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她這么大大方方地攤開來說,那兩人之間肯定是沒什么了,但這話聽在沈母耳里,就是沈逸使了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把蘇紫瞳騙到他房里。 二十六七的大男人,說什么一個人害怕,要人陪,沈母覺得臉都要被丟盡了!這回她一臉麻木地閉了嘴,被自己兒子的不要臉震驚到無話可說。 而沈逸…… 沈逸在蘇紫瞳故作乖巧的笑容下,狠狠用鼻子出了口氣,在心里給她記了一筆。 就知道不能相信她,果然沒好事! 吃完早飯,蘇紫瞳磨磨蹭蹭地去隔壁取車,還好蘇衡和程雪珊已經早早走了,她在周伯的嘆息聲中把車開出來。 沈逸站在路邊招了招手,等蘇紫瞳停下,他繞到駕駛室,撐著窗戶,彎下腰:“我送你一程?” 蘇紫瞳和他對視片刻,輕輕嗤笑一聲:“你沒開車就直說,何必說的那么冠冕堂皇?” 沈逸瞇了瞇漂亮的眼睛:“你就說行不行吧。” 蘇紫瞳沒出聲,片刻后,她推開車門走下來,尚未站穩,沈逸拽著她的手臂一拉一推,把她抵在車門上,身子緊接著壓上來。 “你簡直是欠……” “嗯?”蘇紫瞳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欠什么?” “……”沈逸,“……欠揍。” “哦,”蘇紫瞳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你可以試試。” 對視片刻,沈逸忽然壞笑了一下,他退開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著蘇紫瞳:“不,我想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寒意和羞惱一同隨著沈逸那一笑竄上蘇紫瞳的脊柱,她強行保持住了面上的鎮定,推開沈逸,繞過車頭坐進副駕駛:“還不開車?” 清晨的半山清風徐來,百鳥啼鳴,沈逸不緊不慢地開過成蔭綠樹。晨光濺落,偶爾有兩只機警的松鼠從道路上竄過。 沈逸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夾了只煙,擱在敞開的車窗上。他偏頭看一眼蘇紫瞳,心情極好地問道:“你準備什么時候把你身邊的那些小白臉處理了?” 蘇紫瞳:“?” “你……”沈逸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他微微瞇了瞇眼,盯著蘇紫瞳,“你還記得你昨晚干過什么嗎?” “昨晚?”蘇紫瞳挑眉,“昨晚怎么了?” 沈逸簡直要氣炸了,“少裝蒜,你丫故意的吧!” 蘇紫瞳笑了笑:“哎,別那么暴躁,你說你這么大人了,什么話能信什么話不能信還不清楚?” 沈逸冷笑:“怎么?現在不是你哭著喊著說恨我,質問我為什么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了?你說你怎么就敢做不敢認呢?” 蘇紫瞳臉色微微一變,打個哈欠,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是嗎?我怎么不記得。我只記得有人說要和趙欣絕交,以后不招惹別的女人,有這回事嗎?” 有個屁! 車子駛進市區,沈逸面無表情地把車速提到最高限速,一路飛車到向陽路39號。 “下車!” 蘇紫瞳回頭看他一眼,彎了彎眼睛:“我要去公司,你來這干嘛?” 沈逸一言不發地下車,轉到副駕駛,捏著她的后脖頸把人提溜下來:“你記憶力不太好,給你治治腦子。” 蘇紫瞳不滿地掙扎了兩下,被沈逸一路壓進齊斐的辦公室。 沈逸一大早就和齊斐約了時間,這會齊斐正等著,聽見聲響,他一腳蹬在地上,將椅子轉了半圈,落在兩人之間的目光微微一閃,微笑道:“請坐。” 蘇紫瞳幾乎立刻就意識到其中的關鍵,她回頭看了沈逸一眼,本來想對他的自作主張發火,但觸到沈逸的目光,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有些心虛。 真是活見鬼了…… 蘇紫瞳定了定神,強裝鎮定地揮開沈逸的手:“車鑰匙給我,你可以回去了。” 沈逸和齊斐對視一眼,見齊斐微微頷首,他撐著門框,沖蘇紫瞳笑了笑,貼著她耳朵輕聲道:“我有沒有說過,我可不是那些任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男人?撩完就跑?你覺得你這次還跑的了嗎,寶貝?” 蘇紫瞳猛地一僵,在咨詢室門口站成了一株筆挺的木樁。 沈逸低沉地笑了兩聲,收回手,轉身走了。 “蘇小姐。”片刻后,齊斐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準備站到什么時候?” 蘇紫瞳深深吸了口氣,關上門,有些惱怒地看向齊斐:“齊醫生,我很懷疑你的職業道德水平。” 齊斐轉著手中的筆,微微一笑:“蘇小姐,你隨時可以解雇我。” 居然敢威脅她?蘇紫瞳不可思地想著。 然而她站了半晌,到底還是什么也沒說,在對面坐下來。胃有點疼,她忍不住伸手按了按。 