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丈夫開口，林珊倏然松了口氣。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拿手機：“我先問問小蕓現在在不在住的地方，不在的話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不要打，告訴我地址就可以了。想要知道她在外面過得怎么樣，想知道她跟方偉有沒有關系，直接去住的地方看一下就知道了。”

    秦弘揚打斷了她，聲音很低沉，帶著壓抑的怒氣。

    林珊有些不安，看看繃著臉的丈夫，又看看手機上女兒的名字，斟酌了很久，最后還是不忍心：“還是打個電話吧，這個點小蕓也不在住的地方，應該會在公司。她現在每天都忙著訓練，也很忙的，在住的地方待的時間也不多。”

    “我讓你不要打。”

    秦弘揚加重語氣又重復了遍。

    林珊動作一僵，有些發愣地看著突然咆哮的丈夫。

    “如果你真的想搞清楚真相的話，那就不要打。如果你只是想自欺欺人，想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的話，那就打吧，我也不會攔你。”

    這話一出來，林珊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弘揚，你相信小蕓嗎？”

    這個問題，其實林珊不只是在問對方而已，同時也在問自己。女兒這段時間的變化，她都看在眼里藏在心里，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方偉說那些話時，她才會如此的不安。

    “砰。”

    猝不及防下，秦弘揚來了個急剎車。林珊也被嚇了一大跳，待到回過神來，卻發現這個總是把架子端得高高的男人看著也是有些迷茫。

    “我也不清楚。”

    “我也不清楚。”

    秦弘揚回答著，想到什么，將車子開到路邊停下：“阿珊，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就是怕你擔心才沒跟你說。”

    男人慎重其事的語氣，讓本就不安的林珊更加慌張，她甚至直覺地不想去聽男人到底想要說什么，張煌地側過頭：“弘揚，既然你不想說，那就不要說了，下次再告訴我好不好。現在我只想把小蕓的事情搞清楚，其他的事，真的沒心思去顧及了。”

    “就是小蕓的事。”

    秦弘揚卻根本不給她逃避的機會，直接將謎底揭開：“其實在你生完家寶住院的那段時間，我跟小蕓吵過一次架。”

    林珊顫抖著，不敢去看他，也不敢想象自己會聽到什么讓人崩潰的內容。

    “然后小蕓就跑出去了。”這件事壓在秦弘揚心里很久，雖然從未跟人說起過，但每每夜深人靜想起時都會有絲絲愧疚在發酵。他曾經無數次地想，如果那時候他能壓抑點脾氣，講話不那么沖的話，那天的事情是不是就不會鬧得那么糟糕，小蕓是不是也就不會跑出去？之后的事情，也就不會再發生了？

    然而，不管再怎么想，他都知道，某些事情早就已經發生了。他現在再想，也不過是逃避現實，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那天晚上，小蕓沒回來。”

    感覺到妻子整個人都在顫抖，但秦弘揚還是殘忍地將剩下的話說了出來。

    “不要再說了。弘揚，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

    林珊捂著耳朵，尖叫著。

    秦弘揚嘆了口氣，看妻子的樣子實在是不忍心，最后還是心軟伸手將她抱住：“阿珊，事實就是這樣子，再怎么逃避也沒用。這件事也怪我，我當時擔心你跟家寶，沒壓住脾氣，不然的話小蕓也不會跑出去。那天晚上，小蕓去了酒吧，也確實是遇到了些不好的事情。至于那個人是不是方偉，我就不清楚了。”

    嘴上這么說，但秦弘揚心里已經相信了方偉說的那些話。那一晚跟女兒發生關系的男人，應該就是方偉沒錯，不然的話，他怎么會知道得那么清楚。最重要的，還是他想起了一些細節。那次接到方偉出事的消息時，女兒那一瞬間的反應，當時看著只是覺得奇怪沒太在意，現在想來就一切都說得通了。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會這樣呢？小蕓還那么小，到底是誰？不可能啊，我可憐的小蕓。肯定是有人在害她，是誰是誰？”林珊撲在秦弘揚懷里，像個瘋子一樣哭喊著，突然，她猛地掙脫出來，抬起頭看著這個男人：“弘揚，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那天晚上的事情沒這么簡單是不是？小蕓不可能自己去做那種事情，肯定是有人害她。是誰？”

    這一刻，她的腦筋迅速運轉，很快，就鎖定了一個嫌疑人：“是不是顧煙？是不是顧煙設計害的小蕓？不然的話，還有誰這么心狠手辣？肯定是顧煙，怪不得剛才方偉一直在說顧煙怎么樣怎么樣的，原來是因為這個。弘揚，你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跟顧煙有關系？你不要瞞我，就算現在隱瞞了我也會去調查清楚的。小蕓肯定知道點什么，難道你想讓我去問小蕓？”

    秦弘揚又一次感受到了頭疼的滋味。

    他斟酌了下事情的利弊，最后還是選擇了坦白：“小蕓說是小煙。但到底是不是還沒證實，你也知道小蕓一向對小煙有偏見的。”

