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進(jìn)到殿中,卻并沒有看到趙曦,想來是已經(jīng)去后面休息了。 她們先向皇后問了好,然后便把感謝的話語說了出來,又談了今年冬天雪大,宮里面的用度比往年還多一些。 皇后倒是笑了笑,道:“宮里面對這大雪早有應(yīng)對,兩位娘娘倒是不必著急多心,該安排給你們的自然不會缺。但宮中人多,也不能只看壽康宮一處。” 劉太妃忙道:“我們也不是想要求什么,娘娘聽過笑一笑就算了。” 皇后果真只是笑了笑,便談了些閑話,然后就讓高春橋送了兩人出去。 趙曦在后面吃了幾塊糕點,然后便看到皇后從前殿過來,于是起身上前扶了她坐下了,口中笑道:“兩位太妃娘娘也沒呆一會兒就走了?” 皇后道:“天氣冷地上滑,我讓高春橋送她們回壽康宮了。” 趙曦道:“我許久沒看到麥太妃,覺得她老了好多。” 皇后笑道:“你統(tǒng)共沒見過她幾次,還知道她老了?” 趙曦道:“那是自然了,上次見的時候,她可沒這么都白頭發(fā)。” 皇后笑嘆了一聲,道:“宮里面的老太妃們過得可不太好,否則今年也不會特地往壽康宮撥人了。” 說起了這個,趙曦便想起來那個眼神特別不安分的宮女,于是道:“今天我見著一個眼神到處瞟的宮女,也不知他們怎么教規(guī)矩的,就是跟在劉太妃和麥太妃身后的那群宮女中的一個。” 皇后道:“不安分的宮女,遲早會吃到苦頭的,一會兒高春橋回來,你和他說一聲。” 趙曦忙道:“我也不是要罰她的意思。” 皇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沒這個意思,但宮里面是講規(guī)矩的地方,這種不安分的人,還是早些處理了為好。” 趙曦想了一想,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于是便沒有堅持下去。 母子倆在一塊兒用了些點心,又說著閑話,便到了中午,皇后直接讓趙曦留下一起用午膳。 恰好今上在書房批過了折子一時無事,也到重華宮來了,看到趙曦也在,于是笑著免了他行禮,道:“最近也沒怎么看到你,你在飛仙殿做什么呢?” 趙曦笑道:“和皇兄們一起玩,五皇兄最近在做木工,我覺得好玩,也跟著他學(xué)著做了個木頭老鼠。” “怎么想到做老鼠了?”今上笑著問道。 趙曦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道:“一開始是準(zhǔn)備做個老虎的,但是削臉的時候,一下子下手太重,就成了尖臉,只好改成老鼠了。” 今上忍俊不禁,卻轉(zhuǎn)頭看向了皇后,道:“倒是得了空把老五喊來說一說,堂堂皇子,這木工玩一玩就是了,可別當(dāng)了一回事。” 皇后道:“我過些日子與章妃說一說,他們母子倆倒是好說話一些的。” 今上點了頭,然后看向了趙曦,道:“這話你也記住了,好玩是可以的,可別當(dāng)一回事了。” 趙曦連連點頭,道:“兒臣原本也是玩玩,沒想著要當(dāng)個什么事情。等天晴了……還想出去練騎射呢!” 今上看了趙曦一眼,又是一嘆道:“你就不能如你大哥一樣乖乖的看看書?” 趙曦吐了吐舌頭,道:“這么冷的天,翻書的時候手都要凍僵了呢!” 今上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說,這么冷的天,吃飯的時候手要凍僵了?” 趙曦嘿嘿一笑,倒也不怎么懼怕今上,而是嬉皮笑臉道:“父皇說得是,所以兒臣最近連飯也不想吃了。” 今上伸手在他頭上敲了一記,道:“就沒個正形,這次吃了這么大的虧,沒有好好反省一二?” 趙曦道:“想了想,但是兒臣覺得……這虧讓我吃了也好,免得拉扯到大哥身上,我和大哥不一樣,我虱子多了不癢嘛……” 今上露出了一個慘不忍聽的表情,直搖頭,道:“小曦,朕覺得你得回去重新看看書,你聽聽你這話說得……聽說你從安西回來了就一直逃課不去了是不是?從今兒開始,你重新回書房去!“ 趙曦惶恐地看了今上一眼,哀聲求饒,道:“父皇,這么冷的天……師父也要休息的呀!” 今上冷酷無情地擺了擺手,道:“或者從明天開始,你就到朕這里來,每天念了書再回去飛仙殿。” 趙曦頓時就撲倒在了今上面前,夸張地大哭起來,道:“父皇你那么忙!