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我今天也冒昧提醒一句,你若想在群狼環(huán)飼的情形中活下去,那殺伐決策就應(yīng)該再果斷一些,否則容易連骨頭都不剩。” …… 慕展云總是覺得她不太適合堂主的位置,畢竟那個位置無心無情才能坐得安穩(wěn),而對她來講,暴露出的弱點(diǎn)實(shí)在是太多太多了,即便是他不存什么心思,也難保蕭天驊有所動作。 看來,要不了多久,赤月堂內(nèi)必將有一場血雨腥風(fēng)。 只是這個時間比他預(yù)計(jì)的早了許多。 事情出自赤閣,兩名赤閣弟子在一次暗殺任務(wù)中誤殺七人,按照赤月堂的規(guī)矩,理當(dāng)處死。以往都是慕展云來處理這些事,現(xiàn)在既然三小姐已經(jīng)回來,自然要交由她來處理。 依舊是主事堂,依舊是沐芷涵,可今日的她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眉眼冷若冰霜,仿佛睥睨天下的帝王。 慕展云興致勃勃的看著她,正默默的思索著,突然見眼前寒芒一閃,那跪在堂下的二人頓時身首異處,鮮血飛濺四處,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 沐芷涵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兩具尸體,像是看著螻蟻一般,命人清理后,半個字都沒有多說,轉(zhuǎn)身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究竟是如何做到人前人后判若兩人的呢? 慕展云百思不解。 不過這個疑問并沒有困擾他多長時間,因?yàn)樗€有自己的事情要解決。 秦漓已死,下一個就該是斧鉞幫的幫主——莫辰柒。 冷寂的夜是他的歸宿,漫天的星辰是他最熟悉的景色。慕展云悠然穿梭在茫茫夜色中,心里有種莫名的快感。 還有三人,將他們殺掉以后,一切都會結(jié)束的…… 莫辰柒的府宅可謂是守衛(wèi)森嚴(yán),游廊間時不時走過一隊(duì)巡夜的家丁,一個個都是提著十二分的精神,腰間挎著佩刀,手上持著明晃晃的燈籠,將四周照的猶如白晝。 莫不是這老東西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 慕展云細(xì)想了想,很快否定了這個疑問。 已經(jīng)五年了,除卻自己外,恐怕沒人會記得當(dāng)年那件事。況且對于莫辰柒、秦漓等人來說,那不過是一件轉(zhuǎn)身既忘的小事,又或許連一件小事都算不上。 可他卻日日夜夜飽受夢魘折磨之苦,此仇此恨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這般想著,慕展云便加快了動作,最終在庫房那邊看到了莫辰柒的身影。 莫辰柒是個仔細(xì)的人,雖貴為一幫之主,但像是這種出納之事必要經(jīng)過他親自盤點(diǎn),像今日這般忙到深夜的亦屬常見。 “幫主,都已經(jīng)清點(diǎn)好了。”管家示意小廝們退下,然后畢恭畢敬的呈上賬簿,“本月的出賬入賬都已記錄在冊,請幫主過目。” “知道了。”莫辰柒隨手接過賬簿,吩咐道:“你也退下吧,我再去清點(diǎn)一遍。” 管家熟知他的脾性,也就沒有多說什么,只允諾了一聲,便轉(zhuǎn)身退下。 庫房內(nèi),莫辰柒依照著賬簿上的記錄,開始一一核對,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的殺意。 他正看著手中的賬簿,身旁的燭火突然間一閃,還沒意識到原因?yàn)楹危眢w便本能的偏了過去,眼見一道寒芒幾乎貼著脖頸劃過,他連連后退,一不小心打翻了燭臺,庫房內(nèi)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慕展云自信在黑暗中,無人是自己的敵手,他凝神靜氣,細(xì)細(xì)的分辨莫辰柒的位置,卻沒料到,一個蒼老的聲音悠悠傳來,“沒想到啊,這么多年你還是找來了。” 慕展云腳下一滯。 他在說什么?是當(dāng)年的事? “從第一個人死后,我便隱隱的感覺到了你的意圖,直到秦漓死去,我就知道,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莫辰柒的話又讓他想起了當(dāng)年的事,也就是這片刻的失神,黑暗中突然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人的氣息。