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勸說，讓這幫人徹底放棄了把這頭狼吃rou剝皮的想法，也是，這狼也瘦的渾身沒二兩rou，皮毛又不好，就當(dāng)賣高原一個人情了。而那個孩子的mama，早抱著孩子走沒了，高原拖著這頭狼進后山口的林子掩埋時，樹叢里還竄出兩只嗷嗷待哺的小狼來。

    田恬替這頭狼不值得，它心疼了別人的孩子，卻讓自己的孩子失去了mama，如果它叼走了那個嬰兒，它和它的孩子都能活的好好的。這也很像這個年代的生存法則，無私便意味著死亡，想要活下去，就要硬起心腸，哪怕是對著剛才那個剛出生的孩子。

    田恬雖然不是一個善人，但也從未作jian犯科，也會對著新聞里的弱勢群體憐憫垂淚。現(xiàn)在她突然認清只有踩著別人的尸體才能活的更好，她心慌害怕，無所適從卻也無可奈何。。

    田恬雖然多活了幾年，但一直生活在太平盛世，她自己又偏安一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生活全憑自己高興舒服，心眼掏出來上稱稱可能還比別人少二兩，什么事基本都擺在臉上。

    高原埋完了狼，回來遞給了她一顆狼牙，說：“這個你帶著，辟邪的！別胡思亂想了，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上面的機密文件，很多勞改農(nóng)場，已經(jīng)有大量的服刑人員開始死亡了。如果，你還想活著回家，那就換一種生活態(tài)度吧。”

    田恬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她不合群、挑剔、矯情又嬌氣，怎么看都不像能在這世道里活的長遠的人。她也不得不承認，來到兵團的這些日子里，如果沒有高原的關(guān)照，怕是不死也夠她褪下一層皮的了。就像王英蘭，那么能干的鐵姑娘，也在搶修水渠的工程中倒下了。

    大夫說她累傷了，以后胳膊怕是沒以前那么受使了，可就在工程完工的最后一刻，她還在堅持的揮舞著鐵鍬。

    這樣一個堅韌不拔的女性，堪稱為時代的楷模，可她用一腔熱誠和一輩子的健康，換來的也不過是一紙毫無意義的所謂榮譽。她現(xiàn)在也被調(diào)到了生活組，負責(zé)生產(chǎn)隊的工分登記和統(tǒng)計，這活清閑，可是工分也是所有工種里最少的。她現(xiàn)在還躺在炕上，每天那點糧食也就夠吊著命的，所以說人要強是好事，有能力也是好事，但在正確的時間和地點，這些付出才是好事。

    這樣的事看多了，心也就硬了，為人還是為己對于田恬來說，根本就不用選擇。

    “我懂！高大哥，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如果有以后，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都到這地步了，田恬依舊對高原只有感謝而沒有感動，高原明知道她就是塊捂不熱的石頭，可偏偏就對這塊石頭看對眼兒了。田恬擰，他更撅，不是不相中他么，他還偏要把人娶回家，天天給他洗衣服做飯暖被窩。

    “別說報答！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只要你過的開心過的好就行。所以，以后不要躲著高大哥了，有什么事就來找我，把我當(dāng)你的親人、親哥哥。

    你知道我從小流浪，自己怎么來的都不知道，雖然我現(xiàn)在有點小作為，但是村子里的人還是從骨子里瞧不起我，還拿我當(dāng)那個挨家討飯吃的小叫花子看。你們下鄉(xiāng)青年呢，雖說是來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教育改造的，可是壓根就瞧不起我們村里人。就你這小丫頭，雖然嬌氣點，說話也不中聽，但卻從不搞三六九等，愿意信任我也不拿有色眼鏡看我。

    所以高大哥真心喜歡你的性子，你不愿意接受我，但也別拒絕我。你在兵團的日子里，就讓我這個大哥來照顧你吧！等以后你回到了父母的身邊，也別忘了一大隊還有個大哥哥，偶爾給我來個信兒，讓我知道你過的好就行了。”

