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柳阿繼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上前斥責姬如閉嘴,心里卻知道,張氏咄咄逼人,她這次是保不住姬如了,但卻還是開口,想轉移張氏的注意:“meimei不知道張jiejie這話是什么意思,meimei雖然流落在外時,呈王爺搭救,在王府里小住了段日子,也得了jiejie教誨。千金二字雖不敢應,卻是不敢不認自己的父母,meimei姓尚,名霓裳?!?/br> 張氏冷笑,說:“你既然愿意自欺欺人,我也不攔著。只是這丫鬟頂撞了我,我要罰她?!彼焓郑冻鲽P仙花瓣染出的大紅指甲,指著姬如。 柳阿繼面露苦笑:“我知是這丫頭的不是,只是我今日第一天進門,還請jiejie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她這次?!?/br> 張氏只是笑,沒有出聲,倨傲地臉上卻明明白白的寫著,你沒有面子。 “去,你去外面跪著,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起來。”柳阿繼對姬如說。 又連累了姬如。柳阿繼下了決心,今生不管如何,再不能讓姬如跟在身邊,讓她受牽累。 姬如大吃一驚,她同柳阿繼一直姐妹相交,雖知眼下情況是迫不得已,卻還是委屈柳阿繼待她如同丫鬟的態度。但不論如何,她此時也不能開口反駁,不然就是下柳阿繼的臉,只答道:“是,姬如明白了。”說著跪下來磕了兩了頭,退到房外,又跪著受罰。 “jiejie來看也看了,人也罰了,要是沒有別的事情,meimei乏了,恕我待客不周,還請jiejie先回吧。” 見姬如了的樣子,柳阿繼沒有心情同張氏周旋,直接下了逐客令。 張氏拿帕子遮著鼻子,說:“不用你說,這地方如此寒酸,就算是求,我也不會留下的?!闭f罷,帶著人有浩浩蕩蕩地離去了,走到姬如面前時,卻停了下來,吩咐道:“不懂規矩的窮酸東西,叫她跪到夜里才許起來。 李婆子跟了出去,站在張氏身后,倒像是跟在張氏身邊伺候的一樣,應聲到是:“老奴一定會看好這丫頭的,天不徹底黑下,定不許她進屋!” 張氏這么一鬧,柳阿繼這邊的丫鬟是一會兒也忍不了了。恨不得立刻賣主求榮,向別的院子立下投名狀,柳阿繼也沒心思管。 姬如在門口跪到半夜,柳阿繼便敞開門,看著姬如,看到了半夜。她心如刀割,卻強忍著不出聲。 丫鬟婆子只以為她是等陳祿來,心里罵了一句癡心妄想,沒有多理,情面上勸了兩句,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張氏讓姬如跪到天黑,她卻硬是跪到了半夜,直到再站不起來。她便爬進房里,看向柳阿繼,眼淚再也止不住。 “你可怨我?”柳阿繼沒有起身,她也不去看姬如,只怕自己狠不下心:“你本就沒有賣身王府,只是跟著我不明不白地住了進來,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出去,本來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當相報??墒茄巯驴磥?,我卻是自身難保了,我身邊的金銀細軟,你明日便都拿去,自尋出路吧。” “jiejie…”姬如本想問柳阿繼,是不是不要自己這個meimei了,可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地改了口:“jiejie進府前幾日,姬如就簽下賣身契了。姬如以后不當jiejie的meimei了,當個丫鬟,伺候jiejie左右就夠了?!?