慕展云暗道不好,連忙反握住匕首,迎著眼前的攻勢與那人過起招來。 他雖輕身暗殺功夫極佳,但卻不是近戰(zhàn)的高手。 況且還是同時面對莫辰柒和那個神秘人,幾招下來便顯露了敗勢。 “這么多年了,你自己孤孤單單的也不好受,不如我送你下去見他們可好!” 慕展云剛剛吃力的逼退那個神秘人,豈料莫辰柒迎面一刀砍來,他也顧不得暴露身份,手下數(shù)根銀針齊出,直要取莫辰柒性命。 “黃口小兒,想要?dú)⑽疫€太早了!” 莫辰柒退了攻勢,手中刀身如落英般上下翻飛,只聽叮叮幾聲脆響,銀針均被擊落在地,隨即他大喝一聲,與那神秘人左右配合,終在慕展云不敵之時,一刀砍在他的胸前。 慕展云悶哼一聲,隨手摸出全部的銀針,霎時間如漫天花雨襲來,趁著二人抵擋之際,轉(zhuǎn)身逃出庫房,幾個起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五十二章 胸口似割裂般的疼痛,鮮血不斷的涌出,片刻的功夫便浸透了衣衫。 慕展云死死的捂住胸口,咬緊牙關(guān)在夜色中疾馳。 那股極大的痛處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如果再這樣下去,他會死。 他現(xiàn)在不想死,也不能死。現(xiàn)在的他需要找人幫忙,可他做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就是江湖人口中的黃泉紅娘。 也不知為何,這種時候他居然想到了沐芷涵。 隨著失血越來越多,慕展云的意識也逐漸渙散,他無力思考究竟是何緣由,提著最后的一點(diǎn)氣力,直沖向沐芷涵的房間。 沐芷涵已經(jīng)睡下,誰知門口傳來咣當(dāng)一聲巨響,驚的她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哪個賊人不長眼……” 話還沒有說完,她便聞到了那股濃烈的血腥之氣。認(rèn)出了來人竟是慕展云,于是急忙將他扶到床上,讓他乖乖躺好。 沐芷涵小心翼翼的撕開被鮮血染透的夜行衣,只見一道刀傷橫亙胸口,幾乎深可見骨,皮rou翻卷現(xiàn)出令人膽寒的顏色。 她急忙用帕子為他清洗傷口,可那鮮血好似止不住一般,還在殷殷滲出。 沐芷涵拿出一瓶止血散,低聲道:“這兒沒別人,疼了可以叫出來。” “娘子若是心疼我的話……”話音未落,沐芷涵便將止血散撒在了他的傷口上,慕展云頓時緊繃了身子,豆大的冷汗?jié)L滾而下,面色慘白猶如鬼魅。 他死咬牙關(guān),又蹦出一句,“娘子,你這是在謀殺親夫。” “是不是謀殺我就不知道了。”沐芷涵輕輕替他吹著傷口,試圖減緩一下他的疼痛,“不過你的確是我嫡親嫡親的相公。” 她的眼睛亮閃閃的,仿佛化入了漫天的星辰,恍然一瞬,慕展云仿佛在她的眼中看見了自己最熟悉的景色。 “看什么呢?” 慕展云回過神來,忍痛道:“當(dāng)然是看我家貌美如花的娘子。” 沐芷涵若有所思,怔怔的看了他片刻,極其認(rèn)真的盯著他的眼睛,問道:“慕展云,你平時是不是也這般花言巧語的去哄騙別的女人?” “冤枉啊。”疼痛的刺激多少讓他提了些神,他的嘴角又現(xiàn)出了那抹不懷好意的笑,辯解道:“我對娘子可是一心一意,天地可鑒。” 沐芷涵點(diǎn)了點(diǎn)頭,“行,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死不了了。” 慕展云淺笑一聲,不再作答。 “你好好休息吧,以后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了。” 她剛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娘子,再陪陪我。” 慕展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句話,他現(xiàn)在腦子不太清楚,只是隱隱的想要她留在身邊,哪怕一會兒的功夫也好。 看著他憔悴的面容,沐芷涵有些不忍拒絕,她褪了鞋襪,小心翼翼的躺在他的身邊,生怕又碰了他的傷口。 “我不走了,就在這兒陪你。” 得到答復(fù)后,慕展云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夜色朦朧,讓她看不清慕展云的輪廓,可她知道,他就在那里,就靜靜的躺在自己的身邊,連微弱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這種貼近的距離,讓她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罷了,一顆真心而已,交出去便交出去了。