    如此發(fā)自肺腑的一番話，就算是鐵石心腸也融化了，更何況田恬一個孤身在外無依無靠的弱勢女流。就算高原之前對她有不尊重的舉動，都被她自動歸類為情不自禁了，他就如忠心守護在身邊的黑騎士一樣，她就算不愛，也不忍心苛刻。

    “高大哥你別這么說，沒誰有義務(wù)要為別人付出，我也不能借著你的喜歡來利用你！如果你不嫌棄，你當(dāng)我是親人，我也拿你當(dāng)哥哥，以后不管風(fēng)里雨里的，咱們兄妹倆就相互扶持吧。等我能走的那一天，高大哥也跟我一起回家，我家就我一個女兒，我爺奶他們早想要個男丁了！到時候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們一家人相親相愛的過日子！”

    她的這一番話，這次是真的打動高原從未柔軟過的心了！不管他多要強，漂泊的孩子心理總有個家庭夢。要不他怎么對這丫頭想恨卻恨不起來呢，明明都恨得他牙癢癢了，可只要想到這丫頭滿是信賴的喊他高大哥，對著他綻放的純真又甜美的笑容。他就會忍不住對自己說，算了，小丫頭片子，跟她有什么置氣的，以后多教教就好了。

    田恬心里沒了隔閡，在高原面前又放得開了，問他說：“高大哥，這兩只小狼崽子怎么辦？它們好像還無法獨立生存。”

    唉，mama的一個善心舉動，卻害了自己又坑了孩子，她一定要引以為戒，千萬不要腦袋一熱就去強出頭。如果今天不是高原來的及時，她還不定是什么下場呢。

    高原這會兒的心情不錯，難得的管了閑事，說：“這倆東西我先找地方養(yǎng)著吧，至于能不能活，就看他們造化了。”

    因為狼進村會引起村民不滿，高原打算在山上找個地方安頓這小哥倆，以后時不時的來投喂就行。現(xiàn)在林子里也不太平，高原就讓田恬先回去。

    “一一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別想其他的了。如果別人還跟你提起今天這事兒，你記得圓滑點，別跟他們硬犟，不然吃虧的是自己。你就記住誰找你不自在就行，回頭高大哥給他穿小鞋兒。”高原手里抱著倆毛茸茸的小狼崽兒，咧嘴一小露出兩排大白牙，他的笑容特別陽光特別有感染力，仿佛能讓人驅(qū)散心頭的陰霾，也跟著他會心一笑。

    今天雖然因為母狼的事心情有點壓抑，但能和高原冰釋前嫌，感覺心里的壓力和對未來的迷茫都少了很多。高原說了，一切都有他呢，他每次，都沒讓人失望過。

    田恬嘴里哼著向前進向前進，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看到胡軍一臉期盼的看著她走過來的方向。

    “胡隊？！你有事兒么？”

    本來還一臉靦腆的胡軍，聽她這么問，一臉被get到重點的欣喜，連連點頭說：“是啊！我有點是想請你幫忙。”

    他剛要把手里的東西遞過來，田恬立馬退后了幾步，伸手表示拒絕，說：“別，你可別再請我?guī)兔α耍∧阒牢抑皫湍隳菐讉€忙，師傅說我什么嗎！說我是拿人回扣的狗腿子！我要是再幫你忙，她得怎么看我啊！”

    胡軍是很樸實的一個小伙子，聽到因為他田恬被誤會了，他比當(dāng)事人都尷尬，臉憋得通紅說：“不是的，我知道小田兒你不是那樣的人！這回也不是送別的，這是藥，管英蘭同志胳膊的傷藥。”

    “我不管是啥，總之我不去，愛去你自己去！”就不說田恬的大小姐脾氣了，就她以前那孤獨宅的性格，像王英蘭那么嗆她，絕對得跟她老死不相往來。

    胡軍吭哧癟肚抓耳撓腮的說：“我，我不敢去。”

    田恬插著要瞪圓眼睛看著他，好像第一天認識他一樣，說：“好啊，你自己不敢去，就推同志出去頂雷，有你這么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么。”

