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著肚子，臉上笑意柔軟而甜蜜：“等孩子出生后，我還陪你在這住，只要媽你不嫌棄我們母子倆麻煩。”

    蘇婉嗔怪的拍了拍她的手，柔聲責道：“你這孩子凈瞎說，我的孫子/孫女，我喜歡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嫌麻煩。”

    陸檸咧開嘴笑得歡喜。

    真好。

    她想。

    她失去過一個母親，從未有過父親。但這一份空缺，在后來的日子里，都被蘇婉和陸霖紹給填補上了。有時候陸檸還挺感謝當初的安初夏，若不是安初夏，她不會遇見真正的陸檸，發現自己在這世上原來還有一個血脈相連的jiejie。她也不會為了代替陸檸活下去，成為蘇婉和陸霖紹的女兒，享受他們的關愛。

    安初夏害她失去過很多，但就像上帝說的，萬事都有兩面性，她失去了，必定會在另外的方面補回來。

    楠楠經常要上課，但每周五都會要周暮把他送到郊區別墅來，暑假的時候他每天都在家里陪著陸檸，習慣了天天能看到mama的日子，現在一周要四五天看不到mama，他想死她了。

    半個月之后去醫院產檢，醫生笑著問她：“想不想知道寶寶的性別？”

    陸檸點頭。楠楠一直囔囔著要meimei，而沈煜嫌麻煩，在家里已經直接布置了兩個嬰兒房，一男一女，還買了好多的嬰兒用品，說是這樣準備充分，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不會被落下。他急躁得像個毛頭小子，明明不是第一次當爸的人，說起來也應該是比陸檸這個不稱職的母親要有經驗些，結果還這般慌張，陸檸有些受不了了。

    醫生指著屏幕上的畫面，耐心的跟她講解：“你看這個地方，這里一塊，已經很明顯可以看得出來了，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陸檸捂著嘴，屏幕上的小寶寶蜷縮成一團，安靜的躺在她的zigong里，她不自覺的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不敢置信。

    醫生笑著囑咐：“記得多補充營養，這樣孩子生下來之后白白胖胖的，會很可愛。”

    回到家，陸檸迫不及待的告訴了朝她奔來的楠楠：“楠楠，你真的要有meimei了。”

    楠楠明顯沒聽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在他的認知里，mama給他懷的就是meimei，根本不知道在今天以前其實還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他所期待的meimei，很有可能出生后，會是一個跟他一樣帶把的——小男孩。

    陸檸的預產期大約就在年后的第一個月月底。

    大年三十很快來臨，這是陸檸和沈煜重逢后一起度過的第二個新年。他們把蘇婉接到了沈宅，應沈韜的說法，一家人，不分彼此，一起過年也熱鬧些。

    吃完年夜飯，楠楠依舊熱情高漲的想放煙花，他拉著陸檸，一定要她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看，美名其曰，他要放煙花給她肚子里的meimei看。

    夜里溫度低，冷風涼。沈煜自屋里拿出一件長長的羽絨服給陸檸披上，又拿了條加厚的圍巾給她圍上。楠楠拿著煙花愣愣的看著她，半晌，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mama，你好像南極的企鵝呀。”

    穿得太過厚實，看起來肥嘟嘟的，臉又白，炒雞像白花花的大企鵝。

    沈煜一巴掌蓋在了他胖嘟嘟的臉上，瞪著眼罵他：“小兔崽子凈瞎說，你mama哪里像企鵝了。”

    楠楠捧著煙花跳出一大步遠，吐出舌頭朝他做鬼臉：“mama是最漂亮的企鵝，我是最可愛的小企鵝，爸爸你是丑丑的老企鵝。”

    陸檸笑岔了氣，扶著腰又笑又哭的，沈煜擔心她的身子，守在她身邊一步都不愿離開，沒法抓住楠楠那個小毛頭教訓他。

    楠楠得意的用屁股對著他搖了搖。

    他就知道，爸爸最怕mama了。

    “砰”的一聲響，端放在地上的煙花被點燃，五彩的繽紛在夜空中綻放，點綴著這漆黑的夜晚。

    楠楠激動的揮舞著手里的仙女棒，高興地跳來跳去。

    院子里的兩個大人，看著這美麗絢爛的一切，在這夜色之中，情不自禁的靠在了一起，悄悄的親吻彼此。

    ……

    正月十五元宵節，沈煜很早就起了床，孫姨被他放了假，回家去過年，蘇婉跟他們一起住在沁園別墅。

    一大清早，陸檸就被一陣又暖又涼的氣息給吹醒了。她睜開眼，看見穿戴整齊的楠楠正半蹲在她面前，鼓著腮幫子在對著她的眼睫毛吹氣，見她醒了，高興得湊上前親了她一口，“mama。”