/br> 柳阿繼聞言大驚,簽了賣身契,就是入了奴籍,姬如糊涂! “幾天前,王爺身邊的常玉喜來找我,給了些金銀,說王爺叫我出府。那賣身契不簽,姬如就見不著jiejie了?!?/br> 柳阿繼再也忍不住,上前扶住姬如,同她一起掉眼淚。 “我有甚好見的,不見就算了,你拿著金銀,找戶好人家,好好過日子就不成么?” “姬如…放心不下jiejie…”姬如本就是強弩之末,一挨近了柳阿繼的身,便再也撐不下去,暈了過去。 沒有去叫隔壁的丫鬟婆子,柳阿繼吃力地獨自把姬如扶上了床,又倒了盆水,替她擦了傷口,上過藥。按年齡說,姬如也就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入睡以后,神色更是稚嫩單薄的出奇。柳阿繼直愣愣地看著姬如,一會兒,累的趴在床側,也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下人進來,將柳阿繼叫醒。 柳阿繼剛一醒來,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她本來最近身體就不好,昨夜還睡在床沿,許是著了涼。一睜開眼睛,就迷糊地想吐,似乎人也有些發熱??山裉欤撬腴T的第二天,按規矩是要進宮謝旨的。 下人們沒有伺候好,耽誤了事情,自然是要負責,受罰的。 可她們直往姬如身上推委,說她不知好歹,竟敢睡到主子的床上,把主子攆到床下照顧她。遇到柳阿繼的事情,姬如的好勝心沒得一干二凈,也為自己再三拖累了柳阿繼,自責不已,恨不得以死謝罪。 柳阿繼本就頭暈,聽不得她們大哭小嚎,安慰了姬如,讓她只管躺在床上休養。又讓人重新打水,洗漱以后,就強打著精神,上了陳祿的馬車,同他進宮面圣。 柳阿繼今日妝容沒有昨日的重,看起來更加蒼白,臉頰額頭上卻透著不自然的紅,一雙眼眸更是精亮異常。陳祿卻只道,不知她又做什么怪。 ☆、第四章冷落 陳祿不理睬柳阿繼,她也不覺不妥,只是靠著馬車閉目養神。 前世今生,境況已然不同,姬如前世是沒有簽賣身契的。陳祿為了給她做面子,進府之前就請封了她誥命,王府里的下人只道她是尚府千金,王爺身邊最得寵的人兒,除了張氏外,便再沒看過誰的臉色。 陳祿無事,見柳阿繼閉目,便瞅了她一會,柳阿繼毫無反應,似睡著了一般。陳祿覺得無趣,開口說道:“既然知道今日入宮,昨日夜里為何不好生將養?” 聽了陳祿的話,柳阿繼只得睜開眼睛,回答:“是妾近來身體不好?!?/br> “當初你同我,從西廣一路跋涉,你不是道自己身子骨健朗,從小便不愛生小病么?” 從西廣抵京,一路又遠又長,可柳阿繼只覺得記憶太過久遠,想不得那時的事情。她只以為陳祿有意為難,便淡淡地說:“是妾的不是?!?/br> 柳阿繼雖然為人有幾分木訥,但遇著了陳祿,便總是紅著臉,也要多憋出幾句話。除了上次后花園之事,陳祿還真沒在她這,遇到如此冷遇。本見她這兩日看似身體不好,軟了的幾分心,此刻又硬了回去。 自此一路無話。到了宮門口,二人下了馬車,步行至啟天殿,柳阿繼幾次快走不下去,看著面前陳祿的背影,便咬破了口中舌,咬牙堅持了下去。 至殿,拜過當今天子,又去給皇后磕了頭。柳阿繼精神恍惚,不敢分神,不過憑著前世經歷,到是沒有差錯。 陳祿還有事情要去辦,就留在了宮里,柳阿繼一人出了宮,撐到了上了馬車,就暈了過去。 再睜開眼睛,已然回到了自己房里,姬如如今腿不方便,便大靠在她的床榻邊,看著她哭。自打柳阿繼死而復生,便一直不是她自己哭,就是姬如哭給她看,她還沒大清醒,甚至覺得有幾分有趣兒,就伸手拍姬如的臉,說道:“乖,不哭了啊,咱以后都不哭了?!?/br> 柳阿繼想坐起身來,卻發現身上沒一點力氣,姬如腿上有傷,也扶不起起她。柳阿繼叫了幾聲,也不見丫鬟婆子,不知是因為她沒有氣力,聲音太小,還是怎地,甚至沒有人應她。 