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南金棠后退一步,一手持扇兒微微扇動,一手敲了敲頭,笑嘻嘻道:“哎呀呀,許是我記錯了,書院里的人知道的嘛,我的課業一向不好,可沒有別的意思。” 孟湘微微點頭,“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不過,我虛長你幾歲,還是受不住這樣的口誤。” 南金棠更驚訝了,他用扇兒捂著嘴,眨了眨眼睛,眼泛桃花,春意盎然,“學生南金棠見過兄長了。” 孟湘挑了挑眉,沒有追究他近似調戲的話語,反而聲音溫和道:“你是個聰明人,他們都很喜歡你不是嗎?南——金棠。” “請這邊走。”湯涯站出來瞪了南金棠一眼,領著幾人向前走去。 “他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孟子期走著走著突然發問。 “他最特別的大概就是姓南了。”湯涯冷冰冰道。 季行卻回過頭認真地解釋道:“大秦的首富便是南家,皇宮大內不少物品都是由他們家負責采買提供的。” “說南家富可敵國可從來不是假話,他們家特別會站隊,這么多年來,就從未因為朝堂上的變動而影響到他們家的地位,商人能做到這個份上倒是強過許多名門望族。”嬴景也說了幾句,他說的話倒是讓湯涯認真地看了他好幾眼。 “這樣說來,夫子倒是站在寒門這里了?”季行低聲詢問。 嬴景站在孟湘身旁,扭頭看她,像是對季行說,又像是在對孟湘說,“我就站在這里。” 季行一臉迷茫,湯涯卻誠懇道:“希望夫子能記住今日所說的話,若是夫子真能做到不偏不倚,倒是我們這些寒門學子的福氣了。” “說起來我們竟不知夫子名諱。” “在下景郢。” “景……”季行一驚便捂住了嘴,“莫非夫子和書院的景清華……” 湯涯的目光也幽深起來。 嬴景卻抬頭望向了湖對岸的水閣,“那里便是山長的住處吧?我便先行一步了。”說罷,他果然大步朝著那里去了。 孟湘跟在他的身后,朝著兩人淺淺一笑,“他的為人我清楚,你們就放心好了。” 二人勉強一笑,心中卻揣測不安。 “想必你也見到了,書院里簡直是朝堂的縮影,分為白黨和湯黨兩派。”清瘦如鶴一般的山長陶潛淵,坐在臨湖的窗前,慢悠悠地撇著茶葉,抬著下巴示意下面的湯涯,“湯黨多是寒門學子,以他為首。” “白黨多是世家子弟,以白所安馬首是瞻。”陶潛淵咳嗽了一聲,“這并非是我想要看見的,也不是這所書院想要見到的。” 嬴景輕笑一聲,“朝堂都這樣,更何況書院?” “這本該很好平衡的,結果卻弄得一團糟。”陶潛淵啜了一口茶,皺著眉道:“連為相者都是只懂奇yin巧技的,嘖,我大秦危矣。”他暗示性地給了嬴景一個眼色。 嬴景抿了一口茶,“那就多謝山長抬愛了。” “不過,你何時有了妻子,還有了妻兄?掩人耳目做到這個地步,殿下的確是滴水不漏。”陶潛淵贊賞地點頭,“既然書院已經成了這副模樣,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也就不算什么了。” 嬴景帶著和善的笑意從山長的水閣中出來,嘴角的笑容立刻落了下來。 “真不容易呢,虛以委蛇。”孟湘突然從背后抱住了他,“要不要我給你力量呢?” 嬴景嘴角頓時揚起,只要在她身邊,只要看著她,他周身的疲倦便像潮水一樣散去,忍不住從心底愉悅起來。 真可怕啊,自己的全部心情都系在別人的身上。 “你今兒個怎么這么好,肯親近我了?”他柔情似水。 “因為見到你好像很低沉的樣子,畢竟你現在可是我衣食父母。”孟湘松開手,從他背后跳了出來。 嬴景凝視著孟湘的雙眸,雙手捧起她的臉,大拇指輕輕磨蹭了一下她粉嫩的臉頰,“若是你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你就像是滑不溜手的魚一樣,讓我怎么也抓不到你。” “如果你是我的那片海的話,即便你不抓,我也會停留的。”孟湘眉眼彎彎,紅唇嬌艷,嬴景抿了一下唇,捧著她的臉頰垂下了頭,就在兩人的雙唇快要碰上的時候,只聽“嘭”的一聲在耳邊炸響。 嬴景瞬間將孟湘拉到身后,皺眉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湖邊正站著一個白衣男子,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 被人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尤其這種眼神還對著孟湘,嬴景頓生惱怒,寒聲道:“不知有何見教?” 