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芷涵眨巴眨巴眼睛，看不出情緒的變化，“那就好，不然到時治你的罪，我還真怕自己手軟呢。”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著滿池的睡蓮，思緒飄到了當(dāng)年蕭天驊呈上有關(guān)長門山莊情報的那一天。

    “慕閣主，不如我們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三小姐言重了。”

    她展顏一笑，眼中光華竟比滿天繁星都要璀璨，“我要保護(hù)赤月堂，所以剩余的人都要交由我來處置，無論是用黃泉紅娘的名號，還是用其他的辦法，你都不可干涉。”

    “不知三小姐想用什么來交換這個條件。”

    “當(dāng)年的主謀。”

    慕展云頓時僵在了原地，事實上他也曾懷疑過當(dāng)年這件事的領(lǐng)頭人是誰，畢竟參與這件事的都是江湖大派，若沒有一個德高望重的主事之人，怎能讓他們臣服。

    “三小姐真是給出了一個誘人的條件啊。”

    “當(dāng)然，不然怎么和你做交換呢。”

    沐芷涵一點點的回憶那件事，“和那人相比，那些已死的沒死的不過是小嘍啰而已，慕閣主若是答應(yīng)我的條件，我便將他的身份告訴你。這樣的話我可以保護(hù)赤月堂，你也可以為容月姑娘報仇了……”

    沐芷涵最終用這個條件換來了他的同意，在此事了結(jié)之前，他不允許再擅自行動，一切都聽從沐芷涵的吩咐。

    湖心亭中只剩下她一人，想著剛才的種種，沐芷涵苦笑一聲，臉上滿是倦容，“原來他是真的不喜歡啊，我還以為……”

    她略顯自嘲的勾起嘴角，抬手撫了撫左肩上的傷。

    周遭荷香陣陣，沁人心脾，同時也掩蓋住了那極淡的血腥氣。

    那是她暗殺流云幫幫主時留下的，即使敷上最好的金瘡藥，依舊是疼的厲害，畢竟那一箭差點射穿了她的左肩。

    “賭輸了呢……”

    當(dāng)她徹底了解了慕展云的心意時，這場賭局已經(jīng)悄然的變了軌跡，而且是朝著最壞的方向。

    “慕展云，我從來不做后悔的決定，我不后悔，希望你也不要后悔才好……”

    ☆、第五十五章

    流云幫幫主之死，在江湖上引起了軒然大波，鑒于之前莫辰柒號稱手中握有證據(jù)，證明黃泉紅娘出自赤月堂，此次事情一出，各家門派險些圍攻赤月堂，不過駭于威勢，又強(qiáng)行壓下了心中的怒火。

    畢竟赤月堂曾放出話來，在時限到來之前，定要查出黃泉紅娘的線索。

    對此，各門各派看法不一，有人想從中獲取好處，有人隔岸觀火，還有人想借此機(jī)會打壓敵對門派，一時間，江湖上風(fēng)聲鶴唳，除了一些小門派無力分羹，其他的都在暗懷鬼胎。

    只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流云幫幫主死后三日，先前逃過一劫的莫辰柒，被人發(fā)現(xiàn)慘死家中。

    而且好似示威一樣，不僅他頸間的血痕觸目驚心，尸體旁邊還留著一根銀針，與赤月堂的獨門暗器和莫辰柒所說的證據(jù)一模一樣。

    莫辰柒死后第二天，各門派接連不斷的來到赤月堂要說法。

    若說之前還是各懷心思，但莫辰柒一死讓他們意識到了一個更重要的事：自己的性命是否也是危在旦夕？

    當(dāng)求生的意識高于了既定的利益，有些人也顧不得顏面不顏面的問題，甚至放棄了本派的尊嚴(yán)，想要尋求赤月堂的庇護(hù)。

    “真是好精彩的一出鬧劇，蕭閣主你說呢？”

    蕭天驊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即便他再如何強(qiáng)于常人，但短短一天的時間忙的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臉上還是現(xiàn)出了濃重的疲憊之色。

    他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少女，此刻的她正躺在一把搖椅上，腦袋歪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說這些年他不存在別的心思是不可能的，畢竟憑他的驕傲與資歷，即便是奪了那個位置也可以很好的進(jìn)行管理。