就不要管兒臣了嘛!” 今上似笑非笑看著趙曦,道:“過完年沈姑娘及笄,你和沈姑娘不是要完婚么?你現(xiàn)在能寫出催妝詩嗎?” 這話一出,趙曦頓時萎靡了,他眼淚汪汪看著今上,道:“父皇說得是……兒臣一定好好讀書……” 今上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把他給拉了起來,示意他坐下,口中又道:“你已經(jīng)這么大了,都是要成親的人了,應(yīng)該穩(wěn)重些,知道嗎?” 趙曦沉沉一嘆,老氣橫秋道:“父皇說的,兒臣都記下了……” 皇后抿嘴一笑,伸手拍了他一把,道:“你呀就是被我和陛下壞了,仗著自己年紀(jì)小。” 趙曦嘿嘿笑了笑,道:“我為了母后和父皇開心嘛!” 今上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他與皇后的確對趙曦偏愛多一些,一則是因為他年紀(jì)小,二則是因為他特別可愛伶俐,雖然搗蛋但也有分寸,對兄弟姐妹們也十分友愛,這些好品質(zhì)偶爾都會讓今上覺得趙曦不像是一個皇宮里面長大的皇子了。 用過了午膳,趙曦見今上與皇后還有話要說的樣子,便借口說要去東宮看趙旸,然后就出了重華宮。他也沒讓人抬肩輿過來,就那么閑閑地往東宮走,身后跟著的內(nèi)侍們倒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他滑了摔了。 到了東宮,卻沒看到趙旸,太子妃薛氏見到他過來了,急忙讓他進(jìn)來先喝杯熱茶,口中道:“今兒殿下去城外了,說是前些日子雪太大,京城外頭都受了災(zāi),今天天氣好,殿下便出去視察了。” 趙曦之前倒是聽皇后提過一兩句雪災(zāi),也沒往心里去,這會兒聽薛氏一說倒是心有所感,也想出宮看看,于是喝完熱茶之后便告辭了薛氏,重新往重華宮去了。 回到重華宮的時候今上還在,他便直接說了想去宮外看看,和趙旸一起,絕對不惹事。 今上道:“等你大哥回來了,你問問他愿不愿意帶著你吧!這事情朕就不管了。” 趙曦想了想,覺得說服趙旸的可能性倒是很大,于是開心地點了頭。 待到下午時候趙旸回來,趙曦便又去了東宮,說明天想和他一起去城外視察雪災(zāi)。 趙旸已經(jīng)在回稟今上城外情形的時候聽說了他想出宮的事情,又聽薛氏說了他中午就來過,于是笑道:“要去也是可以的,但不許惹事,去城外不是好玩的。” 趙曦連連點頭,道:“我知道的,哥你就放心吧!” 第二日兄弟倆便出了宮直接去城外。 京城之外的情形與京城之內(nèi)截然不同,趙曦對城外的印象還停留在端午時候出來看競舟和偶爾與親衛(wèi)們出來打獵時候的樣子,這時候看到的卻是坍塌的房屋還有亂七八糟的農(nóng)田樹木,還有面黃肌瘦面無表情的人們。 趙曦一言不發(fā)地跟在趙旸身后,心中卻升起了許多疑惑:雖然今次大雪特別大,但是之前也并非是沒遇到過,為什么今年的雪災(zāi)會這樣嚴(yán)重呢? “是天災(zāi),也是*。”在回去皇宮的路上,趙旸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讓人去探查過,今年的租稅比往年多了兩倍。” “為何?”趙曦震驚地看向了趙旸,“這……收租收稅……難道不應(yīng)當(dāng)是有……”他努力想表達(dá)著自己的想法,可說到這里,便卡了詞。 趙旸看了趙曦一眼,微微一嘆,道:“朝廷夏秋兩季的征稅是一回事,這些佃戶要交的佃租又是一回事了。” 趙曦思索了片刻,仿佛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沒有吭聲。 趙旸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先不談這些……這些事情我會與父皇商議的,你也可以想一想應(yīng)該怎么辦。” 趙曦有些迷茫地看了趙旸一眼,最后低了頭。 . 因雪災(zāi)的緣故,冬天的京城顯得有些冷清。 朝廷中也彌漫著一些詭異的氣氛,說不清道不明,只讓人覺得有些不踏實。 但過了小年就是除夕,京城的氣氛便漸漸熱烈了起來,開始有了過年的氛圍,大家也有了興致開始準(zhǔn)備辭舊迎新了。 