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晚些時候,皇后便讓人去延英殿請了今上過來,沒想到今上沒來,倒是趙椿過來了。 少年郎趙椿笑嘻嘻地行了禮,然后道:“皇祖母,皇祖父說他現(xiàn)在在和小叔叔說事情,這會兒過不來,等會才能過來,就讓孫兒先過來說一聲!” 皇后看到趙椿也是高興極了,于是招了招手讓他過來陪著自己坐下了,問了問他最近的學業(yè)又說了些家常的事情,說得正高興時候,不經意掃了眼外面的天色,便急忙讓葉樂去取了點心來。 “先吃些點心墊一墊,等你皇祖父來了,就能用晚膳了?!被屎蟠葠鄣匦Φ馈?/br> 趙椿也不推辭,他摸了摸自己咕嚕嚕亂叫的肚子,便擇了一塊自己喜歡的吃起來。 皇后看著趙椿,便又想起了趙檀,于是又向高春橋吩咐道:“去把小檀也叫來吧!反正他也是一個人在東宮。” 高春橋急忙應下來,轉身就去東宮請趙檀了。 這邊趙椿吃了兩塊點心就擦了擦手,然后道:“皇祖父今兒還說,要讓小檀跟著小叔叔一起去學學武功呢!” 皇后笑道:“那你們小叔也答應了?” 趙椿搖頭,道:“沒呢,小叔說不行,說他的武功還沒到家,不如就請個正經的武學師父,好好給小檀打個基礎。然后皇祖父也就沒說什么了?!?/br> 皇后道;“這話倒是你小叔說得在理了。” 兩人正說著,外面高靈芝進來通報,今上和陳王一起來了。于是皇后便帶著趙椿起了身,走到了殿門口去迎接。 今上和趙曦才剛到殿門口,就聽到后頭有人追趕的聲音,趙曦回頭一看,就看到趙檀顛顛地跑著過來了。 “皇祖父!皇祖母!小叔叔!哥哥!”趙檀跑得額頭上冒了汗,雙頰微紅,但說話的時候是沒有喘氣的,“小叔叔小叔叔,你等一等我呀!” 趙曦站定回身,微微彎下腰去,等著趙檀跑過來之后就一把抱了他起來。 今上笑看著,道:“你倒是喜歡你小叔叔多一些呢!” 趙檀并不害怕今上,他伸出小胳膊來勾住了今上的脖頸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然后道:“小檀也喜歡皇祖父!” 今上心情大好,于是就把趙檀從趙曦懷里接了過來,道:“嗯,皇祖父也喜歡小檀?!?/br> 趙曦笑了笑,并沒有接他們的話,只隨手牽著趙椿,跟在今上和皇后身后,就進去了殿中。 一行人坐下之后,就開始用晚膳了。 因為也沒有外人在,于是也沒有擺得十分鋪張,只是簡單的圓桌上擺了八菜一湯。 趙檀和趙椿一個挨著今上坐,一個挨著皇后坐,趙曦就只好坐在了他們的中間,左手一個趙椿右手一個趙檀。 皇后見趙曦這頗有些拘謹?shù)臉幼?,于是笑了起來,道:“這卻是沒想到,阿旸的兩個孩子都和小曦的關系好。” 今上道:“倒也正常,以前小曦就和他皇叔玩得好?!?/br> 皇后抿了抿嘴角,便提起了重陽登高的事情:“不知到時候陛下有沒有時間與我一起去?” 今上想了想,道:“小曦大約是不能去了,工部正在重要的時刻,他是走不開,你倒是可以把公主皇子們都帶上,熱鬧熱鬧也好。小椿小檀他們也都應該去玩一玩。” 皇后笑道:“既然有陛下的口諭,那明兒我就下旨了?!?/br> 今上點了頭,然后看向了趙曦,道:“小曦也可以回去與陳王妃說一說,她若是身體撐得住,爬爬山登高遠眺也是好的?!?/br> 趙曦道:“我回去與嬌嬌商量一二吧!” . 皇后主持的登高,又有今上的口諭說公主皇子們都能參加,于是到最后便不是簡單的幾個人出行了,到了重陽那一日,車馬駢闐,熱鬧非凡。 因后來有命婦也來問過能不能一起去登高,故而后來皇后也就放開了話,讓三品以上官員的夫人若有興致可以一起出行登高。 這么一來,這出城的隊伍就更加浩蕩了。 沈玉嬌卻是沒去的,趙曦回來與她商量了一二,還是以身體不適為借口推辭了。 “若是實在想出去轉一轉,等我休沐的時候帶著你一起就是了。”趙曦是這么說的,“這次雖然是母后興致好,但這時機敏感,有心人太多?!?/br> 沈玉嬌倒是沒什么異議,只道:“原本這天氣太好適合休息就懶得動了,正好借口你都幫我找好了,就懶得換衣服出門了?!?/br> 趙曦哈哈一笑,道:“正是,這天氣怡人舒爽,都不舍得動,我每天早上都不想起那么早去早朝什么的呢!” 沈玉嬌又道:“我聽說我那堂姐已經在回京城的路上了呢,算一算時間,太子就算走得再慢,也應當?shù)轿髂狭税???/br> 聽著這話,趙曦神色變得有些微妙,他壓低了聲音湊到了她耳邊,道:“到已經是到了,折子也已經回來了,西南亂得很,太子還在向父皇請求多派人過去呢!” 沈玉嬌微微一怔,道:“有那么亂嗎?” 