齊斐觀察著她的臉色:“沒吃早飯?” 蘇紫瞳搖頭:“沒胃口。” 齊斐輕輕“唔”了一聲:“你很少來的這么頻繁,最近遇上什么事了?” 蘇紫瞳沉默一會,隱去名字,把杭嘉樹的事情講了講。 齊斐認真聽著,不時在電腦上記下來。 “當初老師建議你接受這段感情,是希望你能嘗試著建立經營一段親密關系……” “很顯然失敗了。”蘇紫瞳面無表情地打斷他,“你們這些心理醫生在給建議前能不能負點責任?這么多年給我出了多少餿主意?” 齊斐也不是沒遇上過她發脾氣,耐心地聽她說完后,他笑了笑:“蘇小姐,你的記錄我看過。老師給你的建議是去嘗試一場戀愛,而不是……” 他似乎是沒想好措辭,頓了頓:“這么說吧,你那種出于空虛寂寞尋求的陪伴和真正源于愛情而在一起的戀愛是不同的。“ “愛情?”蘇紫瞳譏誚地笑了一下,“齊醫生,你是在開玩笑嗎?愛情人人都想要,可又有多少人真正擁有‘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唔,我承認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蘇小姐,”齊斐緩緩轉著手中的筆,“你已經做了這么多年心理咨詢了,為什么還是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呢?” 蘇紫瞳蹙眉,反駁尚未出口,只聽齊斐問道:“蘇小姐,你狀態不好真的和這件事有關嗎?為什么這么久了,你對你母親的事都閉口不談?” 他一句一句,近乎咄咄逼人。 蘇紫瞳幾乎是下意識地環抱雙手向后靠,她微微抬起下巴:“你調查我?” “略有耳聞而已。”齊斐笑了笑,看著她一系列的動作,漫不經心地轉了話題,“為什么不和沈先生試一試?” 蘇紫瞳想著沈逸方才的話,只覺得頭皮發麻,寒意順著背脊竄上來,她抿了抿嘴:“他不行。” “為什么?”齊斐立刻追問,不給她一絲喘息的余地,“你不喜歡他嗎?” “我當然不——” 蘇紫瞳一抬眼,正對上齊斐似笑非笑的眼神,她頓了頓,意識到自己的口是心非在齊斐面前只是一層可笑的遮羞布。 避開齊斐的目光,她轉而道:“那又怎樣?” “哦——”齊斐拉長了音,慢悠悠的又問了一遍,“為什么?” 這回蘇紫瞳沒再出聲,她靠在椅背上,神色莫辨地看著天花板。 “因為你在害怕,”齊斐的聲音輕而慢,如同蠱惑,“他不能完全被你掌控,你沒有安全感,我說的對嗎?” 到了這個時候,蘇紫瞳不得不承認,齊斐的專業素質還是過硬的。 她苦笑一下:“你就是這樣對待病人的嗎?我要投訴你。” 知道她并沒有真的生氣,齊斐莞爾:“蘇小姐,如果你自己不愿意配合,我的任何治療對你來說都是沒有作用的。” 他頓了頓,又道:“我不知道你當年經歷過什么,但是你準備讓它影響你一輩子嗎?包括你身邊的人?” 蘇紫瞳精神恍惚地看著他,好一會才輕聲道:“……我說不出口。” “心理學上有個說法叫做自我設限,如果你一直告訴自己‘我不能說,我說不出來’,那么最后,你真的就說不出口了,但這也不是不能改變的。” 蘇紫瞳看過來。 齊斐笑了笑:“要試試催眠嗎?” 第二十二章 心虛跑路 “沒用的,”蘇紫瞳沉默了一會,“我以前試過。” “那不一樣,”齊斐手中的筆幾乎轉出花來,“我還從來沒有失敗過。” 這幾個月接觸下來,齊斐向來是溫和的、不動聲色的,然而這一刻,他忽然自信的有些狂妄。 蘇紫瞳挑了挑眉,被他激出幾分斗志:“那就試試。” 齊斐微微一笑,起身拉上窗簾,調暗燈光,音響里流瀉出細微的聲響。 蘇紫瞳仔細聽了一下,是深度睡眠時平穩的呼吸聲。她神色微微一動:“你還真是有備而來。” 齊斐但笑不語。 半個小時后,蘇紫瞳打個哈欠,眨一眨困倦的雙眼:“齊醫生,你失敗了。” 齊斐微微一笑,低沉的聲音如同魔鬼的蠱惑:“蘇小姐,好戲正式開始……” 他用語言給她編織出一個有別于現實的虛幻空間,蘇紫瞳恍惚地閉上眼—— 那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走廊,極安靜。 白瓷的墻面,遠窗似望不到盡頭,同她記憶深處那家療養院的走廊奇異地重疊起來。 蘇紫瞳清晰地聽到自己來回奔跑的腳步聲、劇烈的心跳聲、紊亂的呼吸聲……她站在走廊盡頭的一處門前,耳邊有聲音循循善誘:“推開它。” 門窗是熟悉而陌生的,仿佛有力量在身后推著,蘇紫瞳緩緩上前。 握住門把的一瞬間,她忽然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本能的想要往后退。然而身后的那只手寸步不讓,不容抗拒地推著她緩緩向前。 “推開它。” “不……” 潛伏記憶深處的巨大恐懼山呼海嘯般涌了出來,她竭力和身后那股力量拉鋸著,喉嚨里發出近乎抽泣的哀鳴。 齊斐皺了皺眉,催眠的原理是對潛意識進行引導,可是蘇紫瞳的抗拒實在太明顯了…… 看著她不安顫抖的睫毛和蒼白的臉色,齊斐頓了頓,輕聲問道:“你不想再見你母親一面嗎?” 沒有風,那扇門在面前悄悄地開了個縫,露出整潔的病房一隅。 有香氣,是母親床頭的玫瑰。 蘇紫瞳恐懼地后退一步。 “為什么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