姬如剛止住的淚,瞬時又落了下來:“jiejie,你別喊了,今天你剛一走,府里的管事就來說,張氏那里用的人手不夠,把翠如好燕兒要走了?!?/br> “那李婆子呢?” “被調到了膳房。jiejie,你如今身邊就只剩我一個殘廢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昨天不同那張氏爭辯,也不會今天連照顧jiejie都不得。”這是姬如第一次因為嘴快,吃了如此大虧,現在想來后悔不已。 柳阿繼見姬如一張俏生生的小臉沒了血色,臉上掛滿了淚痕,嘴唇干枯破皮,裙子下擺掀著,襯褲的膝蓋位置上還留著點點血跡。她摸著姬如的頭發,又輕聲安慰,只覺得有這么一個meimei,即便萬般苦楚,也是老天待她不薄。 柳阿繼想尋些旁的話同姬如說,便問道:“傻猴兒,可知道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之前膳房那邊剛有人送過飯來,約莫著有午時了吧?!?/br> 話至此處,姐妹二人又沉默了下來。從早上起來,到現在她們都是連飯還沒用過,可此時兩人一個病的起不來床,一個腿上受了傷,站都站不住。而此時身邊,連一個能幫忙取水盛飯的人都沒有。 “jiejie可是餓了?我把吃食給你拿來,雖約莫涼了些,可還是先吃上一口吧?”姬如說。 見柳阿繼搖頭,姬如便又說:“jiejie可是擔心我站不起來?我可以扶著椅子,慢慢來的?!?/br> 扶著椅子,站不起來,和爬又有什么區別?柳阿繼眼眶發酸,同姬如說:“膝蓋腫的那么厲害,要再傷到,你還想不想站起來?我一直躺著,也不是很餓,等我休息一會,有了力氣,再一同吃。” 話雖這樣說,可到了申時,柳阿繼還是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姬如擔心柳阿繼的身體,恨不得就算是爬,也要叫大夫來。 柳阿繼自然不肯,尋了些話又去逗她。 “我家姬如要是腿上,真落了腿疾,可叫我怎么辦?”柳阿繼說著,揚眉對姬如笑。柳阿繼生的五官十分端正,作出這樣的表情,平添了幾分滑稽。 “你如此美貌,又要我到哪里尋個俊朗的瘸子,與你配成一對?” 姬如斥柳阿繼胡說,面上卻不再緊繃。 直到膳房送晚飯的丫頭來了,才求道讓把膳食直接端到床榻,姬如擔心柳阿繼的身體,又出口求著丫頭,讓她幫忙找個大夫。 那送飯的丫頭卻冷哼了一聲,說道:“那可不歸我管,便是這飯,要不是看著尚側妃病了,身邊只有你一個殘廢,也不該我送來?!?/br> 丫頭話音剛落,又想起了什么,接著說道:“不過明日我可沒功夫管了,你們要吃,就自己去膳房拿。尚側妃也是好大的面子,就是王妃那邊吃食,也是自己院里的丫鬟來取?!?/br> “你怎么…”柳阿繼攔住姬如,不讓她同那丫頭爭辯。 柳阿繼也不愿聽她胡說八道,王妃安氏那里,自有自己的小廚房,除了日常水果外,哪用得日日叫下人巴巴地去膳房取。 柳阿繼從頭上摘下了一根杈子,遞給那丫頭。 “謝側妃賞。”那丫頭手腳利落地接過了釵子,她拿了東西,臉上好看了許多,樂出了聲:“今日天色晚了,奴婢明日一早,就幫側妃請大夫來?!?/br> 柳阿繼又說:“如今我二人都起不得身,明日的吃食也麻煩了。” “奴婢自是會記得送來的?!边@回,丫頭回答的到是利爽。 又讓那丫頭幫忙打了一盆水放在床邊,柳阿繼才放她離開,目送丫頭離開了以后,姬如先喂柳阿繼吃了飯,自己才吃。沒等姬如吃完,柳阿繼就又睡了過去,姬如見狀,放輕了動作,只默默吃完飯,小心地把碗盤放放到了地上。仔細替柳阿繼擦了臉和手,自己也潦草的擦了一把,就挨著柳阿繼,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膳房的丫頭依約叫了大夫過來,太醫自是不敢想的,應該是城里普通的醫家,許是第一次來王府這樣的地界,還有些緊張。 