趙曦攤手,道:“我又沒去,也只是聽父皇這么隨口一說——只是這事情還沒在朝堂上公開呢,你也就當做不知道吧!” 沈玉嬌點了點頭,也就沒有追問。 又過了十數(shù)日,天氣更冷了一些,秋風瑟瑟,沈玉嬋便帶著馬阜重新回到京城來了。 這一次她便坦坦然地給各家下了拜帖,帶著馬阜一一拜訪,不似上一次那么狼狽。到陳王府的時候她特地挑了個好日子,還讓馬阜拎著一大堆禮物,自己向沈玉嬌笑道:“上次來的時候匆匆忙忙也沒來見你,這次就帶著我小叔子一起來了,這里都是你之前說喜歡的菌菇之類的,東西算不得極好,你留著賞人吧!” 沈玉嬌笑著收下了,就請了他們進去坐。 這是馬阜進京以來第一次進到王府里面,于是看到什么都是一臉好奇,他一邊是緊張,生怕自己在王府里面說錯話做錯事,一邊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這樣混合之下,竟然走路都成了同手同腳,惹得沈玉嬋忍不住笑。 她牽了馬阜的手,道:“你怎么都同手同腳了?雖然是王府,但也不至于緊張成這樣吧?” 沈玉嬌也笑道:“你嫂嫂說的是,雖然是王府,但也不用太過緊張了,一會兒坐下喝喝茶吧!” 馬阜手忙腳亂地道了謝,這次就老老實實跟在了沈玉嬋身后,連坐也坐在她旁邊。 見此情形,沈玉嬌倒是有些感慨,她上輩子可沒能得到馬阜這樣的信賴,可見沈玉嬋在太多方面是強過她了。 侍女們端上來京中最近流行的花茶,然后便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馬阜頭一次見到花茶,覺得新奇極了,盯著那杯盞中緩緩綻放的鮮花,眼睛都不眨。 沈玉嬋于是向沈玉嬌笑道:“他之前雖然在西南也見過不少世面,馬家也算得上是大家,但卻是和京城比不了的。我這幾日帶著他拜訪各家,還鬧了不少笑話?!?/br> 沈玉嬌笑問道:“那這次你回來,便不會再回去西南了吧?” 沈玉嬋點了頭,道:“我便是這么打算的,我想著馬家這一支只剩下小叔這么一個,留在西南也只是受欺負的份了,不如就留在京城,不說我認識的人多一些,人脈也廣一些,哪怕就為了小叔將來著想,也是京城比西南好。” 沈玉嬌笑道:“這是萬般都好,只是將來若是要走科考的路子,就要千里迢迢回鄉(xiāng)去考試了?!?/br> 沈玉嬋道:“這沒什么,到時候回去也不過是車馬勞頓,再說了,我瞧著他也沒有這心思?!?/br> 那邊馬阜點頭,有些稚氣地笑道:“將來我想做個大商人,不想當大官。” 沈玉嬋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只道:“反正將來就隨他的意思,我是管不了了?!?/br> 馬阜看向沈玉嬋,認真道:“若是嫂嫂說讓我去考個官當,我也去考的,將來掙個誥命給嫂嫂。” 沈玉嬋十分意外,之前從來沒聽他說過這樣的話,一時間倒是百感交集了。 馬阜又道:“我跟著嫂嫂這幾日見了這么多人,今日還能來王府,我已經覺得我不是之前的那個小孩子了,嫂嫂為了我做這么多,將來我也要報答嫂嫂才是?!?/br> 沈玉嬌看了一眼沈玉嬋,又看向馬阜,笑道:“那你可記得今日說的話,可別到了將來,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馬阜更加認真道:“這自然不會忘,我知道王妃娘娘您與嫂嫂是姐妹,就請王妃娘娘您今日給做個見證,若將來我辜負了我嫂嫂,做了白眼狼,就請王妃娘娘來責罰我吧!” 這邊沈玉嬌還沒開口,那邊沈玉嬋已經紅了眼眶,忍不住流眼淚了。她哽噎道:“有你今日這句話我便已經滿足了,就不必再提其他?!?/br> 馬阜也掉了眼淚,道:“之前我不肯親近嫂嫂,總覺得嫂嫂不好,是我年紀小不懂事,現(xiàn)在我已經明白事理了,就請嫂嫂放心吧!” 正在他們眼淚模糊的時候,外頭忽然來傳說是趙曦回來了,于是沈玉嬌起了身命人去迎接,又讓人打了水來給沈玉嬋和馬阜浄面。 一番匆忙之后,趙曦進到廳中來時候,沈玉嬋和馬阜就已經收拾妥當了。 見了禮,趙曦見到馬阜這么個小孩子倒是十分和藹,隨手賞了個荷包,又問了問最近在讀什么書有什么興趣愛好。 馬阜卻緊張得快要說不出話來,在他眼里,趙曦是第一個活的親王還是當初打過仗的人,西南多少行軍打仗的小故事都是以趙曦為主角的!簡直是值得仰視的楷模一樣的存在,竟然還會賞自己荷包還會問自己這么多事情,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他結結巴巴地說不明白,最后漲紅了臉,只好低著頭不吭聲了。 