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管不了太多了,這只是第一步,我想逐步削弱他們的影響力,我總覺得‘銀橋資本’不太對勁?!?/br> “哪里不對勁了?”時鶴生覺得,挺對勁的啊。 “要說能證明一定不對勁的具體事例倒是也沒有,不過,有些事情就是讓我覺得他們對‘霄凡’的野心很大,不安現狀,比較危險。”“銀橋”沒有做過什么特別過分的事,但人懷有心思,還是能感覺得出來。凌思凡覺得,自己似乎是被莊子非影響了,非常相信自己那天生的直覺?!般y橋資本”未必真在策劃什么,但凌思凡不想終日提心吊膽,他必須確定到底需要賠多少,然后謹慎評估必要性及得失。 凌思凡其實很羨慕某些公司,一直到了上市,公司的創始人依然保有一半以上的投票權。納斯達克和紐交所都允許雙重股權結構。雙重股權結構是指公司設置兩種股票,ab股擁有的投票權不一樣,比如,投資者們持有a股,創始團隊持有b股,a股為普通股,一股一票,b股為優先股,一股十票,這樣,有時即使創始團隊只擁有百分之二十幾、十幾甚至更少的股份,也占據著絕對的投票權,牢牢地控制著公司。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樣的好運氣,更多時候,資金、控制權、公司發展是不能兼顧的。“霄凡”最開始的幾年沒有那么順利,投票權一點點地給出去,最后,雖然說著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股權降到50%以下,但在公司破產的恐懼前,凌思凡還是接受了“銀橋資本”。不過那時,凌思凡與最開始prea輪的投資人簽訂了“一致行動人”的協議,對方一切投票行為都會隨凌思凡進行,兩人的投票權加在一起也超過了一半,加上雙方利益一致、對方經營狀況良好,沒有出過什么問題。令人氣惱的是,去年,那投資人因為一些問題入獄,資金鏈斷裂了,“霄凡”全部股份都被公開拍賣。事發突然,凌思凡也沒有多少現金,想全吃進毫無可能,又被“銀橋資本”撿了不少,他還是未能升回至一半以上?,F在看來,各種利益盤根錯節,凌思凡也一直在想辦法回收“霄凡”的控制權。 企業家們看似光鮮,其實每天都在發愁。 “如果你想知道這個……我感覺是六億左右……人民幣啊。”當時他將合同一掃而過,只對上邊幾個數字有所留意,心里想著好多錢啊。 “六億?”凌思凡想了想,“有這么多?” “嗯,”時鶴生問,“我還挺確定的,這樣的話,你還想把三個董事都趕走嗎?” “大概是的,”凌思凡說,“我這心直突突,不能養虎為患?!比齻€董事,數量太多,“霄凡”一共也不過十幾名董事。 “我說,”時鶴生道,“我看是不是你想多了啊……” “必須得多想,不然活不了?!绷杷挤舱f,“等大難臨頭時再想,一切就都來不及了?!?/br> “那要如何cao作?” “我還沒太想好?!绷杷挤舱f,“不過,董事是在股東大會上選,大概也就只能在暗地里說服股東們選別的人了?!?/br> “咋說服啊……六個億呢?!?/br> 凌思凡說:“我想想看?!?/br> “哦。”時鶴生說,“那我先出去了?!?/br> “……鶴生,”在時鶴生離開之前,凌思凡猶豫著問了一句,“我想問你個無關的問題?!?/br> “你說。” “你當時……為什么,會接受你老婆?” “嗯?”時鶴生似乎沒有想到凌思凡會問這,愣了片刻之后,才“隨隨便便”地答道,“因為在一起特別開心啊。” “你……”凌思凡又問他,“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離開你?那應該會很痛苦吧?”為了很短暫的開心,冒長久痛苦的風險,真值得嗎? “???”時鶴生笑了笑,“他離開我,就離開唄。你既無心我便休咯,地球少了誰不轉???我沒有他照樣活啊?!?/br> “原來如此,”凌思凡說,“真是瀟灑。” “你問這干什么?” “不干什么,隨口問問?!?