    他不說那句話還說，一說那句話林珊就爆發了：“都這個時候你還想幫那個小賤人說話？秦弘揚，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現在遭遇這些事情的人是小蕓，是你的女兒，你還滿腦子的顧煙顧煙，你要是那么舍不得她們，那你就回去啊。你就不能稍微公正點嗎？”

    “我，我沒有。”

    秦弘揚有些心虛地反駁著。以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有個非常乖巧懂事的女兒，當然事實上也如此。在那些事情發生之前，小煙都是乖巧懂事的，認認真真地學習，對人有和善有禮貌，每次看著他都是甜甜地叫著爸爸，從來不做讓他擔心難過的事情，甚至還會在他上班回家給他揉肩按摩。長得漂亮，性格溫和，成績又好，這完全就是最完美的女兒的形象。

    然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那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就變了，變得越來越陌生，變得越來越看不透，變得越來越，嗯，心狠手辣了。

    他很清楚小煙對阿珊和小蕓的憎恨，所以，才會在那時候小蕓說這一切都是小煙做的時候，瞞住了這些。潛意識里，他就是覺得顧煙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有沒有你心里最清楚。走，去問小蕓，我今天一定要把這件事情搞清楚。不把這件事搞清楚，不還小蕓一個公道，我不配當一個mama。”

    看著妻子那樣子，秦弘揚沉默了許久，最后還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說這人，怎么會變得那么快呢？乖巧懂事的小煙變了，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嵐安變了，老實聽話的小蕓變了，現在就連這個陪伴自己最久的阿珊，也跟著變了。生活，怎么突然一下子變得如此的艱難，和煩躁？

    ☆、第278章：你和方偉什么關系

    在林珊的指示下，秦弘揚載著她開車到了一個新開發的小區。這個小區很高端，秦弘揚之前就注意過，本來還想著在里面買上一套房子的，不過還沒等他打定主意，房子早就被人搶光了。

    “你說小蕓住這里？”秦弘揚臉色有些奇怪。

    林珊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她只是驚艷于這棟小區奢華的程度，卻沒有想太多：“嗯，她跟我說的就是這。”

    “是她們公司給她租的？還是你給的錢？”秦弘揚又問了句。

    “應該是公司租的吧，我問過小蕓要不要錢，小蕓說不用。”

    秦弘揚臉沉了下來，他不是傻子，這個小區當初定位的就是高端奢華，均價高得嚇死人，租金也絕對不便宜。很有可能，一套房子一個月的租金，就頂的上普通人一個月的收入了。現在的娛樂公司，會那么大方，給一個新人租這么好的房子？

    莫名的，他對方偉說的那些話，又信了幾分。正是因為信了，臉色才越發難看起來。

    在門衛那登記過后，夫妻倆進了小區。秦弘揚對女兒的住處是毫不知情的，林珊卻不一樣，她不僅知道女兒住在哪個小區哪一棟哪個單元，甚至還能在找到房間后，從包里掏出了一把鑰匙。

    “你……”秦弘揚吃驚地看著妻子拿鑰匙去開門。而且，還很順利地就打開了。

    “小蕓一個人住外面我不放心，但又怕她嫌我煩，所以偷偷把她的鑰匙配了一把。”林珊看出丈夫臉上吃驚的意思，解釋道。

    秦弘揚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妻子進了門。

    房間里的情況跟秦弘揚預料的差不多，裝修很高檔，光是客廳里那一套家庭影院設備，就價值不菲了，更何況那吊燈都是進口的高檔貨。這個情況，跟他們家也不差多少了。

    “看樣子小蕓住得還不錯。”

    林珊一直很擔心女兒的情況，但她還要帶嗷嗷待哺的兒子，根本沒法抽開身。所以也是有心無力，哪怕早就想過來看看，硬是沒找找機會，這也是她第一來女兒住的地方。

    “當然不錯，光是這個吊燈，就起碼得要五萬。”秦弘揚的語氣，有些奇怪。

    林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卻發現對方正忙著找什么，四處尋找著。

    “弘揚，你在找什么？”

    “男人的東西。”

    秦弘揚已經差不多相信了方偉之前的說辭，一肚子的火氣不知道該往哪發，聽到林珊的話也是氣勢洶洶地堵了回去。

    “什么？弘揚，你開什么玩笑呢，怎么可能……”林珊干巴巴地笑著。

    兩人在客廳找了一陣，東西都很簡單，沒什么特別的。被秦弘揚的表情嚇得有些緊張的林珊這才真的放下心來：“弘揚，方偉那個畜生肯定是胡說八道的。他就是自己倒霉了，看不得別人好。小蕓那么乖，怎么可能做出那種事呢？你看，這個家情況很明顯，就是個單身小姑娘住的嘛。看，連拖鞋都只有一雙。”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她再早來一段時間的話，只怕看到的就不是這個情況了。秦蕓知道方偉出事的消息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家里跟方偉有關的所有東西都收了起來，怕的就是一不小心露餡。