看診開過藥以后,柳阿繼讓大夫看了姬如的腿傷,又讓著開了兩副藥。拿了幾兩銀子分別給了大夫,和膳房的丫頭,讓她跟著去把藥抓了,再煎了送過來。 就這么熬了幾天,膳房送來的飯雖一日比一日差了起來,可姬如卻終于能下地了。 從柳阿繼進府,這些天陳祿一次也沒有來過,府里面會看眼色的,都對這位新進府的側妃有了認識,越加苛刻了起來。柳阿繼身子不好,王妃安氏的身子更不好,從來不讓王府里的姬妾請安、立規矩,除非年節,尋常日子很難見得一面。見不著王爺,也見不著王妃,便是連個告狀的地方也沒有。 好在姬如一貫手腳麻利,照顧起柳阿繼,也算得心應手。 “那些人就算放在身邊,也得防著,更不好攆出去,我們這樣不是更好?”這些日子,柳阿繼的精神也好了不少,便靠在床上和姬如說話。 “話是這樣說,我卻惱王爺把jiejie娶了回來,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扔在這破地方?!奔缯f。 即便當真如此想,又怎能把話說出來?柳阿繼惱了,斥責姬如:“莫說王爺對你我有活命之恩,單單王府里,是你亂說話的地方?管不住自己的口舌,莫不是還沒吃夠苦頭?” “jiejie莫要生氣,我不說就是了?!奔缗铝⒗^氣壞身子,開口想安慰:“姬如只是為jiejie不值,當初你我在外面,日子雖然苦了一些,jiejie卻是日日臉上帶著笑的,哪里像現在這般愁眉不展,累得身體也得了???” 柳阿繼見她說著告饒的話,可還是訴苦不停,怕被人聽到,急地說不出話。 姬如卻還自顧說道:“便是jiejie隨意尋個老實的人嫁了,也不至如此!” 姬如話還沒說完,房門就被推開了,陳祿臉色已經惱怒到了極點,站在房門口目光如電地看向姬。如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的,聽了多少。 “好,好,好!”陳祿氣極,一連叫了三聲好。 姬如被嚇得立刻跪到了地上,她在柳阿繼面前什么都敢說,卻不是不怕這權勢滔天地陳王爺的,此時只恨沒早點撕爛自己的嘴。 柳阿繼也被嚇得不輕,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掙扎地爬下床,挨著姬如也跪在地上。 陳祿留下身后的管事和下人,獨自走到柳阿繼面前,冷眼看著她,問道:“你還要這個丫頭?” 柳阿繼冷汗直流,旁的人許聽不懂陳祿的意思,可她卻知道,陳祿這是不想再留姬如的命了。 “是妾沒有管教好她,只當她年幼,又救過妾的性命,從不打罵責罰。還請王爺今日……” 陳祿打斷柳阿繼的話,說道:“本王覺得這個丫頭留不得了,再留就是大禍,叫人拖下去仗斃吧!” 陳祿話音剛一落,門外就有下人過來,要拖姬如。柳阿繼撲了過去,緊緊地把姬如抱在懷中,苦苦哀求陳祿:“姬如以下犯上,妾不敢求別的,只求王爺留一條活路給她…” 作者有話要說: 叮咚,系統提示,恭喜姬如同學獲得豬隊友勛章。 ☆、第五章妙音 “給她留一條活路?還是給你自己留吧!”陳祿看向柳阿繼的目光,已經沒有一點兒溫度,又對下人吩咐:“把她拉開!” 姬如在柳阿繼的懷里瑟瑟發抖,柳阿繼緊抓住她的胳膊,同下人推搡,下人雖不敢在陳王面前傷她,可無奈柳阿繼還在病中,終還是被人把姬如拖了下去。 “妾以后一定好好伺候王爺,再也不敢想旁的,還請王爺開恩!”柳阿繼痛哭求饒,不停地對陳祿磕頭,直磕到頭破血流。 姬如看見,雖被人拽的緊,可還是高聲喊道:“jiejie,jiejie不要管我了……”如此喊著,她也放棄了掙扎,只想尋個痛快,莫要再連累柳阿繼。 “王爺開恩吶!”柳阿繼心亂如麻,眼前一黑,咬破了唇,想要硬撐,卻一口血吐了出來。