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你們現在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那個人真的找不到了嗎？”

    趙婷茹為了表達自己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的中心思想，原地靈活的蹦了幾下，就差劈個一字馬了。

    “我感覺從來沒有現在這么好過！兒子，你說媽變年輕了是不是要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每天就跳個廣場舞了。”

    自己的媽自己還不知道？他媽和一般的老太太不一樣，是越活越年輕的那種，每天總是閑不住，平日里不是跟著廣場舞隊到處去參加比賽，就是和幾個老閨蜜一起去旅游，如果不是年紀大了估計她連什么“超級女生”“出彩中國人”之類的選秀都敢上！

    等等……她該不會是真的想去吧？

    “媽……您想做點什么有意義的事情啊？”看著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小少女，陳炳川這聲媽叫的真是不容易。

    趙婷茹抬頭看向兒子辦公室里掛的歷年學生集體畢業照，她眼中迸發著向往的光芒，握拳道：“我要讀高中！”

    還好，還好，不是去參加出彩中國……等等？

    陳炳川抬高了聲音：“媽，你說你要做什么？”

    趙婷茹看向兒子，雙目炯炯有神道：“上高中啊！我還要和霖霖一個班，以后霖霖有我看著你們就放心吧！”

    這必須不能放心啊！

    陳炳川正要開口勸，一旁的陳清讓蹙眉道：“你讀什么高中，初中都沒畢業，你當高中是想上就上的，別閑著沒事給你兒子添亂了，現在重中之重是弄清楚變年輕這個事！”

    這話趙婷茹就不愛聽了，當即叉腰道：“我怎么不能讀高中了？你怎么就知道我讀不了？我告訴你陳清讓，你是大學教授又怎樣？你這輩子永遠讀不懂的書就是我！別以為你很了解我，你其實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愛干什么干什么去！反正我要讀高中，你管不著我！”說完湊到兒子身邊，挽著他的胳膊，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兒子，你是不是特別支持媽！”

    陳炳川欲哭無淚：媽，求你支持支持我，我這工作每天都焦頭爛額，這老兩口竟然還鬧出了這樣的事……

    “媽……”

    陳清讓替兒子解圍，道：“你別難為兒子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變回去了，讀什么讀啊？一天到晚不夠你鬧騰的！”

    趙婷茹狠狠瞪下他：“陳清讓，我和你說話了嗎？我用得著你在這里發表言論嗎？你是不是想吵架！”

    這個老婆子！又開始無理取鬧！

    陳清讓眉頭皺的更深，正想和她好好理論一番，陳炳川忙打斷兩人，道：“媽，別動氣，有話好好說，您也知道我只是個教導主任，就算是校長也不是隨便就能安排人入學的，這樣吧，再有兩個月就中考了，六月中旬的時候我們學校有個特招考試，專門招那種在家自學沒有學籍的優秀學生，要不您就參加試試，考上了咱就上，考不上我也沒辦法了。”

    趙婷茹也不是真的無理取鬧，她只是想圓了自己的讀書夢，既然有這么個機會就抓住，抓不住來年再戰！

    “行，就這么定了！”

    陳清讓聽完也沒說什么，他還能不知道這是兒子的緩兵之計嗎？就老婆子這文化水平，能考上初中都是奇跡，高中怎么可能？

    趙婷茹自是瞧見了他不屑的眼神，冷哼了一聲將頭別開。

    至親至疏夫妻，這么多年這個老頭子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她，他就好好等著吧！她一定嚇破他的老花鏡！

    第四章

    第四章

    “哎呦喂，這就是現在年輕小姑娘穿的內衣嗎？這種料子扎不扎手啊？”趙婷茹在女兒陳雪琴的陪同下挑選內衣，雙手捂著臉驚奇的看著店里各式各樣的少女內衣。

    陳雪琴看著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媽百般的不適應，她自己沒有女兒，媽倒是跟女兒一樣了：“不會的，媽，您看喜歡哪個，進去換一下。”

    趙婷茹忙擺手：“我不挑了，你看著替我拿幾件吧，哎呦呦呦，你瞧瞧這個，這么點布料能遮住什么？”

    這什么小蕾絲，小草莓，還有那個半透明的，真是太羞恥了！

    陳雪琴很無奈道：“媽，現在的內衣都是這個樣子的，可以調整胸型，我看著幫您拿幾件吧。”

    閨女替她拿了幾件，進到試衣間去調試，還別說，真的比她老時候穿的內衣好看多了，穿上以后胸都感覺大了一圈，怪不得那電視里的明星各個都有溝呢。

    女人愛美不分年齡，趙婷茹滿意點頭：“行了，就買這些吧，再去看看衣服。”

    要說挑衣服一向是趙婷茹的拿手本事，她挑的衣服沒有一個老閨蜜說不洋氣的，但是挑小女孩的衣服她就不怎么拿手了，這一件件的一個比一個奇怪。

    陳雪琴見她總偷瞄店里其他的小女孩挑衣服，便站到她身旁一起幫她挑：“媽，您真的要考高中嗎？我還以為您年輕了要去報個跳舞班學學跳舞什么的呢。”

