑:“好像比二叔母早了那么一點……” “你連算盤都沒有用,怎么算出來的?你若是算錯也不算贏。”常氏震驚之下警告蕭玉朵不要輕易定論。 蕭玉朵低頭看了看自己最后寫下的數(shù)目,抬眸道:“祖母那里想必都有結(jié)果吧?只要您那里沒有問題,我就敢保證我的數(shù)字準確--二叔母還沒有算完吧?侄媳婦等等你。” 趙氏臉一下憋的通紅,咬牙低頭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將最后四本算完,將自己得到的數(shù)字寫到紙上。 兩個丫鬟走到蕭玉朵和趙氏跟前,將她們寫好的結(jié)果放到常氏跟前。 常氏拿出自己的結(jié)果一比照--兩人的數(shù)目分毫不差。 梅水煙在一旁看著,心里又是一驚--趙氏算對在意料之中,可那蕭玉朵就那么一目十行地連算盤都沒有使用,竟然也算對了,這簡直太奇怪了! “你怎么做到的?你用了什么方法?”常氏滿臉的詫異,忍不住看著蕭玉朵問道。 她這句話一出,就表明蕭玉朵勝了。 “回祖母,叔母算盤用了這么多年,孫媳只怕是真的趕不上,但論計算孫媳有孫媳的方法--孫媳稱這種方法為速算法,就是可以迅速地計算……” 關(guān)于速算法原理什么的,自己就暫時不講了,保留神秘為好。 眾人自然是沒有聽懂,但此時也不好多問,畢竟這不是重點。 常氏心情有些不爽,她沒有想到蕭玉朵竟然這么輕易就贏得了第一場,她看了看趙氏,此時對方臉色很不好看。 這件事開始有些難辦,這樣下去,趙氏會不會輸?shù)暮茈y看? “第二場,這些賬本是王府五年來的一部分店鋪賬目,你們看看,有什么想法與看法。”常氏又叫丫鬟們抱來十幾本賬冊,放在兩人跟前。 這算什么?怎么評判?這次蕭玉朵將選擇權(quán)交給趙氏。 兩人輪流將那幾十本冊子看完。 就在蕭玉朵多看最后一本賬冊的時候,趙氏已經(jīng)侃侃而談道:“母親,這些冊子清楚的表明我們王府的鋪子開得紅紅火火,經(jīng)營得當,每年的收入都在增加,而且很穩(wěn)定。莊園還有當鋪是最好的,照此下去,自然收益會繼續(xù)保持。而且有母親的周密安排,也一定會繼續(xù)好下去。” 趙氏帶著一種高屋建瓴般的自信,與不容置疑的肯定。 常氏點點頭,目光看向蕭玉朵。 蕭玉朵將賬冊往案上一放,淺淺一笑:“祖母指導(dǎo)有方,二叔母經(jīng)營有方,確實不假,店鋪也興興向榮,我們都看得到--不過,若有用人再精準一些,可能會更好,也不至于被他們克扣這么多……” 此語一出,眾人又是一震。她怎么會從十幾本賬冊上看到這些?常氏與趙氏經(jīng)營這么多年店鋪,竟然不知道被手下克扣? 尤其是常氏,立刻問道:“此話怎講?” “你可不要信口開河!這不是隨意能說的,要付責(zé)任!”趙氏不能忍受蕭玉朵那一臉欠揍的笑意,以及真誠之下閃爍的狡黠眸光--她這不是分明在打自己的臉么? “光看這賬冊自然看不出什么,自己漂亮,賬面平衡,無懈可擊,若從這方面來說,那簡直就是要贊美二叔母做事有條不紊,干練利索,”蕭玉朵說到這里,有意頓了頓,給對方所有人一個緩沖接受的時間,然后又繼續(xù)道,“可是作為王府一員,孫媳也對王府的店鋪情況有過一些了解--就拿‘玉田’莊園來說,田地共五百畝,桑樹兩千,這地分三等,上等占了七成,中等占了兩成,下等只占一成,按照別處莊園上中下等來衡量我們莊園,收成可不只是這個數(shù),還有去年,和我們一路之隔的‘永生’莊園是豐產(chǎn),怎么偏我們的莊園報了減產(chǎn),要知道這一片方圓幾百里可都是豐收呢?二叔母怎么就沒有去仔細核查一下?您的表叔似乎可沒有說實話呢……” 蕭玉朵隨意抽取著賬冊評價著,神色自然溫和,沒有多少咄咄逼人的氣勢,但滿院子的人都安靜的看著她,那表情就像看在一個新奇的事物一般。 