    何況沐芷涵還是一個柔弱的少女。

    直到她算好了時機(jī)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利用他與慕展云一步步的實行計劃之時，蕭天驊才恍然明白，這些年自己只是聽從她的吩咐，所有的決策都是經(jīng)過她的部署。興許是她不曾出面給人產(chǎn)生的錯覺，蕭天驊竟以為那些功勞都是自己的。

    他此生只服強(qiáng)者，而今竟然一點點的甘愿臣服于沐芷涵，一切的一切，不由得讓他重新審視眼前的少女。

    “蕭閣主？”

    見他遲遲不做反應(yīng)，沐芷涵好奇的喚了一聲，把他從繁雜的思緒中拽了回來。

    “屬下在。”

    “蕭閣主似有心事。”

    蕭天驊微微頷首，他想起自己是因匯報今日之事才站在這里的，問道：“屬下只是好奇，三小姐為何要大費周章的處理此事。”

    憑借她的頭腦，她理應(yīng)會想出更好的辦法才對。又或者說，連他都不知道若就此放任下去，事態(tài)究竟會如何發(fā)展。

    沐芷涵卻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轉(zhuǎn)而反問了一句：“蕭閣主，你認(rèn)為人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沒想到她會如此發(fā)問，蕭天驊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請三小姐賜教。”

    “人是最脆弱的，也是最容易受到感情牽絆的。愛也好恨也好，或者悲傷和憤怒，當(dāng)這些情緒積攢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都可以讓人失去理智。”

    “而我現(xiàn)在要的就是他們的怒火，無論是對黃泉紅娘還是對赤月堂，當(dāng)這股怒火形成燎原之勢，才可將這一切都焚燒殆盡。”

    ……

    莫辰柒已死的消息自然逃不過慕展云的耳朵，雖然仇敵死于別人之手讓他心里不是滋味，但一想到和沐芷涵的那個約定，又有一種別樣的沖動。

    還有三天的時間，再等等，自己一定要將那個主謀者碎尸萬段。

    這段時間，蕭天驊忙著應(yīng)付各派的事□□乏術(shù)，而沐芷涵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盤，也是見不到人。除卻執(zhí)行任務(wù)之時，慕展云是個喜歡熱鬧的性格，天天無事困在府中，簡直比坐牢都難受。

    當(dāng)晚，他換了一身外出的便服，風(fēng)度翩翩與世家公子無異。

    慕展云站在銅鏡前，左看看右看看，發(fā)現(xiàn)自己斂了殺氣之后倒也是不錯的樣子，他腦中劃過一個略顯大膽的想法：若就此收手，是否還能獲得平常人的安樂？

    他被這個想法嚇得不輕，隨即連連否認(rèn)。

    他的雙手沾染無數(shù)血腥，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也不知毀了多少別人的幸福，像他這樣的人，恐怕死后將永生永世淪落畜生道，又怎能奢求平常人的幸福安樂。

    慕展云又想起了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她總能在自己煩悶愁苦之時陪在自己的身側(cè)，即便是什么都不說，依然能溫暖的化解自己內(nèi)心的波瀾。

    “月兒……”

    他輕輕的喚了一聲，可不知怎的，下一刻腦中又浮現(xiàn)出沐芷涵的面容。

    很多年了，再沒有過這種酸澀的感覺，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每當(dāng)他想到沐芷涵的時候，眼底總是劃過一絲溫暖。

    那個女人……

    恍惚間，慕展云突然清醒過來，他急忙將這種感覺從腦中驅(qū)走，甚至想要徹底的忘記。

    這只是玩笑，只是一場無聊的玩笑而已……

    夜色濃重的街上，燈影交織，行人成雙。

    慕展云悠然穿梭期間，一會兒去路邊小攤挑挑看看，一會兒四處觀賞風(fēng)景，偶爾再微笑著向路過偷偷看他的姑娘打個招呼，引得驚呼連連。

    “慕閣主？”眼前突然走來了一個認(rèn)識的人，似乎對于在此處見到慕展云感到十分的意外。

    慕展云循著聲音望去，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劍鼎閣閣主——玉陽真人，身后還跟著一個貼身道童。

    看來沐芷涵還沒來得及對他動手，罷了，就再讓他多活幾天，即便在慕展云的眼中他已經(jīng)與死人無異。

    “居然是玉陽真人，好巧好巧。”

