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用他的話就是說,這是我老婆餓肚子換來的,比什么牌子都珍貴。但田恬就是能聽出來,他這里面有嘲笑她的意思,畢竟那種傻人能有幾個。。。但更多的,還是他的珍惜,他一直拿這塊表當做是倆人的定情信物。 這么多年了,他那款表的配件都停產了,表帶都磨損的厲害。正好這次看看有沒有好的,給他換一塊,省得他一逮到機會,就埋汰她一頓。 田恬站在柜臺前挑挑揀揀,高原就耐心的伸著胳膊等著,田恬問好不好,他就說好。田恬要說不太滿意,他就說那再看看,全程陪同并參與,偶爾還能說幾句讓田恬非常滿意的建議。 田恬一高興的后果,就是有點剎不住閘,開啟買買買的模式大殺四方。等到倆人從商場走出來的時候,后備箱都蓋不上了,都摞在車后座上。田恬也逛累了,歪在副駕駛睡著了,高原停車給她拿了衣服蓋好,開門下車點了根煙。 今天的事,要說不多想怎么可能,他以前吃不上飯快餓死的時候,被人欺負連打帶罵的時候,超負荷工作快累昏過去的時候,他曾經無數次想過和父母再次相逢的畫面。 也許是埋怨,也許會恨,也許會欣喜若狂,唯獨不會像今天這樣波瀾不驚。 自從遇到田恬開始,特別是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后,高原好久都沒想到過他們了,沒想到卻在今天碰上了!大概是放下了?! 其實他不是那種你幸福我就快樂的大度性格。 只是突然發現他親爹親媽現在的家庭好像不簡單,不想讓田恬跟著也卷進去跟著cao心惦念罷了,如果就是他自己,屬于他的東西一分他也不會放手的。 再說阮書翎,和高原分開后,她越想今天的事越不對勁兒。但面上卻一點沒顯,耐著性子把兒媳婦打發走后,都等不及丈夫回家,直接跑到他公司去了。 高家原先是國軍一系,當初也是抗戰聯軍,但后來內戰,兩黨不合,就跑去國外了。在國外高家發展的也非常不錯,作為一個國人,當然是要落葉歸根的,現在祖國改革開放招商引資,所以高氏集團就打算回國發展。 現在新公司剛剛建成,高鐸庸跟的比較緊,但是阮書翎是不從參與公司的事的。也是那些年她做機要秘書的時候,經歷太多的心驚膽顫了,所以她現在只是安心的做個貴婦人,見她來公司找自己,高鐸庸還挺奇怪的。 “老高,我今天碰見高原了!” “阿原不是在x國么?!备哞I庸給她倒了杯水。 阮書翎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身體都有些發顫,她喝了口水緩了緩后才鄭重的說道:“不是那個阿原,是一個知道當初阿原走丟的所有細節的年輕男人!他說他叫高原,而且。。。長的也跟你年輕時候一樣,不管是身形還是樣貌,比阿原還像。。?!?/br> 高鐸庸停下整理資料的動作,一向不喜形于色的他,回過頭看著她瞪大眼睛說道:“你說什么?!” “今天我帶著珍妮去醫院做產檢,碰到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張嘴就叫出了我的名字。還問我,咱家家二十年前的九月十八號,是不是走丟過一個孩子。最主要他還知道,是你接了一個電話后,咱們家突然決定搬家的! 老高!那天在書房的,除了老爺子,就咱們一家三口了!而這么多年,我們也對誰都沒說過這件事情,只說是早就決定好的。” “你想說的是。。。?!?/br> “當初找到阿原的時候,我就覺得很不對勁!如果說受到驚嚇忘了些以前的事情倒情有可原,可沒呆沒傻的孩子,智力上怎么會差那么多。要不是長的有些像,又能說出點以前家里的事,當初老太太又要閉眼,我怎么也不會就這么輕易把孩子領回來的! 老高!自從見了那個小伙子,我這心里一直都不踏實,像有根線拴著一樣,牽腸掛肚的。你說,這里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阮書翎就算坐在沙發上,也是坐如針氈一般,捂著心口眉頭擰的死緊。高鐸庸趕緊在她的手提包里拿出藥丸喂她含上,并讓她躺在沙發上休息一下,說:“有事慢慢說,你什么身體自己不清楚么!” 阮書翎抓住他的手,又說:“老高,這次不能猶豫了,我們做一個親子鑒定吧。