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他這是要干嘛,我怕只好順著樓梯往下追,可一口氣跑到了一樓,也沒看見他,他像是能瞬移一般,就這么消失了。 我大口喘氣,在醫院門口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看,人來人往里,始終沒有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 我努力讓自己安靜下來,不知道是誰打奇怪的電話給李修齊,可直覺一定跟案子有關,我給石頭兒打了電話,說了醫院這邊的事情。 石頭兒聽完,語氣急躁的罵了一句,“注意安全。趕緊先回局里,這邊也麻煩著呢?!?/br> 我來不及問清楚還有什么麻煩,本想說自己想去找找李修齊,可是石頭兒已經掛斷了電話,我也清楚自己留在醫院沒任何意義,連忙開車返回了市局。 回去的路上,總有可怕的念頭在腦海里滑過,讓我心里的寒意越來越重。 還沒開到市局,趙森的電話又打過來了,告訴我直接去喬涵一的律師事務所,到了再說。 車子開到喬涵一律所附近時,已經能看到律所門口圍滿了人,還有穿著制服的同事在維持秩序進進出出,很快又看到了專案組用的那輛商務車,趙森和石頭兒都站在車旁。 我停好車,趕到了石頭兒面前,額角有汗落了下來。 “出什么事了。”我問石頭兒。 趙森回答我,“看那邊樓頂上,王小可在上面呢,說是要見高宇,見不到她就要跳樓,我們把高宇帶過來了。” 說著,趙森用手指了指旁邊的商務車,示意我高宇人就在車里呢。 我有些不耐煩的點點頭,又看著石頭兒,想和他繼續說李修齊突然從醫院跑出去消失的事情,可不遠處樓頂發出的尖利叫聲,讓我沒了開口的機會。 叫聲是王小可發出來的。 我和大家一起走到了喬涵一律所所在樓房的樓下,十層樓頂上,王小可的一頭黃發看的還挺清楚,她穿了一身白站在樓邊上,正在跺著腳大聲喊叫著,聲音刺激著人的耳膜。 喬涵一呢,我四下看了看問身邊的趙森,他說喬涵一也在樓頂呢,我們這個位置看不見。 我仰頭看著樓頂,王小可的黃頭發在上面一直晃著動著。 她要見高宇,也不用站在樓頂以死相逼,這里面一定還有別的原因,因為喬涵一反對嗎。 有有同事帶著高宇下了車,也走到了樓下。 我回頭看高宇,他正使勁仰頭看著樓頂,看著那個黃頭發的女孩,臉上表情很冷靜。 樓底下圍觀的人群突然一陣sao動,有女人驚呼了幾下,我趕緊轉頭又去看樓頂,正好看見王小可在樓頂換了姿勢,整個人轉身背朝外站著,纖細的兩只胳膊伸展開,做出一個像是準備起飛的姿勢。 “不會要跳下來吧!” “喬律人呢,怎么辦啊……” 人群議論起來,可很快就被樓頂傳來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我知道你聽不見!沒關系,聽不見沒關系!”王小可大聲嘶喊著,我聽得真真切切。 “小可,王小可,你瘋夠了沒有!快過來!”疑似喬涵一的叫喊聲,緊隨其后也響起來,可我還是沒看到喬涵一的身影,不知道她站在樓頂什么地方。 王小可完全無視母親對她的呼喊,繼續大聲喊著。“高宇,我愛你!你記住了!” 我又回頭去看高宇,他聽不到王小可對他的呼喊,可還是仰著頭一直盯著樓頂看,我在他身邊沒看到那個手語老師,懂手語的李修齊也不在,誰能給他翻譯一下王小可的話。 他應該聽到這些話。 想到李修齊,我的手腕就覺得一暖,可心里卻隱隱作痛。 他究竟去哪兒了,明明他該出現在這里的,他可以告訴高宇現在發生了什么,可他不在。 混蛋!我在心里罵了起來。 腦子一熱,我起身走向了高宇。 高宇低下頭看著我,目光里什么情緒都沒有。 我走到他面前,拿出,快速在上面打著字,打的就是剛才王小可在樓頂喊得那些話。打好了,我趕緊舉起讓高宇看。 