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蕭玉朵百無聊賴地躺了兩日,中元節到了。 這日清晨,她起來在好幾個人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梳洗打扮后,穿上祭服,隨沐云放前往松鶴院集合。 為了讓她少走路,沐云放叫她坐上步輦,而他則跟在旁邊,低聲和她交代著一些拜祭時的細節。 蕭玉朵也很難得的認真聽著,記著。 到長春院,沐云放請周氏也坐上步輦來到松鶴院。 又過了一會兒,二房才在趙氏和沐棠的率領下到來。 沐棠也坐著步輦前來,看見蕭玉朵,那臉一如既往黑如煤炭--當然,二房的那些人看見蕭玉朵時,表情都是格外一致,那表情就是一致對外的節奏。 林氏看見沐云放出現,眼眸里劃過一抹情愫,不過很快,讓人幾乎來不及捕捉。 常氏看眾人都到了,便發出出發的命令。 家廟就在府中西南,不是很遠,所以除了比較特殊的蕭玉朵和沐棠,就連常氏也是一路步行。 到了家廟之外,蕭玉朵出于對祖宗的尊敬,下了步輦有春燕和夏槐等攙扶而行。 沐棠也下了步輦被小廝和兒子攙扶著。 蕭玉朵忽然感覺這個畫面有些喜感--他看不慣自己,被自己整成了這樣,而自己看不慣他,如今被莫名下毒,難不成和他有關? 兩個人一路行著,一路時不時彼此看一眼。 沐云放感覺出沐棠對蕭玉朵目光的不善,自動站在蕭玉朵跟前,慢慢走著,大有撐腰的意圖。 “爺,沒事,二叔感謝我呢,他這個樣子進了家廟,我善解人意陪著他呢……”蕭玉朵低聲說著話,朝沐云放眨眨眼。 沐云放被蕭玉朵的玩笑逗得差點笑出來,好在他知道現在的場合,便示意蕭玉朵注意形象。 蕭玉朵立刻斂起表情,一本正經目視前方,挺直腰板,端起架子往前走。 沐云放額頭飛過幾只烏鴉,他對蕭玉朵此時是既愛又恨又好笑又氣惱又寵溺又無奈。 這個女人一抽風,自己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辦了。 春燕和夏槐看著,想笑卻不敢笑,幾乎憋成內傷,只好跟著蕭玉朵攙扶著她努力繃起臉來,顯出一副莊重的樣子。 家廟的程序和之前商量好的基本一樣,蕭玉朵也沒有挑什么,有模有樣地跟著,等里面沐云放說完,外面女人們跟著里面的男人們叩拜行禮,如此一番后,儀式終于結束。 蕭玉朵做的很慢,還需要春燕和夏槐的幫忙--按醫生囑咐,她是應該臥床的,可家祭這時件大事,不能不做,所以她不能不來。 沐云放當時不贊成,但蕭玉朵在床上生生躺了兩日養著,告訴沐云放她沒事,一定會小心萬分。他這才勉強同意,并且警告她不能逞強。 等儀式結束,沐云放出來,看見蕭玉朵依然平靜,沒有任何異常,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氣。 家祭結束后,常氏也沒有主張全家一起舉行家宴,她知道大房和二房現在就像兩匹脫韁的馬,自己快控制不住了,于是她先悶悶回到了松鶴院。 沐云放和蕭玉朵還有周氏自然也不多留,徑直離開家廟。 夫妻兩人先陪著周氏回長春院,然后打算回明光院。 “你們先等等,我有話問。”周氏留住兩人,將丫鬟嬤嬤支出去,然后正色看著蕭玉朵,問道,“聽說你要和二房弄什么比賽?怎么,你打算拿回中饋之權?” 蕭玉朵笑了笑,迎著對方問詢的視線,輕聲道:“是有這個打算,因為事情來的有些突然,還沒有和母親稟告。” 周氏將頭轉向沐云放,語氣有些艱澀:“她胡鬧,你為何沒有阻止?” 蕭玉朵一看這架勢,對方擺明不同意自己足這件事--怎么回事,她為何會有如此態度? 沐云放一臉淡然,緩緩道:“母親,朵兒做的沒錯。她不過是在做一個王妃應該做的而已。” “你可知道這樣做的后果?二房不會甘心的!什么是一個王妃應該做的?我看她就是一個惹禍精!……”周氏氣得看也不看蕭玉朵,直接甩出了這句話。 一旁的蕭玉朵滿臉黑線--不是對著長人不說短話么?怎么自己這個便宜婆婆如此大大咧咧說出來了? 不就是打算替大房出出頭么?你忍氣吞聲這么久,不敢和趙氏叫板,我來替你做,不感謝我就罷了,竟然叫我惹禍精?! 