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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魅王毒后在線閱讀 - 第471節

第471節

    皇甫傾趁寧玥不備,偷偷塞了顆糖進嘴里,等寧玥嚴厲地看著她時,她縮了縮脖子,隨即不好意思地咯咯咯咯地笑了。

    寧玥哭笑不得:“一個娘胎里出來的,一個那么老成,一個這么幼稚。”

    突然想起皇甫燕與皇甫珊,只怕小時候也是這般。

    ……

    許是兒子的疏離讓寧玥感到分外空虛,將所有不足都加注到了女兒身上,該送女兒回寢殿歇息了,她卻依舊沒有動作,就那么抱著女兒看書,皇甫傾白日挺鬧,晚上卻極靜極乖,給她一碗米子塘,她就能在寧玥懷里坐上半個時辰。

    皇甫傾吃著吃著睡著了。

    寧玥拿來干凈紗布,蘸水,給女兒清潔了口腔,把女兒放到床上。

    “珍兒。”

    珍兒上前:“娘娘。”

    “吩咐御膳房,給皇上燉一碗燕窩,給太子燉一份銀耳蓮子羹。”

    “是。”

    珍兒即刻前往御膳房,讓人燉了冰糖燕窩給皇上送去,銀耳蓮子羹有現成的,她親自送到了太子寢殿,回房時見寧玥獨自坐在床頭,看皇甫傾的睡顏,她頓了頓,說道:“娘娘,夜深了,您也該歇息了,奴婢把小公主抱過去吧?”

    寧玥看了看墻壁上的沙漏,已過戌時,說道:“本宮自己去。”說著,將皇甫傾抱了起來。

    皇甫傾的臉蛋很小,身子卻胖乎乎的,沉得很,寧玥不過是抱著走了一段便氣喘吁吁,好容易將人放到床上,已是出了滿頭大汗。

    給女兒蓋好被子,她又去了兒子的書房,見兒子果然還在認真地讀書:“澈兒,歇息吧。”

    皇甫澈放下書本:“是,母后。”將桌上的筆墨紙硯一一收拾干凈,盡管這些自有宮人來做,但寧玥從小教導,他倒是習慣了自己來。

    “蓮子羹還沒吃。”寧玥看著桌上的瓷碗道。

    皇甫澈垂眸:“兒臣不餓。”

    寧玥睫羽顫動著,笑了笑:“那就快去睡吧。”

    “是,母后晚安,兒臣告退。”規規矩矩地行完禮,皇甫澈邁步出了書房。

    寧玥看著那碗逐漸涼掉的蓮子羹,感覺一顆心也跟著涼了一半。

    冬梅迎上來,伺候寧玥多年,寧玥一個眼神,她便知寧玥高興還是不高興,輕聲說道:“太子殿下是太自持身份了,恐自己難以勝任儲君之位,才如此嚴苛律己,娘娘無需介懷。”

    寧玥搖頭:“希望他真的是嚴苛律己,而不是對我這個做娘的生了間隙。”

    ……

    皇甫澈的古怪,寧玥并未告知玄胤,玄胤本就對兒子非常嚴厲,若知兒子這段日子惹得她不快,還不知怎么教訓兒子,小小人兒,努力過著大人的日子,已經夠苦了。

    轉眼進入進入六月,天氣徹底炎熱了起來,寧玥陪皇甫傾摘葡萄,中了一次暑,索性是在椒房殿的后院兒,沒鬧出太大風波,但下次再去摘時,就發現玄胤已經讓人把葡萄架子拆了。

    為這事,皇甫傾哭了許久,直到玄胤親自帶她到皇家果園摘了一大筐葡萄。

    削藩之事進入白熱化階段,玄胤越加忙碌,寧玥入睡時,他在御書房;寧玥醒了,他還在御書房。寧玥偶爾會去看他,但并不是每次都進去,有一回,寧玥親自熬了一碗綠豆湯給他解暑,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一陣摔碎茶杯的聲音,緊接著是玄胤的厲喝:“他敢?真以為朕不敢動他們是不是?跟朕擺譜……朕滅了他九族!”

    寧玥端著湯,默默地回了椒房殿,之后,再也沒去過御書房。

    聽說,西部的藩王連同北部藩王一起反了,在邊關自立為王,勾結流寇,jianyin擄掠,無惡不作,把朝廷派去的掌事內監、掌印女官統統丟進了軍營,以充作軍妓。朝中大臣舉薦了各式各樣的方案,無非是官官相護,建議玄胤以安撫為主、敲打為輔,不要鬧到最后,滿城風雨、一夜屠城、百姓枉死、流離失所。

    說到底,他們的背后,都有各大藩王的支持,每個番外都猶如一個龐大的財團一樣,朝廷養著他們,他們再以朝廷的錢以及從百姓身上榨來的油水去奉養朝廷的官員、他們的爪牙。他們倒了,直接受害者便是這些每年都從他們手中獲取巨額“奉養費”的大臣。

