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我的很快收到那個帖子的鏈接,是發在最八卦的一個論壇上的,這里經常有人討論分析一些未破的知名懸案,或者近期的熱點案子。 說到93年案子的帖子。標題是:冤案啊……二十幾年了,姚海林究竟是誰? 我反復看了幾遍這個標題,忽然覺得有些背后發冷,這標題不了解石頭兒自殺事情的人,不會覺得有什么,可是作為知道的人,看了一定會有和我一樣的反應,不怪余昊剛才會那個反應。 我們查到的那些和石頭兒自殺也許相關的事情,除了我們幾個就只有警方知道,那網上發帖子這個人又是誰,一個標題就讓我們知道,這是知道內情的人。 姚海林究竟是誰。為什么會這么問? 給石頭兒寄快遞的人是姚海林,可我們查過了他的資料都是假的,他的真身究竟是誰還在查沒有結果,難道是發帖子這個人嗎? 余昊對網絡很精通,他應該能用技術手段查出來ip地址,跟蹤到發帖的人在哪兒吧,我對網絡不大懂,只能想到這辦法。 我開始看帖子的內容,開始是講了一下93年石頭兒辦的那個案子的大致情況,和我們知道的差不多,后面就是大片重復性的一句話,就是標題的那幾個字。反復出現。 看得讓人眼暈。 已經有很多人在跟帖回復,問樓主究竟想說什么,那個案子怎么了。 翻了一頁后,我意外的看到一個回復,說那個案子他還記得,他那時候就住在案發現場不遠的地方,還認識兇手孫海林。 這人還說,聽說孫海林快放出來了,也不知道當初他怎么沒挨了槍子,在里面蹲了二十幾年居然還能放出來。 好多人開始就著這個話題往下聊,都在問兇手要是回家了,期待回復的那位繼續直播情況。 那個人隔了一天又出現。說孫海林家里也沒什么人了,估計不會回去了。 有好多人說他這話說得前后矛盾,孫家沒人了,那他怎么知道孫海林快刑滿釋放的事,這種事不是親人會知道嗎,可是再沒看見那個人的回復。 我正看到這兒,隨手刷新了一下頁面,就看到瞬間多了好多留言。 發帖子的樓主出現了,只發了一句話:93年的案子,兇手抓錯人了,那個一案成名的警察,近日自殺身亡。 幾乎同時。李修齊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查到發帖的人了,地址就是王艷紅住的那個賓館。”李修齊在電話里告訴我。 “是她發的,她剛才發的那句什么意思,她不是很感激石頭兒的嗎,怎么還會發這些……”我不理解的問著。 “我和余昊現在就去賓館那邊,回頭再說。” 我繼續盯著那個帖子,好多人說話留言,可是樓主再也沒說話,如果發帖子的人就是那個王艷紅的話,她什么目的呢。 看她最后那句話的意思,不像是和石頭兒二十幾年保持聯系,感激他的一個人會說出來的話,事情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一夜,直到凌晨一點多了,我才收到了李修齊發來的一個微信,“帖子的確是王艷紅發的,早點休息,明天告訴你進展。” 第二天早上八點一過,李修齊的電話打了過來,我趕緊接了。 他聲音有些沙啞的對我說,“王艷紅說,93年那個案子,真正的殺人兇手并不是孫海林,殺人的是她自己。” 127 另一種死刑(005)那個聲音 “王艷紅殺的人?” 石頭兒葬禮上那個聽不得別人議論石警官的漂亮女人,現在竟然親口承認,她是殺過人的兇手。 “孫海林那邊也來了新消息,昨天有人寄快遞到監獄給他,里面也是金茂大廈樓頂簡易房里的照片,寄件人還是那個姚海平。”李修齊繼續跟我說著。 “那他看了照片說了什么?”我問道。 李修齊吁了口氣,“孫海林看了照片,只是指著照片里那雙女式靴子說了一句,他說自己沒殺人,然后什么也不再說了。” 我也常常呼出了一口氣,可還是覺得胸口壓抑,石頭兒當年成名的這樁案子,現在看來似乎的確是抓錯人了。 有個一直隱身在暗處的人,拋出線索讓我們去一步步追查,他的目的就是要揭發93年那個案子的真相,指出當年辦案的警察有問題,還把也許就是真兇的人引了出來。 這個人,又是誰呢。 最有動機做這一切的孫海林還在監獄里,會是他指使什么人在外面布局做了這一切嗎,越來越多的線索卻似乎讓整件事更加混亂了。 “余昊錄了王艷紅說話的視頻,發給你看看吧。我準備去一趟孫海林的監獄,見見他本人。”李修齊和我都沉默了一陣后,先開了口。 發過來的視頻里,王艷紅還穿著石頭兒葬禮上那件衣服,坐在酒店房間里講述了二十幾年前的某個深夜發生的事情。 