    秦弘揚卻不像她那么放松，眉頭一直皺得緊緊的，滿臉凝重的樣子看著很是嚴肅。他像雷達一樣將客廳里的東西一件件掃過，大大小小的角度都沒放過。

    就在林珊說完之后，他又走到家庭影院邊上，手往某個縫縫里一伸，然后，表情就變了。

    “怎么了？”林珊察覺到不對勁，也跟著湊了過來。

    誰也沒想到的是，在這家庭影院的音響后面，居然還有點空隙，而秦弘揚就是從那個地方，摸到了一個東西，拿出來一看，男士打火機。看樣子，已經不新了，顯然是被人用過的。

    “這……”

    一個小姑娘住的地方，怎么會有一個用過的男士打火機？

    看著秦弘揚手上的東西，林珊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弘揚……”不知所措下，林珊下意識地叫著秦弘揚的名字，但叫完要說什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腦中一片空白，看著被秦弘揚拽得緊緊恨不得捏碎的打火機，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弘揚，會不會，會不會是，小蕓的什么朋友，或者同學……”

    她甚至都沒辦法把這個話說完。這個借口，別說是別人，連她自己都忽悠不過。一個小姑娘，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怎么會讓男生同學來自己住的地方？而且，還是一個會抽煙的男同學？

    “你覺得一個學生能用得起這種定制打火機？”

    秦弘揚的神情，說不出是嘲諷還是什么的。

    一句似笑非笑的話，將林珊所有想要辯駁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里，沒辦法出聲。這次，甚至都不用秦弘揚解釋，她就看出了那只打火機的特別。因為，她就曾經在這個男人某個生日的時候，給他送了一個。用的，是她那家工作室一個多月的利潤。

    正是因為知道這個定制打火機的價格，她才更加的心虛。

    “弘……弘揚？”

    林珊囁嚅著，突然覺得身上沒有了力氣，扶著一旁的沙發椅坐下。怎么會這樣呢？肯定是哪里出了什么問題？小蕓那么乖，不可能做這種事情的，肯定是的，肯定……

    “真不知道她在跩個什么勁，我要是她啊

    個什么勁，我要是她啊，早就沒臉出現在這里了。”

    秦蕓離開訓練房的時候，聽到后面傳來這樣的議論聲。她只是稍微停頓了下，手握成了拳頭極力忍耐著，嘴唇都快被咬破了。最后，還是一咬牙扭頭走了，只是那雙眼睛里蹦出來的仇恨和陰冷，足以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自從方偉出事以后，她的生活就變得一團糟。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是因為方偉的關系進來的，早就把她當成了被方偉包養的小情人。羨慕、嫉妒、恨的不計其數。以前礙于方偉的關系，還沒人敢在她面前說什么，現在就不一樣了，哪怕是那種她以前完全沒注意過的阿貓阿狗，都像是吃了豹子膽像個小丑一樣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忍一時之氣，成大事之謀。她默默地在心里念叨著，只是那股怒氣沒發泄出來，憋在心里也讓人非常的不愉快。

    身后傳來的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秦蕓再一次停下來，回過頭去。她沒有說話，沒有質問那些突然誹謗嘲笑侮辱她的人，而是用眼睛，將這些人，一個一個，清清楚楚地記在了腦海中。

    今日之恥辱，他日必加倍奉還。

    她在心里默念著，將擦汗的紙巾隨手扔向了旁邊的垃圾桶，這才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去。

    至于心里，早就把那些阻礙她的人，帶給她恥辱的人，咒罵了千萬遍不止。

    “等會……”經紀人攔住她。

    “我今天不舒服，要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哪怕現在沒了方偉這個靠山，秦蕓也不是那種任人為所欲為的人。自從那天一不小心被拉進一個酒局開始，對眼前這個經紀人的意見就越來越大。平時還能稍微掩飾點，現在剛好遇到心情不好，根本沒辦法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跟人說話。

    “你……”

    “拜拜。”

    秦蕓才沒心思去管對方的心情，隨意地甩甩手把東西一收拎著包就走了。

    經紀人看著她的背影，氣得牙癢癢，臉色黑得完全不能看。

    “看吧，當初你說家世好的新人比較有氣質，前途比較敞亮。現在后悔了吧，氣質什么的沒看出來，大小姐的脾氣可是夠了不得的。”一個妖嬈的女人走過來，搭著經紀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夾著煙，說完話放在嘴邊抽了口。

    “別說了。”

    秦蕓現在的日子并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么好。當然，其實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過得不好。公司也是現實的，方偉倒了之后，她手上的那些資源少了不說，連以前的專屬司機和保姆車都沒了。偏偏她年紀又不夠，沒有駕照，所以每次只能搭出租車回家。

    這種生活，是以前的她從來沒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