    慕展云十分自然的打了個招呼，他本想著簡單寒暄幾句就離開，誰知卻被玉陽真人阻了下來。

    “真人還有何事？”

    “這個……”玉陽真人略顯躊躇，他本就年歲已高，此刻臉上愁云慘淡，更顯得蒼老了許多，“貧道有要事委托赤月堂。”

    “委托？”

    這倒還真是一樁上門的生意，不過他卻不打算應(yīng)承，畢竟這事不符合規(guī)矩，“委托之事應(yīng)與蕭閣主商談才對，真人此舉請恕在下無法答應(yīng)。”

    “赤月堂的規(guī)矩貧道自然清楚，只是……”二人正站在街上，人們來來往往的十分嘈雜，實在不是一個商談要事的地方，“慕閣主請借一步說話。”

    玉陽真人帶著慕展云和身后的小道童一同進(jìn)了街邊的酒樓，點了一間上好的雅間。

    這雅間臨街而立，站在窗前能將城中夜色盡收眼底，可又免于街上的紛擾，十分的幽靜。

    慕展云一邊品著上好的香茗，一邊打量著眼前二人。那小道童十分乖巧的站在玉陽真人的身后，面色平靜一言不發(fā)。而玉陽真人手握茶杯，時不時的喝上一口，目光四處游移，倒顯得格外煩躁。

    “真人究竟有何要事？”

    玉陽真人思索再三，開口道：“我想委托赤月堂保護(hù)我。”

    此話一出，慕展云的臉色頓時冷了幾分，他故作平靜的又品了口茶，疑惑道：“真人這是為何？據(jù)在下所知，劍鼎閣中能人輩出，何況真人還是一門之主，武功造詣定然斐于常人，為何要尋求赤月堂的幫助？”

    慕展云只問為何，卻沒問他仇家是誰，一來他心中明白，玉陽真人肯定從前幾人的死亡中嗅到了什么氣息，二來這也算是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畢竟是別家門派的私事，作為外人來講，不宜過多涉足。

    可玉陽真人卻不這么想，此刻的他只想保命，而唯一的方法便是求助于赤月堂，慕展云身為赤閣之主，此中緣由定然要如實相告。

    “慕閣主有所不知，這黃泉紅娘下一個要殺的目標(biāo)就是我啊……”

    “哦？這是為何？”

    玉陽真人扯著袖子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死亡的陰影籠在他的身周，讓他早就失了一派宗主應(yīng)有的威嚴(yán)，“他應(yīng)該是奔著當(dāng)年那件事去的，可當(dāng)年……真的不關(guān)我們的事，我們……”

    “真人莫慌。”慕展云隱隱覺得，今日從他的口中，很可能套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便一點點的引導(dǎo)，“不知真人說的是哪件事，在下雖淺薄，但也希望能為真人分憂。”

    “還能是哪件事，當(dāng)然是長門山莊滅門血案。”

    多年的殺手生活早就練就了他波瀾不驚的能力，即便是略微的失態(tài)，也能夠及時的掩蓋過去，慕展云繼續(xù)引導(dǎo)，“原來是這個，此事在下也有所耳聞，據(jù)說是當(dāng)時的莊主誤入邪道，各大門派便聯(lián)合將其覆滅，不知這事和黃泉紅娘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是為長門山莊報仇的，當(dāng)年參與這件事的人，一個個的都被他殺了，下一個……下一個就是我！”

    玉陽真人殷切的看著慕展云，像是看著自己的救星，“這也是為何貧道要前來赤月堂，一來現(xiàn)在只有你們可以保護(hù)我，再者除我以外，現(xiàn)在只剩三小姐……”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一陣勁風(fēng)襲來，瞬間將燭臺吹翻在地，屋內(nèi)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五十六章

    慕展云坐在靠近窗子的一側(cè)，燭光熄滅的一瞬間，他憑著自己的本能瞬間離了座位，還未等他徹底將自己隱入黑暗，耳邊又一陣風(fēng)聲拂過，緊接著便是咣當(dāng)一聲巨響以及道童慘烈的叫聲。

    那股氣息他熟悉的很，來人正是沐芷涵。

    雖然不知道她怎么來的如此湊巧，不過慕展云心里明白，她來的目的是取玉陽真人的性命，隨即腳下一滯，隨手取出三根銀針，象征性的朝她的方向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