她說,二十幾年前她是石頭兒管轄片區的一個陪舞小姐,那時候歌舞廳是最流行的娛樂場所,里面隱藏了不少跟她一樣的女孩,她們那塊有兩個最大的帶頭大哥,分別控制著她們這些女孩。 王艷紅那時候跟了其中一個大哥,賣身賺錢讓大哥分錢的同時,還要被他隨叫隨到的欺負,可她為了有個靠山一直忍了,這個大哥就是后來案子里被殺死的那個。 跟了大哥一年多的時候,王艷紅忽然發現自己懷孕了,她知道這孩子就是大哥的。就和他說了,心里天真的幻想因為這個孩子自己以后不用再做了,可是大哥知道以后讓她把孩子打了。 王艷紅不肯,又被大哥打了一頓,還說她這種女人懷的孩子,誰知道究竟是哪個男人的種,就算真是他的他也不要。 視頻里,王艷紅講到這里的時候,原本一直很平靜的表情突然起了變化,她哭了好一陣才接著往下說,“我想把孩子打掉的,可是又覺得不甘心。上了手術臺還是后悔了,我又去找大哥,說他不要孩子也行,能讓我別再干這行了離開他嗎,他又動手打我,說我要是把孩子打了他就放我走……我知道他說的是假話,因為他不知道,我聽見過他對我們一起的另外一個女孩也這么說過,結果那個女孩打掉了孩子,沒多久就發現死在巷子里了,說是吸那個東西過量抽死了,可我看見了。看見是他逼著那女孩打的那東西,不是自愿的……” 王艷紅低下頭,又哭了起來。 視頻里傳來李修齊的聲音,他問王艷紅,“能說說,你和石警官怎么認識的?” 王艷紅擦了眼淚,“石警官過去是我jiejie的同學,我們以前就認識,后來又一次掃黃時我被抓了,抓我的人就是石警官,他讓我別再做下去了可我沒聽,我沒什么本事不做這個還能干什么呢。他也拿我沒什么辦法,后來我就被大哥看上了,那段時間石警官也不知道調去哪兒了,有好長時間都沒出現,我還以為再也跟他不會有來往的時候,就在我殺人的半個月前吧,石警官又出現了,他帶人夜里查場子,我又被他抓了。” “可我們被抓了也就是關幾天罰點錢,也不可能再嚴重,可是那次石警官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別兇,最后把大哥和另外那個帶頭的都給一起帶回去了,搞得好大動靜,我懷孕的事也就是那時候被他知道了。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石警官有個女兒還不到十歲,死了,孩子死了之后他才回到我們這片的,可我不知道孩子怎么沒的,他也沒說,他只是罵了我一頓,說我沒能力當媽就不該這么不小心,我跟他說我要把孩子留下來,他罵完我還給了我五百塊錢,什么也沒說,我當時就覺得這人好奇怪啊,干嘛這么對我呢。” “后來我趁著大哥睡著拿刀把他捅了之后,害怕得要死,就打電話給了石警官跟他自首,說我殺人了。他很快就一個人過來找我了,沒帶我回公安局,就問我孩子打掉了了嗎?我說沒有,舍不得,他就什么都沒再問……后來沒幾天,他就給我弄了去談國的手續讓我離開,我問他那殺了人這事怎么辦啊,他讓我不用管了他來處理,我就先到了滇越那邊呆了一段,然后就過了國境去了那邊,這次之前一直沒回來過。” 王艷紅的話被余昊打斷,我聽見余昊問她,“你是說,是石警官替你找了替罪羊還送你出國了,憑什么他這么對你,你知道一個警察這么做后果有多嚴重嗎!” 聽得出,余昊不愿相信王艷紅說的話。 “余昊……”李修齊叫了一句,余昊沒再說別的。 王艷紅的臉色變得復雜起來,咬著嘴唇想了想才看向身邊說,“我,我是有話沒說,我不想說那些,讓別人知道……可你們說了石警官自殺這事不對勁,我也覺得不對,他不是會自殺的人,你們說自殺和我當年那事有關,我也明白了,就是石警官給我找了替罪羊,現在那個替罪羊來報仇了……是我害了他,到頭來還是害了他!” 李修齊的聲音在王艷紅的啜泣聲里再次響起,“為什么要發那個帖子。既然是石警官讓你沒被當成殺人犯抓起來,你現在為什么要這么做?” 王艷紅瞪著通紅的眼睛,“不是我要發的啊,我也不懂這些,不是你們找上來還給我看了這個,我根本不知道的!” 李修齊沒再繼續問,余昊也沒出聲,視頻里暫時安靜下來,只看到王艷紅抹著眼淚的樣子。 我也想不明白了。 本以為還有很多內容,可視頻就在這陣安靜之后沒多久,到了頭。 我給李修齊打電話過去,“視頻看完了,可是你們的話沒說完呢,后來怎么了,王艷紅和石頭兒到底還有什么關系,才會讓他做出那種事替她隱瞞殺人的事情?” 李修齊,“后面沒電了沒拍完,我和余昊先回奉天,然后再去監獄,王艷紅也和我們一起,等到了你方便出來見一面嗎?” “那好,我等你們……不會像,像上次那樣……”我忽然想起上回樓頂那次。 “不會了,快到了告訴你。”李修齊很淡然肯定的回答我。 “那好。” 醫院附近有一家咖啡館,李修齊和余昊帶著王艷紅回到奉天時,我們在那里見了面。 王艷紅看見我,打量了幾眼后恍然大悟似的看著我,“我想起來了,在葬禮上我見過你,你沒進去送石警官。” 我點點頭,“是,我也記得你。” 王艷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他們說了那些之后,我以為再也沒機會來這種地方了,沒想到你們沒報警抓我。” 余昊突然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語氣又回到他過去那種冷冰冰的調子上,“不是不抓你,是需要證據,我們可不是二十幾年前那個石警官。” 王艷紅聽他這么一說,也冷了臉不說話,低頭看著面前的咖啡。 李修齊挑挑眉毛,目光在我臉上迅速一掃而過,落在王艷紅那里,我從他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聽他問王艷紅,“你有個兒子吧,多大了今年?” 王艷紅抬起頭,“二十多了,他就是當年我肚子里那個孩子,我到了談國那邊生的他,他現在在英國念書呢,他什么都不知道!” 說到最后,王艷紅的語氣突然急了起來,像是生怕我們會去找他兒子。 李修齊神色淡淡的嗯了一聲,“石警官的那個女兒要是還在的話,應該也和我差不多年紀了……” 我聽他提起石頭兒那個早逝的女兒,王艷紅的臉色馬上難看起來,兩只手握在一起來回搓著。 王艷紅喝了口咖啡后,挨個看了看我們幾個,才說道。“那個晚上,他看著一身血的我,跟我說過一句話……他說,法律有時候也是無能為力的,明明有人犯了罪可是沒辦法用法律光明正大的處罰他,有些人觸犯了法律,可是又那么可憐可悲……我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一直記著他這話。” 我和李修齊聽完她這話,彼此對視了一下。 也許這句話,是對石頭兒當年的做法的一種解釋,那是他的心里話,可是我認識了解的石頭兒,不是那種踩踏著法律去做越線事情的人。 可二十幾年前的他,卻說了這樣的話。 石頭兒那個女兒的早逝,會不會也另有隱情,我心里開始有了這個念頭。 可二十幾年前的他,卻說了這樣的話。 石頭兒那個女兒的早逝,會不會也另有隱情,我心里開始有了這個念頭。 王艷紅的響了,她拿起來看了,轉頭對李修齊說,“我兒子的電話,我出去接一下。”說著,王艷紅起身往咖啡館外面走了。 余昊等她推開門了,也站起身跟了上去。 王艷紅出了門并沒遠走,聽著就站在了咖啡館的玻璃窗外,從我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她,跟出去的余昊,點了根煙站在一邊。 我的注意力正全在王艷紅身上時,耳邊聽到李修齊跟我說話的聲音。 “聽說你可以出院了,什么時候去海島。” 我收回目光看向李修齊,他整個人似乎瘦了不少,下頜上的胡茬也很明顯,整個人看起來都透著一絲疲倦的神態。 可他的眼神還是很亮,正定定的看著我,等我回答。 我看了眼面前的一杯熱牛奶,有熱氣裊裊的從杯子里冒出來,“應該就這幾天吧,還沒最后確定……你確定了嗎?” “嗯?”李修齊似乎沒聽清楚我的話,看著我的目光里透著微微的疑惑。 “我是說,你去南極的事情確定了嗎?” 李修齊哦了一下,淺淺的一笑,“是林海告訴你我要去南極吧,他工作之外可真不像是個心理醫生,嘴巴好大……我的機票正好訂了你婚禮那天,也快出發了。” 這回是我哦了一聲,他是要在十一月十三號那天出發去南極,在我生日。也是我和曾念婚禮的日子離開。 李修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但愿石頭兒的事情在我走之前能弄清楚。” 我看著他握著杯子把手的修長手指,沒忍住還是問了,“要去多久,還回來嗎?” 放下咖啡杯,李修齊的頭也垂下去沒看我,語氣有些懶散的回答道,“不好說,也許去完南極接著再去別的地方,也許就留在烏斯懷亞那里,我也不知道。” 我舔了舔嘴唇,突然有了一種時間很緊迫的感覺,感覺這次和李修齊見面說話之后,就會很久很久再也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