梅水煙怎么也沒有想到蕭玉朵會有這么敏銳的洞察力,不過很快她心里有了答案--關(guān)于王府的這些店鋪、莊園情況多半是從放那里得來的,不然就憑她從來沒有管理過店鋪莊園,怎么可能會知道的如此詳細?! 是放在幫助她,一定是他知道王府的所有,暗地幫助蕭玉朵,因為他也希望蕭玉朵可以主持中饋! 一想到這些,梅水煙的神色立刻沉了下去,嘴唇緊緊抿了起來--這個女人如此張揚,將來一定會極其狼狽,成為別人的笑柄! 她不動聲色,悄然起身,慢慢退出了松鶴院,然后直奔沐云放的書房。 - 此時沐云放正開導(dǎo)得病初愈的李良。 “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你想開些吧,你的府上也不能長時間沒有主母,還是再娶一房吧,一個妾畢竟上不了臺面。”沐云放雖然運籌帷幄,但對于男女之間的事情,也沒有多少經(jīng)驗,在聽李良說了薛五娘要和趙啟學(xué)議親之后,只得勸他忘記對方。 李良滿臉愁容,眼角微紅,喃喃道:“爺,我真沒有想到五娘會這么無情,帶著我的孩子就要嫁人,長蘇要喊別人父親了--我是他的親生父親啊,我又沒有死,他卻要喊別人父親……” “當初你簽了和離書,就應(yīng)該會想到有這一日,她終究是會嫁人的,如果她能原諒你和玉兒,只怕也不會和離了--這件事上你不要埋怨了,畢竟是你和你的妾對不起她在前,她現(xiàn)在就是嫁人也無可厚非。你還是往前看看吧。” 李良痛苦地抱住了頭,聲音帶了一絲哽咽,輕聲道:“長蘇他都不認識我了,不叫我爹爹,也不親近我……爺,我看到他被趙啟學(xué)抱起來高興的直笑 ,我心如刀絞……我知道我挽不回五娘了……我現(xiàn)在真的很難過……” “好了,以后你若想去看就去看看,五娘應(yīng)該不會阻攔你,現(xiàn)在你的小妾也給你生了孩子,你就不要多想了--你是準備扶正她還是準備娶一房?該考慮這個問題了,女眷往來應(yīng)酬多,你不能沒有一個夫人。”沐云放耐著性子勸說這李良。 盡管李良愧對薛五娘,但是沐云放自己帳下的將領(lǐng),除了這件事,別的也不錯,所以他不忍心看到他如此痛苦不堪。 李良搖搖頭,道:“我不會扶正玉兒,若是將他扶正,五娘只怕更會看不起我了,她畢竟來路不好,我不能讓正妻成為別人的笑柄,即使娶不到五娘那樣的正妻,也要差不多些……”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沉默了片刻,轉(zhuǎn)而道:“若是有可能,我還是希望五娘能回來,還有長蘇,我的兒子,他現(xiàn)在滿院子跑了,可愛的緊,我回來后做夢都夢到他們母子……我……” 沐云放有些無語了,他知道五娘是不可能再回到李良身邊了,自從那次談話他就看出來了,女人一旦下了決定,也是很決絕的。 兩人正說著,梅水煙進來了,看見有客人在,她不由笑了笑,柔柔道:“放哥哥,有客人啊……” 沐云放抬眸挑眉問道:“比賽結(jié)束了?” 他知道對方也去看了,現(xiàn)在過來,很可能是比賽結(jié)束了,不過雨珍還沒有回來。 梅水煙笑了笑,搖搖頭,走到沐云放身邊,微微俯身看著沐云放書案上,他剛剛寫的一些看書心得--他的字寫得清俊端正,不乏飄逸,就像他這個人,俊逸灑脫,清雅勁瘦。 “今日我可開了眼了,王妃真是好厲害……”她一面夸著,一面斜眼看著沐云放的反應(yīng)。 果然,沐云放嘴角勾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等著聽她的下文。 梅水煙忍住自己的不爽,露出一個贊賞的笑,繪聲繪色地給沐云放和李良敘述著蕭玉朵在速算那一場的精彩表現(xiàn)。 “現(xiàn)在王妃有有條不紊清楚明白的之處王府店鋪與莊園的情況--放哥哥告訴王妃的吧?……” 她含著笑看似無意地追問了一句。 沐云放眼角閃著淡淡的笑意,并沒有回答梅水煙的問題,而是將話題引導(dǎo)蕭玉朵速算這方面。 “竟然比二叔母算盤還要快,真是厲害,回頭我的問問她怎么做到的……” 梅水煙立刻做出一個黏人的小兒女狀道:“那放哥哥問好了一定要交給我,我對這個很感興趣,可是又擔(dān)心王妃不喜歡我,不教我……” 李良在一旁看著梅水煙和沐云放之間的互動,心里一暗。同樣是差不多的事情,怎么王爺這里梅水煙和王妃就可以共處,而自己卻是妻離子散的結(jié)局? 沐云放到也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梅水煙的請求,前提是蕭玉朵愿意教他才可以。 就在此時,雨珍和雨雙跑進來了。她們看見梅水煙在,都不由一頓,不過好在 “爺,王妃竟然贏了!”雨雙激動的厲害,平時不茍言笑的樣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歡呼雀躍與激動異常。 沐云放看著自己兩個一向清冷的侍女如此失態(tài),不由皺了皺眉,緩緩道:“什么叫‘竟然’?王妃是那么靠不住的人?贏了是實力不是僥幸,明白么?” “王爺,您是沒有看見,王妃速算時,真是太厲害了,一目十行啊,比二房夫人的算盤快了不知多少呢!”雨雙小臉格外興奮,給沐云放即時匯報著。 “叫你們及時來報,你們竟然還沒有梅姑娘來的早,真是不稱職。王妃現(xiàn)在何處?”沐云放嘴上批評著,但誰都看得出他此時的心情非常愉悅。 雨珍這時搶在玉雙前面回道:“王妃見二叔母有些接受不了,又主動提出加試一場,這個比賽更不得了,王妃竟然叫二叔母預(yù)測一下三日后是什么天氣!” 哦?沐云放鳳眸一亮,煙月眉一挑。 “對對對,王妃叫二叔母預(yù)報三日后是什么天氣,二叔母猶豫半天也數(shù)不出什么來,一氣之下她就王妃說,王妃說三日后有午時雨,可能會持續(xù)一個時辰呢!” 梅水煙在一旁看沐云放眼底盡是好奇與疑惑,知道他對這個感了興趣,心里不由冷哼一聲,面上卻笑了笑,有意無意地道:“這三日后是什么天氣,真若能預(yù)測準了,也算是不簡單了呢……” “去,你們請王妃到書房來,爺?shù)购苡信d趣知道。”沐云放立刻招呼雨珍去請蕭玉朵,同時他往后靠了靠,看著李良,笑道,“你信不信?” 李良看沐云放如此感興趣,便搖搖頭:“卑職不知道。” 說不信吧,擔(dān)心掃了沐云放的興,可說相信吧,對方畢竟不是龍王,她怎么可能知道會準確預(yù)知幾時下雨,甚至下多久? “看來你不知道,爺?shù)故侵酪恍┨煳臍v法,書籍中到有一些記載,不過真正掌握的人不多,若是王妃可以預(yù)知天氣,可真又多了一個本事呢……”沐云放看出李良遲疑,顯然是不相信蕭玉朵。 自己雖然也半信半疑,但卻知道對方不會信口開河--很多人都可能會被蕭玉朵大大咧咧的表現(xiàn)所迷惑,以為她是一個喜歡沖動不計后果的女人,其實恰恰相反。 這個小女人,總能時不時帶給自己欣喜。 梅水煙看沐云放要去請蕭玉朵,便忙善解人意地對沐云放道:“水煙就先回去了,不然王妃看見我,會不高興……” “水煙,其實王妃沒有那么小心眼,”沐云放看梅水煙一臉小心,帶出了寄人籬下的謹慎,心里有些不忍,便開口安慰道,“你莫要多心,這里就是你的家……” 梅水煙苦笑了一下,點點頭:“我知道,不過如今王妃懷孕,水煙擔(dān)心說話不慎惹王妃不痛快,對孩子也不好。此時還是回避一些為好--等哪日我再來找哥哥說話……” 說完,福福身,對沐云放笑了笑,轉(zhuǎn)身裊裊婷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