    被吵醒的沈煜翻了個身，一巴掌又蓋在了他臉上，肆意揉捏了片刻，人已起身，拎起楠楠把他放在了床的另一邊，“別吵你mama。”說完，又彎腰在陸檸臉上親了親，聲音溫柔：“你再睡一會，等我做完早餐再來叫你。”

    陸檸確實困到不行，越臨近預產期，她嗜睡的毛病就越來越嚴重了。

    沈煜穿好衣服，雙手抄在楠楠的腋下，把他強行給帶走了。

    樓下廚房里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沈煜帶著小尾巴楠楠一靠近，就看到了圍著圍裙在忙碌的蘇婉。沈煜趕緊往前一步，從她手里接過鏟子，道：“媽你怎么這么早起來了。你去歇著吧，這些我來做就行。”

    “沒事，你剛起來，先去坐會，我來給你們煮湯圓吃。”

    沈煜不讓，蘇皖爭執不過，只好妥協，解下圍裙。想了想，又繞回衛生間，去幫他們晾衣服了。

    楠楠踩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好奇的看著他，“爸爸，我可以吃……很多個嗎？”

    沈煜一邊煮一邊漫不經心的問他：“很多個是指多少個？”

    “唔……”楠楠歪著腦袋想了想，“十五個！”

    沈煜聞言瞥了他一眼，不答反問：“兒子，你覺得你自己胖嗎？”

    楠楠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羽絨服，大力搖頭：“不。”他不胖，都是羽絨服惹的禍。

    沈煜嗤笑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門口有人說：“沒錯，我兒子一點都不胖。”

    兩人回頭，楠楠一下從凳子上跳下來，朝陸檸奔去，看得她一陣心驚rou跳。

    小家伙沒忘記mama肚子里還有個meimei，及時剎住了車。

    陸檸摸了摸他的臉，笑著說：“楠寶真乖，快出去陪外婆玩，等會mama給你吃二十個。”

    楠楠歡快的奔走了。

    沈煜停止攪拌，回頭看她，語重心長的說：“你這樣，他會越來越胖的。”頓了頓，補充道：“長大之后就找不到女朋友了。”

    陸檸走過去摟住他的脖子，巧笑倩兮，眉目浮動如光：“你放心，楠楠他基因好，以后長大了，肯定跟你一樣，是個大帥哥。”

    沈煜瞬間失笑，寵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就知道說這話來轉移我的注意力。”

    被發現心思的陸檸不僅不害羞，反而還引以為榮。“被你發現惹。好啦，你快點煮。”她指指自己的肚子：“你女兒說她餓了，要吃東西。”

    說完呢，剛要走，腹部忽然一陣絞痛，她不禁彎下了腰。

    沈煜被嚇得臉色大變，一把丟了鏟子扶著她：“檸檸你怎么了？肚子痛？”

    外面聽到動靜的蘇婉也跑了進來，著急的說：“可能是要生了，快送醫院。”

    楠楠也表情嚴肅。

    預產期提前了接近半個多月，一切來得猝不及防，他們一點準備都沒有。

    ……

    待產房里，沈煜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旁邊孕婦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他摸著她滿是汗珠的臉，心疼溢滿了眼眸：“檸檸，痛你就叫出來吧，別忍著。”

    陸檸很緊張，可有他在身邊，手心里傳來的是他熟悉的溫度，她覺得很心安，眼眶紅紅的。“沒事。”她扯起一個笑容，沖他搖頭：“我能忍受得了。”

    他深情的看著她，心急但奈何什么都做不了，只好用力的握住她，傳遞給她力量。他把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吻著。

    “你放心，我會一直在這里陪著你和女兒的。”

    “我們都在這里，等著你。”