    一提這事趙婷茹就開心：“也要學，但是先要考高中，循序漸進嘛！對了，戶口的事你問了嗎？好辦嗎？”

    陳雪琴點點頭：“咱們國家是人口大國，黑戶口的人很多，今年政府出臺了新的政策，補辦戶口簡單了很多，正規流程走下來，最快一個月就辦好了，您放心吧。”

    這事趙婷茹真不懂，閨女在機關工作，閨女說能辦那一定是能辦：“行，那這事就交給你了，對了，晨晨還沒放假吧？什么時候回來啊？”

    她外孫邱晨在外省讀大一，是女兒的獨生子，閨女兒子這輩實行計劃生育，兩個人都生的兒子，她連個孫女都沒有。

    “怎么說也要六七月份才回來了，媽，這事您和爸要告訴晨晨和予霖嗎？”

    趙婷茹想了想道：“我想著這事就別告訴他倆了，也幫不上什么忙，畢竟這事有違天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就和他們說我和你爸回老家辦事去了就行了。”說完她又緊接著道：“閨女啊，你這幾天再替媽打聽個事，找找那種大學生家教，教化學和物理好的，媽要補補課。”

    陳雪琴本來以為她媽考高中這事就是一時腦熱，畢竟也一把年紀了，重活一回何必把時間用在讀書上，但這么看倒像是認真的，都開始考慮請家教了。

    “守著個大學教授，您找什么家教啊，爸是學理科的，您讓他教您這些還不是手到擒來？”

    趙婷茹聞言癟癟嘴：“不要，讓誰教我都不讓他教，你就替我找去吧，考試的書我已經讓你弟弟弄去了，這找家教的事就交給你了，可給我辦好了，我這輩子揚眉吐氣就靠這回了！”

    她媽對讀書這事好像一直有執念似的。

    陳雪琴小時候雖說守著個大學教授的爸，但她爸還真不怎么關心她的學習，她爸一門心思都撲在自己的進修和職業生涯上，一直是她這個沒讀過多少書的媽在一旁督促，她學英語的時候，她媽為了能替她默寫，還自己學了英語單詞，對她的學習是特別的上心，總和她說她這輩子吃盡了沒文化的虧，讓她好好讀書。

    “媽，這念書可累著了，您說您再年輕一次，何必去學校受這個罪呢？”

    趙婷茹聞言搖搖頭，目光變得有些深遠：“你啊，不懂什么叫受罪，行了，我心意已決，你也別勸了，我說什么你就做什么。”

    陳雪琴也不再多話了，專心替她媽挑衣服，時不時看看旁邊眉清目秀的小少女，真是想不到，這是她mama……

    陳清讓那邊正在女婿邱明浩的陪同下挑衣服，說是陪同，基本就是個拎包的，要買什么衣服人家岳父大人有自己主意呢。

    “你說現在這些孩子穿的衣服，真是千奇百怪，找個像樣的衣服都這么難。”

    邱明浩附和道：“這不潮流嗎，您外孫的衣服不比這正常多少，上了大學以后不穿校服，哪次回來不變個樣啊。”

    想想外孫的著裝，陳清讓搖搖頭，感嘆道：“這個時代可和我們那個時候不一樣了。”

    邱明浩笑道：“別提您了，和我們都不一樣了。”說著低頭看了眼手表：“也不知道媽那邊買完了沒有。”

    陳清讓聞言皺起了眉頭道：“行了，去你媽那邊看看吧，這老婆子一買起東西來就沒完了，每月的退休金都不夠她花的。”

    從商場走出來，趙婷茹就換了一身，上身是件寬松的米色針織毛衣，下面是條及膝的深紅色百褶裙，里面套著黑色毛線襪，活脫脫的一個青春少女。

    陳清讓就很簡單了，灰色針織衫配黑色休閑褲，除了款式年輕些和他平時的穿著沒太大變化，但就是這么簡單的搭配，讓他穿出了不一樣的效果，有種年輕人無法比的沉著和英氣。

    趙婷茹立刻對他著裝表示明顯的鄙夷：“嘖嘖嘖，年輕了也像個老頭子，以后可別和我走在一起，拉低水平。”

    陳清讓看著老伴這身著裝更是不滿：“你這是什么衣服？不倫不類的，一把年紀了還學孩子們穿的花里胡哨的。”

    趙婷茹冷哼一聲，昂起頭：“你呀，老古董，我不和你計較！”說完拉著閨女往停車場走：“走了，媽請你們吃飯！”

    陳清讓一聽從后面跟上來：“買了這么多東西還在外面吃？家里沒飯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瞎造！”

    趙婷茹挖了挖耳朵，沖他彈了下耳屎，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和閨女興高采烈道：“閨女，咱們去吃那個什么菲力牛排吧！以前牙口不好吃不了那種不熟的牛rou，這回牙口好了，可要好好補補。”說完又哼道：“某人啊，自己回家煮掛面吧，這輩子也就是吃掛面的命！”