安樂侯府這一年與上一年相比是安泰許多了,沈清當(dāng)了宰相,沈珉和沈珺都考中了舉人,沈淮無病無災(zāi),沈湘在涯洲也好好的,一家人吃年飯的時候,除了遠(yuǎn)在涯洲的沈湘、遠(yuǎn)嫁西南的沈玉嬋和深宮當(dāng)中的沈玉媚,人都到齊了,也十分熱鬧。 過年的時候倒也沒人說掃興的話,都樂樂呵呵的,憧憬著來年的美好。 然而周貞娘卻是顯而易見地老了許多,也不似從前那樣伶俐會說話的,每每只是有些呆愣愣地看著桌上的飯菜,旁邊有人與她說話時候,都仿佛反應(yīng)不過來。 年飯吃過了,大家各自回去各自的院子里面守歲,周貞娘卻是到娉婷院來了。 沈玉嬌倒是有些意外的,沈珉則一向都是冷臉色,并沒有多看她一眼。 周貞娘仿佛是斟酌許久了,非常小心翼翼地問道:“五娘……你可有法子知道你四姐在宮里面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形?上一次她遞了口信出來,那已經(jīng)是剛?cè)攵瑫r候的事情了,說是去了壽康宮……聽著名字就是太妃們住的地方……那兒……” “太太,宮里面的事情我是不懂的。”沈玉嬌截斷了周貞娘的話,從容地看著她,“四姐在宮里面是怎樣情形我不得而知,也沒法替太太打聽,太太還是請回吧!” “嬌嬌……你常常進(jìn)宮去給娘娘請安……便是稍稍在娘娘跟前提一兩句……也是好的。”周貞娘可憐兮兮地看著她,“都是親姐妹,她在宮里混出頭來了,對你也好呀……” 沈玉嬌看著周貞娘,道:“太太,你還是請回吧!” 周貞娘咬咬牙,一下子跪到在了地上,道:“嬌嬌,我跪下來求你了……你就看在你四姐與你是親姐妹的份上,幫一幫她,好不好?” 沈玉嬌冷眼看著她,卻忍不住嘲諷地笑了一聲,道:“論理,你跪我也不吃虧的。當(dāng)初我母親還在,你就是這么個身份。” 周貞娘看著沈玉嬌,只覺得耳邊一片嗡嗡,仿佛有些聽不真切她在說什么了。 沈玉嬌示意身邊的丫頭把周貞娘給攙了起來,道:“太太,請回吧!” 周貞娘深深看了沈玉嬌一眼,轉(zhuǎn)身出去了。 沈珉示意一個小丫頭跟著周貞娘,然后向沈玉嬌道:“她這又是怎么了?過年就想起沈玉媚了?” 沈玉嬌道:“或許是吧!” 沈珉道:“她和沈淮倒是不一樣,我瞧著沈淮已經(jīng)沒力氣撲騰了,仿佛就已經(jīng)認(rèn)命了。” 沈玉嬌撇嘴,道:“我聽說前兒你給他送了幾個年輕貌美的丫頭?” 沈珉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了,道:“聽說他現(xiàn)在鐘情書畫,每日在書房里面不是在畫畫就是在寫字,我送幾個丫頭過去,正好是‘碧紗待月春調(diào)瑟,紅袖添香夜讀書’,豈不妙哉?” 沈玉嬌輕輕嘆了一聲,沒有說話。 沈珉道:“之前宮里面都已經(jīng)下旨了,過了上元節(jié)阿姐就要與八皇子成親,家中的事情你便不要再cao心,都交給我就可以了。” 沈玉嬌道:“我怕這些打擾了你春試。” 沈珉道:“這些算什么打擾?這應(yīng)算是讀書中間的調(diào)劑了。” 沈玉嬌噗嗤一笑,眉間的愁緒都散去。 . 過了上元燈節(jié),便近了沈玉嬌和趙曦的婚期。 大約是緊張,又或者是趙曦發(fā)覺自己的催妝詩作的一塌糊涂,他倒是心中升起了許多害怕和擔(dān)憂,便催著身邊的親衛(wèi)少年們每人都要作一百首催妝詩出來。 這下子把這群少年郎們都給難到了,作一首兩首還好說了,一百首怎么可能說有就有? 于是就有膽子大的去勸趙曦道:“您是皇子,怕什么催妝詩呀?不如去問問當(dāng)初太子殿下娶妃的時候有沒有催妝詩呀?” 趙曦想了想也覺得頗有道理,便去東宮問了趙旸。 趙旸先問了原委,然后哈哈大笑起來,道:“我娶太子妃也是明媒正娶,自然也有催妝詩了,不過我是不用怕的,至少我當(dāng)年讀書比你認(rèn)真多了。” 聽著這話,趙曦便更加慌張了,回去又壓著自己的親衛(wèi)少年們開始作詩。 就在這樣焦慮和期待當(dāng)中,終于到了成親的那一日。 . 之前上元燈節(jié)時候沈玉嬌便已經(jīng)辦了及笄之禮,是太子妃薛氏出面為她主持,倒也是十分體面風(fēng)光,讓京中許多人都羨慕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