    進產房前，他這樣對她說。

    沈煜本來想跟進去，但醫生說那場面太過血腥，陸檸也不希望他進去，他只好站在外面等。沈韜接到消息也趕來了醫院，走廊上一家人守在外面。

    楠楠像個小大人一樣站在他旁邊，仰起頭問他：“爸爸，mama和meimei都會好好的，對嗎？”

    沈煜點頭。

    對，都會好好的。

    他呼吸困難，心里又害怕又激動。

    五年前，她被推進產房的那一次，他沒能實現自己的諾言，陪在她身邊，還害得她在生完孩子后，立刻就遭遇了那些痛苦的事情。

    這五年來他一直在責備自己，若不是因為自己的疏忽，也許他們就不會分離這么多年。

    五年后，她再次進了這樣一間手術室，為他們生下第二個愛情的結晶。

    他們的小公主。

    陸檸很怕痛，但她為了孩子能夠順利出生，硬生生的忍住疼痛，保持著清醒跟隨醫生的節奏，讓孩子能夠早點生出來。

    五年前第一次躺在手術臺上，她意識不夠清明，甚至沒能來得及在生下楠楠后看他一眼，她耳邊還回響起當初那些話語，那些人商量著要把她的孩子帶走，她驚恐的尖叫，過了會，沈煜的臉出現在她面前，這一次，他沒有再離開，一直陪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告訴她他會一直在。

    “啊……”

    仰起脖子，她再忍不住失聲尖叫出來，整個人劇烈的顫抖。

    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一個生命終于降臨在這個世界上。

    “外婆，她好小啊。”

    “小孩子剛生出來的時候都是這樣的，你小時候也一樣。”蘇婉滿是笑意的說。

    楠楠扭頭看向他爹：“爸爸，外婆說的是真的嗎？”

    沈煜沒理他，眼睛一直盯著床上昏睡的可人兒。

    沈韜摸了摸楠楠的腦袋，笑得眉眼瞇瞇：“對，爺爺見過你剛生下來的樣子，是真的很小。”

    陸檸慢慢的睜開眼，入目是沈煜那張充滿狂喜的臉，“檸檸，你醒了？”

    “嗯。”她的身體還很虛弱，說話有氣無力。視線在屋子里掃了一圈，沒看到孩子，心里突然慌了起來，撐著身子掙扎著想起來：“寶寶呢？寶寶在哪里？”

    沈煜穩住她，知道她還因為以前的事心里有陰影，柔聲道：“寶寶在嬰兒室，媽和楠楠還有爺爺都在那邊，你想看的話，我把她抱過來。”

    陸檸忍住要掉下來的眼淚，用力點頭。她想看她的孩子，她想知道她健不健康，想知道她長得什么樣。

    沈煜踏出病房，很快，手里抱著一小團就過來了，身后還跟著蘇婉、沈韜和楠楠。

    陸檸拿開擋在自己面前的被子，從沈煜手里小心翼翼的接過寶寶，忍不住驚嘆：“她好小。”

    楠楠咯咯的笑了起來，小聲說：“mama你竟然跟我說了一樣的話誒。”

    寶寶確實很小，手小，鼻子小，臉蛋小，嘴巴也小，躺在小被子里安靜得不行。

    陸檸心里滿是充足感和成就感，就連沈煜也忍不住彎腰在她臉上吻了一下，夸她：“老婆，你好棒。”

    她為他生了兩個孩子，一個‘女’，一個‘子’，正好湊成一個‘好’字，人生美滿恬謐。

    看著此情此景，沈韜心中感慨萬千，他叫了陸檸的名字，等她疑惑的看過來，嘆了口氣，說：“爺爺我欠你一句對不起，當年要不是我，你們也不會經歷這么多波折。”

    陸檸搖搖頭，她已經不怨了，因為已經看開這一切，學會接受命運安排的一切，經歷波折和考驗，乃至短暫的分離，都是為了在最后迎來這歡愉的相聚。

    楠楠在這個時候湊過來一個腦袋，眨巴著眼睛問：“mama，meimei叫什么名字啊？”

    陸檸和沈煜相視一笑，有著一種無聲的默契。

    陸檸說：“大名沈嘉沐，小名……”頓了頓，她想到什么，彎起唇角笑了：“就叫小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