高宇看著屏幕,嘴角抖了抖,目光迅速抬起朝樓頂看著,腳下往前走了幾步,可又很快停了下來,轉頭看向我。 我跟了上去,又迅速在上打了幾個字,讓高宇看。 高宇看了,輕哼了一聲。 忽然一陣大風吹過,樓頂那個盯著黃頭發的小身影,隨風晃動得還厲害,搖搖欲墜。 高宇伸出手沖我比劃,意思是讓我把拿給他,看來他有話要說,我就把給了他,高宇低頭在上敲著字。 我擔心的仰頭看著樓頂的王小可,不知道這個眼神執拗的女孩,接下來會做什么。 樓下,有警察沖著樓頂用話筒喊話,告訴王小可,她要見的人已經到了,要她冷靜不要沖動。 王小可依舊背朝外站在樓頂邊緣,聽完喊話,側頭朝樓下看了看,身體像是害怕似的晃了晃,可是沒動還站在原地。 高宇也在我的上敲完字,把又遞給我。 我趕緊接過來看,上寫著“替我告訴小可,我是為了報復才靠近她的,不要愛我,別做傻事?!?/br> 我剛在上繼續敲字。人群卻發出一陣尖叫聲,余光里能感覺到有好多人朝前面跑過去,我猛地仰起頭去看樓頂。 樓頂上,沒有人影了。 我使勁握了握,仰著頭忘了低下來,一陣風在耳邊呼呼地刮了過去。 再一次見到王小可,她已經躺在了擔架上,身上被白布單蓋的嚴嚴實實,只有頭頂的黃頭發落隱落現在外。 喬涵一面無表情的跟著擔架,沒有凄慘的嚎哭,只是安靜的跟著抬著女兒的擔架,一路上了救護車,幾個像是她律所的人跟著一起,所有人表情都是木然的。 王小可聽到想見的人到了,可還是從樓上跳了下來,跳之前沒再說任何話。 我總覺得,她跳下來的時候,一定看見了樓下的高宇,可她都沒跟想見的人說一句話,就把自己的生命結束了。 喬涵一對站在現場的高宇,恍若未見,等拉著王小可的救護車開走了,我才去注意高宇,他站在幾個警察的身邊,正低頭看著。 我朝他走過去。 說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對于高宇,有同情,現在又多了份莫名的憤怒,不管他和可憐的meimei遭遇了多大的不公和痛苦,王小可又做錯了什么。 就因為身為喬涵一的女兒,就理所應當成為高宇報復傷害的對象嗎。 高宇發覺我走過來了,抬頭看看我,嘴角露出凄惶的笑,把遞給我。 那是他的,我沒伸手去接,可是走近了已經能看到上微信的內容。一個來自于可心寶寶的留言,“大叔,我愛你,你記住了!你想讓我媽為她的罪惡得到懲罰,我會幫你做到的,再見。” 我心口堵得厲害,眨眨眼才努力看清這條微信發出的時間,應該就是王小可爬上樓頂喊著要見高宇的時候。 原來早就告過別了,王小可只是為了等高宇到現場,她不是為了要見他才說要跳樓,而是……讓高宇親眼看著她,替他完成對喬涵一的報復。 我的手有點抖。王小可那執拗的眼神在眼前揮之不去。 高宇收回了自己的,沒跟我再有任何交流,獨自離開了王小可跳樓的現場,朝熱鬧的街頭走遠了。他已經重獲自由,沒人攔著他離開。 回到市局,我和石頭兒,趙森他們到了辦公室,都沉默的各自坐下,沒去現場的半馬尾酷哥也知道了發生的事情,本就寡言的他只是默默給我們每個人倒了杯水,走到我面前時,才問起了李修齊。 這一問。倒是讓我從壓抑的情緒里緩了過來。 剛想再跟石頭兒說李修齊從醫院里消失的事情,辦公室外響起了腳步聲,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門口,我更是心頭一跳,像是感應到了什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李修齊從門外走了進來,步伐聲比平時要慢了點,進門看著我們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竟然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他并沒特意看著我,目光從我臉上一掠而過,叫了句石頭兒繼續往里走。 