她沐芷涵從來都不是扭捏之人,不會做些小女兒的嬌羞之事,喜歡便是喜歡,沒什么羞于承認(rèn)的。 只是…… 據(jù)蕭天驊送回的情報來看,慕展云以前似乎有過別的女人。 那人是長門山莊莊主的女兒,名叫容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典型的大家閨秀。只可惜,幾年前的一場變故讓長門山莊毀于一旦,她也在那場變故中香消玉殞。 慕展云好似想要刻意消滅這些線索,蕭天驊只能收集到一些零碎的信息,至于二人如何相識相戀,這些一概不知。 她雖然不介意慕展云的過去,可一想到他心里還有別人,總是別扭的厲害。再加上他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沐芷涵也猜出了幾分,無非是為他的心上人報仇而已。 沐芷涵輕輕的嘆了口氣,她手上沾染著無數(shù)的鮮血才爬上了今天的位置,那些迫人的計(jì)謀與殺招她都不曾害怕,可現(xiàn)在心里卻顯得有些慌亂。 要如何才能贏過一個已死之人…… 沐芷涵一籌莫展。 翌日,黃泉紅娘再次出現(xiàn)的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江湖,一時間弄得人心惶惶。 而莫辰柒作為被襲擊的目標(biāo)居然毫發(fā)無傷,人們一邊慨嘆他武功高強(qiáng)居然能在黃泉紅娘手下生還,一邊又對他的行為產(chǎn)生了不解。 因?yàn)樽詮挠鲆u之后,莫辰柒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無論是關(guān)于那夜的情形,還是關(guān)于黃泉紅娘的線索,一概避而不談。 眾人很想沖過去問個究竟,但是礙于斧鉞幫的權(quán)勢,誰都不敢造次,只好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的疑慮,繼續(xù)惶惶不安的過日子。 而慕展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安安心心的養(yǎng)傷,他的傷勢不敢驚動別人,只好勞煩沐芷涵每天過來幫他換藥,雖說每次換藥都疼的他死去活來,但那藥真是好用的很,小半個月的功夫已經(jīng)讓他恢復(fù)的七七八八。 “娘子,你這藥從哪里弄得,趕明兒也給我兩瓶。”慕展云試著活動身體,發(fā)現(xiàn)只有傷口處還有些微微的疼,除此之外,完全沒留下任何的問題。 “這藥可是沐家祖?zhèn)鞯模宋乙酝猓瑒e人都沒有。” “嗯?慕家?” “是沐家。”沐芷涵仔仔細(xì)細(xì)的修正。 慕展云渾不在意,“慕家和沐家有什么區(qū)別嗎?反正你是我的娘子,你的就是我的,別太見外。” 沐芷涵歪著腦袋,很是不解的看著他,隨即展顏一笑,“看來你這臉皮又厚了幾寸。” “娘子謬贊。” “反正即便是我罵你,你也只會當(dāng)做是特別的夸獎,活成像你這種沒心沒肺的,也真是不容易。” 他若有所思,然后認(rèn)真的點(diǎn)點(diǎn)頭,“嗯,娘子說的都對。” 對他這個樣子,沐芷涵實(shí)屬無奈,可一想到最近的事,又變得謹(jǐn)慎起來,“這段時間你還是不要再外出的好,免得再出現(xiàn)什么差錯。” 雖然差錯這個詞讓他聽著有些刺耳,但慕展云還是乖乖的應(yīng)承下來,“娘子放心,我現(xiàn)在是帶病之身,有事也得等好了再說,況且等了這么多年,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 聽他這么說,沐芷涵倒是放了心,事實(shí)上,她一直注意著莫辰柒的動向,這種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或者是慕展云沒有露出什么馬腳,亦或者是當(dāng)年的事令他有所顧忌,無論是因?yàn)槭裁矗狡獾拈]口不談絕對是對她有利的。 可這種安靜的氛圍實(shí)在是太過詭異了,沐芷涵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就像是暴風(fēng)雨前最后的寧靜,也許接下來就是一場萬丈狂瀾,讓她不得不早做些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