    也是吃定胡軍性格好了，田恬才敢這么肆無忌憚，胡軍也是真好脾氣，她怎么胡攪蠻纏，依舊是那副滾刀rou老好人的靦腆樣子。

    “你們女同志之間不是更好說話么！不過我保證，這次絕對是最后一次！這是我連夜去林場找人配制的祖?zhèn)髅胤剑嗌俦扔⑻m同志嚴重的病人都用好了，她治好了病，只會感謝你的。”

    “拉倒吧，她少罵我兩句我就燒高香了。”

    田恬嘴上雖然嫌棄，但卻接過了胡軍手里的東西。不是她吃一百個豆不嫌腥，剛掉腚就忘了之前的教訓(xùn)。這次她完全不像之前腦袋一熱就跟著瞎起哄，她考慮到胡軍是她的小領(lǐng)導(dǎo)，這個面子怎么也得賣才對。如果她還不長腦子，就會由著性子轉(zhuǎn)頭就走才是，哪會耐著脾氣去給那種腦瓜子穿刺了的女人去送藥。

    胡軍看她這是答應(yīng)了，趕忙討好的說：“就知道小田兒你嘴硬心軟，其實心里最關(guān)心同志了！那天英蘭同志暈倒，你比誰都著急，我還看見你哭了。”

    廢話，田恬暗自翻個白眼兒，那會兒她和王英蘭離的不遠，她突然就口吐白沫的躺下了。她連雞rou從來都是在超市買處理好的生鮮，哪見過這陣仗啊，嚇都要嚇?biāo)懒恕?/br>
    “胡隊你要是跟我?guī)煾该媲耙策@么能說會道，還至于用我在中間做這個蠟么！這藥要怎么用。”

    胡軍尷尬的嘿嘿笑笑，說：“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見到英蘭同志就張不開嘴！”

    隨后他又說了藥該怎么用，精確詳細的田恬都不耐煩了，作勢要把包袱甩還給他，說：“你要信不過我，你就自己送去，正好我還不想干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信得過，信得過，一百個信得過！小田兒那就麻煩你啦，這包豆子給你饞饞嘴兒。”

    他說完，就往田恬懷里又塞了個小包，摸著還熱乎乎的，打開一看是幾個烤豆莢，還冒著一股香氣呢。田恬看四周沒人，就地就把它給吃了，吃完還在路邊薅了一片蘇子葉嚼嚼，以防回家被巧鳳姐那個狗鼻子聞到。

    35.第 35 章

    晚上吃完飯，說是吃飯，其實就是喝了一碗稀粥一碗野菜湯。用劉巧鳳的話說就是，晚上啥也不干了還吃那么飽有啥用，第二天早上也變糞肥，餓了就睡覺，睡著就不餓了。

    王英蘭下鄉(xiāng)比較早，那會兒大家都是住大隊上的空房子里，后來因為大家自理能力太差鬧出點事，大部分都被打發(fā)到村民家里寄宿了。唯獨王英蘭、洪羽，還有兩個男同志，還住在大隊提供的宿舍里。

    王英蘭看到田恬來，還非常的驚訝！她的人緣非常好，這陣子起不來炕，同小隊的女同志，每天都會來兩個人照顧一下她的生活需求。田恬除了當(dāng)初隨大流和大伙兒來探望過一次，就再沒來過，她自己也知道那天說的話挺重，知道她這是生氣了，所以看到她能再來特別訝異。

    看王英蘭已經(jīng)能下地開門了，這恢復(fù)能力真是強悍，就是要給她倒水的時候，兩個胳膊還是抖個不停。

    田恬按住她說：“師傅別忙了，我不渴，坐一會兒我就走了！我來看看你，順便給你送點東西。”

    王英蘭是原則性非常強的人，她從來對事不對人，小田兒來看她她高興，但她之前也說了，不會再收胡軍的禮物。如果田恬說是她自己送的，那她更不會相信，現(xiàn)在坐地戶想弄點什么東西都賊費勁，她一個舉目無親的小姑娘能有啥拿的出手的。

    田恬知道她開口不會說什么好話，就先說道：“我知道你想說啥，你先聽我說完！隊長說這個藥能治好你胳膊的傷，就不會有后遺癥了，你自己考慮一下，使用辦法我都寫在紙上了。我也不是沒臉沒皮的人，但我也沒法看著你成殘疾，你用就用，不用就扔了。”