石頭兒和他走進了辦公室里的一個單獨封閉屋子,那里我來專案組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進去,他們這是要避開我們單獨談話了。 看著小屋子的門關上,我身邊的半馬尾酷哥看看我,輕聲說,“不用擔心,他托我幫忙訂的票已經搞定了,我會閉緊嘴的?!?/br>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我納悶的看著半馬尾酷哥,他依舊面無表情,可很快就拿了兩張話劇票放到我面前。 趙森這會兒點了煙正在抽,好像沒注意到我們,我就趕緊問了一句,“他是誰啊?!?/br> 半馬尾酷哥挑了挑眉毛,“李法醫啊。” 我低頭看那兩張話劇票,是一票難求的一出話劇,名字叫【愛人的骨頭】。我倒是很想看,可是應該從來沒跟李修齊說起過,沒買到票我已經放棄了,他是怎么知道的,還弄到了兩張票。 細看一下位置,還是最好的。演出時間,是三天以后的周六晚上。 半馬尾酷哥已經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盯著電腦屏幕。 半馬尾酷哥,不會誤會什么了吧。 可我知道。去問他應該不會有什么結果,就只好捏著票,轉頭看著緊閉的那個小屋子的門,心里亂亂的。 原本無所交集的一個人,突然間連著讓我意外,到底怎么了。 答案,只能去問當事人。 差不多兩個小時后,石頭兒才和李修齊一起開門從小屋子里走了出來,我裝作不在意的看著自己的電腦屏幕,那眼角余光看著他們從我身邊走過。 他的步子,有點慢,不像平時走路的節奏,是不是傷口疼牽制了他的動作,我還是忍不住朝李修齊看過去,他的背影把窗口的夕陽余暉給擋住了,暖光從他身形周圍透過來,整個人都帶著光暈。 讓人看了有不真實的感覺,像是看見了幻影。 他們出來后都沒說什么,不知道談了這么久究竟說了什么,可感覺得到是有機密性的事情,就連同是專案組的我們也要避開。 趙森和半馬尾酷哥也都沒去多問,我也不好說什么,正打算找機會和李修齊說話時,就看見他走到了半馬尾酷哥身邊。兩個人說了什么,李修齊的目光就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一定是說話劇票的事,我裝著看電腦里的資料,心里這么想著。 幾分鐘后,李修齊直接朝我走了過來。 我早把那兩張票壓在了文件夾底下,桌面上什么也看不到。 李修齊在桌子旁邊停下來,“我回醫院去,那個……你收好。” 說完,他就直接走出了辦公室。 我直到完全聽不到腳步聲了才抬起頭,小心地觀察了一下辦公室里幾個人的神色,他們都若無其事,可我覺得他們都知道我們專案組的五個人里面。發生了什么微妙的變化。 正想著,一響,進來一條新微信。 是李修齊發給我的語音消息,我盯著看了半天也沒勇氣去聽。 過了一會兒,才起身走出辦公室,拿起電話聽了。 “那個回答不如這樣吧,周六我會去人民劇場等著看【愛人的骨頭】,你要是回答不是,就帶著票去找我吧,我會一直等到散場?!?/br> 我反復聽了好幾遍,最后放下……好幾種不同的情緒在心頭強烈互相撞擊著,讓我覺得腦子又亂掉了。 他這是……在對我表白嗎。不是我自作多情? “欣年……”李修齊在解剖室里突然對我換了稱呼的那一聲,總在我耳邊響起來。 他剛才發來的那段語音消息里,聲音溫涼里帶著一絲沙啞,聽得我心頭不受控制的發軟,發疼。 我不禁用自己的手去握今天在醫院病房里,被李修齊抓著握緊的手腕,可惜我的手在夏天里也總是涼的,沒找到他帶給我的那種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