如果真的是。。。。那我們的阿原,這些年在外面,過得又是什么日子呢?!?/br> 說完,她就流下了眼淚!鐵漢柔情,此時此刻別說做個鑒定讓她安心了,就算是去摘天上的月亮,高鐸庸也恨不得馬上就去架梯子。 要不怎么就有遺傳兩個字呢,長相遺傳,疾病遺傳,連疼老婆都是遺傳的。 一個月后,當夫婦二人拿著國外傳回來的鑒定資料,眼淚都要下來了。 相似率百分之三十五!也就是說,家里的高原和他們有血緣關系,卻不可能是親兒子。 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當初找到這個孩子的,就是他的堂弟。怪不得這孩子知道些家里的情況卻又不都了解,怪不得這個孩子長的像性格卻不像這個家的人,怪不得這個孩子跟他堂弟特別親。 其實以前這種種跡象就很明顯了,只是老爺子這些年一直病歪歪的,又沒有其他別的消息,大家都不敢也不想往這方面細想罷了。 “老周!那天我在醫院碰到的那個年輕人,才是我們的阿原!你快找人找關系,查查那天的就診記錄!”阮書翎此時的情緒有些癲狂,高鐸庸怕她的心臟受不了,連忙安撫她并給她喂藥。 “你別激動別著急,我這就去查?!?/br> “不激動?不著急!我能不激動不著急么,自己的親生孩子站到我面前我都沒認出來,還養了十多年別人家的孩子!我還配當一個母親么!” 高鐸庸也沉默了,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有他不作為的原因。他總是怕傷害老父親和妻子,總是下意識的逃避,不然不至于今天才能真相大白。 “你先回家休息,你這樣,我怎么能放心去辦事!” 阮書翎雖然一分一秒也不想等,但她還知道輕重緩急,她整理了下頭發拿起自己的小包,說道:“好,我回家等你消息!但是在我到家之前,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把家里那個女人給我弄走!我現在一看到她,就想起那個鳩占鵲巢的,今天早上還仗著肚子,管我要咱們老高家傳媳不傳子的那套首飾呢。別說現在知道她不是我的親兒媳婦,就算她是,我也還沒死呢,哪里輪得到她。以前為了兒子,我不愛跟她一般見識,現在她算哪跟蔥!” 高鐸庸突然覺得頭好痛,這些年她修身養性,還真讓人忘了她不好惹的性子了,他非常有風度的笑著說:“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這陣子我雖然做了些補救,但三弟他們手里還是有些權力的。所以,暫時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打草驚蛇!” “你那意思,得叫我忍著,繼續供著她唄!”阮書翎沖著他一瞪眼。 高鐸庸也擺不出架子了,下意識就說:“夫人息怒!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總是,我回家后就不想再見到她!”阮書翎也不多說,也扭身子就走了。阮書翎那可是正經的高官家庭出身,祖上就在朝廷當官,民國的時候又在政府謀職,只比當時的四大家族差點。這可是正經的千金大小姐,涵養有,脾氣更有。 她走后,高鐸庸無奈的揉了揉太陽xue,但太座之命,又不敢不從。不得不說一嘴,好像國軍的體系里,怕老婆的軍官特別的多。 因為當初田恬和去檢查時,是熟人領著去的,在醫院還真沒辦什么手續,高鐸庸不管怎么查都沒查出什么有用的線索。阮書翎就急了,干脆每天去那個醫院去坐著等。 那天在廁所碰到的年輕女人,不出意外的話才是她真正的兒媳婦,聽她說也是孕婦,看著又是個知識份子,肯定懂定期檢查的,她就在這里守株待兔??梢幌氲阶约耗翘鞄椭馊藫層H兒媳的廁所,她就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這要是憋壞了可怎么辦! 老派的大小姐,要學習涉獵的東西很多,阮書翎自己就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弓馬騎射樣樣精通。