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高原背著手,非常認真的檢查每個小團隊的工作進度,雖然沒往田恬這頭看,但她就是敢肯定,高原這是想到自己這組來。別看他裝的正經,其實他黏糊的緊,一有機會就想往自己身邊湊,但一有外人,他就會把自己端起來。 看他慢慢的走過來,田恬也拿起架勢干活不去看他了,其實耳朵豎著眼睛瞄著,整顆心好像都提起來了一樣。高原也沒比她好多少,別看他像沒事人一樣還挨組指導工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蹦的跟擂鼓一樣‘撲通撲通’的。 再長的路,總有走到終點的時候,高原故作自然的清了下嗓子,說:“工作上有什么困難么?” 她們這圈人有六個,高原挨個問了兩句,唯獨沒問田恬。但不是因為生氣什么的,他這是為了證明他們倆人之間關系清白。 大家都說沒有,唯獨田恬也為了避嫌,一聲沒吱。 這兩人也是讓人醉了,也就是在這種閉塞的年代,大家都比較純情,沒人看出他倆的貓膩來。換以后,就連小學生都能看出來倆人準有事兒。 高原就站在那,問東問西的,問這個為那個,但就是不問他田恬。田恬呢,平常干點活抽筋拔骨,干一分鐘歇三分鐘的選手,這會兒手腳卻利索的不行,一點小差都不開。 第55章 高原在她們小組問東問西的關懷備至,到最后實在沒什么說的了,這才清了下嗓子,一臉嚴肅的對田恬說:“小田同志,你有什么困難么?” 田恬這才假模假樣的停下手里的工作,明明想笑卻抿著嘴,故作不在意的說道:“我沒有什么困難,謝謝高干事關心。(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 龐中華和小梅,自從田恬給了她軍裝,秋收時大家又一起演出,就跟田恬關系處的不錯。以前礙于她資本家小姐的身份,她們還有點避諱不敢表示的太親近,自從田恬摘了帽子后,龐中華她們這一小幫姑娘,到哪都喊著田恬。 宣傳隊這幫姑娘有一個算一個,都賊能臭美賊能咋呼,田恬懂舞蹈還懂時尚。隨便在她們的衣服上掐個褶兒,穿起來就比之前好看十倍,光這一點就夠她們挖心掏肝的了。 “我們小田兒別的困難沒有,就是干活兒特困難,張干事要幫忙么?”龐中華說完,一圈兒的大姑娘小媳婦兒也都哈哈的笑起來,這幫農村大虎妞,說起話來沒遮沒攔,有時候是扎心點兒,但絕對沒什么壞心眼,就是鬧一笑話。 如果換沒來的這里之前的性格,田恬絕對不喜歡這樣嘴臭的朋友,現在遭了這么多罪過了這么多坎兒,她反倒更愿意和這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一起待著。就算有時候不小心容易把你賣了,但絕不會在背后朝你捅刀子。 田恬拿起手里的繩子,假意要去抽她的臭嘴,可忽然覺得得這樣打打鬧鬧瘋瘋癲癲的太沒形象了。她抻了抻衣服又坐了下來,有點不自在的掖了下頭發,不看高原的眼睛,微垂著眼簾,說道:“高干事,我真沒什么困難,謝謝領導的關心?!?/br> 不管怎么的,倆人也算是順利說上話了,會師成功!高原此刻的心情就跟放飛的風箏一樣,越飛越高,一連說了兩個好,這才心滿意足的轉身走了。 他剛走,這幫人就開始八卦起來,不夸張的說,她們能一邊嘴角說的直冒沫子,另一邊手上依舊穿針如飛。 “高小子現在可抖起來了,我還記得當初他穿的破衣爛鞋,跟在咱們后年撿地瓜皮的樣子呢?!?/br> “可不是,他現在可能耐大去了,是支書和我爸眼里的大紅人兒!我爸之前還說過,想找人撮合我和高小子,還說什么他會來事兒有能力,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我可不管他限量不限量的,看見他我就能想起來咱們小時候往他身上扔糞球時候,他埋了巴汰的樣子。讓我跟他一起過日子,沒等他不限量呢,我就先惡心死了?!?/br> 她們這一小圈兒,除了田恬,都是老村民,龐中華說的這些事兒,沒有誰不知道的。 “是啊,我還記得他還在我家泔水桶里翻過雞骨頭啃呢!那會兒天都黑透了,我爹就聽見門外面有‘嘎嘣,嘎嘣’的聲音,當時還以為遭賊了呢,一開門發現是他在嚼雞骨頭。