蕭玉朵忍不住想要接話,又擔心沐云放兩邊為難,便只得將到了嘴邊的話咽進肚子里去。 沐云放修眉不由就蹙了起來,轉頭對蕭玉朵道:“朵兒,你先去外面等我。” “哦。”蕭玉朵知道沐云放想支開自己,便聽話的福福身退了出去。 ☆、第158章 謀害子嗣,這是大罪 “母親,你為何當著朵兒的面如此這般的說她?她并沒有做錯什么,忍氣吞聲換不來和睦……” 沐云放對母親叫蕭玉朵惹禍精有些不瞞--別人說就算了,自己的母親怎么可以這樣叫自己的兒媳?這傳出去像什么?別人會譏笑云朵不得婆母歡心。 周氏看得出自己這個兒子對蕭玉朵非常上心,又想著蕭玉朵再不濟,已經懷了沐家的骨rou,自己這樣說,似乎的確有些不妥,于是跟著嘆口氣道:“我這不著急么?和二房關系搞糟了我們沒有好處的,放兒,你應該知道這一點。” 沐云放扶著周氏坐下,隨后他也跟著坐在下首,滿是誠懇地望著母親,推心置腹道:“母親,這么多年您放棄主母的權利,是為我們大房換來了一段時間的安寧,可這個安寧遲早是要打破的。兒子已經長大,您要相信,我可以撐起平陽王府。玉朵不是一個沒有頭腦的女人,相反,她非常聰明,也非常機智。很早以前,孩兒也以為她只有一點點商人的小聰明,小狡猾,所以才可以將她的鋪子經營的很好;可是若只有小聰明,小機智的話,怎么可能四兩撥千斤,去擊退十萬敵兵,這非得有大智慧與大勇氣方可做到啊。她夜探敵營,訂奇計,不是一個平常女子可以做到的。連皇上都對她大加贊賞,封了她做寧國夫人--母親,若有時間,孩兒覺得您不如去接近一下您這個兒媳,她真的很不錯……” 周氏沉默了好一會兒,又嘆口氣,道:“我是擔心觸怒了沐棠,他只怕不會甘心……” “忍氣吞聲只怕更會讓他們得隴望蜀,孩兒心里也在想著這件事,朵兒竟然跑在了前面--不如就從這次比賽開始好了,母親莫要擔心,如今孩兒身邊的這個女子完全可以和孩兒并肩,一起面對風雨……” 沐云放說著話,眼底不自禁地流露出少見的繾綣之情。這是他少見的在周氏面前毫不吝嗇地夸贊著蕭玉朵,無論神色與語言都高度一致地表現出他的內心真情。 他是真的愛那個莽撞女人,不僅僅是因為那個女人出眾的美貌,而是真的愛她那個人。 周氏心里一嘆--孽債,就誤打誤撞進來這么個女人,竟然將其他女人都比下去了,讓自己的兒子一顆心都放在她身上,甚至為了她,連恩人與從認識的絮兒都要放一邊。 “凡事都要仔細考量,莫要沖動,尤其對二房,一步步都要小心謹慎--落子無悔啊……” 沐云放望著自己的母親,認真又溫和地點點頭,笑了笑,低聲道:“多謝母親教誨,兒子懂。” - 蕭玉朵出來之后也一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惹禍精這個問題,可是不管怎么想,她都覺得有必要和二房說點什么,自己應該沒有做錯。 有了這個判斷,她的心情明朗起來,在春燕和夏槐的攙扶下,在長春院外的小花圃欣賞景色說著話,等著沐云放。 很快,沐云放便出現她的視野。 蕭玉朵立刻笑靨如花,迎上去。 沐云放看對方樣子,就知道她一定要問自己和母親剛才的對話,便立刻對侍婢招手拿過步輦,扶蕭玉朵上去。 “爺,母親大人……” “沒事,你放心,她不過是擔心你身子吃不消而已,所以這幾ri你還是要靜躺為主……”沐云放拉著蕭玉朵的手,一面走一面給蕭玉朵吃定心丸。 雖然她嘴上不說,但還是希望可以得到母親的肯定吧? 蕭玉朵揚起笑臉點點頭--雖然她知道周氏那句惹禍精并不是擔心自己身子吃不消,不過當著沐云放的面,她不愿意流露出任何不痛快,只含著笑順著他的心思道:“只要沒有引起母親不高興就好……” 沐云放目光閃閃,緊緊握了握那雙纖手,給了對方一個鼓勵贊賞的眼神。 - 回到明光院,蕭玉朵又開始躺倒的生活,而沐云放在書房聽了沐西的低聲報告后,思忖了一個中午,晌午過后,差不多申時末,安頓好蕭玉朵,便帶著雨珍往松鶴院而來。 此時常氏正和二房林氏坐在一處說話,似乎很投機,兩人都笑容滿面。 聽丫鬟進來稟告沐云放來拜見,常氏一頓,便點頭道:“叫王爺進來好了。” 林氏一聽沐云放來了,眼底不由劃過一抹喜色,這個沐家嫡長子豐神俊朗,風姿無雙,在北地美名家喻戶曉;幾乎同時,她想到自己那個黝黑粗壯的夫君,神色不由就暗了下來。