    她倆之間氣氛不太好，但別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屋里有個一小隊叫呂文娟的姑娘，比田恬晚來幾個月和王英蘭倆人是同鄉(xiāng)，性子也相投，關(guān)系特別的好，倆人基本無話不談。套句現(xiàn)在的話說，工作上倆人是競爭關(guān)系，生活上倆人是親密伙伴，這姑娘還特別的嫉惡如仇，當(dāng)自己是女超人一樣，哪的路不平她都想鏟一鏟。

    “小田兒我發(fā)現(xiàn)你這個同志怎么沒臉沒皮呢，之前英蘭同志不是告訴你不要再當(dāng)狗腿子了么，你是不是在大食堂那個‘逍遙處’待久了，腦子不清醒了吧。”

    現(xiàn)在各個崗位都會都會組建‘造反小隊’，每天總結(jié)做自我批評和批評他人，其言語都很犀利，特別是那些骨干，各個都只比呂文娟更刻薄。大食堂的小領(lǐng)導(dǎo)年紀(jì)大了，思想沒有那么激進，他提倡不搶先、不冒進也不鬧事，每天就是領(lǐng)大家學(xué)學(xué)語錄、念念報紙唱唱□□。

    可現(xiàn)在有句話，叫‘不革命就是□□’，自從災(zāi)荒以來大食堂的工作日漸減少，早有人看不慣她們不干多少活工分還不少領(lǐng)了，簡直就是挖社會主義墻角。

    呂文娟是‘武斗’的狂熱份子，在她之后每個剛下放來有成份的人，她都會帶頭調(diào)理一番。讓人帶高帽子掛牌子，還得天天跪在村口喊我有罪，喊的不響亮還不行，那就是認罪態(tài)度不誠懇。以前一大隊風(fēng)氣挺淳樸，自從她來后，帶動的這幫小青年一個個熱血沸騰的，把學(xué)習(xí)小組全都改成了造反小組。每個小組還有自己的隊名和口號，宗旨就是團結(jié)造反派，深挖潛伏在人民群眾身邊的反動派，就跟城里的紅小兵似的。

    剛開始大家伙兒還沒把他們當(dāng)回事，直到他們在后山林里揪出一對男女，二話不說就給上了私刑。把倆人扒的光巴出溜的拿破鞋底子抽他們，還讓倆人交代身體都哪里做過接觸，交代哪處就抽哪處，特別是。。。那慘叫聲，別提多滲人了。到最后把倆人打的渾身屎尿的，一人脖子上掛了雙破鞋，就這么□□的在村里游街。

    其實倆人一個是鰥夫一個寡婦，如果是支書和村長撞見了，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可倒好，把倆人逼得回家就跳河了。女的家還留下兩個孩子，男的家一個瞎媽，天天到大隊部門口哭。

    隊里要批評教育，他們還舉著紅小紅書引經(jīng)據(jù)典，說他們是主席的戰(zhàn)士，為了建設(shè)更美好的社會主義，這些毒瘤四害必須批倒批臭。那一出出和城里的紅小兵一樣一樣的，但現(xiàn)在的人們都喜歡，認為他們是革命的衛(wèi)士，特別的擁護，讓他們一夜之間就茁壯成長起來。

    在這些人二十啷當(dāng)歲的熱血青年面前，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他們是真不慣著誰。

    田恬覺得自己出門可能沒看黃歷，碰見這么個瘟神，這是掉茅坑去了吧，滿嘴噴糞。說話臭不說，還句句給人扣帽子穿小鞋。可就算看不慣她，也干不掉她，只能挺著唄。

    “我是腦子不清楚，才想著把師傅病治好，沒事兒跑這兒來挨呲兒。”得，好沒賣著，還惹了一身sao，她可真是賤皮子，吃一百個豆不嫌腥。

    不止她賤皮子，別人也都有這樣的心里，上趕子不是買賣。田恬小包一裹就要走，她們反倒相信她真是出于好意了。

    呂文娟一把按住那個包裹，仍舊有點不信任的問道：“這個真能治好英蘭的胳膊？”