后來我爹媽看他可憐,還收留他在我家柴棚過的冬,聽說那年百年不遇的大寒,要不是我爹媽心善,他早就凍死在那年冬天了,哪有他現在?!庇钟兄檎呃^續爆料。 “怪不得他現在牙這么白,牙口好??!” “不過高小子現在卻是挺厲害的,長的又不差啥,現在滿村找一下,還真沒有比高小子更能耐的小伙子了。你爹當了一輩子村長,看人肯定有幾分眼力,沒準他以后真能撓扯上個官兒當當啥的,到時候你就是官太太了,你不心動?”有人打趣龐中華說道。 龐中華做了個不屑的表情,說:“長的不差啥?!比參觀團的田記者,可差遠了去了。你們有沒有發現,田記者和春禾里面的男主角長的很像么?簡直太英俊了?!?/br> 春禾是部非常向上又勵志的電影,是唯獨幾部現在還能播放的影片,每到特殊的節日,兵團就會派出放映員,挨個大隊在戶外播放大電影,其中最受好評的就是這部春禾。 一說到偶像,每個時空的姑娘都差不多的狀態,只是提一提都興奮的不行。 “小田兒,聽說田記者是你同學?參觀團走后不久,他不是還給你來過信么,那你們都是一個地方的唄?!饼嬛腥A突然問道。 所以說集體生活不好呢,一點**都沒有,別說來誰給來封信了,你一天吃及晚飯上幾回廁所都有人拿眼睛盯著。 田恬點點頭,卻不想跟她多說,不知咋的,今天看龐中華她們滿臉都寫著‘欠揍’倆字。更多的是對高原的心疼,單她們說這兩件事,可以想象他成長中遭了多大的罪。她能想象出來那個小小的高原,被人砸了一身糞球的屈辱,撿拾剩飯的困苦,現在他長成現在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其中的心酸不足以向外人道。 也因為這份心疼,讓田恬對高原的包容心無限增大,就算后來高原做了很多對不起她的事情,她也選擇原諒了他。 “是熟人就好辦了,現成的紅娘!小田兒你是不知道啊,自從田記者走后,咱們中華跟丟了魂兒一樣。你快幫忙搭搭橋,撮合撮合吧,如果真成了,少不了你一碗媒人酒?!毙∶匪齻冇珠_始起哄,不過龐中華臉色紅紅的,卻不反駁,反倒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如果換之前,田恬肯定會勸她們打消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一個農村山丫蛋子,一個前途光明的國刊大記者,倆人就跟兩條平行線一樣,根本沒有交集的可能。當然她這么說不是瞧不起農村人,往上數八輩兒,哪家都是泥腿子出身。也不是說田正眼光高,看不上農村姑娘,而是倆人根本沒機會相處,龐中華又不是多出挑的姑娘,就算寫一輩子信也難把人給拿下。 而且聽高原說,參觀團的那個領導很欣賞田正,簡直就是拿他當親姑爺一樣提拔了。 那會兒高原說這些,打的是抹黑田正的主意,雖說說的有點夸張,但也是事實。 今天田恬卻不想當這個好人了,與其讓她有閑心在這滿嘴噴糞,不如讓她去碰一鼻子灰,也知道知道難受是啥滋味。但有些話還是要說道前頭,免得到時候真出點啥事,她再落埋怨。 “幫忙穿針引線倒是行,不過那位田大記者,可是他們領導眼中的乘龍快婿。聽說不少人排著隊的要給他介紹對象兒呢,有干部家庭的,有職工,條件都不錯?!?/br> 龐中華聽她這么說話,就有點不樂意了,她這人高興不高興都在臉上,這種爽快的性格,也交人也恨人。 “你這話什么意思???意思我條件不好唄!我爹是村長,難道我不算干部家庭的么!” 田恬想想也是,不能拿村長不當干部?。?/br> “我就說這個意思,也沒針對你,你要是覺得行,我就回去給你取地址去。但咱們事先說好,如果發展的不如意,可別賴我身上?!?/br> 跟她這樣的,就得把事情跟她說明白兒的,不然真有撒潑的那天,一般兒人是招架不住啊。 “又不和你處,賴你干嘛,你快去取,這點繩子我給你搓了?!饼嬛腥A喜滋滋的推她趕緊走,一邊搓繩子一邊催她快去快回。 田恬心里無奈的笑笑,這些姑娘啊,這熱情爽快的性子真是讓人又愛又恨。想對她們使點陰招兒,都讓人感覺白的下不去手。 算了,反正離的遠,光通兩封信也不能出啥大事。至于生氣她們編排高原,就她們一個個跟破車一樣的嘴,生氣那就是自己沒事找罪受了。龐中華背后還說小梅,小梅還埋怨龐中華呢,但她們哪個要是有事,其他人依舊會力挺到底。 