趙曦倒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馬阜的小腦袋,道:“你這么緊張做什么?你難道很怕我?我長得很可怕嗎?” 馬阜低著頭搖頭,磕磕巴巴道:“我、我以前聽了好多殿下的故事……覺得殿下好威風啊……” 趙曦不明所以地抬眼看向了沈玉嬋:“什么故事?” 沈玉嬋微微笑道:“在西南好多您打仗的故事,什么單刀叫陣城下啦,單槍匹馬百里之外摘人首級啦諸如此類?!?/br> 趙曦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要飆出來了:“百里之外是怎么摘人首級?這故事是不是夸張了一些啊?” 馬阜眨著閃亮的眼睛悄悄看向趙曦,小聲問道:“難道不是那樣嗎?殿下騎著一匹白馬,手里拎著長。槍從百里之外奔襲而來,立馬就解了圍?。?!不是嗎???” 趙曦再次哈哈哈大笑起來,好半晌才抹著眼淚問道:“我為什么要從百里之外奔襲而來?” 馬阜糾結了一會兒,道:“我、我不知道……故事里面就是這么說的呀!” 趙曦一邊摸著馬阜的頭,一邊繼續(xù)遏制不住地狂笑,道:“哈哈哈我簡直不知道我還有這樣的故事哈哈哈哈,怎么就沒人說給我聽一聽??!京城怎么沒人說啦??!” 沈玉嬌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再這么笑下去,人家就覺得你這么個故事主角,大約是要瘋了?!?/br> 趙曦抹了一把臉,認真地看向了馬阜,道:“那些故事你就別當真啦……那都是故事而已……” 馬阜有些失落地“哦”了一聲,又道:“那還有故事里面說殿下你領著兵馬殺貪官呢?那些也是假的?” 趙曦點頭:“我可沒做過這些事情。”頓了頓,他仿佛意識到了什么,轉而去看沈玉嬋,“西南還有殺貪官的事情?” 沈玉嬋想了想,道:“去年倒是出過這么一樁事情,是底下有個郡的郡守被殺了,殺人的人把那郡守家里的財產都分給了老百姓,后來怎么處置的,我也不記得了?!?/br> 趙曦皺了眉頭:“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沒上報到京城來?!?/br> 沈玉嬋倒是見怪不怪了,道:“那兒離京城遠,哪里能這么點兒事情就往京城報呢?若是沒人鬧起來,也就這么過去了。” 趙曦轉而看向馬阜,問道:“你還記得你在西南聽過的這些故事么?都說來我聽聽?” 馬阜激動了起來:“好呀!” 于是在趙曦的引導之下,馬阜口齒伶俐地講述了“勇陳王智擒黑山王”,“莽陳王怒砍貪官,苦百姓歡天喜地”,“山寨山賊全逃光,陳王軍隊震四方”這么一系列聽起來就很奇妙但是又哪哪兒都和趙曦有點關系的故事。 沈玉嬋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忍不住問道:“小叔,你平日里都在哪里玩?難不成就貼著說書先生光聽故事去了?” 馬阜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也沒有……就是沒什么可玩的了,就去茶樓聽說書唄……而且書里面要是讓殿下開頭,不容易被官府抓呀……” 趙曦對這么一系列故事簡直嘆為觀止,道:“這故事我得進宮去說給父皇聽,小馬阜,你也得跟著我一起進宮去哦!” 馬阜頓時腿軟了,抓著沈玉嬋的胳膊手一個勁兒抖:“殿下……我、我不敢……” “那有什么?去說一說就好啦,就像剛才你說給我聽一樣的。”趙曦笑著說道。 馬阜的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了,結結巴巴道:“可、可要是說錯了……圣上老人家要……要殺我腦袋怎么辦……” 趙曦道:“圣上不兇呀,圣上很和藹的哦!”頓了頓,他又向沈玉嬌道,“這樣,我先進宮和父皇說一聲,你在家?guī)退麄儨蕚錅蕚??!?/br> 這下子沈玉嬋也有些緊張了:“殿下……您這樣是所謂何事?剛那些也不過是故事而已……” 趙曦正色道:“雖然是故事,但這些故事中間還有許多很值得注意的地方,加上你們是剛從西南回來的,又在西南呆了這么多年,許多事情你們了解得比朝中更多,所以需要你們去面圣,講一講西南現(xiàn)在究竟是個什么樣子。” 沈玉嬋糾結地咬了咬嘴唇,最后握了握馬阜的手,點了頭道:“既然如此,那我與小叔就在府里等著殿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