    “你問我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大夫！再怎么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壞吧，試試又不會少塊rou，不過不領(lǐng)情我也沒辦法，就當(dāng)我咸吃蘿卜淡cao心吧。”

    王英蘭當(dāng)然希望能治好傷痛，但她話都說出去了，自尊讓她拉不下臉面再去叫田恬，所以她看了看呂文娟。

    “有你這么說話的么！幫助同志做點事情，就一副邀功的態(tài)度，資本家不吃虧的做派真是顯現(xiàn)的淋漓盡致。”呂文娟瞪著眼，一臉刻薄的說。

    “我成份不好，你們把我當(dāng)敵人看我沒啥可解釋的，但同志一場，我是什么樣的人你們應(yīng)該心里有數(shù)！胡隊和我只是想治好師傅的病，讓她依舊是以前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斗志三八紅旗手，同志之間互相幫助不應(yīng)該么，你們?yōu)槭裁匆肽敲炊唷！?/br>
    田恬說的這些，竟讓倆人無言以對。。。人家還真沒明確表明什么，她們卻擺出這副防狼的樣子，確實有點尷尬。現(xiàn)在的人雖然沖動、激進、冒失，卻也重情重義，田恬頂著她們的白眼和偏見，也要為送藥治病，這份真情多么的難得。

    心里對一個人有了好感，以前看不慣她的地方也都自動為她解釋了，歲數(shù)小不知道輕重，想對人好卻找不到方式。而現(xiàn)在師傅和徒弟，依舊是三分父子的關(guān)系，要比其他人親近一些。

    “小田兒，之前錯怪你的用意了，真是對不住了。”王英蘭和呂文娟分別陳懇的對她道歉。

    三個姑娘冰釋前嫌，在屋子里哈哈的笑著，暢所欲言。只有田恬自己心里清楚，她是貌合神離的，不過就是為了討好這些‘造反派’，好多一些生存的空間。

    呂文娟的話題都是圍繞‘造反’二字，把王英蘭聽的熱血沸騰的，恨不得身上的傷馬上能好，好加入進去跟他們一起鬧革命。

    田恬卻越聽越心涼，他們所謂的造反，不過就是變著法兒的折磨這些所謂的反動派。就比如有個領(lǐng)導(dǎo)，在外面睡著了，下屬好心給他搭了件兒衣服。翻身的時候衣服就被壓到了身下，這下就壞菜了，衣服上還有主席的像章呢。什么侮辱偉大領(lǐng)袖，罪惡深重的□□現(xiàn)行，早上還是一省領(lǐng)導(dǎo)呢，晚上就被治罪壓到了看守所。自始至終，當(dāng)事人都沒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交代還被認為是頑固份子，刑法還翻了倍。

    “咱們隊新來的那個臭老九，竟然嫌農(nóng)肥臭，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他的靈魂肯定比肥更臭。對這種挑肥揀瘦，眼里都是階級觀的人，就應(yīng)該送去農(nóng)場好好改造。當(dāng)時我就對他們領(lǐng)導(dǎo)建議，這種人就該去掏糞肥，什么時候他不覺得臭了，那就算是改造成功了。”

    “小田兒，你也回生產(chǎn)隊，加入我們造反隊吧！讓我們幫助你進步，爭取早日摘掉那頂大帽子，真正成為一名合格的工農(nóng)子弟兵。”

    說說話，呂文娟‘啪’把紅小書一掏，擺了個忠心的動作。這么長時間了，田恬也習(xí)慣這種說說話就一驚一乍比比劃劃了，不然非得嚇的心臟脫落不可，就從來沒有坐下好好說一次話的時候。可人家都領(lǐng)頭了，其他人也得有態(tài)度，‘啪’也都掏出紅小書，舉過頭頂喊道：“戰(zhàn)無不勝的林主席思想萬歲！將無產(chǎn)階級大清算進行到底！”

    36.第 36 章

    應(yīng)付她們，簡直比打一場仗還要累，不過也有不小的收獲，和王英蘭交好了，就等于和所有女下鄉(xiāng)青年交好了。還有意外收獲呂文娟，這下以后不用繞著她走了，不然離她近了總怕她突然撲上來咬人。