這樣的友誼很純粹,可也真心累人,田恬自認無福消受。 田恬離開食堂,高原自然是有看到,別看他人沒在她左右,但眼睛一直瞟著呢。發現她走了以后,他也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這陣子雪下的很大,外面路上積了厚厚一層雪,人一踩上去,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所以田恬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后面有人跟著她,她一轉身沒看到人,又轉到另一邊,還是沒看到人。 她正納悶兒呢,就聽到頭頂上有人悶笑的聲音,再一回頭,不是高原又是誰。 “你嚇死我了!光聽動靜不見人,我還以為大白天撞鬼了呢。”田恬嗔道。 高原趕緊看了看周圍,發現沒人,才用食指節兒巧了下她的腦袋,說:“革命人大無畏,什么鬼啊神兒啊的?!?/br> 田恬也知道說錯話了,吐了下舌頭,說:“順嘴就吐露出來了,不是故意的?!?/br> “公共場合一定得注意!對了,你出來干啥來了?”高原問道。 田恬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又問道:“你小時候,真的過的那么苦么?” 高原抿嘴笑笑,說:“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早忘了!” 有些事,就是想忘也難忘,是能記一輩子的。不過那些糟心事兒,他不想跟田恬說,人知道多懂的多煩惱就多。她只要像以前一樣,每天開開心心的就好,其他的都有他兜著。 以前聽人說過,像高原這樣長打的孩子,長大了再不就是人中龍鳳,再不就是地里的爛泥。高原,應該屬于前者吧!隨著離他去大學的時間越來越近,他的機遇之門也逐漸開啟,也即將展開他豐富人生的嶄新生活了。 第56章 +新 這個時間,村里人基本都在食堂里,滿村都見不到人影,簡直就是約會的最佳時機。高原也不傻,順勢提出和她一起回去取信封,田恬羞答答的點點頭,之后就有點難為情的轉身先走一步。倆手背在身后扭著,走路像是在跳舞一樣,狗皮帽子外面的發絲隨著西北風飄飄揚揚。還差一條能給這色彩單調的季節,添上一抹顏色的紅紗巾,那樣形象就完美了。 高原嘿嘿憨笑一聲,也趕緊攆了上去,不過那也是一前一后或者是一左一右,中間還要隔上一臂遠的距離。 “前幾天我看你家里來信了!和他們說你正治身份被平反的事情了么?” 算了,田恬就不想吐槽隱不*的問題了,怎么也比之前好多了,沒平反之前信件寫的什么還要拆開檢查呢。 “嗯,特別是知道還能休探親假,家里人都高興瘋了。不過咱們這規定不好,為什么頭一年的下鄉青年不能有探親假啊!”田恬撅著嘴對他抱怨著,好像訂這個規定的就是高原一樣。 高原說道:“咱們是兵團啊,當然是軍事化管理,戰士們也是頭一年沒有探親假的。而且現在這種形勢,你能放假我也不放心你走?!?/br> 見田恬的小嘴馬上就撅了起來,高原借著又說道:“你忘了上兩個月咱們團里文藝女兵休假回家,現在還聯系不上的事了!村長家閨女就負責文藝這一塊兒的,都和內個小姑娘認識,你們關系好,在一起她肯定跟你說過這事吧。具體啥情況你比我都清楚,雖說這種事情不是絕對的,可好幾天的路程呢,啥可能沒有,你家里和我能放心么。 你別著急,等條件一允許,我馬上就幫你打申請批條,讓你在家待夠為止!行不行!” “行不行都你說了,我還能說什么!”又不是四六不懂的人,明知道為你好還非要作。 再說想家也就是個幌子,她又不是原裝正品的,就算有情感遺留也不那么強烈,就是為了逃避勞動罷了。但是原主和家里人的感情確實很好,連她這種獨慣了的人,對田家人都有很深的羈絆。遇到點好事也想回家,遇到難事也想回家,唉。。。 “家里現在怎么樣?上次聽你說,清委會對他們的管制也不那么嚴了?”高原問道。 “是的!有件事還沒跟你說呢,我爸媽恢復工作了!”她略帶興奮的提高聲音!不管外面形勢如何,反正田家的形勢是一片大好! 當時田恬的下鄉材料里就寫明了她的正治關系,高原還特意看了一看,她的父母都是身份比較敏感的。