    玄胤沒有反駁大臣們的話,只笑著說了句“朕一定會以百姓的安危”為先,大臣們以為玄胤是與他們妥協了,然而不出以月,便從西北傳來八百里急報——西部番外與北部藩王遭遇了暗殺,他們的府邸也遭到殘忍的屠戮,上至百歲老者,下至三歲幼童,無一人生還,唯一的活物是一條瘸了一條腿的看門狗,不過那狗也沒活過三天,便被人紅燒吃掉了。

    朝堂上,一片啞然。

    玄胤端坐在龍椅上,痛心疾首地說:“朕赦免他們的折子都擬好了,派去宣旨的太監也準備妥當了,偏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們遭此橫禍,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他險些要哭出來,但那眼底嗜血的興奮與饜足,誰都看得明白。

    這就是個瘋子!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

    玄胤給容卿下了旨意,命容卿務必找出暗殺兩藩之王的幕后黑手,容卿領命,但緝拿真兇的過程“異常艱辛”,數年都未查出蛛絲馬跡,當然這是后話。

    自從出了兩藩之王的慘劇,朝堂上再也無人敢與玄胤嗆聲了,俗話說得好,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他們之前橫,不過是仗著玄胤軟弱好欺負,如今玄胤突然來這么一招,誰也不敢上去做那不要命的了。

    走出金鑾殿,陳國公心情極好,碰到耿青云,笑著打了聲招呼:“耿老弟這么著急回家是要去給你那拜把兄弟燒紙嗎?想想也是,好歹你們兄弟一場,你最困難的時候他不遺余力地幫扶過你,然而當他落難,你似乎并未投桃報李,為免他九泉之下無法安息,你還是給他多燒點紙錢聊表心意吧!”

    耿青云被氣得夠嗆,上馬車后,一名侍從遞給他一份名單,他眸光一動,說道:“計劃有變。”

    ……

    今年熱得快,冷得也急,剛進入八月,打了一場秋雷,下了一陣秋雨,竟漸漸地生出了不菲的涼意。寧玥吩咐尚宮局給玄胤趕制了一件狐貍毛薄氅,肩膀加厚,便于他夜間批閱奏章不被凍著;給孩子們也做了,孩子們長得快,去年的衣裳還沒穿上兩輪又給換了新的;太后那邊自然也少不得。一番忙碌下來,日子到過得快了。

    十月,天氣莫名陰冷。

    寧玥照例讓冬梅給皇甫澈送了羹湯,皇甫澈基本不喝。

    這一日,皇甫澈坐在上書房,陳太傅每日講習一個時辰,讓他自習半個時辰,自習的時候,陳太傅偶爾會被玄胤叫到御書房探討公務。皇甫澈從不會放縱自己偷懶,但最近,他時常這么干。

    陳太傅又被玄胤叫走了。

    皇甫澈站起身,借口如廁,從恭房拐角處一轉,溜出了上書房。

    他自幼長在皇宮,對這兒的一草一木都分外熟悉,輕車熟路地來到一處寢宮,牌匾上寫著裕芳齋。

    裕芳齋是玄胤登基后,賜給許貴人的寢殿,用來置放許貴人的遺物,這里留守的宮人不多,一般也疏于打理,他來了好幾次,他們都在后院吃酒沒有發現。但最近,裕芳齋來了一位新的太監。

    太監名叫小豆子,人如其名,長得圓乎乎的,腦袋、臉蛋、眼睛、長大的嘴巴,都圓得十分可愛,但眼神并不糊涂,是個精明的。

    小豆子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活力充沛的時候,面色非常紅潤。

    “殿下,殿下!”小豆子瞧瞧地朝皇甫澈招了招手。

    皇甫澈走過去。

    小豆子一把拉住小豆子的手,將他拉進了廂房,并關上門,說道:“殿下沒被發現吧?”

    皇甫澈搖頭。

    小豆子嘿嘿一笑:“奴才前些日子得了漂亮蛐蛐兒,正想找機會獻給殿下呢,可巧殿下就來了,要看看吧?”

    皇甫澈點頭。

    小豆子拿出兩個竹筒和一個大碗,將竹筒里的蛐蛐兒倒在了碗中,細看,兩只蟋蟀沒多大不同,只一個的爪子是紅色,一個的爪子是黑色罷了,想來是以顏料涂過的。

    小豆子指著紅爪子蛐蛐兒道:“這只叫大將軍,是奴才跟人拼了五十回合才拼來的,另一只叫小王爺,是別人送的,殿下要哪個?”

    皇甫澈指了指紅爪子蟋蟀。

    小豆子就笑道:“行,那小王爺是奴才的,看今天誰能斗贏,聽人說,小王爺還沒輸過呢。”

    語畢,他用簽子撥了撥碗里的蛐蛐兒,大將軍和小王爺斗了起來,小豆子玩得很歡,一會兒壓低音量歡呼、一會兒扶額垂頭喪氣。

    皇甫澈自始至終很平靜,大將軍贏了,他還是很平靜。

    小豆子收好蛐蛐兒,笑著問他道:“殿下該回去了吧,再晚一點要被太傅發現了。”

    皇甫澈沒動,沉吟了一會兒,問道:“你認識許貴人嗎?”