    經(jīng)過今天這一事，只要她不主動去招惹，造反小隊這些人也不會來找她的茬。她不怕人說她膽小兒，拍馬屁，因為她確實怕事。和他們扯上關(guān)系，不是罵兩句、約一架就能解決問題的，這些都是真要你命的活閻王啊。

    大隊有一塊自留菜地，里面種的菜就供生產(chǎn)隊中午那頓供應(yīng)餐，這青黃不接的日子，全村人就都指著這塊地吃飯了。每到做飯之前，食堂的幾個人就來溜這塊地上尋找遺漏掉的蘿卜，或者新長出來的菜葉子。或許是昨天下了一層薄雨的關(guān)系，地里冒出了幾株蘿卜苗，一挖都帶著個手指頭一樣粗細的胡蘿卜。從進到出，踏遍地壟溝，一人手里也不過一把葉子菜。

    就這點東西，不夠一個人塞牙縫的，現(xiàn)在卻要攪成一鍋供全村人吃，食堂的馬大姐抱怨的說：“破菜地一天遛八遍兒，本來就吃不飽不說，跑也跑瘦了。”

    聽別人說，馬大姐以前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富態(tài)姑娘，喝水都胖，現(xiàn)在估計九十都沒有。大家說著話就要往回走，馬姐直起腰來，就打了個踉蹌，差點大頭朝下栽過去。

    田恬離她近，趕忙扶住了她，問道：“馬姐，你沒事兒吧。”

    馬大姐撐著腦袋，哎呦了半天，才說：“頭暈，一站起來就頭暈！最近一直這樣，就是肚子里沒食兒鬧的，再這樣下去啊，我是沒啥活頭兒了。”

    “姐你別說喪氣話，眼瞅著就秋收了，日子就好過了。”宣傳隊和廣播上現(xiàn)在天天這么喊，堅持就是勝利，希望就在前方。同志們要弘揚大無畏精神，努力克服一切困難。

    馬大姐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沒人注意她們，這才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說：“聽他們放那沒味兒的羅圈屁！你們歲數(shù)小就是好糊弄，人家說啥你們信啥，給人當(dāng)搶使。我可是聽說了，從咱們這出關(guān)再往南走，那是死人無數(shù)啊！聽說就跟蝗蟲過境一樣，地皮上能吃的東西都讓人擼的溜光，是一點不剩，就差人吃人了。”

    田恬好久沒出村了，不了解外面的情況，不過謠言都是夸大其詞。而且高原也說了，外面形勢不算壞，過陣子秋收就好了。

    “困難只是暫時的，國家也會想辦法的，咱們就做好本職工作，聽從組織上的安排就是了。”

    馬大姐聽完她的話，恨鐵不成鋼的扯了她一把，別看她瘦是瘦了，但一身腱子rou，這一下差點就把田恬帶地壟溝里去。

    “你可別跟造反隊兒的那些傻狍子學(xué)，成天張牙舞爪的斗這個批那個的，淘點山貨給這吃給那個分的。遠了不說，就等秋收后他們就得傻眼！你想，咱們這依山傍水的還餓這熊樣呢，窮山惡水的地方怎么辦，像你說的國家得管，那是不是就得從各個基地往出分！

    咱們這今年啥收成總該有數(shù)吧，哪怕分出去一半，下半年的日子就得比現(xiàn)在還難熬。所以啊，現(xiàn)在有啥寧愿餓著點也要多存起來點，以后能救命！聽大姐的，大姐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還多，不會坑你的。”

    不的不承認，馬大姐說的這些句句在理，田恬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下工后就去找高原，想聽聽他怎么說。

    “誰跟你說的這些？”

    高原經(jīng)常在外面辦事，到底什么情況他當(dāng)然知道，只是他不想跟田恬說的那么詳細。田恬他肯定能護得住，讓她平白跟著提心吊膽的干嘛，所以才沒跟她說實話。

    “馬大姐說的，我看她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假事兒。”田恬憂心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