她坐在醫院等著的時候,就不停回憶著那天的事情,拿著筆憑記憶描繪兒子的肖像。 她成天在婦產科大廳坐著,時間久了大夫護士都知道她在等人, 高原認識那個人的老婆,就不經意看了眼畫像,這才知道她找的是自己認識的人。 “你認識畫像里的人?!” “是的,他姓高,是下屬市財政局的領導,和我愛人是一個對口單位的。那天來省里辦事,順便陪他愛人來檢查,他愛人這一胎懷像有點不穩。我還記得他愛人懷的是個小姑娘,他還特別高興,說就喜歡小女兒!” “是啊,是?。∷职忠蚕矚g女孩兒!當初生他的時候,臉都臭了好幾天!錯不了,錯不了了,肯定就是我的阿原!” 阮書翎又細問了幾個情況,就拔腿就跑,那腿腳利索的,就像二十歲的大姑娘似的??偹愕玫礁咴拇_切消息,夫妻倆一刻也等不得,帶著信任的貼身助理,馬上就往x市趕。 一路上,阮書翎還忐忑的想著見到高原該說什么,可到地方一問后,高原今天請假了!問了住址后,倆人又到他們家,還是沒敲開門。 這時候的鄰居,都跟一家人似的,敲鄰居家的門就跟敲自己家門似得。 “你們找誰???!” “麻煩問一下,這是高原家么?” “對!咋的,沒敲開門么?” “是啊,我們從他單位過來的,單位也說沒在?!?/br> “啊,那就準是回娘家去了,你上小田兒娘家去找找吧。” “那麻煩問下該怎么走啊?!?/br> “你就順著荷花路一直往里走,最大的那棟宅子就是他們家了?!?/br> “謝謝同志!” 折騰這一通,倆人的情緒也平靜了許多,高鐸庸說:“一會兒見面,把高原叫出來說話!不說是他媳婦兒這胎懷的有點不穩么,別你又哭又嚎的,再驚到她,萬一真出什么事,可就是好事變壞事了。而且坐下啦好好談談,也方便把事弄清楚,不能再像那個一樣稀里糊涂的了?!?/br> “那還能有錯么,他說的都分毫不差?!?/br> “吉姆也能說!萬一他也是聽別人說的呢,或者是他見過真正的阿原?!弊詮闹兰依锏母咴皇撬麄兊膬鹤?,他們也不再管他叫高原了,而是叫他的英文名字。 “不,他跟吉姆給我的感覺不一樣,他一定就是我們的阿原?!?/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5章 田家還是很好找的,一進荷花路,就隱約能看到里面那棟最高的琉璃屋頂。但是車停下后,夫妻倆卻誰都沒下車,車室一時寂靜無比。 “一會兒,見到那個孩子,我們要說什么?”阮書翎問道。 當年高原走丟,不乏她照顧不周,自己的孩子本該親力親為的,卻因為覺得孩子夠聰明,就忘了他才是個五歲孩子的事實,這完全是她一個做母親的失職所造成的。 “我也不知道。”高鐸庸心里比阮書翎更愧疚。 當初家里在國外安頓下來后,他就開始聯系國內找孩子,就在離他們老家不遠的小村子里,有個病死的流浪孩子。當然村民見他可憐,就把他埋了,等他偷偷趕回國內挖開墳塋時,孩子已經面目全非了!但是從殘破的衣物可以看出,就是當初高原走失的時候穿的那一件。 他就算不想承認,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他忍著悲痛把孩子火化,埋進了高家的祖墳。但對著家人,他一直說沒有消息,直到國內形式好轉,和國內的親戚聯系上后,阮書翎請他們幫忙找找孩子。 沒想到過了不久,他的表弟還真有消息了,看著那個和他有幾分像的孩子,又知道些家里情況,他就潛意識的不想去驗證這個孩子的真實性。比起一壇冰冷的骨灰,當然是這個活生生的孩子更能安慰人心,為了家人,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如今知道親生兒子可能還活著,他就特別痛恨自己當初的懦弱,如果他堅持尋找,也許也不會一家分離二十年。他甚至不敢去想象,這二十年來,孩子在外面過的都是什么日子。 正當倆人躊躇的時候,田家的大門開了,高原把他的二八大架子從小腿高的門檻里搬出來,回頭又把大門關好。他從兜里掏出張紙,里面都是田恬想吃的東西的明細,他心里計劃了一下路線,剛要蹬車離開,就聽見有人叫他。 “高原!” 他回頭看,見是阮書翎倆人,心里就明白他們是來做什么的了,他道:“這里說話不方便,前面有間茶室,我們那里說吧。”說完,他蹬車就先離開了。 