這種嚴峻的形勢下都能恢復工作,絕對不是因為他們資本家的那兩個臭錢,肯定還是自身能力出眾,能讓國家摒棄其他的成見。 所以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底蘊就是自身的資本。這種勞動階級一手遮天的弊端,早晚會被糾正,到時候社會拼的就不是所謂的成份,還得是自身的能力。 不過以前聽田恬說過,她父母是搞研究的,現在除了工農兵大學,全國各個學校都停課,指定不是繼續去當老師的。 “這可是個好消息!照這么發展下去,你們家翻身有望了?!?/br> “什么翻身不翻身的,我都不求那些!只要別像之前那樣,壓座大山一樣讓人透不過氣來就行了。” 難得的高原沒讓她謹慎言行,反倒非常溫柔的幫她正了下因為蹦跳有些歪了的狗皮帽子,說道:“一切都會好的!” 如果按前世平行時空的歷史軌跡,這場浩劫還有個五六年的時間,可現世歷史差距和她的認知較大,她也吃不準之后還有什么波折。只要一天不結束運動,清委會這幫人就跟六月的天一樣,說變臉就變臉。今天能給你平反,但只要有這個根兒,說不定哪天他們又給你刨出來。 上回家里來信,就說恢復工作了,至于要去做什么,卻一個字都沒說,弄的神神秘秘的。不過田家父母,都是在國外一流的理工學校學機械的,現在兩口子一起被召回,搞的這么大陣仗,不可能是研究四輪子、螞蚱子、拖拉機吧。 如果要是農業機械還好點,就怕是。。。別看和軍事沾邊聽著很高大上,但是責任也大,田家父母身份敏感,只要有一點不好第一個就會抓他們典型。與其這樣脖子上懸把刀,不如在家當資本家了,但這只是田恬這樣怕事小姑娘的想法。能為祖國做出貢獻,哪怕是犧牲性命,他們也覺得榮耀光彩,在來信的只言片語中,就能看出他們學有所用的那種驕傲。 高原給予的安撫,就如冬日暖陽般,把田恬的心溫暖的妥帖無比。她晃腦袋蹭了蹭高原的手,一扭肩膀,略撒嬌的說:“你說了又不算,才不信你呢。” 現在的女孩子,不是鐵姑娘就是賊正派,再不就老保守,又或是臉皮薄。兩口子在一起,頭兩月不背語錄都不說話,還有更絕的,結婚兩三年沒孩子,終于忍不住問了別人,這才知道兩口子不是單純睡在一個炕上就能懷孕的。。。田恬這種能撒嬌會賣萌的,真是讓人心都化了。 “我跟別人說了不算,但是跟你,絕對說話算話。”高原心里喜歡,也想和她親近,笑彎了眼睛,拍了拍她的狗皮帽子,發出‘咚咚’的響聲。可是他說話拐彎抹角的習慣了,明明答非所問,卻說的無比認真。 田恬這智商,也沒聽出來他的病句,反倒嫌棄的拍下他的爪子,說:“吹吧,這你要能說的算,那主席還得換你當了呢?!彼€以為高原說的是能讓運動早早結束呢,其實人家就是給她自己的承諾。 看看,說說話就沒把門的了!高原無奈的搖搖頭,感覺自己這樣不太像找個媳婦,像找個閨女兒,真上火??! 村里大食堂在村中心,劉巧鳳家靠山,離的有點遠。倆人一路說說笑笑黏黏糊糊的,雖然雪地不太好走路又遠,也并不覺得累。 可就在倆人快到家的時候,高原突然拉著她躲在了別人家房后頭,田恬剛想問他咋了。就被他一手捂著嘴,一手把著肩膀按到了墻上! 麻蛋的,強行壁咚啊這是! 田恬一下就想多了,這是眼看快到家了,他要抓緊機會干點啥么?想法有點歪,這心也撲通撲通的跳的越來越快,臉還紅了。 高原一邊按住她,一邊悄悄探出頭觀察,有一會兒后才收回視線想要和田恬說話。突然發現她臉紅的跟要滴血一樣,把他嚇的趕緊松開了手,問道:“是不是捂住鼻子了?臉怎么紅成這樣?!彼€以為這是憋的呢。 他這種像*一樣的問題,讓田恬的臉又迅速冷卻了下來,平??此\jian賊怪的,怎么這會兒跟二傻子似的。怪不得以前總聽人說智商高的人情商不行,虧之前還以為他雙q都不錯呢,看來真是抬舉他了。 這里要替高原喊聲冤枉,不是他情商不高,如果不會為人處世的話,他一個流浪的野孩子能混到今天這一步么。就是大環境如此,又沒接觸過女性,不懂男男女女的這些事情。 有時動情,那也是情之所至,他的本能反應。但要說撩妹那些花花腸子,那是真沒有。 人家沒往歪了想,田恬也不好意思發蠢了,于是問道:“干啥突然把我拽到這兒來啊?!?/br> “剛才有人,這時候撞見咱倆在一起,對你影響不好,就拉你過來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