--同時沐家子,為何差別那么大呢? 沐云放此時已經挑簾進來。 今日他穿了綠色暗花紗單袍,腳蹬朝云軟底輕靴,烏發束起,用嵌玉絲帶挽著,插著羊脂玉的簪子;膚色如玉,容顏絕美,此時嘴角輕勾,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和平日清冷的模樣不太相同,端的是一個溫潤如玉的佳公子。 “王爺……”林氏心慌意亂,起身行禮。 沐云放微微抬手示意對方不要客氣。 常氏往外看了看,見沒有蕭玉朵,不由問道:“你那個王妃沒有跟來?” “她身子不舒服,所以孫兒便叫她休息著了……”沐云放朝常氏作揖行禮后,便坐在了常氏的下首,正好與林氏對面。 林氏一雙小手不安地暗中攥著帕子,眸光極快地掃了沐云放一眼。他問安之后竟然沒走,坐下了,很明顯是有話與老夫人說,自己是不是該走了? 可是,這是多難得的機會,因為男女之別,因為大房、二房之間的微妙關系,自己幾乎見不到這個宛如神祗般的男人,即使見過,也幾本沒有說過話。如今自己想要主持王府中饋,而他在外則是平陽王,這種感覺很奇妙,很興奮,仿佛--自己與他就是一體。 常氏看沐云放坐下,知道他有事,便問道:“放兒可是有事?” 沐云放也不避諱,點點頭:“孫兒有有件事需要稟告祖母。” 說完,他溫和的看向林氏,淡淡一笑:“打擾了嫂子與祖母的雅興,還望包涵。” 這時很委婉的示意林氏離開的意思。 林氏自然知道,所以只得起身寒暄道:“哪里,我隨時都可以來陪祖母的--那孫媳先告退了……” 她朝常氏福福身,又朝沐云放點點頭,裊裊婷婷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了常氏、沐云放還有幾個丫鬟與嬤嬤。 “什么事情啊?”常氏觀察著沐云放的臉色,問詢道。 沐云放淡淡笑著,看著常氏,緩緩問:“祖母,那日玉朵來松鶴院了?” “你是說中元節前兩日么?--你這個媳婦實在不像話,目無尊長,說話魯莽,實在過分!”常氏忙趁機給蕭玉朵告狀,將蕭玉朵那日的囂張言行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沐云放不住點頭,最后正色道:“祖母放心,孫兒一定回去好好教導她,無比讓她復合規矩--不過,孫兒今日來,還有一件事想要稟告祖母。” 常氏聞言,示意對方說下去。 “玉朵那日來祖母院落,回去之后便見了紅,府醫診斷說是中了滑蛇草之毒--這種草平常人飲用沒有事,而孕婦喝了會導致小產……” 常氏一愣!立刻接過話問道:“你是說她從我這里回去就見了紅,還喝了滑蛇草之毒?!你懷疑祖母我?!” “沒有,祖母莫急,孫兒怎么可能懷疑您呢?”沐云放神色凝重,搖頭否定,“祖母與孫兒的心思是一樣的,都希望沐家子嗣豐盈,這一點孫兒清清楚楚--但是,府醫診斷玉朵喝滑蛇草的時間正式在祖母這里,于是孫兒想經過祖母同意,對院里的丫鬟嬤嬤問一問……” “我的院里怎么可能會有對沐家子嗣有礙的人呢呢?你確定蕭玉朵沒有用別的東西?”常氏對沐云放的猜測與提議從心里不能接受--自己這個院里的丫鬟嬤嬤都跟了自己這么多年,哪有敢謀害沐家子嗣的壞東西?! 沐云放看常氏有些激動,極快得思忖一下,依然風雨不動,輕聲道:“孫兒在明光院也是一個一個問詢了一下,祖母莫要多心……” 今日來之前他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查到底,對于常氏的反應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他在思考了很長時間。 但既然來了,絕沒有空手而歸的意思。 “祖母想想,這是孫兒的第一個子嗣,就有人想要謀害,如不及時揪出這個人,只怕以后玉朵和孩子還會遭遇如此事情,堂堂平陽王府竟然有人公然謀害沐家子嗣,我們怎能任由這些人逞兇?!” 沐云放推心置腹,語重心長,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