/br> “哦……” 果然還是不行,凌思凡想:你和我不一樣。 ——如果換成是我,我會受不了的。 第28章 股東內斗(二) 接下來,凌思凡便開始忙活董事換屆選舉的事——他像要把每個人都拆開打碎了看似的,很乏累。 而莊子非則是一如既往地給他送好吃的。 “抱歉,”看著莊子非受委屈的樣,凌思凡終究是過意不去,還是向著對方道了個歉,并且還很認真地解釋道,“最近我太忙了?!?/br> “沒關系的……”莊子非說,“我告訴過你的,你呢,想理我就理下,嫌麻煩就算了,沒事?!?/br> “……”凌思凡想,他倒是很大度,很好應付,和時鶴生那個心里面全是戲的老婆不一樣。 “子非,”凌思凡問出了一直以來都很困惑他的問題,“如果,我一直都不接受你,你打算要怎么辦?。俊?/br> “唔?”莊子非動了動耳朵,低著頭說,“那就一直這樣子唄……還能做什么呢……也沒有辦法嘛……至少不會變得更壞……”在莊子非心里,做思凡的好友,也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至少,自己是他重要的人,還可以靠近他,增加新的記憶。 凌思凡嘆了一口氣:“已經五年這么久了。” 其實,凌思凡隱隱地有點希望對方可以放棄。 他自己太軟弱,既不知道如何相信另一個人,也不舍得干干脆脆將人推開、繼續他的孤獨。 不行,凌思凡心里想:求你不要這樣,否則我會卑鄙地貪戀你這份情誼,永遠不放開你。 “不止五年那么少的,”莊子非突然說,“還要加上上高中時?!?/br> “……” “思凡,你知道嗎,那個時候,為了不讓大家看出我對你的感情特殊,我只能裝出對所有人都很好的樣子來。” 小孩子心思真的很奇怪,總表現得漫不經心滿不在乎,假如換成現在這個年紀,莊子非才不會在乎讓人知道他愛思凡。 “喂……” “我那時候想請你吃巧克力派,所以大冬天的騎自行車跑去市中心的商場,連中午飯都沒有吃,然后……給前后左右各買了一個,扮成是請大家吃的。”十來個派,花了他好幾十,讓他連續一個星期都只能買素菜餡包子吃,連雞蛋都沒有,餓得要命。那件事的結果就是,前后左右全都吃了,只有凌思凡依然沒理他,讓他失望得作業都沒寫。 “……” “還有一次,我們都去外面掃雪,外面超冷,于是我就想替你掃?!鼻f子非的聲音聽上去很遙遠,“可大家都知道你總也不說話,我怕圍著你轉會被別人笑話,所以就替全班同學把雪掃了?!彼浀米约禾貏e猛,他哐哐哐哐哐哐的,不一會兒就鏟了一大片的雪,一個人解決了一長條的街。那次,他終于幫到思凡了。班里就分到了那么大的一片,他沖上去把凌思凡的敲掉了,凌思凡就沒得掃了,站了不到十分鐘便回了教室。 不知為何,和凌思凡相識時的那些記憶guntangguntang,像被人用燒紅了的烙鐵印在了骨頭上,從未因時光的研磨、歲月的沖刷而有一絲一毫的模糊。 “……”凌思凡也依稀有些印象,當時他還很驚訝于莊子非的好體力。此刻再聽到這件事,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凌思凡仿佛回到了那個冬天,眼睛里是覆著白雪的屋頂和樹枝,耳朵里悄悄傳來了積雪融化、水滴落下的聲音。 凌思凡感到很難以想象,莊子非作為一個幸福的孩子,為何能在那么小的年紀,就對自己如此體貼入微? 莊子非又補充了句,“現在班里同學還總管我叫做第一土豪,就是因為那時我總請全班吃零食,其實我只是想買給你一個人嘗嘗而已的?!?/br> “……” “你都沒有關注過我的吧?” “也并不是沒有?!绷杷挤舱f,“當時我想,這個人的畫畫得好漂亮。” “真的?” “嗯?!?/br> 莊子非的唇角綻出一絲笑意:“算了,不講高中時期的事情了。思凡,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事情?”莊子非心里很清楚,凌思凡并不只是忙,還有躲他的成分在,不過他也并不著惱。 “哦,”凌思凡道,“董事換屆選舉快開始了,我希望新一屆董事會不再有‘銀橋資本’的人,為此我正在暗地里cao作?!?/br> “哦,我知道的?!背龊趿杷挤驳囊饬?,莊子非竟然全都聽懂了,“‘銀橋資本’是你的股東之一,也有好幾個人在董事會里面?!y橋資本’持有股份越來越多,你有點想控制住它的影響力。” “你還挺明白的?!?/br> “我這兩年看了很多商業方面的書籍呢……非常努力地看?!毙液?,莊子非愛看書,晦澀的商業知識也因為與思凡有關而有趣起來。 “很無聊吧?”凌思凡問。了解商業方面的知識對莊子非的事業毫無助益。 “不,”莊子非說,“了解你都做過什么,對我來說很有意義?!?/br> “……是么。” “思凡,”莊子非又說道,“你一直好辛苦?!?/br> “……”凌思凡問,“沒有表面光鮮是嗎?覺得我也蠻可憐的?” “不,不是覺得可憐?!鼻f子非說,“我就是一直想,以前我什么都不懂,不知你被欺負,后悔那時沒有做的更多?!?/br> “……” “現在我比當時強了很多,”莊子非繼續說,“所以往后,我想要一直陪在你身邊,盡我所能。” “……”凌思凡的心又像被一根羽毛輕輕拂了下,他忍不住再次有點別扭地說,“你也沒法做什么啊?!?/br> “我……” 你也就只能陪著我了吧,凌思凡想,同時他心里又覺得,只是陪著也非常地好了。 在這個有些不安的日子,他的意志進一步潰散了,好像是一幅山水畫,淡墨下面總好像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潮流在涌動。 第29章 股東內斗(三) 很快,股東大會如期舉行。 凌思凡估摸著,“銀橋”資本三個董事應該無法獲得連任,而且,還有某大股東公開反對三人連任。 不過,現實卻打了凌思凡一記很響亮的耳光。 最終,除凌思凡和那名大股東之外,剩余投票呈竟現出了雪崩似的傾塌。在由上千位股東參與的股東大會上,“銀橋”資本的三人以相當大的票數差被重新推選為董事,三人獲得的支持票數均為5000多萬股,反對票數為4000多萬股,個人之間有些差異,不過差異很小。 至此,凌思凡的算盤打空,“銀橋”資本將依然在董事會中保有相當的決定權。 “……”凌思凡很暴躁。 他實在弄不清,發生了什么事。 “到底怎么回事?!”他問時鶴生道,“難道還有什么利益糾纏在里邊嗎?那么多人支持?!幫著‘銀橋資本’連任卻不站在我這邊么?”經過了一段時間的“cao作”,一些股東應該知道,凌思凡希望“銀橋”被削弱,可其中很大一部分依然投了贊成票。 這樣下去,那還得了?也許會出事的。公司的決策權旁落,甚至被人掃地出門,一直都是創始人們最擔心的問題。 “我……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時鶴生說。 “……算了?!绷杷挤伯斎磺宄r鶴生不知道答案,他也只是在任性地發泄罷了。 有很深重的很不詳的預感的凌思凡,上班也沒心情,在公司待了下,居然十萬分罕見地提前離開了公司。 家里……明明也沒什么。 凌思凡在空無一人的寂靜的房間內繼續梳理著,依然覺得這件事情透著一些很蹊蹺的味道。 他走進了他的臥室,很隨意地倒在床上,將兔子玩具摟在了懷里,借以緩解他心中的慌亂。 很奇特地,凌思凡總覺得,在抱著兔子時,他的時間會流逝得緩慢一些,仿佛有什么負面的情緒會進入睡眠,并且將寧靜的東西留下給他。 不過,凌思凡依然無法靜得下心來。 他拿起了手機,給莊子非發了一條語音:“你在干什么呢?” 莊子非很快就回了:“在和貓玩。” 凌思凡只覺得心里頭一股無名火“蹭”地一下就燒到了喉嚨,他連聲音都不自覺地變大了:“哈,你先前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你會一直一直陪在我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