    陳雪琴能怎么辦？當然是做和事老了。

    “爸，媽想吃就去唄，又不是常吃，現在網上都是團購活動，咱們四個人一百多就夠了，也不貴。”陳雪琴知道這個價在他爸的接受范圍內。

    陳清讓不懂什么團購，但是總聽學生們說什么團購優惠，閨女這么一說他就信了，那個老婆子又想吃，吃就吃吧。

    “去吧去吧，不讓她吃回去我就沒清凈日子了。”

    趙婷茹回頭瞪他一眼：“你當我愿意理你啊？老古董！”回過頭又和閨女道：“你爸啊，我可受不了他了，要放現在，他這個脾氣哪里能娶的到媳婦啊？哎，閨女，你說我換了新戶口，是不是能改嫁啊？”

    后面陳清讓聽見了，立馬怒氣沖沖道：“趙婷茹！”

    趙婷茹被嚷的耳膜疼，揉揉耳朵，瞪他道：“嚷什么嚷！我又不耳背！你也娶個新媳婦去啊，你不早就受不了我了嗎？”

    越說越離譜了！陳清讓被她氣的頭頂冒火，再和她說下去怕是大街上就要吵起來了。

    “你自己吃去吧！”說完一甩手自己走了。

    趙婷茹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翻了個白眼：“走就走唄，誰稀罕？”

    陳雪琴是真的無耐了。

    “媽，半輩子都過來了，你何苦總和爸生氣呢？”

    趙婷茹環著胸哼道：“沒看是他總惹我嗎？走了，他不吃，咱們吃去！”說完轉身大步往前走，就是腳步明顯有點用力。

    *

    吃完牛排，女兒女婿把她送到樓下，趙婷茹拎著打包回來的意大利面上樓，一進屋客廳漆黑一片，只有書房的門縫里透出一絲光亮。

    “死老頭子，也不知道給我留燈，這點電費就這么值錢啊？”嘟嘟囔囔開了燈，趙婷茹拎著意大利面走到書房門口推門而入。

    書房里燈火通明，陳清讓正在案前看書，輪廓分明的側臉被昏黃的臺燈照出一層柔光，比平時少了些銳利，多了些溫和，還別說，這個老頭子年輕時候的臉確實好看。

    重拾年輕的陳清讓眼睛好了，看書的時候不用再戴老花鏡，但是聽見她進來，還是習慣性的扶了下鼻梁，發現自己沒戴眼睛，有些僵硬的收了手，繼續翻書，裝作沒注意到她的樣子。

    趙婷茹皺了下鼻子，生活了半輩子她還能不了解他？

    “別誤會，閨女給你買的意大利面，我就是好心替你拿上來。”說完把面放在桌子上，哼著小曲出了屋，半點沒有和他說軟話的意思。

    陳清讓看了眼她花枝招展的背影，再看了看桌上的面，回來的時候氣都被她氣飽了，也沒吃東西，現在倒是真餓了。

    “算這個老婆子有點良心。”說完打開包裝拿出筷子開始吃面，吃了一口就皺了眉頭：“這是個什么味啊，酸不酸甜不甜的，也不知道洋人的東西有什么好吃的。”

    雖然不合口味，陳清讓還是一點不剩的吃完了，吃完了拎著袋子出屋，客廳的燈還開著，人卻不在：“又不關燈，說了八百遍也記不住。”

    扔了袋子，陳清讓抬手把客廳燈關上了，他正要回書房，衛生間的門突然開了，滿頭濕發的趙婷茹探出頭來，沖他呲牙一樂，兩頰的小窩深深，終于帶點討好的意思了：“老頭子~替我搓背唄？”

    第五章

    第五章

    陳清讓聞聲腳步一僵，這事要是在之前真的不算事，趙婷茹生二胎的時候生的艱難，是剖腹的，月子坐了好久，倆人在城里沒有親戚，都是陳清讓自己親自伺候她，她碰不得水他就替她擦身，從那以后碰她不像以前那么不自在了，年紀漸老以后，更是可以互相搓澡，畢竟是看著彼此變老的。

    但現在趙婷茹就像個陌生人，一些都回到了他們新婚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是抗拒這門婚事的，一個見過兩次面的女孩轉眼成了媳婦，擱誰誰都不適應，要不是后來生了那回事……可能老大不會那么快就懷上。

    如今那種陌生不適應的感覺又回來了，這個老婆子倒是適應的很快。

    陳清讓故作不樂意的樣子別開頭：“你不是要改嫁嗎？讓你后老伴給你搓吧！”說完大步回了書房，砰的將門關上。

    趙婷茹盯著緊閉的門將眼睛瞪大：這個死老頭子，怎么氣性這么大！她不過是說說而已，她改嫁嫁給誰啊？他不是教授嗎？怎么不用腦子想一想啊，她說什么就信什么啊！他該不會真的聽她的話找小媳婦吧？

    她顧不得自己身上都是水，光著腳走向書房，推門而入：“陳清讓！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早就盼著我改嫁，然后你娶個小的啊！”

    陳清讓正在搬被子鋪床，趙婷茹這么一進來嚇了他一跳，見她未著片縷更是大跌眼鏡，忙別過頭：“你又發什么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