孟湘在他背后捂唇一笑,低聲道:“他怕是將你當作斷袖了,讓你總是孟浪。” 嬴景頓生尷尬,手掌虛握放在嘴前輕輕咳嗽了幾聲,卻也提醒了那位白衣男子回過神來,這位朗目疏眉的清雋男子的眼神還有些發飄,落在嬴景身上就立刻移開,嬴景往前一步,他便被嚇著了般急忙后退兩步。 孟湘拍了拍嬴景的肩膀,從他身后轉了出來,指了指正在湖里隨波蕩漾的兩件青衫,和善道:“這樣真的沒有關系嗎?” 那男子的眼神順著她指尖的方向看去,懊惱地嘆了口氣,淡淡道:“無妨,這兩件衣服本就是取來給新來的兩位學子的暫時用的,我再取兩件就好,倒是這位……”他的視線落在嬴景的身上,又迅速撇開了頭,“是新來的景夫子吧?” 嬴景微一頷首,“抱歉,剛剛似乎嚇到你了。” “呃……”那人眼皮跳了跳,似乎想說什么又咽了下去,他看了孟湘一眼便低下了頭,“在下姜南。” 孟湘朝嬴景眨了一下眼睛,用口型作出“你看我說對了。” 不過…… “姜南?”孟湘上下打量著他,傳聞他擅長劍舞,姜南的劍舞猶如驚鴻,宛若游龍,那是連當今圣上都贊嘆不已的,她倒是真有些好奇。 面對著她□□裸的眼神,姜南倒像是面對著獵人的幼鹿,臉色有些發白,磨磨蹭蹭地后退一步。 孟湘朝他拱手,“久仰夫子大名,我猗蘭書院此行正是為了向您討教。” “我?”姜南有些難以置信,苦笑道:“我又有什么能夠指教別人的,雖然我是猗蘭書院的夫子,不過文不成,武不就,比起其他夫子來實在差的遠了。” 樹影婆娑,風從湖面吹來,撩起了他的發絲,姜南看上去有些失落。 “在我看來整個猗蘭書院就只有您最讓我敬佩了。” 姜南的視線終于定在了她的身上,即便孟湘上前一步,他也沒有再后退,沒有再躲她。 “為什么?”他滿是不解。 孟湘拿著那把竹骨扇抵在下巴上,雙眸比湖光還要潤,“因為您的劍舞實在讓我仰慕已久,不論怎樣我都想要見識見識。” 姜南嘴角抿平,臉上竟露出羞惱,憤聲道:“你不用如此羞辱我。”說罷,他便甩袖而走,直讓孟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說錯了什么嗎?” “這并非你的過錯。”嬴景朝她伸出一只手,“大概是他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人對他喜歡舞蹈這件事表示敬佩和贊同的。” 孟湘朝他單薄的背影望去,神色憤然,可是她憤怒的并非是他,而是這個世道。 天高云淡,清風如徐,她站在湖邊,腳尖點地一個扭身,面朝著他張開了雙臂。 “我想……”她揚起下巴,風從身后來,衣袂飄飄竟似羽化登仙,“我想要讓天下人都為我的舞姿傾倒,世間萬物,唯有美才能長存。” 嬴景沒有反駁她的話,而是將自己的手指交叉進她的指縫間,十指相扣,他上前一步,幾乎將她逼入湖中,孟湘后退一步便是湖,所以她只能站在危險邊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靠近。 “我發現你有時候的眼神真是危險啊。”他眼色沉郁,干燥的雙唇輕輕磨蹭著她的下巴,他張開嘴咬了一口,卻沒有太用力,只是她的肌膚太過嬌嫩,還是留下發白的牙印。 “什么呀。”孟湘笑瞇瞇的樣子,“你看上去對我有很多不滿。” 嬴景從喉嚨里擠出一絲笑聲,他順著下巴往上,啜了啜她的唇角,聲音低沉聽得人渾身□□,“那可都怨你,實在是太招人了。” “你要知道。”他的唇挨著她柔軟飽滿的雙唇,慢吞吞道:“男人都是些耐心不好的動物,你那樣直勾勾的眼神,那樣熨帖的話語,會讓他們忍不住將你吞吃入腹。” 孟湘眼睛里漾滿了笑意,“所以呢?你也是這樣嗎?” 他喉結抖動,聲音岌岌可危,“我可是為了你發了瘋。” 她似笑非笑,終于讓他忍不住狠狠地進攻,將她的甜美吞噬入腹。 第九十七章 好夢 樹影下,湖水旁,她被人壓在樹上,慢騰騰的碾磨,一點點地被享用,他的大手從她肌膚上滑過,讓她忍不住顫栗,他像山一樣壓下,她再多的花招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到底不夠看,如今的她就像是被壓入五指山下的孫猴子。 “嗯……”她難耐地哼唧了一聲,一只胳膊搭在額頭上,仰頭望著從葉片間透下的細碎光芒。 他的吻慢慢往下,像是溫泉水一樣貼在她的肌膚上,她渾身都在發熱,像是糖一樣在他guntang的眼神,熱情的手指下融化了。 “哈——”孟湘咬住唇,卻讓他的吻阻隔,他就像是潮水,潮水不斷上涌,從她的腳尖往上淹沒。 他太熱了。 孟湘輕輕呼出一口氣,頭頂的碎芒晃得她眼暈。 等她在睜開眼睛,便是在陽光下像湖水一樣拂動的青紗帳子,孟湘雙手捂住了臉,嗓音沙啞道:“什么啊,原來是一場夢。” “你是做了什么好夢了嗎?” 孟湘猛地扭過頭,就見嬴景正趴在她的枕邊看她,陽光下金色的睫毛微微抖動,眼睛里是森林的神秘顏色。她這才想起來,山長給兩人安排的房子是在一處的,可這人竟然一大清早就趴在她的床邊看她,真是讓她不爽,更何況剛剛在夢里還被他給欺負了。 孟湘伸出食指,點著嬴景的眉心將他給推了出去,“堂堂一個皇子,你怎么就混的越發沒臉沒皮了。” 嬴景抓住她香香軟軟的手,放到嘴邊吻了吻,迷人一笑,“我聽到你在叫我的名字,是夢到我了嗎?” 少見的,孟湘的臉頰一紅,將自己的臉埋進了被子里,嗔怒地瞪著他,可這一眼簡直像是在勾引,他的心癢得不行,整個人蠢蠢欲動。 “敢過來的話,呵呵……” 在她威脅的目光下,嬴景有些失落地抓了抓頭發,笑道:“好吧,這次就先饒了你,我去收拾收拾就要給他們上課了,你可不要亂跑,尤其是……”他一下子貼近了孟湘,兩人四目相對,“我的娘子,可千萬不要背著我勾搭別人啊。” 剛說完,他就飛快地后躥,孟湘抬起的腿蹬了個空,嬴景拍了拍大腿,笑瞇瞇地調戲道:“我現在可是對你的行為都有了充分的準備,可不能再被你踹到,如果沒有辦法給你幸福那就不好了。” “你這是學壞了。” 嬴景整理了一下衣襟,眼神溫柔,原本距離遙遠的冷淡玉山成了可以放在手中隨意把玩溫暖手握玉,他低頭摸了摸自己的雙唇,“不是跟你學的嗎?” 等嬴景徹底離開,孟湘“啊”的一聲將自己埋進了被子里,又猛地掀開了被子坐了起來。 “為什么我會那么饑渴啊!”孟湘煩躁地抓撓著頭發。 不過這也難怪,孟九娘本身就是吃過rou的,她的夫君孟朗沒死的時候兩人魚水之歡也算是和諧,她現今又是少婦的年紀,曠久了,難免會覺得難以忍耐。 孟湘近來也覺得身體有些不對,陰陽協調本就是人生大事,這個年紀又久久沒有男人,身體和心里上難免會受不住。 她攬鏡自照,抿唇一笑,風情美艷在眉梢眼角暈開,按理說這樣的美人是不缺男人的,不過,既然已經有人成為了她的夫君,是不是也該盡一些夫君的義務了。 孟湘心里打定主意便松快了許多,收拾后自己之后便慢悠悠地朝書院飯堂的方向走去,她來的晚了些,飯堂里幾乎沒了人,飯菜也沒剩多少,她便打了一碗粥,跪坐于案邊小口慢吞吞呷著。 她對面的案邊正跪坐著一個看上去極其清冷的男子,頭發用烏木簪子綰住,背脊挺直,舀起一勺粥,遞進嘴中,在這一期間,他仍舊腰板筆直,頭也不低,雙目平視前方,一副好教養的模樣。 孟湘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可他即便覺察到了她的視線,也沒有抬眼看她一眼,只是文文靜靜喝著他自己碗里的粥。 不大一會兒,從飯堂外邊“吧嗒吧嗒”跑來了兩個人,只是一個人腳步重些,一個人腳步輕些。腳步重的那人率先跑了進來,竟是庾慶,他打頭一見那個清冷男子,頓時剎住了腳,他身后跟著的男子,則半攬著他的肩膀,笑嘻嘻道:“怎么突然停下來了?” 庾慶咳嗽了兩聲,趕緊將南金棠的胳膊抹了下來,放輕腳步,弓著腰,諂媚笑著走至那人身邊,“您不去看看?外面可有熱鬧瞧。” 清冷男子充耳不聞,就像是牽絲人偶似的一口一口吞著粥。 南金棠用胳膊肘給了庾慶一下,直接坐在了案上,手支著下巴,笑瞇瞇道:“外面可真熱鬧。”他一面對著那個男子說著,一面毫不假掩飾地看著孟湘,“就是新來的那兩個小孩子,白所安可正帶著人堵著他們兩個,要給他們講講何為尊卑呢。” 孟湘“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將碗往案上狠狠一摔,便沖了出去。 那個冷冷清清的男子仍舊老僧坐定,舀著南金棠臀邊放的粥。 南金棠無趣地鼓了鼓臉頰,“清華,你可太無趣了,說真的,新來的景夫子真的是你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