    “見過。”小豆子說。

    皇甫澈眸光動了動:“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好嗎?壞嗎?”

    小豆子撓頭,思考著說道:“嗯……怎么說比較好呢?奴才那會子還小,跟在東宮掌事太監底下跑腿兒,與她見面的次數不多,不過我聽他們講,許貴人是個心地極為善良的,殿下怎么突然問起她了?”

    皇甫澈道:“就問問。”

    小豆子打開門,左右看了看,又關上門,插上門閂道:“我要是殿下,就不會多問許貴人的事。”

    皇甫澈定定地看向他:“為什么?”

    小豆子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說道:“皇后娘娘會不高興的。”

    “許貴人不是死了嗎?母后為何還要不高興?”皇甫澈小大人一般地問道。

    小豆子嘖了一聲:“殿下還小,不懂那些娘娘們的心思。”

    “那你跟孤說,孤就能懂了。”

    “這……”小豆子訕訕一笑,“奴才可不管在你跟前兒亂嚼舌根子。”

    皇甫澈平靜地威脅道:“你已經哄著孤出來斗蛐蛐兒了,孤只用把這事告訴父皇,你小命就不保了。”

    小豆子撲通跪在地上:“殿下饒命!”

    皇甫澈靜靜地說道:“那你和我說說許貴人的事。”

    小豆子委屈地癟了癟嘴兒:“殿下若實在要聽,小豆子就告訴您,但您得答應小豆子,不許讓人知道是小豆子說的。”

    “好。”到底是個孩子,比大人好說話。

    小豆子摸著脖子,悻悻地說了:“殿下想知道許貴人的什么事兒?”

    “什么都可以,把你知道的,統統告訴孤。”皇甫澈的表情很淡,卻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執著。

    小豆子道:“其實,奴才知道的也不多,奴才剛入宮那會兒,許貴人便來了,奴才只是個做灑掃的,被指派到許貴人的偏殿打理院子,許貴人甚少出門,一般都在房中養胎。哦,您可能還不知道,許貴人原先是沒有名分的,她懷了身孕才來到南疆。您知道南疆嗎?咱們這兒就叫南疆。”

    許多孩子小時候并不清楚自己的國家。

    皇甫澈就道:“孤是太子。”

    小豆子干笑兩聲:“也對,您是南疆的太子,自然是知道這些的。”又繼續方才的話道:“奴才聽宮女jiejie們說,許貴人是西涼人,與皇后娘娘同鄉,嗯……同一座宅子……唉,許貴人是皇后娘家的丫鬟,聽說挺受皇上疼愛的,但皇上懼內,沒敢告訴皇后,一直到了許氏的肚子藏不住了,快生了,才不得不到南疆來投奔皇上。那時皇上還沒登基,皇后也不是一手遮天,太后娘娘給做主,讓許貴人留下了,先賜孺子位份,生下一對龍鳳胎后,晉封貴人。奴才說這么多……您能聽明白嗎?”

    才不到五歲的孩子呢。

    皇甫澈目光幽幽道:“你繼續。”

    小豆子輕咳一聲,說道:“許貴人是從西涼過來的嘛,她那會兒已經身懷六甲,不宜舟車勞頓,偏顛簸那么久,把身子給顛簸壞了,產后一直沒有復原。皇后也不待見她,她剛來還沒生的時候,皇后便與皇上大吵了一架,說有許貴人就沒她,有她就沒許貴人,還說,要許貴人過門,除非她死。太后氣壞了,皇上也氣壞了,與皇后鬧了別扭。皇后在莊子里一住數月,過年都沒回。

    許貴人很傷心、很自責,認為是自己影響了皇上與皇后的關系,心中郁結,越發病得厲害。但許貴人的心底是極善良的,從不恃寵而驕,待咱們這些下人也極好,才不像皇后娘娘,始終板著一張臉,做錯事,不是挨罵就是挨板子,許貴人從不罵奴才們!

    那是快過年的時候吧,太后怕這個年過得不安生,特地讓皇上去把皇后找回來,皇上還慪著氣,不肯去,是許貴人拖著病弱的身子說服了皇上,那天張太皇太妃和劉太皇太妃都在,殿下可以去問問她們,真是許貴人勸的!

    許貴人待皇后這么好,可皇后回宮之后,據說只匆匆見了她一面,自此,再與她無言,也不許她到跟前請安,再沒多久,許貴人就病死了。”

    “那她生的孩子呢?”皇甫澈突然問。

    小豆子先是身軀一震,隨后,好似意識到了什么似的,連連磕起了響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方才都是胡說!請殿下別往心里去!奴才……奴才……奴才都是瞎編的!都是……哄殿下好玩兒的!殿下您千萬不要信!殿下!殿下……”

    皇甫澈走出了裕芳齋。

    ……

    寧玥在屋里給皇甫澈做短褂,縫著縫著,心里有點煩悶,遙窗望去,天際灰蒙蒙的,不見一朵白云,走了一線道:“冬梅,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