阮書翎見他走就想跟著他走,高鐸庸示意她上車,剛才來的路上他看了一眼,那間茶室在荷花路的頭上,離著這里不算近。 等他們到茶室的時候,高原已經先到一步在包廂里等他們了,這時服務員送來茶點,高原說:“我按照記憶點了幾樣你們愛吃的東西,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合你們的口味了,不喜歡的話你們再點一些吧?!?/br> 高原說這些,也是給他們透點底細,他可沒功夫跟他們玩什么驗明正身的把戲。 夫妻倆一看,可不就是以前家里最常吃的那幾種,但到了國外后,就多少年都不吃了。如果說這是誰的陰謀,那就得是從二十年前就開始打算,他們自認還沒重要到那個地步。所以真相就只有一個,這個高原,真的就是他們那時走丟了的兒子。 “你還。。認識我們?”高鐸庸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叫高鐸庸,xx年臘月二十四生人,這位女士叫阮書翎,和你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你們是在xx酒店舉辦生日宴會的時候相識的。你的左腰上應該有一處槍傷,是德國xx手槍近身造成的穿透性傷疤,阮女士左后腦勺缺一撮頭發,至于為什么少一綹頭發,我也不知道,但好像我每問一次,高先生當天就要去睡書房?!?/br> 阮書翎是常年盤發的,在外表看來,是沒有任何異常的,但是她自己和高鐸庸都知道,她的頭發確實是少一撮。因為她特別在意自己的儀態,所以除非是回臥室,她是從來不會散發的,除了他們一家三口,這件事連她的父母和公婆都不知道。。。因為這個頭發沒的很不光彩,是和情敵起糾紛時被拽掉的,要不每回提起這事,高鐸庸都會被殃及池魚呢。 高鐸庸的槍傷和她的情況也差不多,他是老派的紳士,思想比較保守,不會做出什么衣冠不整露出疤痕讓人看到的事情。很多人倒是知道他受過槍傷,但絕對不會這么清楚。而他受傷的時候,正是他們舉家搬遷的前一個月,那時候兒子總是擔心的守在他的床前,大人們說話也多少聽到了一些。也正因為他受傷,家里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這才疏忽了孩子。 “那天,你是認出我來了么?”阮書翎問道。 高原點頭,說:“是的,您沒什么太大的變化。” “那為什么不和我相認呢?” 高原笑笑,沒說話,低頭喝茶。阮書翎想起那天說的話,一臉頹然的縮回了椅子上,是啊,她說她有兒子的。 “對不起?!彼恼f道,為當時的疏忽大意,也為了他這二十年漂泊在外。 高原說:“不必和我道歉,我并不怨恨你們,反倒慶幸自己有這段經歷,不然我也不能遇到我的愛人!我現在很幸福,所以不想去執著什么,如果你們現在的家庭也很和睦,我也不希望因為我而打破這份寧靜。與其尋找我這個失蹤二十年前的親兒子,不如珍惜孝順在眼前的,別寒了愛你們人的心?!?/br> 高原什么時候這么大度這么善解人意了,這么陽春白雪,怎么看著跟做夢一樣啊。 對,高原那個一貫沒針鼻大的心眼,怎么可能突然變得跟能者圣賢一樣,會有那種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想法。他很了解人心,如果他鬧一鬧,或者要點補償,他們的心里還會好過一些。可他偏偏反著來,只會讓他們更內疚,更無地自容。 他確實沒存著認親的心思,不管他們是有金山銀山還是一二三,但不認不代表他能放得下,他就是想惡心惡心他們。 如果他們一直在找他,高原也不至于這么生氣,誰知道他們竟然找了個假的過得這么消停,就這么放過他們能對得起自己那些年吃的苦么。 “這事,不怨你mama,是我當初找到了一個穿著你衣服死去的小孩兒,為了給自己一點希望,這才沒懷疑后來親戚送過來的那個孩子。你母親心里一直是有疙瘩的,是我一直在勸她,因為怕她最后找到的真相,就是那個已經死亡的孩子。沒想到,她的多疑反倒是正確的,而我自以為是的好心卻犯了大錯?!备哞I庸懺悔一般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